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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青春】《向死而生》(六)

2021-09-22 12:15 作者:李心乱  | 我要投稿


        胖子的解释扑灭了我最后的侥幸。

       我虽然早有察觉,但也是此刻才终于明悟,生前所有经验与直觉都不再可靠,现实世界只是一串随机参数,任何相遇都是极小的概率事件。

      我连自己的消失都掌控不了、察觉不到,不应遑论去找回音洁了……

       我一向是迟钝的人。

      习惯了弓腰缩背,以一种自然抵御的姿态面对生命中的喜悦与痛楚。

        当徒劳无功的一生结束时,我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也许是因为死亡来得太匆忙,我来不及反刍……

       但音洁的离开却掏空了我的心脏,胸腔的缺失感比肝脏透支的感觉更为强烈。

       那是一处无法填补的空洞,每分每秒都灌入尖啸的风。

       我失魂落魄地坐回墓碑旁,抓起二胡拉拨起《二泉映月》。

       循环了一遍又一遍,消磨尽了光头的耐心,激得东北角又传出一声大过一声的咒骂。

       西南角一心只想自尽的青年倒是停了下来,僵硬地坐在地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寸头墓主也不知什么时候摸回了墓地,目光沉沉,用脚拨弄着那张写了他名字的毛边报纸。

       我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虽然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但他的手指还是伤痕累累,亟需休息。

       我盯着石子旁不起眼的琴托发怔,丝毫没有发觉有不妥。

      寸头大叔撞撞我的手肘,问道,“你怎么不用琴托?”

      我的视线放空,心不在焉地回答:“这把二胡是从猫群里抢来的,没顾上拿琴托。”

      这句话出口的一刹那,我才看着琴托纳闷,好像刚刚才看到它,“这是……音洁的琴托!”

      大叔点点头,“那就对了,我刚来的时候还没看到,你弹着弹着,它就出现了……”

      我扭头看他,好像他说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

       大叔眨着大眼睛,坦然地回望我。

      我皱着眉,试图厘清思绪,“我与音洁在教堂婚礼上弹奏时,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那会儿大厅截然间变化莫测,百年前的幻象降临于我们身侧,我们甚至可以触碰到那些早已作古的人!”

      大叔接话接得很快,“这证明我们的理论是对的!”

        我感到一丝莫名的窒息。

      好似每人对现在的局面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解,仿佛每个人都是哲学家,思想家,乃至科学家……

      可大家如果都那么厉害,世界毁灭前他们干什么去了?

       大叔没有在意我不信任的目光,急转话题,“其实看到你,我就知道了,音洁的尝试会成功的。虽然音洁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但你再这么魂不守舍下去,也不过是白白浪费她的牺牲罢了……”

      我猛地扭头:“什么牺牲?什么理论?大叔,请您把知情的都告诉我吧!”

      “你以为你能这么快回魂?是音洁唤回了你。但我也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什么……”大叔皱起眉头,“这一星期来,音洁一直在与我讨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结合她在旅行中碰到的大量样本与案例,她提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离谱的理论……”

       我震惊到失声,觉得大叔说的每个字分开都认识,连起来却完全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你现在的记忆是不是不太连贯?你觉得为什么我们的身体早已停止了代谢,大脑却还能思考?

       或许,我们生前遗留的记忆片影,如同大脑深处的幽灵,时隐时现,形成一个稀薄却顽固的能量场,生成断断续续的脑电波。

      因此我们偶尔会想起一些不连贯的片段,继而又将它们忘却脑后……”大叔开始仔细地阐述他们的理论。

      我体会了一会儿,慎重地回答着,“您说得对,我常常感觉自己的脑子好似蒙了一层糨糊,还……还很薄。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大叔颔首,“我们假设存在一个覆盖整个时空的‘电子场’,而电子就是这个场的激发。

      电子场相当于琴弦,电子则是诞生于琴弦的振动。

      二胡也好,提琴也罢,都是将琴弦在琴扭之间绷紧,然后拨动它,让它以固定的频率振动,发出声波。

      因为琴弦的两端是固定的,所以它的振动就被琴弦的长度限制了,这个振动也不会逸散,可称为“驻波”。

      同样,电子围绕质子的量子运动也可以被描述为一个驻波。

      当波确定了频率,好比琴弦校准了基频,电子就具有确定的能量。

      学术界有一种理论,是说构成物质的基本单元是一小段“能量弦线”,也就是一维的弦。

       打个比方,琴弦的不同共振频率只会导致不同的音阶;而一维的弦,不同的振动频率会产生不同的质量,从而生成不同的基本粒子。

      在这个过程中,能量与物质会相互转化。更细节一点的规律是,弦振动的波长越短,粒子的质量就越大。

       当然这个咱就先不深入讨论了,光说就太不清楚了,最重要是太长了……”


   

   我瞠目结舌,匪夷所思,“所以,构成我们身体的粒子不过是一段音波,换而言之就是……一个个音符?”

       寸头大叔沉吟着,“可以这么理解。

      我们所处的世界如同一篇乐章,可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之前人们没能躲过、直接消失,其实就是世界这篇乐章演出结束了。

       一曲终了,组成我们的粒子回归为能量,我们就消失在能量场里,成为模糊的概率云……”

        我忍不住伸出手,示意让他等会再说,“既然都是概率云,那……音洁会不会就在我的身边?”

      大叔笑了,“你俩不愧是天生一对的夫妻,这句话她也问过……等你弄清楚:为什么我们消失了又会再出现?你就有办法让她回来了。

       简单来说,现在的我们,宛如在世界的曲调终止后,弦上残留的余波。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嘛……我们就是这样随机出现,逐渐消退,成为越来越黯淡的存在。”

       但我通过音洁的样本调查,世界毁灭前活到最后的人都是玩音乐的,回魂之后驻留时间最久的还是这一批人。

       或许就是他们在日常演奏中,能够不断地强化自己的频率,稳固自己的一段‘驻波’ 。

      至于你说的那所教堂嘛,大概是因为穹顶存在什么特殊结构吧,让和弦发生了微妙的共振,引动了世界这架大琴……

      你可以回去试试,但也奉劝你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

       这中间的传递过程可还没人掌控得了,据我所知,这片区域估计目前就理解到了这块地步……

      但我也说不准会不会她反而没出来,你自己却消失了……有可能还会意外开启另一空间的通道,放出奇异生物,再一次毁灭咱们的地球家园,都是说不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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