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传奇》第三部 三界归心(2020修改版)第十九章 乘龙爱婿

修改备注:
本章沿用了原文中四大天王的脉络,改为三大天王,具体内容重写。

第十九章 乘龙爱婿
南清宫喜设家宴 众天王直谏忠言
正如赵承责的推测,董威为保家人性命,并未供出他这个幕后主谋。面对包拯的审问,董威只承认杀了丁五,易容潜入府衙,意图谋害展昭,至于他为何毒杀苏嫆,始终缄口不言。包拯明知他是替赵承责灭口,可是没有他的亲口招供,无法将赵承责入罪。
好在此时,案情又有了新的转机。苏嫆因遭遇毒害惶恐过度,触发了当年被赵承责凌辱的心疾,公孙策借此时机,以九穴飞针之术将她的周身经络全部打通,只要再调养两日,她的神智便会彻底恢复清明。届时,她定能上堂作证,揭露赵承责当年的恶行。
为防止赵承责再次派人杀害苏嫆,展昭将她移至另一座别苑,命周庭与鲁诚轮流带人日夜保护,她的一日三餐,将由膳房主事冯谦亲自去送。
自两日前回到王府,思恩便一心牵挂着展昭,本想次日天明就去开封府探望,不料狄王妃因她失踪之事,近来寝食难安,以致抱恙在床。思恩唯有暂且放下出府的念头,在床前尽孝。直到今日清晨,王妃才见大安。思恩陪伴父母用过早膳,未及请旨去见展昭,已听他二人商定,当晚便要让展昭来王府用膳。思恩在欣喜之余,心中的牵挂仍无法放下,毕竟要等到傍晚才能见到展昭,知道他是否安好。
黄昏时分,云影斑驳,赤霞飘摇,展昭迈步踏入南清宫门,所穿的仍是平日的素蓝布衣,经过的仍是熟悉的雕栏曲径,一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却比以往对他更加恭敬,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在他们看来,展昭虽尚未与公主成婚,但已然是南清宫的驸马。
展昭一进殿来,便拱手行礼问安,神态语气与往日并无不同,而在八贤王夫妇眼中,俨然多了几分温暖与亲近。
狄王妃隐约看到展昭掩在袖中的伤布,忙让他走到近前,拉起他的左手,见他整个小臂都紧紧包扎着,心疼地道:“听思恩说,你为了救她,伤了左臂,想不到,竟这么严重。”
展昭收回左臂,含笑安慰她道:“没什么,只是一点划伤而已。”
“是吗?”狄王妃仔细端详着他,担忧地道:“本宫怎么觉得,你比回京当日似乎又瘦了些?”
八贤王道:“他一回京就忙着帮包拯查案,自然辛苦。”
狄王妃叹道:“这两日,本宫卧病在床,思恩日夜在本宫身边照料,也憔悴了不少。”
“姨母病了?如今可曾痊愈?”展昭蹙起剑眉道:“侄儿不知姨母抱恙,未曾前来探望,实在不孝。”

“原也不是什么大病,本宫见到你,自然就痊愈了!”狄王妃和蔼笑道:“你也不必自责,本宫知道你公务繁忙,是本宫不让他们告诉你的。”
过不多时,晚膳已然备好,展昭与八贤王夫妇一同进入畅馨阁用膳。狄王妃随八贤王坐在正位,招手让展昭坐到她近旁。思恩步履翩翩,随后来到畅馨阁,依着王妃的眼色,含羞坐在展昭身侧。
狄王妃见思恩身着一件毫无花纹的水蓝色纱裙,头上只插了一支淡雅的白玉簪,不禁对她投去责备的目光。
思恩知道母妃怪她穿得过于清素,可是玉帝伤重未愈,身为玉帝的孙媳,若是打扮得光鲜艳丽,岂非不孝之举?展昭见她这般穿着,倒觉得十分得体,心中暗想:“难得她如此有心。”
八贤王并未注意三人的神色,见随侍的宫女已把酒杯斟满,对展昭笑道:“皇上既已下旨为你与思恩定亲,你是不是应该敬孤王和王妃一杯?”
“是,王爷。”展昭正欲端起酒杯,却听思恩焦急的声音道:“表兄手上有伤,不能饮酒!”王妃听了,也连忙拦阻。八贤王见她二人如此,也不好再坚持。
展昭不忍令八贤王扫兴,于是举杯道:“臣展昭敬王爷……”
八贤王见他举杯本十分高兴,听到他的称呼,顿时板起脸道:“你该称孤王什么?”
展昭微微一怔,转眸看向狄王妃。
狄王妃笑着埋怨八贤王道:“玉儿尚未迎娶思恩,王爷就让他改口,未免也太心急了。”
“夫人此言差矣。”八贤王道:“若非他二人不愿过早完婚,皇上直接颁旨赐婚便是,何须先为他们定下婚约?依孤王看,一两年之内,他们也未必肯答应成婚。”故意叹了口气,带着嗔怪之意看向展昭道:“不知孤王何年何月才能听他叫一声‘岳丈’?”
狄王妃也不希望他们将婚事长久拖下去,趁势劝道:“你二人既已定亲,成婚便是迟早的事,不如过两个月就把婚事办了,免得王爷与本宫替你们着急。”
看着八贤王夫妇殷切的目光,展昭何尝不想满足他们的期望,可他却无法做出任何承诺。纵然他能平安度过这七日,也势必会被外公带回天界,将来即使与思恩完婚,也必然是在天庭,八贤王夫妇根本无法看到。八贤王不但德高望重,也是包大人的挚友,展昭对他一向崇敬有加,视若尊长,而狄王妃是母亲唯一的结义姐妹,是他在人间仅有的亲人。展昭着实不想令他们失望,然而,自从他答应与思恩定亲,就已注定会伤害他们。
思恩见展昭默然不语,按下心中的失落,故作娇嗔对狄王妃道:“母妃不是答应过,不催女儿成婚吗?莫非母妃嫌弃女儿,不愿让女儿留在您身边了?”
八贤王见她有些恼了,忙道:“不急,不急,你愿意留在王府多久,就留多久。”抚须对展昭笑道:“不过,孤王今日一定要听你叫一声‘岳丈’。”

展昭心想,他能满足王爷夫妇的也只有这声称呼了,当即双手举杯,郑重对他们道:“小婿展昭敬岳父、岳母大人!”
八贤王与狄王妃欣慰地对视一眼,朗声笑道:“好,好!”扬袖满饮了杯中酒。
思恩秀面微红,侧目看了一眼展昭,二指端起酒杯,羞怯低头,轻抿了一口。
狄王妃放下酒杯,看着腕上的青玉手镯,对展昭道:“这只玉镯是当年结义之时,你娘赠予本宫的信物,是你娘亲手戴在本宫腕上的。如今思恩即将嫁你为妻,本宫就把它传给思恩。”取下玉镯,递向展昭道:“来,你亲手给她戴上!”

展昭听得一愣,星眸微转,看向思恩。只见思恩面带羞涩,轻垂羽睫,避开他的目光,却将一只白臂缓缓向他伸了过来。
展昭尚在迟疑之中,看到八贤王夫妇鼓励的眼神,心中暗暗一叹,从狄王妃手中接过玉镯,握住思恩的手腕,以略显笨拙的手法,将玉镯戴在了她的手上。
思恩两颊飞红,慌忙从展昭掌心抽回手腕,敛眸紧握住腕上的玉镯,不敢再与他目光相对。
八贤王夫妇见他们这般神情,不禁相视一笑。
四人用罢晚膳,缓步踱到东苑碧水湖畔,坐在凉台的石凳上赏月。
是时,月上中天,莹润月色淡洒湖面,湖中莲花胜雪,莲叶如波,一对天鹅在湖心悠然游弋,在如镜的湖面上,漾出道道优雅的弧线。几只仙鹤在碧湖对岸,或站、或卧,或曲颈饮水,或引吭轻歌。缕缕夏风携着清润的气息漫上凉台,令人如临画境,不胜惬意。
只是,如此怡人的湖光月色对八贤王夫妇而言,似乎并无多少意趣,二人只观赏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以身子乏累为由,回寝殿歇息去了。离开之前,狄王妃特意叮嘱思恩,多陪展昭观赏一会儿。
对于母妃的用意,思恩自是了然,只是此时此刻,她无心与展昭赏月怡情。目送父母走远之后,思恩屏退侍从,关切地问展昭道:“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展昭点头道:“已经好多了。”
以思恩的医术,自然知道展昭是在宽慰她,于是探问道:“可否让臣女看看殿下的伤口?”
“不必了。”展昭道:“公孙先生配制的金疮药很有效。”
思恩轻咬下唇,从袖中取出一支镶金小瓶道:“这是宫中最好的伤药,是臣女昨日请父王向皇兄讨的。公孙先生的医术固然高明,可是民间购得的药材毕竟不及内宫。”纤指捏着小瓶,默默递向展昭。
展昭见她如此用心,不忍拒绝,于是微笑致谢,伸手接下了小瓶,刚刚收入怀中,又听思恩问道:“这几日,同生藤可曾再次发作?”
展昭摇头道:“没有。”
思恩闻听,顿时放心不少,可是想到还有漫长的四个昼夜,同生藤才会消失,忍不住叮嘱展昭道:“陛下痊愈之前,藤丝随时都可能向陛下传血,殿下万不可掉以轻心!无论殿下去何处,都不要只身前往,一定要让小顺子跟在身边。”
展昭含笑道:“他一直都在。”话音方落,小顺子已出现在他身侧,向他二人拱手一礼。
展昭见小顺子及时现身,默契地与他对视一眼,当即站起身来,准备向思恩告辞,手上的白玉指环忽然微微一紧,展昭低眸看时,指环已泛出一轮淡红光晕。眸中闪过一丝警觉过后,瞬间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正在此时,三道祥光从天而降,飞落在展昭近前,化作三名头戴宝冠的金甲神将。展昭定睛一看,原来竟是托塔天王李靖、持国天王魔礼海和广目天王魔礼寿,心中暗想:“恕德在此刻用宝镜窥视于我,定是怕三位天王的到来,动摇我让位的决心。”

李靖挥袖将方圆十丈笼在结界之中,目光移向思恩,欲施法将她定住。
“不必了。”展昭拦住他道。
李靖不解道:“可是我等前来,是有机密要事……”看向思恩道:“她只是个凡女……”
“无妨。”展昭道:“三位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思恩望着展昭,心想:“殿下对我果然信任。”
李靖见展昭这么说,不便再坚持,当即率另外两名天王一同向他下跪叩头,齐声道:“臣等叩见长孙殿下!”
“三位请起。”展昭漠然道:“我身在人间,便不再是什么长孙殿下,三位也不必向我行如此大礼。”
魔礼寿生性急躁,听到展昭的话,忍不住问道:“殿下莫非真要留在人间?”冷冷撇了思恩一眼,继续对展昭道:“还要娶一个凡女为妻?”
“凡女又如何?”展昭低眸笑道:“我已与她定下婚约,自然要娶她为妻。”
思恩没有料到,展昭竟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心头一喜。
魔礼寿却更加安耐不住,对展昭直言道:“可是仙凡通婚有背天条!”
展昭方才所言,本是为了让李靖三人误会他因情爱之事留恋人间,从而不再劝他回天庭,不料魔礼寿对“仙凡通婚”竟然如此在意。可见当年爹娘的婚事,天庭之中有多少重臣坚决反对。
魔礼海见展昭似有不悦之色,忙对魔礼寿道:“三弟,殿下的婚事,岂是你该过问的?”向展昭拱手道:“臣等今日前来,是要恳请殿下尽速回返天界。殿下乃是天庭储君,如今先帝驾崩,三界无主,请殿下即刻回朝继承大位!”
展昭语气坚决道:“我已传位给恕德天王,不会再回天庭!”
李靖急切问道:“恕德天王手中的让位诏书当真是殿下亲笔所写?”
“正是!”展昭道。
李靖追问道:“殿下可是甘心让位?”郑重拱手道:“殿下若有苦衷,不妨实言相告,臣等必当鼎力相助!”
展昭淡笑着道:“我既已让位,自是甘心情愿,何来什么苦衷?”
“既然没有苦衷,殿下为何要让位?”魔礼寿急道:“玉帝之位何等重要,岂能轻易让给他人?殿下行事如此随性,可曾想过三界苍生?”
展昭肃然道:“恕德天王宽仁恭谨、果毅英明,由他掌理三界,乃是苍生之幸。”
李靖叹道:“恐怕恕德天王的品行并非如殿下所言。”从怀中取出一方略显褶皱的白绢道:“这上面乃是恕德天王犯下的罪行,是一个有心之人暗中所记,其中每一条都是违逆天条的大罪。”
“不仅如此。”魔礼海道:“据臣所知,恕德天王早有篡位之心,先帝在位之时,对他已有怀疑。那日先帝下凡,曾命臣等接圣驾回返天庭,可是臣等尚未赶到,先帝已然失踪。当日,唯有恕德天王和紫辉神君随驾出行,先帝与神君皆被妖魔重伤,以致身亡,恕德天王却只受了一点轻伤。而今,恕德天王又即将接掌帝位,臣等怀疑,谋刺先帝的所谓妖魔便是恕德天王!”
“魔礼海!”展昭眸光一震,喝止他道:“此等大事,岂可妄言!”沉下脸色对三人道:“恕德天王对先帝一向忠心,断不会做出弑君谋逆之事!”
李靖上前两步,双手将白绢呈向展昭道:“他忠不忠君,无需臣等多言,殿下看看这个,自会明了。”
出乎李靖意料的是,展昭接过白绢,竟看也不看一眼,便将内力运于掌心,霎时间,掌中白绢已碎裂成屑。
饶是三位天王法力高强,在震惊之下,也未及出手阻止,待他们反应过来,展昭已命小顺子变出三昧真火,将碎屑化为灰烬。
“殿下!”魔礼寿气得脸色发紫,对展昭道:“你怎能包庇恕德天王,帮他毁灭罪证?”
展昭道:“恕德天王的为人我最了解,他素来谨言慎行,不越雷池一步,怎会做出违逆天条之事?你们所谓的罪证,必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对他的毁谤。”眸光扫视三人,沉声道:“你等不明真相,被此人蒙蔽,也情有可原。若是今后再敢与此人来往,莫怪恕德天王将你等一同治罪!”
一番话令魔礼海兄弟气愤至极,也失望至极。事到如今,他们已无心再劝下去,他们已经“清醒”地认识到,即便展昭接掌帝位,也不可能是个明君。
李靖的想法却与他们不同。身为天庭武将之首,李靖深得玉帝的信任,时常听玉帝谈起展昭在人间的行事为人。在他看来,展昭素来无意皇权,将帝位让给恕德的确不无可能。但是多年以来,展昭一直在人间守护着百姓心中的“青天”,为的定是维护天理正义与律法尊严。既然如此,面对恕德违逆天条的罪行,他岂会置若罔闻,甚至亲手毁灭罪证?纵然展昭因双亲之死,对玉帝心存怨忿,以他的仁孝睿智,绝不可能对玉帝的死因毫不关心,明知恕德有弑君之嫌,还对他深信不疑。
李靖思来想去,总觉得展昭今日的言行令人费解,方才的最后一句似乎更是话中有话。展昭让他们与举发恕德之人断绝来往,表面上是为了维护恕德,实则却是为了防止恕德顺藤摸瓜,查出那人的身份,暗中杀之灭口。李靖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有理,他越发笃定的认为,展昭今日所为,必定别有隐衷。
于是,李靖故意长叹一声,面带怒气对展昭道:“既然殿下如此信任恕德天王,臣等也无话可说。从今以后,臣等不会再劝殿下回天庭继位,也不会再来人间打扰殿下的生活!”向他略一拱手道:“臣等告退!”
魔礼海和魔礼寿也向他草草一礼,随李靖化作祥光,向天界飞去。
与此同时,展昭手上的白玉指环不再收紧,指环上的淡红光晕也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