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天堂上的洗礼》(下)别所惠麻

2023-06-22 15:11 作者:十年诡殇mystery  | 我要投稿

————富士川航站楼119层,相田真纪办公室。 房间里的布置依然与昨日一样,不如说是丝毫未被动过。 相田仍静静躺在床上,羽琦在一旁照顾他。 由里奈和野泽都在这里,不多时,渡边开着车也到了。 他刚被一群小鬼盘问,就又收到了警察让他在此集合的通知,自然没一点好气。 “怎么回事,凶手不是找到了吗,怎么又折腾我们回目击现场配合调查?” 其他人也有此疑问,互相探讨。 目暮步履生风地走了进来,身后是白鸟带着三浦。 他一进门就激动地大叫:“毛利老弟,听你说事件的搜查有进展,是找到了三浦行凶的进一步证据吗?” 毛利此时正在落地窗那边踱步,他本来也是被电话里目暮的声音叫到这集合的,听了目暮的问题面面相觑。 “咦?不是警部你把我叫到这——” 话还未落音,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就又包围了他。 手表型麻醉针的盖子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了。 毛利哼唧一下,意识消失,迷迷糊糊地栽倒在早就准备好的皮椅子上。 “这是!”众人站成一排惊讶地看着。 “难道这就是沉睡的小五郎吗?”原来传闻非虚,渡边的疑惑打消,相田更是没想到竟然能亲眼目睹这一刻。 毛利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两手十指交叉,虽然闭着眼睛,但神情无比庄肃。 “终于来了吗!毛利老弟。”目暮见状激动不已,他已经历过太多次相同的场合。 白鸟也知道毛利一旦摆出这种姿势,那么案情便会步入正轨。 宽大的椅背后面,只有一道小小的人影用得意的神色注视着一切。 “不错,目暮警部。”毛利浑厚的嗓音打开了,“案情当然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但那并不是三浦医生行凶的证据,真正的凶手——” “另有其人!” 蝴蝶结变声器的档位已然被调整为59号。 “什、什么?”目暮大惊失色。 “那也就是说……”白鸟愣愣地问。 “没错,我会那样说是为了降低真凶的防备使其露出马脚。”柯南躲在暗处,嘴巴对准蝴蝶结变声器。“而杀害藤原小姐所用的密室手法,凶手为自己创造的不在场证明,以及凶手真正的身份,包括此次那令人悲哀到极点的杀人动机,整起案件的过程——我已经全部清楚!” 目暮和白鸟倒抽了一口凉气。 “接下来就要开始……我的推理。” 目暮头顶的汗已经从帽檐涔涔而下。 “毛利老弟,”他用白手帕擦拭着额头,“你说凶手不是三浦医生,那么还有没有可能是外部人员进来犯案?” “别急,目暮警部,我会按照顺序来讲解。”毛利深沉得不同以往,“首先让我们再次回顾一下详细的案情——最初,羽琦小姐为了给会长做饭,独自离开这里去了中心商业街,野泽主任与同事在楼顶抽烟。第一个来到这个房间的,则是声称有工作要找会长谈论的渡边先生,而我与由里奈社长是因为护送生病的阳子第二批来到这里,最后一个进门的,毫无疑问是三浦医生,他在给会长注射药物的同时,旁边那台座钟也正在报着12:40的这个时间。就在同一时刻,我们发现了窗外从上面掉下,一闪而过的黑影,推开窗发现有一个人从空中坠落下去,最后通过鉴别,得知了那具尸体是藤原小姐。” “——以上描述的情况,各位还有疑议吗?” “没有。”渡边干脆地说,毛利叙述的案情与他的记忆分毫不差。 “但是这里面出现了一个问题,各位不觉得奇怪么?”柯南对着蝴蝶结冷声说道,“我们虽然通过排除法得知了藤原小姐坠落的地点是120层,但请你们仔细想想飞行指挥塔台——天堂厅的结构,为了更通畅的接受飞行信号,那里是一整圈360度的窗户,每一扇都能在不同的角度打开。那么各位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凶手会偏偏选择打开东侧的那扇玻璃窗呢?” “东、东侧有什么问题吗?”目暮问。 “那你不妨再想想,航站楼的东侧有什么呢?” “啊!”渡边反应了过来,“玻璃幕墙!” “一点不错,”毛利解释道,“那堵玻璃幕墙是从1楼到120楼连在一起的,也就是说,窗外但凡如果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室内的人很轻易就能发现异常。航站楼的南侧是人来人往的正门,而东侧则是透明玻璃幕墙,西侧跟北侧都是尚未开通的登机站台,如果说凶手真有什么避人耳目的手法要施展,那他按理来讲应该选择西、北两侧这种行人稀少的方向才对,就算当他是不小心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好了,但天堂厅的那么多玻璃窗,哪怕是随机选择一块,也很难出现这种巧合!” 目暮的白手套托住下巴思考:“但是毛利老弟,如果凶手是按照你之前所说的那种手法进行犯案,那他由于要用透明软管吊住尸体再从上方拉进这间屋子的室内,不就只能选择开启东侧的窗户了吗?” 毛利冷哼一声。“那个说法只是我用来赚取嫌疑人的口供罢了,凶手绝无可能用那种方法进行杀人。” “这、这怎么说?”目暮心中仍然存疑。“双股绳长度的问题,难道不可以是凶手偷偷在哪里处理掉了吗?” “跟软管的长度毫无关系,目暮警部。”柯南蹲坐在地上斜眼看着他们。“先不提当时在众目睽睽下谁都没有剪断什么东西的异举,就连软管的材质也是不可能做到这种事,你还记得勒死藤原小姐的凶器是什么吗?” 白鸟抢过了话题。“是变形的软管!” 毛利马上回答:“你看,就连只用勒死她的力量都会使软管发生形变,那样的材质,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住一整个人的体重呢?再退一步说,就算软管勉强把藤原小姐绑在空中,那些软管也必定会像那条凶器一样发生拉伸形变,但事实却是,千叶刑警递出的检测报告里只有那一条软管有被拉伸过的痕迹!” “原来如此。”目暮被折服了。“那么如果不是因为使用这种方法,那为什么凶手还要选择开启天堂厅的东侧窗呢?” 白鸟也想通了。“话说回来,如果凶手选择开启西、北这两侧的窗户,那他就连使用这么麻烦的手段都不需要。” “排除掉以上选项,那么问题便很好理解了。”柯南笑着分析,“如果凶手是故意选择了东侧窗,徒增被人发现的风险,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反过来理解——凶手是不得不选择东侧窗,如果不是东侧窗的话他所实施的诡计无法正常进行,再结合航站楼东侧独一无二的特征‘玻璃幕墙’。很显然,凶手根本没想隐瞒尸体坠楼那一幕的过程,甚至是连这份风险也计算在内——他不是‘被迫’,而是‘故意’要我们发现那一幕,从而同时作为众多目击证人的其中一个为自己创造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但是毛利老弟,”目暮再次提问自己能想到的情况,“如果是使用了你第一次提到的那种方法,凶手抱着尸体一起跳下,接着他再跳到下方事先打开窗的118层房间,这样一来不是也必须选择在东侧窗执行么?至于高度的问题,虽然15公尺确实很危险,但使用蹦极之类的松紧带来操作,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吧?” “不是高度的问题,”毛利再一次否认道:“是‘时间’。” “对啊。”由里奈从他们身后走出来,“警察先生,我们发现影子闪过的下一刻,很快就来到窗边确认情况,这其中只有短短的几秒,此时凶手应该还在下坠的过程中,根本不可能来得及跳进118层的窗户。” “就是这样。”得到正确回答,毛利发出赞同的声音。“不论凶手身体再怎么矫健,他都不可能在不到短短5秒钟的时间内做到抱着尸体从120层跳下,接着再荡进118层这一套操作。” 目暮的大脑有点疲惫,拇指用力揉着太阳穴。“既然各种方案都行不通,那凶手又是怎么推下尸体后离开那个密室的呢?” “哼哼,警部,你的潜意识还停留在凶手是在天堂厅推下尸体后才离开密室吗?”毛利冷笑着,又清晰地叙述,“其实不必多问,刚才你的言辞中,已经出现了正确答案,那就是——凶手确实在案发前事先打开了118层办公室的窗户!” “咦?”目暮发懵了。 白鸟疑惑满腹。“毛利先生,为什么你会知道案发前发生了什么?118层办公室的门平时一直锁着,虽然钥匙唾手可得,但没有明确目的,谁也不会注意这样一个空房间的状态。我们调查到案发前后,那扇窗都是关着的,保洁人员也同样确定在平时不会打开空房间的窗户,如果是在外面就更不可能了,从地面根本看不清楚这么高的楼层是什么样子的。” 毛利闭着眼睛。“的确,如果不是凶手本人,几乎不可能知道他在案发前的这段时间里,偷偷溜进118层的办公室打开了那里的落地窗,但好巧不巧,有一样东西却证明了这一点。” “什么东西?”渡边问。 “露水。”毛利说。 “露水?”几个人惊讶的声音此起彼伏。 “目暮警部,你还记得我们在天堂厅的窗户下面看到的藤原小姐穿的那双鞋子吗,那上面或多或少地沾染了一点露水,而118层房间的窗下,也拥有同样的痕迹!”柯南笃定地说。 “可、可是露水与开没开窗又有什么关联呢?”目暮警部一头雾水。“这几天并没有下雨啊。” “不错,这几天的天气非但没有下雨,反而异常炎热。既然如此,那藤原小姐鞋子上的露水是从哪里来的呢?”柯南得意地笑了笑,“我一开始以为那是凶手用到了什么方法遗留下的痕迹,但后来我想通了,事实其实并不是那样。” 目暮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头绪。 柯南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笑了,继续提醒他:“警部,在这航站楼里面遇到的问题不能仅凭我们平时的常识来思考,我们运用常识来推理却又被常识所麻痹,因为这栋大楼本身就已经超出了常识的范畴。如果是普通的楼房当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高度才是它们最主要的区别,那么你想想看,在这449公尺的高空中,窗外会出现什么呢?” “云、云朵!”目暮与白鸟异口同声地看着窗外叫出来。 “就是那个!”柯南对着蝴蝶结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恰恰是因为这几天的炎热天气,地面上的水蒸气大量上升饱和,在几百米的高处形成了众多积云与层云。航站楼内开着中央空调,气温当然比室外低得多,如果高空中的房间在这样的天气下开窗,云朵很容易飘进室内,再遇冷凝结成露珠!” “原来如此!”目暮佩服极了。 “天堂厅的窗户一直开着,所以才在藤原小姐被空调吹冷的鞋子上反映出了这种凝露现象。而118层的窗下也出现了同样的现象,既然那个空房间平时只有保洁人员出入,而窗户却又不是被保洁人员开启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窗户是凶手偷偷打开后又关上的,他提前进入过118层办公室里面布置了他即将杀人的准备工作!” 目暮还未从惊讶中回神,白鸟已经抢先提问。 “可是毛利先生,我们警方在案发后也搜查了这个房间,记得当时也同样发现了露珠的痕迹,但是这间房显然没有开窗,这该怎么解释?” 毛利不动声色地一笑。“白鸟警官,你的这个问题先保留,我稍后会给你答案。” 目暮又问:“既然凶手并不是运用蹦极的方式跳进118层,那他开窗户的意义是什么?” 渡边则是另有想法。“难道凶手不是跟着下落,而是等120层的藤原坠落,我们所有人集体下楼那个期间,再从118层房间的窗户向上爬到120层销毁某种证据?” 毛利拉下脸。“凶手既不可能爬上也不可能爬下,因为就算我们出了屋子,相田会长也还在这里,窗外如果有响动他也一定会注意到。” “哦,你说得对。”渡边没意见了。 柯南捋顺思路,流利地说:“有了这些条件,现在我们再来推理一下凶手开窗的目的。他原本的计划就是让自己作为目击证人中的一名参与到这起事件中来,再加上刚才分析出的原因,他既不能从那扇窗户爬上也不能从那里落下——结合这两点,我们可以得知至少在案发第一时间内,凶手是没有参与到他在118层房间所布置的某种场景中去的。但是,他精心布置的场景不可能不在那种关键时刻有效地去利用,如果我们把事件中的‘场景、凶手、被害人’视为一个整体,那么场景有了,凶手却暂时从中剥离,唯一剩下的那个要素是什么呢?” “被害人!”所有人都几乎一齐叫出了声。 “毛利先生,你、你是想说……”白鸟睁大眼睛愣住了,只堪堪剩下嘴唇能动。 “答案显而易见,藤原小姐既不是从楼顶也不是从天堂厅掉下,而是从118层坠落的!”毛利大声喊道。 “那天堂厅的窗户和鞋子……” “不错,那些都是凶手的设计。但凶手的做法非常聪明,他没有给我们直接制造出藤原小姐从天堂厅坠落的效果,而是给了我们两个选项:天堂厅与楼顶,因为天堂厅上锁,所以我们必定会先去调查楼顶的情况,而当我们排除掉楼顶这个选项再去天堂厅搜查时,他再把这些要素呈现给我们。凶手知道,比起轻易就拿到手或者是主动送上门的线索,人类的潜意识里更愿意相信那些由自己推论过后,再经过证据证实的结论。” 毛利咳了咳继续说:“我们在天堂厅中对那番藤原小姐是否是自杀的推论其实正中凶手下怀,他把鞋子摆在那里打开窗户,第一层用意是误导我们的判断,让我们以为她是自杀,第二层用意则是让我们在讨论自杀与否的潜意识中,逐渐对那里是案发现场更加深信不疑!” “那、那我们当时看到的影子……”渡边结巴了。 “那个东西具体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看到的快速突发状况,根本不可能看清,但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那只是用来引发让我们发现藤原小姐正在从空中下坠的导火索,给我们营造出一个那种东西是从楼上掉下去的概念。在那件物体从天堂厅掉下去的一刻,藤原小姐的尸体也同样在118楼向下坠落,接着那件物体再以某种方式收进118楼的办公室……” 柯南说到这里,邪魅一笑。“虽然不知道用来做障眼法的东西是什么,不过根据天堂厅上那枚不经意间掉落的纽扣推测,我想凶手应该会尽可能地出演逼真的效果,我猜也许是在藤原小姐穿着的同款制服里塞满了棉花吧。” 几个人都沉默了,也许他们在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 “到了这里,密室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不是吗?”毛利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抽丝剥茧一般说道。“因为那根本不是案发现场,凶手拿到天堂厅的钥匙后,只是单单打开东侧的窗户,在窗下摆放了鞋子与那套制服就锁上门离开,然后再把钥匙塞进118层藤原小姐的尸体的口袋里,同样也是为了伪造出她自杀的假象。” 目暮这才表示理解地重重点头,但疑问接踵而至。 “毛利老弟,密室的问题虽然解开了,但如你所说凶手就是目击证人之一的话,那他是怎么让楼下的藤原坠落下去的?是用绳索之类的机关吗?” “问得好,这也是这起案件中凶手的核心诡计。如果说伪装成自杀是第一层意义,打造出密室是第二层意义,那么第三层意义便是凶手利用了这前两层,为自己制造出铜墙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毛利大声说,“当然,绳索是绝对办不到的,因为不管是绑扎、拉扯还是切断,每一道工序都是极其繁琐且显眼的。凶手必须要同时满足两点:在做到让藤原小姐的尸身从高空中坠落的同时,自己的操作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被人发现。” “那要怎么做?”渡边的嗓子发干了。 毛利的嗓音低沉得可怕。“很简单,不是用绳索将尸体绑在空中,而是另一个轻而易举便能让尸体从空中的某处分离的方法!”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呆滞了几秒。 目暮郑重其事地目视着他:“毛利老弟,请你进行说明。” “当然可以,目暮警部。”毛利这时发出了狡黠的声音,“但是在进行说明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要反问各位。” “什么?”白鸟说。 “你们知道——马德堡半球实验吗?” 毛利话音落下,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只有渡边磕磕绊绊地说道:“是1654年德国市长在马德堡进行的铜球实验,毛利侦探,难、难道你是想说——” 他已经有所预料。 毛利无视所有人的惊讶,继续平静地说:“实验用两个半球吸在一起抽空中间的空气,目的是为了证明大气压强的存在,而三个多世纪后的今天,我们早就利用这一套模型广泛的应用在各个场面,不管是工业生产还是模拟教学,当然也被凶手利用成了行凶工具……至于到底是什么,野泽先生,我想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野泽浑身僵住。 “看样子各位之中可能还有蒙在鼓里的人,那我就拿来给你们看看实物。柯南!” “是~” 毛利一声大喝,柯南自导自演从椅子后面爬出来,掏出屁股后面一张手帕递给目暮。 “这是野泽主任所在的检修车间里的东西,毛利叔叔让我去借了两个。”柯南乖巧地说完,又一溜烟钻回原位。 目暮打开了手帕,里面包着两个透明的软圆盘,半径6厘米左右,上面还带了钩子。 “野泽主任,这是什么?”目暮左右端详。 “是我车间里面的吸盘钩。”野泽完全没了平时的戾气,小声说:“我们平时用它来挂一些扳手之类的小工具,我根本不知道谁会拿这种东西去犯案……” “你当然不知道,但是你在半个月之前是否丢失过什么东西呢?”柯南重新举起蝴蝶结。 “啊!”野泽惊叫道。 “你想起来了啊,扳手是其次,凶手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扳手上面的这两个挂钩!”柯南得意的神情再次浮现。“把两个吸盘倒扣在一起,不也就形成所谓的‘铜球’了么?” “果然如此!”渡边恍然大悟。 “等、等一下,毛利老弟!”柯南的讲解节奏太快,目暮才刚刚反应过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该不会是想说……藤原的尸体就是被这两个小钩子吸在一起吊起来的吧?” “当然!”柯南自信地说。 目暮睁大了眼白,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这绝对是他理解领域外的事情。 “毛利老弟,你真的没在开玩笑吗?这个东西平时不是只能用来挂一些小工具吗,这种半个巴掌大小的吸盘,怎么可能吊起整整一个人——” “半个巴掌大小?呵呵呵……”毛利真正地笑出了声音,“目暮警部,你可真是太小瞧它们了。实在不信的话,你不妨把它们扣在一起再拉开试试看。” 目暮狐疑地将两片软吸盘扣在一起,压出里面的空气。 体壮如牛的他本想着很轻松就能拉开,可肩膀向外用力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吸盘纹丝不动。 目暮越来越用力,手臂上的骨头都咯吱作响,头上爆出了青筋,他越来越难以置信,最后白鸟走过来打断他,指尖插入两片吸盘的缝隙,很轻松就打开了。 目暮喘着粗气,用手帕擦汗。 “毛利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警部这么问,好像也还有人不太相信,那我就来给你们明确计算一下好了。”柯南自信满满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气压强的常数是1.013×10⁵Pa,虽然会在海拔0m处每上升100m就减少一定的数值,不过在几千米以下,那些误差都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我们这次是为了讨论凶杀案,本着科学严谨的目的,我就减去那因为高度而减少的4500Pa好了。计算要用多大的力分开它们其实很简单,只需要用大气压强常数乘上两个合面的接触面积,至于接触面积当然就是圆的面积,它的半径是6cm,根据圆面积公式S=πr²,可以求得圆的面积为1.13×0.1²m²,再将这几个数值代入到压力公式中,可以得到F0=1094.2N,这就是拉开他们所需要用到的最小力量。” “但由于是上下两边一起拉,所以要除以2,也就是每边的拉力为547.1N,再除以重力常数9.8,得到的最后结果是——”柯南欣然自得地笑,“55.83Kg,拉住体重只有45Kg左右的藤原小姐简直是绰绰有余!” 野泽拿着吸盘的手开始颤抖。 目暮听得呆了。 “那、那也就是说……” 毛利厉声叫道:“没错,藤原小姐根本不是被什么东西系上或者缠上,而是利用大气压强的原理将她牢牢吸在天空中的!” 所有人都惊叹出了声。 目暮再次望着眼前那两个微不足道的小钩子,只是这次,他的眼神和心态完全变了。 “至于凶手为什么这样做的理由,想必各位也已清楚。”柯南斜眼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要想将尸体随时脱开吊点,比起使用绳索,这种方法就显得特别方便,只要在吸盘中注入空气,抵消内外压强差,不管凶手本人在哪,都能控制藤原小姐坠楼的时机!” “可是要怎么远距离注入空气呢?啊——”白鸟刚说到一半,自己就想到了解答。 毛利再次冷笑。“注入空气用到的东西,你们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吗?” “是三浦医生的注射器与软管!”渡边大声叫道,他连抽烟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浦睁大了眼睛,浑身发抖。 野泽愣愣地问:“但是软管从哪里通下去?楼上楼下并没有缝隙,如果从窗户的话——” “通道就在你们面前。” “什么?” 毛利引导道:“野泽先生,你觉得你丢失的那两个扳手,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消防管!”他恍然大悟。 “完全正确。”柯南靠紧了椅子后面,“房间里虽然没有缝隙,但有连接每一个楼层的消防管,只要拧开楼上和楼下的管道口,让医用软管从消防管中通过,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楼层拉到下面。” “原来如此。”目暮也懂了。 “到此,凶手的作案手法就已经一目了然了。如果各位对上述的推理没有疑问,那就让我来总结一下凶手本次作案的全部流程。” 毛利滔滔不绝地叙述着,没有一个人打断他。 “凶手在9:00到10:30这段时间内,以某种理由将藤原小姐约到118层办公室勒死了她,并脱下她的鞋子。此时的凶手是在为接下来的演出搭建舞台。他准备了两个吸盘钩倒扣在一起,上半边钩在室内,下半边钩在尸体的衣领上并用一根橡皮筋绑在了室内,然后将尸体放出去悬挂在窗外。因为保洁人员在上周就已经打扫完毕,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会有其他人来这个空房间,四百多公尺的高度,尸体放在外面也不可能会被人看见。” “接下来凶手来到天堂厅,打开东侧窗,将那双鞋子和表演用的制服放在窗下,锁上门离开,再回到118楼将天堂厅的钥匙放在尸体身上,接着找到事先就从这个房间消防管中通下去的软管,将末端的针头扎进吸盘里面,这样一来,所有的准备工作便已就绪。当然,为了保持真空状态防止漏气,凶手便在吸盘的结合处涂上了一圈机油!” “这套系统静止时,下半边的吸盘始终受到尸体的重力,所以这时橡皮筋是拉不动的。而在注入空气的一刹那,两瓣吸盘分开,持续向上的拉力消失,尸体立刻处于失重状态,此时的橡皮筋就会瞬间弹回将吸盘回收进房间。当然,凶手一定将放在天堂厅里的那套制服用细线跟下半边吸盘系在一起。这样一来,只要凶手轻轻推动楼上的注射器,楼下的吸盘就会分开,尸体坠落,橡皮筋拉扯吸盘,而吸盘又将120层的制服拉下楼给我们制造视觉印象,出演尸体自己跳楼自杀的假象,最后这几件作案道具一股脑飞进118层的窗内消失不见,因为那间打眼看去和案情毫无相关的空屋子不可能有人一开始就想到要进去搜查,所以凶手完全有时间在事后销毁掉大量证据。” 一想到藤原的尸体被那种东西吊在四百多公尺的高空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头皮发麻。 “诚然,这一整套的演出确实精彩,但也同样说明了一个问题……” 毛利说到这里,语速总算慢了下来。 “这段表演,是夹在118层与120层之间的表演,换句话说,只能是专门演给我们这些当时在119层房间里的人看。而凶手为了利用这个手法创造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就必须也变成119层房间众多观众中的一角,不然他的设计将变得毫无意义,如此一来,就不可能是外部人员进行的作案。” 渡边的脸色已变为青黑。 “毛利侦探,你是想说……” 柯南再次扫视了在场所有人那已经变形扭曲的脸。 “没有错,残忍地杀害了藤原熙雪小姐,又用种种阴谋亵渎她的尸体,犯下如此滔天罪恶的凶手——”毛利大吼出声:“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寂静持续了数分钟,没有人敢出声,甚至他们已经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这一幕还是被目暮打破。 他的气场与刚刚判若两人,带着正义感的威严目光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 最后他恭敬地面对着毛利,立正站姿,点头致意。 “毛利老弟,请你指出凶手。” 毛利的背后,在那一小片阴影里,那个瘦小的身躯也在发抖。 但是他的发抖却来源于内心灵魂深处的愤怒。 侦探生涯中,遇到过的成百上千的事件中,他总是一名周而复始的过客,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件能让他像现在这样感觉到纯粹的愤怒。 他第一次在推理中夹杂了个人的情感。 柯南的手攥紧了蝴蝶结变声器,紧咬着牙齿,泛红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瞥向那个人。 「杀害了藤原小姐的凶手,那个人,我绝对不原谅你,我要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同样的代价……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把你逼入深渊!」 “那么,”沉寂过后,毛利的声音终于再次响彻房间,“就让我用一次排除法吧。” 他决定要慢慢抽丝剥茧,对凶手进行精神上的凌迟。 “首先可以排除的是羽琦莹小姐,基于上述推理,凶手一定是案发时聚集在这个房间里的人,但你当时却没在这里,并且在藤原小姐遇害的时间段内,拥有中心商业街的行踪录像,是毫无疑问的完美证明。” “谢谢,谢谢毛利先生。”羽琦连忙数次鞠躬,眼眶含着泪水。 “接下来可以排除的是野泽良平主任,他也是同样的理由,案发时并没有在119层,而是在楼顶吸烟。关于这一点,他的众多同事都可以证明,也无需怀疑。” 野泽叹口气低头拿出了一片口香糖,但是没有嚼,又放了回去。 剩下的人,就都是当时在场的人了。 紧张的气氛再次如火如荼地燃烧起来。 “再然后可以排除的是——”柯南故意停顿了一下。“渡边哲也先生。尽管没有证人,但我相信在藤原小姐的遇害时间段,他去40楼档案室找资料的说法是真实的。” “为什么?”白鸟抱着记事本问道。 “关于这点,你们还记不记得,案发之前,我们来到这个房间的时候,渡边先生曾说过一句话。” “我?我说过什么话?”渡边的脑子浑浑噩噩,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啊,我想起来了,是笑话那个小朋友唱歌难听!”由里奈抱着双手叫道。 “一点也不错,”毛利解释道,“如果他没有去40楼档案室而是在118楼着手杀人准备工作的话,那么他是不可能听见柯南在39楼唱歌的,除非他事先安装了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可他无法确定孩子们的行踪,不可能会提前设置那种东西。” “这样啊,我自己都忘了有这么回事。”渡边苦笑着摊开手:“多亏那间KTV室的隔音板出了点毛病,在楼上也能听见,因此保了我一命。” 他稍微觉得轻松了一点,点燃了一支烟。 “渡边先生之后当然是——”柯南再次停顿,“相田由里奈社长。” 由里奈立刻苦笑:“我应该没说过什么值得推敲的话吧。” 白鸟在一边很冷静地记录。“请说出原因,毛利先生。” “两个方面,”毛利犀利地说,“第一,由里奈社长亲自将卫星厅的企划委托给藤原去办,如果她是凶手的话,将这么重要的业务交给自己即将要杀的人去管理,岂不是很奇怪吗?第二,她在案发前发生了一起意外,打翻茶壶烫伤了手,本来她身为女性力气就小,手又受了伤,是绝对没有能力去勒死一个人的。” “咦,”白鸟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故意打翻茶壶装作受伤,好让人降低对她的怀疑呢?” “绝无那种可能。”毛利笃定地说道,“因为案件发生前不久,阳子在21楼宴会大厅触发了花粉症而晕倒,那个时候由里奈小姐旁边没有能帮忙的人,当时的情况非常危急,刻不容缓,最后还是焦急地找到我才帮忙将阳子抱回她的房间,她是真的因为手受了伤而抱不动,她绝不可能坚持那种无聊的伪装而置女儿的性命于不顾!” 由里奈伤感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纱布,但是那种疼痛与阳子的病情比起来都显得微不足道。 毛利讲解到这里,不再讲话。 所有人都盯着三浦秀也。 一直默不作声的他也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 “三浦,”由里奈带着一种失望的语气,“真的是你?” “说起来,虽然推动注射器不是什么大动作,但也还是有会被人发现的风险。”白鸟理性地分析,“能在那种光天化日的场合下不受任何怀疑而推动注射器的人也就只有你了,三浦医生。” 目暮怒视着三浦,刚要进一步逼问,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猛地回头看着沉睡的毛利,又陷入疑惑:“毛利老弟,可是你刚刚不是说凶手另有人选吗?但是现在所有人都被排除,不就只剩下……” “目暮警部,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一种很强烈的违和感吗?”毛利淡淡说道,“凶手所用的诡计固然精心,但又是注射器又是软管,全部都是跟他有关的东西,如果稍微被人察觉到一点,不是很容易引火上身吗?还有一点,你们在三浦医生的医药箱里发现了凶器,但是我问你们,凶手明明有时间处理掉118层房间的大量物证,为什么偏偏还要把这最明显的证据留在身边呢?” “可、可是,他、如果他不是的话……”目暮结巴了。 “我们真的把所有人都排除了吗?”毛利轻声细语。 “可是除了他们以外也没有——”目暮话说到一半,好像悟懂了什么一样声音卡在喉咙里。 “你、你是什么意思。”渡边的冷汗从额头滴下,他的瞳孔都已经缩小到几乎看不见。 柯南抓着蝴蝶结,仰望窗外蓝天上的轻飘飘的云朵,慢条斯理地轻声叙述:“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安静地躺在一个地方,安静得几乎让我们忘记了他的存在,虽然他在我们眼前没有说任何话,没有做任何事,只是静静地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但,他却是精心策划了这整场阴谋,用到种种诡计,制造团团迷雾的人。” “啊……”由里奈捂着嘴轻呼。 房间里如同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急剧膨胀! “这起富士川机场事件,杀害藤原熙雪小姐的凶手——” “——日本航空JAL集团会长——” 毛利的声音厉如万丈滔雷。 “——相田真纪,凶手就是你!!” 目暮整个人的大脑传来嗡的一声。 所有人都已呆若木鸡。 “老、老爷……”羽琦睁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嘴瘫倒在地上。 目暮只感觉喉咙有一把干柴在燃烧,什么话都说不出,甚至忘了自己身体的存在。 他在潜意识中早就自动把相田忽略、不,是他根本就没从那方面考虑过。 寂静再次不知持续了多久。 “……” 从一开始躺在病床上到现在一语未发,一动未动的相田终于有了微弱的反应。 他缓慢地支起上半身,用一种五味杂陈的表情看着毛利。 “毛利先生,可是我父亲他——”由里奈不顾淑女的形象大声喊了出来。 “——可他连最基本的站立与行走都做不到,怎么可能完成这一系列杀人的操作呢,对吧?” 毛利静静地打断她。 由里奈哑然失声,当然,这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有没有可能是假装的?”白鸟是最为冷静的那个。 “不,不会是假装的,”毛利说,“这种病情,专业的医生一查便知,他不会使用这么低劣的障眼法。” 目暮才堪堪从震惊中回神。 “毛利老弟,还请你详细解释原委。” “当然可以,目暮警部。”毛利恢复了以往的口吻,“其实仔细想想,在这一整套杀人手法中,全部的流程都不需要站立就能完成。杀死藤原小姐时,可以用某种事情欺骗她蹲下再从后面勒住她,挂上半边吸盘时他也可以使用晾衣杆之类的东西将绳子挂在高处的窗帘杆上,再把垂下来的绳套当作挂点。消防管是一节一节的,当然只需要拧开自己能碰到的接口部分就可以,天堂厅的控制台也是不需要站立就能将物品放在上面的高度。而凶手必要的活动范围,其实只有118、119、120这三个楼层,即便是自己坐着轮椅,也能轻而易举地办到这些事!” “可是,这种方法不是所有人都能办到吗?”由里奈一副忧心忡忡祈祷的样子,“为什么一定是我父亲做的呢?” “那我就来告诉你事件中指向他的都有哪些疑点。”柯南的嘴角缓缓上扬,“首先是三浦医生的医药箱问题,在那里面发现了勒死藤原小姐的凶器,虽然我们知道凶手有时间处理楼下的那些证据,但在这个房间里使用的注射器却因为直径超过了消防管没办法从管道里拉到下面去。虽然他可以把作案用的注射器拔下来再拿到楼下去销毁,但对于凶手来说,这些都是事后会引起怀疑的证据,无论再好的销毁方法也不如嫁祸和藏叶于林——” “难道他把作案中用到的软管和注射器在事后都混进三浦的医药箱里了吗?”白鸟惊呆了。 “一点也没错,包括那为了让我们更进一步相信而故意印上的藤原小姐的指纹。”柯南顾自地解释。“就算我们判断出藤原小姐不是自杀,也还有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就算我们破解了不在场证明,也还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栽赃,一层又一层的保护壳将凶手罩在里面,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渡边到现在为止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仍然一脸惊慌。 “可是,三浦的医药箱在警察检查之前不是一直被他随身携带吗?凶手是什么时候将注射器藏进去的?” “有一段空白时间,”毛利阴沉着如削的脸,“那就是在看见有人坠楼的下一刻,我们所有目击者都为了确认情况,惊慌失措地跑下楼,那段时间还在注射中,三浦医生当然不可能收拾一堆医疗器械后再提着已经打开的医药箱一起跑,所以医药箱理所当然的留在了这个房间。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趁机处理掉118层的证据,然后把注射器和软管混进医药箱。相田会长因为双腿残疾无法去楼下查看情况,这在所有人的意识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从而不可能怀疑他留在房间里的理由,但,有机会做到这种事的,恰恰就是案发时还唯一留在房间里的那个人。” 渡边咽了一口口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毛利的声音压了下去。 “第二个疑点,消防管。它的位置就在会长先生的床铺边上,在我们的印象中,相田会长在案发期间到现在从未离开过这间房,大部分时间也都是躺在病床上。那么问题来了:凶手虽然有机会处理118层的证据,但又是怎么处理掉相田会长身旁的消防管里的软管呢?前面已经说过注射器的直径没办法通过消防管,就算能通过也不可避免会产生奇怪的声音,也就是说凶手只能去相田会长的身边将这些东西取出来,这样的话就不可能不被他察觉到。而且设计这个手法的前后,也需要将消防管接头拧开又拧紧,这些操作全部都要在他身边进行,那他为什么对此毫无觉察呢?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本人就是凶手。这样一来其它种种问题也就跟着想通了,消防管的开口被床头柜夹在与墙的缝隙当中,从里面通过来的软管用自己的被子掩盖住,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 目暮露出醍醐灌顶般的神情,但由里奈的反应却无奈又不甘。 “毛利先生,就算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按你说的方法,意外发生的时候,凶手不也应该在这里推动注射器吗?可是我们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浦医生与我父亲身上,我父亲那个时候双手明明空着,他什么也没做啊?” “既然你问到了这个,那我就解释给你听。”毛利不动声色,“为什么众目睽睽下我们都没有看到相田会长做了什么呢?没有为什么,这是事实,他就是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因为推动注射器的人——不是他。” “那……”目暮大张着嘴。 “在那个时间点,能在光天化日下所有人面前推动注射器而不引起任何怀疑的只有一个人——三浦医生。”毛利绕回话题。 “可、可你说三浦不是凶手。”目暮又困惑了。 毛利一声冷哼。“我说推动注射器的人是他,但不代表凶手是他。其实这两者根本毫无关联,各位,你们就不觉得当时那座座钟的钟声与案件联系在一起思考的话会变得很奇怪吗?” “座钟……”渡边犹豫了,“的确,钟声响起的时间跟案发时间重合在了一起,有点太刻意了,好像在强调着什么似的。” 柯南悠然自得地看着众人:“钟声响起的时间,是会长注射药物的时间。而藤原小姐坠楼的时间,则是凶手推动注射器的时间。案发时这两起事件重合在了一起:‘钟声时间=坠楼时间’,‘推动注射器时间=注射药物时间’,那么两两相加,在钟声响起藤原小姐坠落的时间不就等于某人推动注射器注射药物的时间吗,而那个人,那条导火索只能是三浦秀也。然而三浦先生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这一点,他是被人利用的,他要做的工作,只是在会长手臂上扎上缓冲管,再向里面注射罢了。” “那是怎么……” “还不明白吗,相田会长将缓冲管偷偷藏在被子里,递给了三浦另外一根导管。” “另一根导管?”目暮瞪大充满眼白的双眼。 “没错,相田会长递给三浦的不是注射用的缓冲管,而是通向楼下118层办公室的导管!”毛利几乎是喊了出来。 三浦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 “啊!”白鸟大叫道,“这不是悄无声息的掉包了吗!” 又一片震惊声响起。 由里奈颤抖着双手不知所措。 毛利根本不给众人惊讶的时间,继续说道:“由于让尸体坠落的最后一步操作是借由三浦先生的手来完成的,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察觉到会长有任何异常的举动。虽然这套操作几近完美,但这里还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纰漏——那些本该注射进相田会长血管里的药水残留在了另一条软管的末端,虽然他本来的打算就是将这条软管混进医药箱,但是软管里面如果残留着一段不知从何而来的药水,在被检查的时候不是就露馅了吗?” “那如果将这些药水挤出去的话……”目暮若有所思。 “白鸟警官,现在让我来回答你一开始的问题吧。”柯南挑眉笑道,“为什么相田会长的房间没有开窗也出现了露珠的痕迹?错了,那根本不是露珠——” 白鸟一惊。 “而是滴落在地上,无色无味的曲安奈德注射溶液!” 毛利的声音让众人惊讶过后,静置了几分钟,才逐渐消化掉所有的内容。 目暮的表情从惊叹慢慢变得凝重,在逐渐理解了一切后,立刻化为警长那威严的神情转身看着病床上头发花白的相田。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没有动一根手指,就上演出了一桩精密绝伦的杀人戏码。 目暮的眼神已然蒙上令人胆寒的庄严。 “相田会长,毛利老弟的推理,你是否认同。” 此时已成为全场焦点的相田却轻笑出了苍老的声音。 “呵呵呵……”他终于开口说话,“毛利先生,不愧是我的嘉宾,你的推理真的十分精彩,但是指证我的线索却并不充足。医药箱的问题,并不一定就是别人的栽赃,有可能是三浦自己的作为。至于消防管的问题,有可能是凶手在我睡着时处理,所以我才没有察觉。你上述的说法都只是推论,这些都不能作为主要的依据,如果要指证我是凶手,就请你拿出确实的证——” “指纹。” 相田的话还没说完,毛利就轻声打断了他。 “指纹?”白鸟奇怪了。“是指医药箱里的指纹吗?” 相田的表情仍是不屑一顾。 “抱歉,毛利侦探,你的推理可能存在失误,那个医药箱里根本就没有我的指纹。” 「自掘坟墓!」柯南的眼镜反光,嘴角浮现刀光般的狡黠。 “哼哼,相田会长,我要问的是——”毛利话锋一转,“为什么医药箱里会没有你的指纹!” 如同霹雳的反问将所有人震慑住了,相田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从容不迫的面容瞬间变得僵硬,眯成缝的眼睛越睁越大。 毛利当头一棒,厉声大喝。 “那个时候你明明用手拿着缓冲管递给了三浦医生,但是为什么从医药箱里检查出来的东西却只显示出了藤原小姐与三浦医生的指纹,却只字未提你的指纹!!” “啊——”由里奈身体发软向后倒去,碰翻了桌子上的玻璃杯。 杯子砸在地面发出了玻璃支离破碎的声音,狐狸尾巴已经全然被看破! “……!”相田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毛利深沉的语气逐渐将他逼近死路。 “因为你需要将缓冲管调包,所以你不得不用手触碰到导管而递给三浦医生,但是带上手套又会很奇怪,所以就会在导管上不可避免的留下指纹,但这样一来,之后将导管混到三浦医生的医药箱里就麻烦了,所以你在回收导管的时候就顺便擦掉了上面的指纹。” “相田会长,你是个心思缜密的凶手,在作案的各种设计中你想的相当周到,也没忘记将导管上的指纹擦掉,但是,你忘了相当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你忘记将自己的指纹印回在缓冲管上了!” “啊!”所有人都大叫出声。 在这一刻,相田的表情终于一改平常,惊恐地看着毛利。 “我不知道……那些都与我无关!指纹什么的,都是凶手在擦除自己的指纹时顺便将我的擦掉了!” “会长!”渡边大吼。 「垂死挣扎!」柯南愤怒地看着他。 “那我就给你决定性证据。” 毛利的深沉掺杂了愠怒。 “像你自己这副身体,是没办法独自行动太远的,在118到120这三层楼内行动就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尽管吸盘,软管这些小型的证据你可以丢在某处的垃圾桶或藏起来,但有一样东西却不行,那也是我——最后的证据!” “毛利老弟,到底是什么?”目暮迫不及待地问道。 柯南单手抓住蝴蝶结,另一只手攥紧了拳头。 “那就是天堂厅上用来迷惑我们视觉的那件制服,我想那颗掉落的纽扣是在制服被拽下窗外的那个瞬间卡在窗沿上造成的,凶手虽然在回收物证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一点,但那时的天堂厅已然化为了密室状态,不可能再回去处理了,而少了一颗纽扣的女性制服——那是件没办法随便当成垃圾丢的物证。当然,凶手知道警方虽然事后会调查各个现场,但绝不可能会去注意一件通用的女性制服,并且凶手为了在案发后继续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一直没有走出房间。目暮警部,如此一来的话,你认为那件制服会在哪里呢?” 目暮一愣。 白鸟第一个反应过来,举步生风地拉开衣柜。 片刻,他从一排老人装中翻出了一套藤原身上的同款女性制服。 白鸟利落地抖开,众人都明显得看见,最上面接近衣领的扣子不见了。 “因为是正向摆放又突然遭到了猛烈拉扯,所以再卡掉了第一颗扣子吧。”毛利发出最后的冷笑声。 “那不过是件衣服,能说明什么!”相田睁大充满血丝的双眼,喘着粗气大声喊道,“哪里有什么证物!竟然诬陷我杀了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父亲——!” 由里奈颤抖着肩膀,用尽全身力气打断他。 她闭紧了双眼抱住双手。 “拜托您,请不要一错再错了。” “会长!”渡边牙齿都在发颤,“为什么!” “混蛋!”相田大叫一声,抓起手边的杯子砸向地面,啪的一声砸得粉碎。 羽琦尖叫一声缩到墙角,她被吓呆了。 相田因为过度气愤而大声喘息着,顷刻间又喷出发自内心的咆哮声。 “那女人到底什么意思!一开始假惺惺的拒绝了企划部的编制,在得知阳子病情日益加重后,又翻过脸来管我要企划部长!卫星厅不够她折腾竟然还要整改部长办公室,她把自己当什么了!还在背后鼓捣那些狗屁鲜花——当我不知道吗!她以为她偷偷摸摸做掉阳子之后就可以随便掌控企业了吗,哈哈哈哈……门都没有!这种女人我再杀十次百次都不嫌多!!” “父亲!”由里奈带着哭腔大喊,“为什么一定要阳子当继承人呢?您也知道她——” “少说这种屁话!不然的话你就再给我生一个啊!”相田嘶哑着嗓子,额头都暴起了青筋。 “啊——”由里奈两眼流泪,捂住嘴巴双脚后退。 “知道自己不行就少来管家族的茬!”相田毫不留情地喷发着情绪,沙哑的老人音在房间回彻。“有病又怎么样,我一个残疾老头子还坚持了这么久的岗位,你们一个个倒好,说放弃就要放弃,总是想着背叛我!我告诉你由里奈,阳子只要还在一天,企业就必须姓一天相田!但谁要是敢打着几朵破花的算盘想着对她图谋不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屋子的人全部都被他的气场吓傻了,由里奈静静地流着泪说不出话。 “果然如此,相田会长。”只有毛利的声音冷彻地响起,“在你的心中,其实并不是多在乎到底有没有人想着去拿着花朵谋害阳子这件事本身,而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后自己经营多年的企业将不会再姓相田了,对吧?” “那又怎么样!”相田气喘吁吁,“毛利侦探,虽然作案过程被你全数料中,我无话可说,但有关阳子的事是我们的家事,你无权评价!” 阳光暗了下来,已经到黄昏了。 咚、咚。座钟突然开始报时。 柯南伸直双腿捧着蝴蝶结坐在地上,望着窗外远处火红的夕阳,脸上挂着悲伤的笑容。 “是这样吗,相田会长。”他说,“如果我告诉你——阳子其实本来就不姓相田的话呢?” 由里奈已泣不成声。 看到她的反应,相田的脑中如同被一座天钟敲中,瞳孔充血,整个人斑白的发须都倒竖了起来。 “你们以为阳子的花粉症是怎么得来的呢,病变?感染?都不是……而是——”柯南用他此刻所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说道,“藤原小姐的遗传。” 咚、咚。座钟还在报时。 渡边如遭雷击。 相田整个人从床铺上翻滚了下来,摔倒在地面上,皱纹如同被铅笔深深刻在脸上,他的眼前已变为一片暗红。 “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些什么!!” 他失去了身体的知觉,歇斯底里地不断重复着,他只能不断重复着。 “毛利侦探,”只有渡边能勉强挤出声音,“为什么……” 柯南望着上空,感到一阵心酸。“虽然没有到阳子那样严重的程度,但藤原小姐自己也有花粉过敏的症状,她明明很喜欢鲜花,但却无法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摆放一盆盆栽。” 渡边已溃不成句。 “可是……她、她们平时看起来是很要好的关系,如果她只是为了能邀请阳子去她的办公室玩耍才那样布置的话——” “那是不可能的,渡边先生。”毛利平淡地打断他,“因为藤原小姐的办公室就在50层。” “啊——”渡边如梦初醒。 “没错,就是由里奈社长为了保护阳子而设下的那条规定,禁止50层以上的公共场合出现任何植物,也禁止阳子下到50层以下,可藤原小姐偏偏就在50层,无论自己的房间有没有盆栽,阳子都不可能到那里去玩耍。她们之间只隔了一层楼的距离,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层楼距离,对于藤原小姐和阳子来说却如同隔着整座天堂……” 整个房间只有毛利在说话。 “其实由里奈小姐内心中可能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吧,藤原小姐对阳子非常好,每次有空闲的时候都去看望她,无论做什么都在想着她,房间里密密麻麻的相片更是到了令人感到恐惧的病态程度。这哪里是什么喜欢小孩子……这分明是只有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才会做出来的事情。然而由里奈小姐你,虽然隐约意识到了,但你的内心不想承认,你对阳子的爱让你不愿意承认,你迫于会长的压力让你不敢承认,我说的对吗。” 由里奈的手背挡住呜咽的嘴,泪如雨下。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相田还在大声嘶吼,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自我。 毛利的声音却始终如一地叙述着。 “我想,由里奈小姐与丈夫在国外时,就查出了自己不孕不育的病症,但她深知相田会长对此有着不容分说的态度,那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三年前回国后瞒着会长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那么那个孩子又是怎么来的呢? “四年前,神奈川发生了大地震,藤原小姐失去了她的丈夫,丢失了她的女儿,她自己也因此而受了重伤。可当她追寻着蛛丝马迹,花费了数年心血查到这里,却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的女儿竟然变成了别人的女儿。藤原小姐当然不会甘心,可女儿丢失时还不到4岁,时隔三年根本记不住她的亲生母亲是谁,但是藤原小姐又没有道理随便带着别人的孩子去做亲子鉴定,我想她一定旁敲侧击地去询问过由里奈小姐‘阳子是不是她亲生女儿’这样的问题,然而得到的回答当然是否认的。由里奈小姐用阳子来瞒过会长,在那之后才让会长得知自己不孕不育的状况,此时阳子不是亲生这点对于她来说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的秘密,就这样,矛盾便渐渐产生了。 “我在前不久终于想通藤原小姐一开始要委托我的内容是什么了,她无论如何也必须要回女儿,可是苦于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前几天,她看到我这样的名侦探来到这里,激动不已,认为如果找到我的话,事情一定能够得到圆满的解决,所以才在刚见面的时候就问我要联系方式,打算在忙碌的庆典结束后委托我。当然那个时候她所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经无法活到庆典之后了……” “啊啊啊!”相田大叫着,像一条爬虫一样在地上拼命蠕动,“由里奈,你骗我!毛利,你也是!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啊、啊……”渡边不知何时也留下了眼泪,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那她打算升到企划部长也是因为……” “如果把她的所有异常的作为概括在阳子身上的话,那么所有的疑问便会顷刻迎刃而解。” 柯南痛苦地全盘托出。 “那才不是为了什么职位与前途,因为她的房间在50层,平常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见到阳子。她一开始选择秘书的工作,我想也是因为她觉得如果围绕在会长身边,去看望阳子的机会就能更多一些。而企划部长的工作之前都是由里奈社长一个人代任,在前不久才打算正式划分职位并成立办公室,在藤原小姐得知企划部长的办公室划在118层的时候,她当然心动了,因为这就在阳子的住处下面,如果自己搬过去的话,与阳子接触的机会要比现在多出太多。 “虽然开口问企划部长的职位不是件很礼貌的事,但她为了女儿实在顾不得太多,她认为自己有这份能力,并且一开始会长也打算让她做企划部的工作,所以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问这个问题。其实那个职位不管是什么都好,位置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因素。我想,对于藤原小姐自己来说,真正的天堂并不是120层的天堂厅,而是118层的那间小屋子吧…… “案发前,会长编造了某种借口将藤原小姐骗去了118层办公室,我想那个借口正是假装答应她让她做企划部长吧。会长让她参观自己的房间,再把手续文件故意弄掉在地上让她蹲下去捡,最后从背后勒死了她。然而讽刺的就是,在她生命结束的前一刻,她确实来到了她这个梦想中的天堂。 “藤原小姐想改造118层办公室的玻璃幕墙的理由很简单,阳子虽然无法直接接触鲜花,但是可以让她隔着玻璃观看。玻璃幕墙的玻璃板都是双层,如果将一层改造为单层,那么便能制造出进入下层两块玻璃板夹层的开口缝隙,她觉得118层如果变成了自己的房间,那么这点小改动根本无伤大雅。 “呵呵呵……说到现在,你们理解她大量收购鲜花的目的是什么了吗?阳子因为经历过那场灾难所以变得特别怕黑,藤原小姐宁愿顶着自己的花粉症状,也要给阳子制造出一场惊喜。她只是想把鲜花洒进玻璃幕墙的内部,为阳子下一场浪漫的花瓣雨罢了…… “阳子说过藤原小姐身上有一股她很喜欢的味道,我想那也许就是妈妈的味道吧。” 柯南痛苦且温柔地说完,毛利又紧接着一声雷霆怒吼。 “而你们这些人渣——”他怒发冲冠地嘶声大喊,“你们不配生而为人!不光杀害了这样一名慈祥的母亲,还扭曲他人的用意,衡量他人的想法,装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口口声声地说什么人活着都是为了利益,强行把自己的揣度套用在他人头顶,擅自用自己那所谓成年人的丑陋理解去玷污藤原小姐对女儿那最纯粹的爱!!” “我、我不是……我没有,藤原小姐……” 渡边两眼失神,庞大的身躯腾的一声跪倒在落地窗前,看着与当时同样的风景,黑框眼镜从脸上滑落,掉在地上摔碎了镜片。 牙齿紧咬出血,精神如被撕裂般疼痛,他顿时紧闭双眼,泪如泉涌。 “我向你道歉,我向你道歉!藤原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相田仰天哈哈大笑,他整个人已彻底疯掉。 柯南依旧不为所动地对着变声器。 “目暮警部,请你打开放在桌上的那个钱包。” 目暮应声打开钱包,透明格中的一张相片映入眼帘。 ——照片中的她与女儿一起开心地捧着一个大花束。 而那些花,全部都是真正的花朵。 那时的女儿,病情还没有严重到现在那样。 看到了照片,由里奈肝肠寸断,两行清泪模糊住了双眼,崩溃地捂住嘴巴语不成句。 “果然我这种冒牌货……就算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阳子捧起真正的花朵……” 毛利最后的声音却变得温和起来。 “你没有必要自责,由里奈小姐。虽然隐瞒了阳子的身世,但以你的立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作为一名母亲,对女儿的爱同样是毫无保留的。 “我在来时的这几天就一直在想,建造这座超乎常识的高楼真的就只是为了噱头吗?现在看来,你在三年前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座高楼建成的动机——也全部都是为了阳子吧。把她送到天空上,就不会被疾病所折磨。449公尺的高度,是为了能在天堂厅上方以最优美的角度眺望富士川河畔的花田吧?” 一向矜持的由里奈终于崩溃了最后一道心防,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泪水从她的眼中如河流崩溃般倾泻而出,几乎染透了她的衣襟。 “我在三年前收养了阳子……虽然我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是我爱她,我比任何人都要爱她!但那个时候她的症状就越来越严重,她就像一支花朵一样脆弱,稍不留神就会破碎掉,我常常做噩梦她突然离开我,我无法想象那样的事情发生。可是,我遍求名医都治疗无方,我想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有用!从那时开始,我就下定了决心……如果阳子怎样都无法治愈,如果这就是命运对她的不公,如果她一辈子都无法在地面上生活,那么我愿意倾尽所有——为她打造出一片天堂!” 夕阳的余晖照射在她身上,她大声嚎哭着,似乎要将身体中的灵魂呕出。 柯南从毛利的身后走出。 他抬起头静静地望着桌上那张照片。 ——那张她无论如何都想名正言顺的插在空相框里的照片。 渐渐的,那张相片中的场景好像变为了真实的场景,阳光开始温暖起来,树叶开始抖动起来。 回到了过去的时间,回到了过去的地点。 母亲抱紧小女孩捧起花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熏风缓缓拂过,花瓣随风飘落。 事件结束了。 柯南百感交集地来到航站楼门口吹风。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 不同以往的是,圆满的解决了此次的案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只是完整地道出了藤原小姐的心声,这是自己对她所能做的最大缅怀。 但是,他的第六感还在隐隐作祟。 总觉得还是哪里不太对劲。 到底是哪里呢? 正想着期间,突然一辆红色马自达RX-7飘着烟尘从远处奔来,轰隆隆的引擎声骤然停止,轮胎抱紧摩擦着地面在他面前发出一阵尖叫,接着一道大弯漂移甩尾刹在柯南面前。 再稍微慢一秒他就要被撞飞出去了。 一阵大风将他的衣服向后吹起又落下,眼镜腿从脸上滑落了半边耷拉下来。 “咳咳咳!”漂移出来的一屁股灰呛了柯南一脸。 他吐了口满是沙尘的口水正要抱怨,突然发现这个车型好像很眼熟。 两边的车门都被打开,走出来一男一女。 “不错嘛,高木,车技大有长进!”女人只睁开一只眼睛,对男人比出大拇指。 “哈哈,偶尔还是不能输给你啊。”男人挠着头,不好意思地憨笑着。 「果然是你们两个……」柯南翻着白眼。 “哈喽,柯南君。”佐藤戴着一顶针织帽,还有两个小绒球从耳朵边垂下来,脸上画了眼线,涂了口红,打扮得很是光彩。 高木也西装革履,头发还抹了发胶。 见到柯南他也很高兴。 “哈哈,柯南,我们听说了这里发生了杀人事件,所以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帮忙!” 柯南的眼镜还在一只腿耷拉着晃荡。 “百忙?你们刚刚难道不是在约会吗?”柯南看了下他们的样子,很明显是约会的打扮。 “约、约会什么的……”高木不好意思了,又去锁车门。 “不是刚从米花乐园回来吗?”佐藤揭穿他的老底。 “呵呵……”高木赶紧傻笑,又拨弄着他那几根刘海,“不过我们来得有点晚,听说毛利先生已经解决了案件,他真的是很厉害!” 「相田会长那么大的声音一直在喊他都能睡得嘛嘛香,的确是很厉害。」柯南眼皮都快翻了出来。 “哼,还不是都怪你,非得去主动找那个人,结果还是个重名,老老实实在广播室等着不就好了。”佐藤掐着腰一副故意抱怨的口吻。“结果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 “可是,我也没想到会有那种巧合啊……”在佐藤面前高木就像一头小羊羔,他立刻奶声奶气地道歉。 “嗯?”柯南重新戴好眼镜,奇怪地眨眨眼,“发生什么了吗?” 高木不好意思地挠着脸:“呃,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们在米花乐园里捡到了一名游客丢失的背包,包里倒是有工作证能查到姓名,佐藤说让广播呼叫一下在广播室等着就好,但是我想着也许丢包的人很着急,于是我让广播问了那名游客的地点和电话我们就赶过去找他了——” “结果没想到那个人是重名的其他人,对吧?” 柯南早就猜到了结果,一脸无奈地看着高木。 高木又不好意思地傻笑。 “真是的,米花乐园客流量一直是成千上万,早就该想到有很多重名的游客嘛。” 佐藤又开始调戏高木,让高木请她吃雪糕。 然而柯南却突然沉默,脸色越来越阴沉。 “怎么了?小大人。”佐藤注意到柯南的异样。 「重名?」柯南突然如鲠在喉。 一个假设在脑中迅速具象化。 他终于堪堪意识到自己那产生强烈危机的第六感到底是什么。 柯南大叫一声,拔腿回头就跑。 “诶,咦?”高木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跑到办理大厅商店的一个管理人员处,柯南来不及多喘一口,大声询问。 “请问……庆典时期的名单录入,是否都是藤原熙雪小姐自己操作的?” 管理人员正在收拾货架,对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小孩,爱答不理地说着。“外来游客太多了,她自己操作不过来,当然不是她一个人搞的。” “那内部人员呢?”柯南心急火燎地问道。 管理人员稍微想了想。 “内部?嗯,我想应该都是她……” 他刚想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孩已经跑远了。 柯南带着极其不详的预感跑在路上。 「如果是藤原小姐操作的内部人员名单,那她一定会录入阳子的真实姓名,假如她用花朵的名字来命名女儿的话——」 柯南的脑海中浮现了她房间内那一片片令人头晕目眩的相片,与那一片片纯白的花朵。 ——那一片雪莉花! 灰原说过会场内也许有组织里知情的内部人员。 如果被黑衣组织里的人误以为是那个人发出的信息。 这么一来的话—— 「……糟了!」 “灰原,灰原!你在吗?”柯南对着侦探徽章拼命大叫。 “啊?”徽章另一边响起了灰原的声音。 “GIN……GIN他很可能知道你在这里了!”柯南跑向电梯入口的方向。 灰原惊恐的声音冒了出来:“那、那怎么办?” “你先别慌,我去找你,你在哪里?”柯南焦急地按开了电梯门跑进去。 “115层。” “115?你是要——” “没错啊,再不借用一下的话就没机会了。”灰原的语气反而比他想象得要轻松。 也许对她而言,探究出那个秘密真的要比自身的安危还重要。 柯南叹了口气,点亮了115层的按钮。 小兰与园子刚从外面散步回来,突然看见柯南跑进电梯。 “喂!小眼镜……” 园子在他身后大叫,想跟他搭同一班,但柯南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似的,自己搭上电梯上楼了。 旁边的两座电梯也都还在楼上,园子看见115层的楼层显示数当即撇着嘴抱怨。 “真是的,慌慌张张去那么高的地方干嘛呀,害我们还要等好久。” 小兰提包站在园子身边:“没办法,先来后到嘛,我们再等一等。” 园子挎着包,不耐烦地伸出手指一次次地捅着电梯按钮。“可是这一个来回也太慢了吧。” 这时候,有工作人员推着推车从货物电梯走出来。 园子眼前一亮。“小兰,要不我们坐这个吧。” “不、不太好吧,”小兰有点犹豫,“这是拉货物的,我们能随便占用吗。” 园子等得心急,实在是懒得再等了,她有点强硬地拉住小兰的手把她拽进货物电梯。 “没关系没关系,你看现在也没什么人拉货,我们就稍微用一小下嘛。” 小兰只好半推半就跟她走进来。 ——富士川航站楼115层,三浦秀也办公室。 灰原紧张地抱着保鲜管独自闯进医务室。 虽然危机很有可能就在身边,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灰原打开角落里那台流式细胞仪,将PMT光电倍增管连接在笔记本电脑上,接着打开三浦的个人办公电脑。 她刚要取出怀里的铃兰草,可是在看到突然亮起的电脑屏幕的那一刻,她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诶?” 灰原的瞳孔都缩成了一个黑点。 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 ——一个名为APTX4869的文件夹!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冷汗从额头滑到下巴,灰原放松瞳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使劲咽了一口口水,颤抖着手握紧鼠标点开文件夹。 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红白胶囊的图片出现在她面前。 那颗胶囊在她眼前不停地旋转展示着视图。 材料、成分、提炼方法、致死原理、实验人名单。 所有的信息都一应俱全! 她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再次颤抖着手点开第一张材料表。 屏幕弹出了铃兰草的图片以及详细的物种介绍。 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甚至做梦都不敢想象的资料! 如今却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而这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已经无暇去顾及了。 巨大的惊喜压得她透不过气,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如果拿到资料的话—— 她与工藤的小学生生涯、甚至可以用来彻底揭发组织的内幕—— 一切都很有可能会结束。 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可就在她将脑海中的乱麻理开,彻底从梦中惊醒,打算点进下一页的时候,事情又发生了变故。 整个屏幕背景突然变红,接着所有信息一排排飞速地变为乱码。 灰原花容失色,猛地一下以触电般的反应看着自己握着鼠标的右手。 指纹识别的自动删除程式病毒! 她刚要尖叫出声,却感觉到身边有人。 落地窗那边投射过来的暮光被一道干枯的影子遮住。 窒息感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只能静静地祈祷这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人影却说话了。 “你、是吗……” 死气沉沉的嗓音让灰原转身盯着他的目光,却说不出一句话。 就是这道目光,宴会里的那道目光。 组织里的人特有的目光! 她的身体靠在桌沿,她的身后就是墙角,她已无路可退。 男人又死气沉沉地开口了。 “你是、SHERRY吗……” 灰原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浑身紧绷的弦被一一扯断,全身掉进了寒肌砭骨的冰窟中! 一动也动不了,她只能用指甲刺进手臂的皮肤里保持住尚存一息的清醒。 “中岛、久远……” 她的牙齿打着冷战,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起这个名字的。 那道毫无生机的目光只是盯着她看,好像她只是载玻片和培养皿中的一粒材料。 是GIN派他来的吗?问不出口。 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那就绝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怎样都好了。 就去姐姐去的地方和她团聚吧…… 灰原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呼吸,刚要认命般闭上眼睛—— “原来如此,你叫做中岛久远。” 一道此时她内心中殷切盼望在这里出现却又别在这里出现的声音响了起来。 “盗取了黑衣组织中APTX4869的材料储存在这座富士川航站楼JAL财团的主计算机内,虽然反追查到了组织黑入到访者名单中的木马打算将资料立即转移,但却因为被当作了杀人事件的头号嫌疑犯遭到审讯而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从而拖延到现在。我说得没错吧?组织中开发APTX4869的细胞生物学科学家中的一员,雪莉的前同事——中岛久远先生。” 中岛始终阴沉的脸终于出现了表情。他吃惊地望着声音的来源。 “你、你到底是谁?” “江户川柯南,侦探。” 柯南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单片眼镜反光,一只眼狡黠地看向他。 中岛无奈地笑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以为我始终保持沉默的话,就不会暴露任何底细。” 柯南收起姿势走了进来,他用手指着灰原的身后。 “在看到那台流式细胞仪的时候。说真的,这么一间小小的医务室,平常也只是准备一些简单的包扎与注液,但却摆着一台价值超过三千万日元的设备,岂不是太扎眼了吗?我知道雪莉不是GIN最开始的目标,他是误打误撞发现她在这的。既然如此,再联系一下你的身份与他们来到这边的动机,就全明白了。” “一点不错,”中岛冷笑着看着灰原,打了个响指。“我与你一样,都是‘Betrayer’。” “为、为什么……”灰原总算恢复了一点神志。 “哼哼,如果我说是因为看不下去他们用这个东西再滥杀无辜,你们会相信么?”中岛笑着的眼神从灰原身上移开,背对着她双手插进白大褂走到落地窗正前方,“不过不可置否的是,我确实对这种药物会让人返老还童的原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包括它会不会对细胞自然凋亡造成的衰老死亡产生作用。” 灰原如梦初醒:“是因为你母亲……” “左右都是一死,有尝试的价值不是么?”中岛捏住指尖,好像掐了什么东西在那里看着,“但我需要有原型的DNA来进行参考,可如何找到原型?换成别人可能很难,但,鱼群自己会去寻觅鱼饵,如果在这里引发了某种重大的事件,那个下落不明的高中生侦探就一定会顺着气味来到这里——” 柯南严肃地盯着他。 “你看到了篡改前的名单?”灰原惊恐地睁大眼睛,他应该已经将名单上的那个姓名改成死亡了才对。 “这么紧张干嘛,只有我自己看到了,当然,也刚刚被你销毁。”中岛耸耸肩,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柯南转念问道:“你说你想引发事件吸引那个高中生侦探,那你自己没打算从事件里脱身转移么?” 中岛背对着夕阳,一动不动。 “一开始当然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你所说,我被当成了杀人案的重要嫌疑人,耽误了太久。我当然也有转移资料的想法,可是现在——” 中岛/琴酒:“——时间到了。” 哗啦啦!他的话音未落,115层玻璃幕墙震天响般碎裂开来,四周角落密布大量蛛网裂痕,玻璃碎片有节奏地弹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在灰原那已震惊到失神变色的瞳孔中,一道火光从中掠过,放慢了镜头带出一片绚丽的血花。 中岛应声倒在地上,左肩已跟身体彻底分离,连接处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大量血迹翻涌而出。 玻璃碎片还在叮叮当当的响。 「射击115层上的物体……就算在附近最高的百米塔顶上,按照那个角度,射程也至少要超过一千米!」柯南狰狞着面容躲在墙后打开眼镜的望远镜功能,四处扫视,保时捷356A就停在机场跑道的空地上。 他裂眦嚼齿。 「果然是那几个黑衣人,为了杀死位置在如此之高的楼层上的中岛,他们竟然搬出了反器材狙击枪吗!」 两个黑衣人不动声色地站在保时捷旁,不远处的塔顶,狙击镜对着阳光闪闪发亮。 “一击必杀!”伏特加兴奋地嘴角上扬,“大哥,我想那家伙肯定去西天了吧,只不过——” “狩猎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已。”琴酒叼着烟抽象地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背影如同黑袍死神。 “这么高的一座航站楼可够我们消遣了,接下来就让它升上真正的天堂。” 伏特加缓缓将手中中岛久远的照片撕成两半,冷笑着按下手中的远程遥控器。 轰隆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航站楼80层主控室传来,烟雾和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蔓延开。 “科恩看住南侧正门,基安蒂盯住北侧飞行站台,谁要是胆敢抢救主控室计算机——”琴酒朝着头戴式对讲机的话筒狞笑着咬碎烟头,瞪开布满血丝的瞳孔。“一概不留活口!” 科恩收起巴雷特M-82,匍匐改变身位,换回趁手的M24 SWS,重新调整瞄准镜。 “没有、射中、头部。” 他第一次使用射程超过1300码的狙击枪,还不能完全驾驭,虽然12.7mm的口径擦到人就是必死无疑,但没有射中目标的头部让他心生怨念。 “少一幅命令人的口吻,我知道该怎么做!” 基安蒂身穿黑色紧身衣,头戴耳机奸笑着,眼角的凤尾蝶振翅高扬。 PSG-1狙击镜里的密位分划对准了航站楼配电室的主力供电系统,她冷酷地扣下扳机。 航站楼里。 “中岛!” 灰原破音惊叫,跑到他身边,想拉他起身,大量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脸和身上,她已经忘记了恐惧。“求你了,振作一点!” 被反器材狙击到,柯南知道他再无生还的可能,冷静地走到他面前倾听他的遗言。 “别、别露出那种怜悯的表情……我早就、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刻……咳咳……” 中岛本就低沉的声音因为失血过多显得更加憔悴,血液已经将他身体整个染红。 “他们这次……这样大肆出动,目标不单单、不单只有我一个人……雪莉,不、现在应该叫你灰原吗……GIN,他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咳咳……还有,他们也知道、知道了我把毒药的资料,藏在了主控室的主计算机里……” “刚才那份APTX4869的资料?”灰原心动了,“我去取吧。” “没、没有可能了……”中岛沙哑着,一字一句地费力挤出牙齿,“他们一定会、会盯死那个地方,不让任何人接近……” 他的话刚落音,楼下就传来了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地面跟着微微颤抖,紧接着,电源也停电了,房间里只有夕阳和笔记本电脑发出的微弱亮光。 “啊……”灰原绝望地瘫坐在地。 “还、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打开电脑里左下角那个文件……”中岛连呼吸都无法做到,拼着强烈的意志力开口,“我确实反向追踪了他们的木马,那、那些地方都是他们设置的爆炸地点……” 柯南猛地反应过来,跑到电脑前点开BIM软件,航站楼的三维信息模型立刻展示出来,只不过在各个中枢系统部位,都有大片标红的记号。 「主控室、天堂厅、应急中心、宴会大厅……凡是有计算机的地方全部都设置了炸弹!他们要做到万无一失吗……诶?」柯南屏住呼吸飞快浏览三维模型,可是在将百分比缩小打算纵观全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呆了那里。 距离航站楼三四公里远的地方,那里的地下密密麻麻一片全红…… ——富士川机场的起飞跑道下面被埋进了面积超过一平方公里的炸弹! 柯南几乎目眦尽裂。「他们连用主终端将资料传输到飞机控制台这样的可能都预想到了吗!如果有人强行打算乘机从那里起飞的话——」 组织的目标不光是这座航站楼,连停机坪上的那些飞机也难逃厄运! 他全身汗毛倒竖,但身后却传来了艰难而又平和的声音。 “工藤新一……” 柯南转过身,平面眼镜开始反光。 浑身鲜血都快流干,中岛已停止了呼吸,挣扎着吐出一口鲜血,看见柯南的样子,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轻松地笑了出来。 “果然我猜得没错,你、你就是工藤新一……”他努力想抬起头正视着柯南,但已无法做到,“我以这种、这种方式想吸引你前来,却引火上身……这都是、都是我自作自受,事已至此,我不求你原谅我……还有,刚刚的推理其实是你吧?真的、真的是很精彩,不愧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如、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将那些家伙……” 灰原哭喊着想扶他起身,她跪坐在地上用手将中岛的头部垫高让他的目光对准柯南的眼睛,她回忆起了从前,姐姐还在的时候,她与中岛在那间白茫茫的实验室中合作的时光, “其实我也很想试着、试着过一下正常人的生活,谢谢你、谢谢你在最后一刻满足了我的愿望,工藤新一……” 中岛颤抖着,微笑着,拼劲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留下他人生中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帮我洗清了我的嫌疑……” 声音慢慢在空气中飘散。 中岛的头从灰原的手中滑落,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中岛!”灰原大声呼唤。 “……”柯南内心复杂地看着中岛。 「永别了。」 灰原呆呆地盯着那枯瘦苍白的脸,泪花洒出眼角,这已不知是她人生中遇见的第几次生死离别,但,她永远都无法适应这种事。 轰隆隆隆! 这时,又一声轰天巨响在头顶上方响起,整个房间如地动山摇般震了一下,本就呈龟裂状的玻璃窗再次大面积破碎。 ——听声音是来自天堂厅的爆炸! 十数台控制台被瞬间炸烂,泥土与细砂从棚顶的裂痕泼洒出来,整整一圈玻璃墙在过完风平浪静的最后一帧后同时被暴风震碎开花,大片窗户化为无数细细亮亮的晶体形成一道圆环向四周扩散,短暂地静止在空中反射着夕阳的暮光,如同在449公尺的高空中形成了一道行星光环。 浓烟从360度的空窗中滚滚涌出,可燃物迅速被点燃,整个天堂厅在几秒钟内变得火光四溢。 “糟糕!”柯南把灰原从地上拉起来,“灰原,没时间在这里伤感了,再不逃的话,天堂厅的爆炸马上就要殃及这里了!” 刚跑出几步,灰原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工藤,”她脚步停下,脊背发凉地喊道,“孩子们、孩子们还在楼顶!” “什么!”柯南急地大叫出声。 只一秒钟,他就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谁都可以慌,唯独他不能慌。 “灰原,电梯应该都不能用了,这里离楼顶很近,你先去上面把他们带下来,天堂厅还在爆炸,一定要注意安全。”柯南冷静地指示完,跑出门,“我去找毛利叔叔帮忙,随时联系!” 120层天堂厅,80层主控室,11层电气室此时同时发生爆炸,主力供电电缆被炸断,大楼内一瞬间烟火缭绕。 人群陷入一片慌乱,尖叫着、推搡着向南门外面跑,有的人甚至跳过出发大厅的安检闸机向停机坪跑出去,楼上的人全部都跑下来挤在办理大厅,不多时已经发生了踩踏事件。 “怎、怎么回事!”目暮刚安排拘捕犯人的警车将相田送走,身后就突发了异常状况。 “是谁干的?”毛利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醒来,听说会长是凶手后还没来得及惊讶,一声爆炸就打断了他,“好像有爆炸声,哪里有恐怖分子吗?” “哪里爆炸了?”白鸟急忙向渡边确认。 “是主控室和动力配电室,连备用电源也被切断了!”渡边打开笔电敲击着键盘着急地大叫,“财团的资料都在主计算机里,如果不去抢救的话……不行,整栋楼的电力系统全部瘫痪,航站楼的机能要停止了!” “请不要拥挤,请不要……大家保持镇定!”佐藤在办理大厅帮忙管理乱成一锅粥的人群。 “高木老弟,快通知消防组!”目暮根本来不及多想,干练地指挥道。 “警部,我知道了。”高木拿出电话走远了。 此时园子和小兰还在电梯里。 “诶,外面是什么声音?”小兰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多想,电梯到达了20层,突然哐当一声停住,接着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啊!” 超重感突然消失让她们两个差点摔倒,紧接着又被一团漆黑包围。 “等等……电梯怎么不动了?”园子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黑漆漆的一片,就连近在咫尺的小兰都看不见了。 “小兰、小兰,你在吗?”她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小兰赶紧握住了园子的手给她安全感。 “难道外面发生了爆炸?”小兰将耳朵贴在电梯门上仔细听,人声鼎沸间时不时传来爆炸的声音。 “爆炸?”园子摸索着对着电梯里的按钮一顿乱按,可是都毫无反应,她的失望遍布满脸。“电梯控制失灵,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小兰冷静地从包里翻出手电照亮电梯仓。 “园子,快打电话向我爸爸求救,电梯里的救援电话停电无法用了,我的手机还放在房间里充电。” “快用我的手机,小兰,你来打。” 园子立即掏出手机交给小兰。 踩踏和爆炸还在持续,四处都有伤亡,人群越来越拥挤。 大火渐渐从11层吞噬到了19层,航站楼的通道里烟雾缭绕,从玻璃幕墙外能看到整座楼已变成红光一片,火焰烧穿了木制品越来越肆虐地向楼层上爬。 “快去寻找伤者,确认伤亡情况,有序组织平民撤退!”目暮对着对讲机命令道。 数以万计的人群乱哄哄地挤在南、北两侧的出口上,而他们警察必须义无反顾地成为逆行者。 “警部,快去找小兰她们!她们还在里面!”站在航站楼外,毛利急得六神无主。 “毛利先生,请别着急,我们正在派人寻找。”白鸟挡在他面前。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冲野洋子的歌声,在这十万火急的场面中显出滑稽的反差。 众人的目光都跟着声音聚集在一个焦点上,原来是毛利的手机来电铃声。 毛利顾不得那些眼神,迫不及待地抓起电话看也不看一眼来电显示就接通大喊。 “小兰吗?” 毛利期盼的声音终于有了回落。 “爸爸!” 他刚要长舒一口气,柯南这时已仗着瘦小的身躯从人群里挤出来,跳起来一把抢过毛利的电话。 “小兰姐姐,你在哪里?” “柯南吗?我和园子……” “小兰姐姐?” “喂喂?”柯南着急地对着话筒大叫。 不一会儿话筒里传来了哔哔啵啵的杂碎声音。 “小兰姐姐,听得到吗?” 电梯里,小兰大声呼喊着,但是声音好像无法传达过去,话筒里面只有杂音。 “柯南,爸爸!能听到吗,这是怎么回事?” 园子接了过去,来回点了几下试了试还是一片杂音。 “怎、怎么出故障了?”她慌张了一下马上又反应回来,“啊!是那个时候——” “是那时候被小哀……”小兰也想了起来。 园子抽泣了一下抬起头苦笑:“这下可好,我们真的出不去了,别人一定想不到我们在这种鬼地方……” 小兰这时注意到大量的烟雾正在涌进电梯。 大火已烧到她们所在的楼层了! “小兰姐姐,你快说话啊!”柯南急得团团转。 毛利抓起柯南又夺回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柯南不甘心地摇摇头。 “可恶!” 看着前方尖叫的人群与大楼里一片片的爆炸与火光,毛利全无惧色,转过头对目暮郑重地说道:“警部,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请不要阻止我。” “叔叔。”柯南佩服地看着毛利。 “我一定要找到小兰!”毛利苦笑着看了一眼柯南,“要不然该怎么和英理交代呢……” “我跟你一起去!”柯南跟上毛利的步伐。 “毛利先生,里面太危险了——”白鸟还想阻止他。 目暮拉住白鸟,严肃地摇了摇头。 渡边一边打电话一边大吼着下指示:“消防系统失灵,不要再管它了!紧急出口有三条,通向登机台那条路也可以走,浅野,你快去主控室抢救主机硬盘,财团的资料全都在那里,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渡边冷汗直冒,整个财团的资料全部丢失,这种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部长,我现在就在主控室,马上就——” 电话那边浅野的声音突然消失。 “喂喂!”渡边大叫,“浅野,你在听吗?” 电话那边只有爆炸声回应他,渡边瞳孔失真,面色发僵。刚才的一瞬间,有一道声音让他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真正的恐惧。 在浅野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一发枪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枪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火逐渐吞噬掉20层,发出噼里啪啦燃烧木炭的声音,烟尘与黑雾钻到各个角落,空气的温度都在渐渐升高。 “有人吗!谁来救救我们啊!”园子绝望地锤着电梯门大声呼救。 她和小兰刚刚试过徒手去掰电梯门,但因为是货物电梯门要大上很多,即使是她们两个合力也掰不动。 “不会有人来的吧,”小兰也失望地说,“许多人连自己逃命都来不及,谁还会来管我们呢。” 园子不甘心地敲着电梯门,只不过力气越来越小,她自己也知道这地方几乎没有人。 而且最可怕的是,电梯门越来越烫了。 “小兰,小兰!”园子大惊失色,身体退到后面的角落,“火、火要烧进来了!” 火舌顺着电梯门缝一吞一吐,好像要在试探着距离要去舔她们两个人一样,浓烟也飘进电梯仓,呛得她们睁不开眼。 “我们真的要被烧死在这里了吗……”园子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蜷着身体,默默流泪。她在祈祷发生奇迹,幻想脑海中的那个人会破开电梯门救她,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他根本不在自己身边。 小兰勉强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中睁开双眼,环顾着电梯四周,偌大的货物电梯根本没有任何其他出口,唯一可以算得上是开口的地方只有电梯顶那四米多高的透气孔。 “那里太高了,根本上不去啊。”小兰看着头顶的透气孔喃喃自语,“如果是一般电梯的话还好说,可这个货物电梯要高出很多。” 小兰在冷静地分析情况,根本没有责怪园子的意思,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园子顿时心痛如刀绞。 她停止了流泪,豁出去似的说道:“小兰,我托你上去吧,你踩着我应该就能够到那里了。” 小兰一时没读懂园子的意思,惊讶地说道:“可是园子,你怎么办?那里太高了,即使我上去了也抓不到你啊。” 园子坐在角落里,手臂环抱住肩膀,冲着小兰发出凄美的惨笑:“没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我非得任性吵着嚷着要乘什么货物电梯,我们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说到底都是我连累了你,小兰,你把我忘了吧……” 小兰愤怒地打断园子:“你开什么玩笑!园子,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胡说什么!要我扔下你自己一个人逃跑,你是在瞧不起我毛利兰吗!” 她是真的生气了,一是气园子遇到危险丧失了理智,二是气园子在这种生死关头竟然没有把她当成可以依靠的朋友。 “可、可是……”园子伤心地看着小兰,头埋进身体里。 “放心吧,即使真的要死,我也会陪你一起。”小兰很轻松地笑了一下,蹲下来握住园子冰凉的手。 “小兰!”园子按捺不住心中的心酸,紧紧抱住小兰。 “没关系。”小兰回抱住园子。 熊熊大火烧进了电梯仓,透进门的火光照映出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的脸颊。 园子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小兰却还是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性,再次向上望了望,自言自语着:“要是有绳子的话就好了,这样一来我就能拉着你上去……” 可是这里肯定不会有那种东西,小兰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也正打算闭上眼睛。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本来彻底陷入绝望的园子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她。 “等等,绳子?”她双手颤抖着捏在小兰肩膀上,轻轻摇晃,表情越来越激动。“小兰,你刚才说的是绳子!” “怎么了?园子,可我们没有绳子呀。”小兰以为她在危急关头下精神失常了。 “不……”园子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低下头疯狂翻起了包,将一条细长条状物体拽了出来,“也许这个——” “这是什么?”小兰一脸不可思议。 “是我在宴会会场的娃娃机里抓到的鳗鱼玩偶,这个不就可以用来当作绳子吗!”园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欣喜地大叫。 眼看着电梯仓里火势越来越大,地毯已经烧着了,小兰片刻不再犹豫。 “要尽快了,园子!” “小兰,我托你上去。”园子蹲下身来将两只手叠在一起。 小兰将鳗鱼系在腰间,双脚踩在园子手上,园子又尽力将她捧高,再奋力一跳,抓住了透气孔的边缘。 她深吸了一口气,腰部开始凝聚力量。 “哈——!” 小兰用手臂做支点,卷起后腿一个凌空前翻滚用腿朝上踢开了透气孔的盖子并跳了上去。 她的空手道优胜奖杯可不是白得的。 “园子,快抓住这个!” 小兰解下鳗鱼玩偶,趴在透气孔边缘上抓着鱼尾,将鱼头那端丢了下去。 “哇!”园子看着背后的大火紧张得不得了,浓烟熏得她一直咳嗽。 “屏住呼吸,园子,加油!”小兰大声叫她。 园子闭上眼睛跳高,正好抓到鳗鱼的末端,小兰拼尽全力将她拽了上去。 电梯仓这时已经被团团大火覆灭了。 “啊哈哈,有惊无险呢……”绝处逢生后,园子放松心弦,擦了擦被吓出一脑袋的汗,学着毛利吐舌头大喘气的表情指导。“没想到那个小粽子脑袋的怨念这么深,竟然还被他救了一命。” “这里好像是21楼。”小兰举起手电四处照着,虽然漆黑一片看不太出来,但是从20楼爬上去是哪里猜也猜到了。 “太好了,这一层的墙体里有防火棉,我们不用担心楼下的火灾会波及到这里。”园子恢复了精神。 “园子,快走。”小兰拉起园子跑了起来,她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啊……”园子体力跟不上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前面是……”走到一条走廊的尽头,却被一扇反锁的玻璃门挡住了。 小兰助跑两下,回转身,飞起一脚将门踢碎。 “好厉害!”园子称赞道。 进到宴会会场里面,突然这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两种交织的声音。 “小兰姐姐,园子姐姐!” “小兰,你在哪?” “那声音是——”园子惊喜地叫道。 “是爸爸和柯南!”小兰飞奔了过去,“爸爸!” 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手电灯光前。 小兰上前扑住毛利:“爸爸,真的是你们,我不是在做梦吧!” “小兰,我可算找到你了,你没受伤吧。”看着身上被烟熏的黑一块白一块的小兰,毛利痛哭流涕。 看到她们两个都相安无事,柯南总算放下了心。 80层主控室这时已彻底被大火烧毁,所有主机硬盘全部抢救无效,火焰分层向上下楼层吞噬过去,即使站在外面也能感受到一阵阵带着气波的热浪,大片黑烟遮天蔽日。 看到此情此景,渡边知道大势已去,如同机械木偶般失神地跪在地上。 一连串尖锐的警笛声传来,红蓝警灯爆闪,是高木带着消防组到了。 几十辆消防车将航站楼围成一圈,云梯、排烟、水罐等各类消防车准备就绪,消防官兵们如闪电般飞进战场。 三十几道消防水柱同时喷射,但只在外部抢救丝毫无济于事,必须想办法进入这座巨大的火堆内部。 “队长,航站楼内所有电源均被切断,目前最快的路径是南门和西、北两侧登机站台的这三条紧急逃生通道。”一名消防员拿着楼层引导图打算开路。 “不行,还有许多人没跑出来,我们不能抢占平民的逃生通道。”队长脱下防护面罩,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临危不乱地分析着地图,果断地下指示,“搭设云梯到第三层,I小队下楼疏散群众,C跟G小队去搜寻伤员,最后检查登机站台,其他的队伍全部跟我走,120层爬楼梯也要给我爬上去!” “是!”所有队伍井然有序地开始行动。 云梯搭在第三层的落地窗上,身着重装备的消防员们鱼贯而入。 尽管知道这条征途有可能一去不回,但他们的背影全部都毅然决然。 灰原此时已到达屋顶寻找孩子们。 “灰原,”光彦招手大叫:“我们在这啊!” “小哀!”步美离着老远就看到了她,泪眼婆娑地向她奔来,“你有没有事,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灰原这才注意到自己脸上、手上、裙子上,全身上下都是血。 “我没关系,这不是我的血……” 脑海里再次浮现那干枯的眼神,她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到底是怎么了?”元太吓得哇哇大叫。 “是爆炸!爆炸!”灰原扯开嗓子大喊,她必须要立刻让孩子们了解目前的情况,“快点逃,要不然的话就来不——” 她的话还未落音,下方的天堂厅就传来一声更加猛烈的爆炸声。 “啊——!” 几个孩子都被震倒在了地上。 灰原惊魂未定,带着祈祷的神情推开玻璃门确认情况。 果然,最糟糕的一幕出现了。 楼顶到下面唯一的通道楼梯已被炸断,大火将退路层层封锁,他们被困在楼顶了。 感受着60多万平方米的大楼在从内部逐渐瓦解,她没想到这次GIN的态度竟然如此不遗余力。 一半是因为毒药资料,一半是因为她自己,全部都触犯了组织的红线。 他是真的要下死手! “我们还能逃掉吗?”光彦瑟瑟发抖地问。 “不可能了……”灰原知道,现在这种只有自己能安顿好这些孩子,就算再怎么慌张也不能表现出来,她尽量沉稳地解释:“楼下的退路已经被断开,我们已经下不去了,当务之急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人救援。” “柯南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每次遇到危险,步美最相信的人都是柯南。但她所不知道的是,柯南此时所处的位置,还有更大的危机在等待着他。 ——富士川航站楼21层宴会会场。 “这里是21层宴会大厅,20层虽然正在着火,但只要从侧边的楼梯走下去的的话就能到达通向南门的紧急出口!”柯南大声引导方向。 “小兰,快!”毛利和柯南跑出了出口。 轰隆隆! 宴会大厅上方的22层突然发生爆炸,天花板上方传来一阵巨响,接着一堆杂物变成了废墟砸了下来! “叔叔,小心!”柯南赶紧把毛利向后拽。 哐当!大量混凝土带着砂石与燃烧垃圾砸在地面几乎要将他们耳膜震破,烟雾从楼上飘了进来,天花板的缺口处,火焰探着头发出亮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就在耳边。 烟尘扑了他们一身,待睁开眼睛确认情况时,几个人发现会场的门已经被大量杂物堵死了。 “小兰!”柯南担心地大叫,他脑门一热连姐姐都忘记喊出口了。 小兰和园子被困在了宴会会场里面。 “啊,柯南,爸爸!”小兰慌张的声音在废墟后面传来。 “小兰,你没受伤吧?”毛利一头扎进去想扒开障碍物。 “嗯,我们没被砸到,只不过现在好像没办法出去了。” 小兰和园子试着撼动挡在出口的障碍物,可那些东西混着砂土,上面的火也未完全熄灭,毛利这边与柯南两个人根本力不从心,即使手指都挖出了血也无济于事。 “小兰,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来帮忙!”毛利气喘吁吁地跑开了,临走还不忘嘱咐一句:“柯南,你也在这里等我。” 柯南大口喘息着,背对着废墟坐了下来,打开手表上的手电,四处观察地形。 看着看着,在他突然意识到这里是21楼会场的那一刻,一个恐怖的事实让他不寒而栗…… 他清楚地记得中岛交给他看的BIM里所标记的信息。 ——21层宴会会场里面设有炸弹! 而且是为了从中枢瓦解航站楼,威力最大的炸弹! 柯南只觉得一股热得发烫的血顶到了脑门。 “小兰姐姐,园子姐姐,会场里情况怎么样?”他隔着废墟向里面大喊。 听了他的问题,园子前后打量了一番会场的环境,什么都没发生,那些精致的装潢一丝未动,月光正从落地窗泼洒进来。 “我们这里没事,暂时还算安全。”她松了一口气。 “但是反而有点奇怪不是吗,”小兰的直觉突然起了反应,“别的楼层都在爆炸或者燃烧,只有这一层安静得有点可怕。” “不对!你们两个冷静下来听我说!”柯南几乎要丧失理智般向里面大叫:“会场里面被设置了炸弹,你们好好检查一下到底在哪!” “炸、炸弹?”园子吓得魂飞魄散,立即与小兰翻找起来。 可是她们将演讲台、展览柜、桌椅下面、东南西北四面各处,甚至是盆栽里面都去搜寻了一遍,也没有见到炸弹的踪影。 “柯南,”小兰和园子第二次来回检查着会场,“我们四处都看过了,没有发现什么炸弹啊。” 「这么说,炸弹是被放置在了轻易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可恶!到底是哪里……哪里!」 柯南绞尽脑汁地想着,猛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让他如遭雷劈。 「什么!难道说……」 柯南对着废墟里面大喊:“小兰姐姐,园子姐姐,那个炸弹、那个炸弹在娃娃机里!” “什么!”园子和小兰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同时向会场角落里的那台娃娃机走去。 “炸弹居然在娃娃机里?”园子难以置信地拽住小兰的衣角,颤抖着跟在她后面。 柯南提高嗓门:“有人为了引爆会场,所以在娃娃机里装了炸弹,如果将这里炸掉,那么航站楼就会彻底土崩瓦解了!好让人以为是无差别的轰炸事件,而搞不清他们真正的目标!” “有人?”小兰听到了柯南的声音满脸疑惑:“是谁?” 「可恶啊!」柯南用一只手撑住墙。「难道要我告诉小兰是那帮黑衣人的杰作?」 小兰刚想继续问,注意力恰好被园子的一声惊叫吸引。 “小兰!娃娃机里真的、真的有炸弹!”园子看了一眼,脸色吓得铁青,害怕地往小兰身后躲。 小兰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黑漆漆的背景中,透过娃娃机的玻璃箱,她看到有一个纸袋子堆在所有玩偶最下面,隔着纸袋有某种红光在一闪一闪。 “怎么会……”小兰吃惊地捂住嘴。 “园子姐姐,时间还剩多少?”柯南焦急地问。 “不行啊,被娃娃挡住了,看不见。”园子与小兰两人一起确认道。 「糟糕!」柯南咬牙攥紧拳头,浑身的弦紧紧绷住。「照这样下去小兰她们随时都有危险,这种情况下……」 柯南又大声问道:“你们有办法将那个炸弹拿出来吗?” 园子听到柯南的叫喊又看了看娃娃机。 “好像不行呢,四面都是玻璃,我们没有钥匙。” 小兰用手试探性敲了两下,又问:“那么将玻璃打碎呢?” 小兰说到这柯南猛地吃了一惊,连忙制止道:“别!小兰姐姐,千万别!娃娃机用的都是硬化玻璃,如果蛮干的话,搞不好会把里面的炸弹引爆的!” “啊?”小兰刚要凌空一脚踢出去,又听见柯南的叫声,连忙收招,身体因为不平衡要摔倒,园子见状立马扶住她。 柯南急得烈火焚身。「可恶可恶可恶!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小兰站稳脚步,刚才她们两个的注意力都在炸弹上面,现在才堪堪反应到眼前的情况。 “哎?”园子注视着娃娃机,陷入沉思。“娃娃机……吗?” 突然她灵光一闪。“或许我们可以像抓娃娃一样把炸弹抓出来!” “园子姐姐,好主意!”柯南忍不住称赞,刚才一时情急,他竟也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 园子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奇妙,可是正打算如此操作的下一刻,又一个情况让她大失所望。 她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枚硬币。 园子焦急地打开钱包,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一沓万元大钞和信用卡撒了一地,钱包翻空后她又翻遍了自己的口袋,却是空空如也。 足足几百万的零花钱中竟然找不出一枚百元硬币。 “小兰,我、我没有硬币,怎么办?”园子焦急地口吻渐渐夹杂上了哭腔,她才发觉到自己从来不屑于带着硬币,连每次买东西都不屑于找零,之前抓鳗鱼用的硬币还是从步美那里拿的。 「不妙……」柯南也摸着衣服的上下口袋,「我的硬币在之前搜查时坐公交车用光了。」 “怎么办、怎么办……”最后一个口袋也没有找到,园子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炸弹的倒计时一分一秒的过去。 她知道身为千金大小姐的习惯害了她。 小兰这时捧着双手,微笑着递到园子面前。 “园子,给。” “诶?” 园子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像触电般睁大了眼睛,双手合在一起捧起手心颤抖着送到小兰手心下方。 “和新一的烛光晚餐,还是等下次再说好了。” 小兰眯着长长的睫毛,温柔地对园子笑着,接着她缓缓倾倒出手心里的东西。 感受着手心里沉甸甸的触感,带着哗啦啦的清脆磕碰声,六枚百元硬币流淌进她的手里。 正是买花时被找零的那600元。 月光照进落地窗,手里那六枚洁白的百元硬币闪闪发亮,反射着银月色的光辉。 园子渐渐从震惊中回神,看着手心里的百元硬币,不禁触景生情,泪腺已控制不住。 她的脚下是一片万元大钞,可是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那些纸币却起不到任何作用。不管是十万元还是百万元也好,都只是一个虚无的数字,所有的钱全部加在一起,此时此刻的价值都不如这几枚百元硬币的一丝一毫。 园子这才想起老婆婆说过的话,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都有它自己的价值。 在必要的时候,它们会帮助你渡过难关。 在此之前她对这些话全都不屑一顾,她认为拿着百元硬币对于铃木财团来说是很丢人的事情。 但她今天彻底颠覆了这一印象。 她曾经有多看不起它们,现在就有多懊悔。 “对不起,谢谢你,谢谢你们……” 园子像是在祈求硬币们的原谅一样握紧手心,泪流满面。 “但是园子,”小兰失望的语气从她身前传来,“我数了一下,炸弹上面一共有五个娃娃,这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必须要100%命中才行是吗,如果其中有一只没有抓到我们就全完了。” 园子的哭声停止了,回应小兰的是一道深沉的口吻。 柯南隔着废墟空隙向里面望去,他看到眼前的状况不寒而栗。 「娃娃机100%命中,开什么玩笑!」 “这根本不可能嘛!”小兰欲哭无泪,“别说六个硬币抓五个娃娃和一个炸弹,就连六个硬币抓一个娃娃我可能都做不到啊。” 园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站了起来,她与刚才哭泣的小女生形象判若两人,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娃娃机。 “园子?”小兰注意到她的变化。 “看似简单的娱乐游戏,实际上却需要判断物体的重心,计算复杂的受力分析。”园子的冷静与深沉不同以往,“小兰,你愿意相信我吗?” 看了她的模样,小兰幡然醒悟。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对不起,我说了丧气的话。”小兰抓起园子的手,用全身的体温鼓励她,“园子,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园子深呼吸了一口气,凝神走到娃娃机前静止不动。小兰感受到她的手是冰凉的,她的内心要比自己紧张得多,她在极力放松自己调整状态。 没问题的,园子默念着,只要拿出自己平常玩游戏的水平,就绝对没有问题。 但这次不是游戏,稍有一步差池她们就会粉身碎骨,六枚硬币六次机会,容不得半点差错。 手中的硬币是用来交换性命的筹码,漆黑的背景下,娃娃机就像一个阴森的怪物箱。 园子投进了第一枚硬币。 LED灯将箱内照亮,吵闹又欢快的BGM响了起来。 她们两个是这片黑夜中的唯一一抹亮光。 “园子,加油!”小兰站在一旁给她打气,她屏住呼吸,生怕呼出的气体都会打扰她。 园子发抖的手握住了摇杆,冷冰冰的抓手晃动了一下。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紧张,将抓手调整到第一个玩偶上方。 “我可是有‘娃娃机女王’称号的人,怎么可能倒在这种地方!” 园子像是在对面前的娃娃机训斥一样,排出内心所有的恐惧,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确认按钮。 金属抓手就像猪笼草觅食般朝下张开,抓起一只绿色的娃娃,投放到玻璃箱左下角的出口里,接着啪的一声下面的舱门盖板打开,一只小鳄鱼滚了出来。 园子长吐一口气,拍了拍狂跳不已的心脏。 “哇!”小兰惊喜地为她鼓掌。 园子拎起小鳄鱼将它丢在一边。“抱歉啦,现在没空理你。” “接下来是……壁虎吗?”她再次看向娃娃机里面,心里放轻松了一些,“太好了,这个体型比上一个还好抓。” 园子的技术和经验都足够高,唯一影响她的是心态,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她内心的紧张感一下子消去了大半。 她投下了第二枚硬币。 金属爪手又慢悠悠地晃动了起来,园子聚精会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娃娃机。 只要当作没看见炸弹,这种操作对她而言完全是轻而易举。 这一次的节奏快得多,儿童音乐刚响起没几秒,下面的盖子就又再次打开,吐出了那只小壁虎。 “Bingo!”园子得意地朝小兰打了个响指。 小兰心潮澎湃地称赞道:“园子,你好厉害!” 「有两下子嘛。」柯南也惊讶极了,虽然在之前跟元太他们见识到了园子是玩娃娃机的行家,但他完全没料到园子对这台机器的理解竟然已经到达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如果是平时给她玩,商店估计都要亏关门了。 “要继续喽。”园子回过神重新打量娃娃机,可箱子里面的景象令她大吃一惊。 “什、什么!”她指着炸弹上面的第三个娃娃,失望地叫道:“是、是哪个混蛋把这只熊猫做的这么圆啊!” 小兰听了园子的抱怨也凑过头看了看。“真的啊,就和皮球一样呢。” 园子生气地叫道:“身体的直径都超过爪子完全张开的直径了,根本没有受力点,分明就是故意不让人抓嘛!这就是那种无良商家为了欺骗顾客的硬币才把这种东西往里面塞,真是缺乏商业道德!” “那怎么办?”小兰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炸弹就在它的正下面,想抓上来这里是必经之路。 娃娃机里圆滚滚的熊猫脸上还是一种憨笑的欠揍表情,仿佛在嘲笑园子对它无能为力。 “这样想就让本大小姐束手无策,开什么玩笑!”园子掐着腰不甘心地看着那只熊猫,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哎!”突然园子眼前一亮,她想到了非常好的主意。 她得意地笑了一下,投下了第三枚硬币。 “园子?”小兰疑惑地看着她:“难道你连这个也抓得起来?” “不。”园子边操纵摇杆边说。 她再一次按下了确认按钮。 可身为外行的小兰都看得出来,金属抓手明显不是朝熊猫去的,而是奔向熊猫旁边的沙皮狗。 “园、园子!”小兰吓得浑身是汗,她知道如果抓错了一次是根本没有办法补救的。 就在金属抓手抓到沙皮狗的一刹那,小兰心都快化成一缕青烟了。 她垂下眼帘,没想到耳边却传来园子的“嘿嘿”一笑。 “怎么?”小兰抬起头看看园子,那得意的神情还是没有变,事情好像在她的预料之内。 小兰又扭头去看娃娃机,突然她也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 “咦?” 原来圆滚滚的熊猫失去了沙皮狗的支撑,慢悠悠地滚到了别的地方。 “哼哼哼~”园子哼着小曲,下面的沙皮狗也滚了出来。 “哇!”小兰大开眼界,“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园子阳光般地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小兰说:“娃娃机不光靠技术,有时也需要靠这里呦。” 小兰再次鼓励她:“这样一来炸弹上面只有两只玩偶了呢,园子,我们一定能成功。” “小兰,你看下面好像是两只奇怪的动物。”园子对她说。 小兰看着玩偶的样貌,想起了最开始来到这里时看到的照片。“我还记得,它们叫作鸳鸯,象征着不分离的伴侣。” “这台娃娃机真是奇怪诶,又是鳗鱼又是鸳鸯的,是谁摆在这里的呀。”经小兰一说,园子也想起来了,她的脸贴着玻璃,又流露出少女的表情。“竟然还是一公一母,嘿嘿,有点想送一对给阿真呢。不过很可惜,马上要拆散你们了。” 她搞定了三只,状态渐入佳境,完全消除了最初的恐惧心,而且这两只鸳鸯的形状相比上面几只更容易抓到,园子不再犹豫,胸有成竹地投进第四枚硬币。 金属抓手再次同儿童音乐的旋律晃了起来。 园子很快找准定位,很轻松地按下按钮。 可这时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大变故。 ——整个会场因为受到爆炸的波及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本就被炸出裂痕的天花板下起了砂雨。 因为这突然一晃,园子和小兰都跌倒在地,而那马上就要命中目标的娃娃机抓手却捞了个空! “糟了!”柯南大吃一惊。 “等、等等……等等啊!”园子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朝娃娃机伸出手想要挽回什么。 可金属爪子却一丝不苟地缩了回去,旋即指示灯便毫不留情的熄灭了。 “啊……”小兰呆了。 园子面无表情地保持着那个姿势愣在原地。 前面的千辛万苦全都功亏一篑…… 这不是演习,不是剧本,不是游戏,而是真真正正的生死搏命。 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她们失败了。 柯南膛目结舌地盯着里面。「怎么办,毛利叔叔怎么还没回来,快一点啊!」 这时毛利已经拼命冲到了楼下寻找救援,他声嘶力竭地对几个消防员大喊:“你们快点啊,21层会场里面还有人没救出来呢!” 消防员将高压水枪对准声势浩大的大火回复毛利:“11层电气室火势太大了,必须先抢救那里才能开出救援路线。” 他下来时的路已经被大火封锁了。 “怎么自动洒水装置全都被炸坏了吗?”目暮焦急地确认,他已经来回出入航站楼十几次了,亲自背出了七八名伤员,他自己也体力透支气喘如牛,然而他放下一名伤者后仍然毫不犹豫地打算再次向里面冲进去。 “不行,整栋航站楼的系统已经瘫痪了,警部,再这样下去您也有危险,您还是赶快撤吧!”几名警员捂着嘴拉住他。 “你在说什么屁话!那么多伤员你们不去救都来管我做什么!”目暮急得直爆粗口,他挣脱开几名下属,带着警长范坚决地大喊:“不管是小孩还是老人,我们要确保所有人都安全撤离后我们才能离开,现在就给我在这里跟消防员们一同作战!” 毛利发疯般抢过一支消防水枪,亲自披挂上阵。“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我女儿还在里面呢!” “着急也不是办法,”高木眼看着毛利丧失了理智,不带任何防护装备就要往火海里面冲,死死拦住他,“毛利先生,请保持冷静。” 话虽如此,可毛利怎么冷静得下来?他带着凿岩机精疲力尽地跟在消防员后面开辟出救援道路。 “可恶!”毛利放声大喊:“小兰!你一定要等我啊!” 消防队长带着几支小队到达了第11层电气室,接上水枪奋勇作战,这一层的火情才总算有所好转。 就在打算继续上楼时,他突然接到了西北方通往停机坪的紧急出口也被大火封堵的消息。 “怎么回事,第一层不是没有起火吗,为什么会波及到那里?”消防队长脸色变了,挂断对讲机,“B小队跟我去优先抢救逃生通道,其他队伍按原计划行动!” 消防员们雷厉风行,迅速跑到一层通道口,这里有数百名众围在逃生通道口前,可大火已经将路口堵死,人群乱作一团,直到看见消防队伍赶过来,他们才如释重负。 “为什么火会蔓延到这里?”队长问道。 “不、不是蔓延,”一名老人惊慌地回答,“刚刚这里好像,发生了爆炸……” “爆炸?” 消防员们奇怪了,逃生通道里根本没有爆炸源,为什么会发生爆炸? 但他们来不及多问,大张旗鼓地扑灭火焰。 人群一拥而进,出了这条路,前方就是宽阔的室外停机坪,到了那里就算彻底安全了。 “快走!” 黑夜里,消防队长身先士卒走在最前面,打着灯光引导群众。 出了门,烟雾缭绕的空气都变得新鲜起来,人们欢呼雀跃,为自己的劫后余生感叹不已。 他们相继走在停机坪道路上,左侧是一排排的波音喷气机。 消防员们护送走大批群众,刚要回身继续执行任务,突然听见了一道滴滴滴的声音…… 一道、两道、十道、数十道……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都是从旁边波音飞机的机体上传出来的。 尖锐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漆黑的夜里像某种动物群发出恐怖的鸣叫。 “啊?”所有群众都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一向沉稳的消防队长听到了声音顿时面如死灰。 “危险!快离开那里!” 队长目眦尽裂地大叫,来不及过多解释,他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奔跑过来抱起一名小女孩向侧边翻滚,但已经来不及了…… 嘭!! 所有波音飞机一同炸开,发出震碎天灵般的巨响。大地都在颤抖着,无数金属碎片被爆炸产生的暴风气浪振开,犹如万吨手雷同时引爆,黑漆漆的夜在一瞬间被火光映成了白天。 数十架飞机都报废成了残骸,黑烟滚滚,航空煤油从油箱里泄露出来,被点燃连成了一片火海。 变故过后,是一片比噩梦还恐怖的景象。 地面被炸得一片乌黑,除此之外,还有大片大片的血迹…… 刚刚靠近那里的群众猝不及防,毫无疑问全部被卷入了爆炸,无一幸免。他们从航站楼内逃出生天,到达停机坪,刚以为自己摆脱了危险,结果短短几秒内,就化为了一片尸山血海。 “啊——!” 后面的人们被吓傻了,丧失了秩序哭嚎着向回跑,现场陷入了更大的骚乱中。 停机坪这里犹如激斗过的战场一般,燃烧的飞机残骸,遮天蔽日的黑烟,热到让人融化的气浪,满地的残肢断臂,连成河般汩汩流淌的血液…… 甚至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 惨不忍睹的尸堆中,只有一道身躯还一息尚存,他提前预判而抱着女孩向侧边躲开,拼尽全力在地上挣扎着。 “队长!” 身后的消防员们不顾危险,声嘶力竭地冲上来抢救队长。 可他们接近队长,将他翻过身确认情况时,全部都惊呆了。 他身上的头盔、防护面罩、黑色消防战斗服都被炸得稀烂,身体被无数大大小小的金属碎片刺中,血流如注。 但他怀中的那名小女孩,却只是受了轻伤,昏迷了过去。 队长的两眼都已被炸瞎,感受到战友们的到来,他拼命地挣扎着伸出手,一名消防员流泪将他的手握紧。 “太、太好了,你们好像都没事,快、快来抢救这个女孩子,她还有呼吸……” 他松开双臂,交出怀里的女孩。 “队长,振作一点,我们救你出去!” 他们说着就要背起队长,却被他断然拒绝。 “不要管我……优先、优先救援群众……” “可是……” “完成任务!”他拼劲全力命令道。 所有人齐声大喊:“保证完成任务!” 听到这句话,队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全身放松,永远地陷入了沉睡。 “队长!” 大火就在身后燃烧,消防官兵们排成一列跪在他的尸体前,哭声震天。 “松本,你带着队长的尸体冲出去!”最中间的消防员憋住泪水,嘶嚎着嗓音下指示,“其他人,继续执行任务!” “是!” 仅仅默哀了片刻,他们就又舍生忘死地奔赴进战场。 据此500码的楼顶上,一双眼睛正通过狙击镜观察着这一切。 “哈哈哈哈!活该,要你多管闲事!”基安蒂歇斯底里地大笑,她已杀红了眼,“再有人想来碍事,通通跟他一个下场!” 本来她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主控室和那些波音客机,刚刚已经狙杀了四名想抢救主控室硬盘的人,却仍然未觉尽兴,于是她才自说自话编排了这样一段剧本。 是的,她早就可以引爆那些飞机,但她故意等到大批避难者逃到那里时再一起引爆。 她就是想亲眼见证那令人为之兴奋的一幕。 而且一想到等会儿马上还有更华丽的演出,她全身的细胞都止不住地兴奋着发抖。 “不要玩的太过火了,基安蒂。”琴酒冷冷地对着对讲机命令道,“完成任务即可,别做太多多余的事。” 他知道基安蒂纯粹是为了满足个人恣欲,但事情做得太过火容易引火上身。 “啧。”耳机里传来基安蒂不耐烦的语气。 “还剩多长时间?伏特加。”琴酒拿出一张茶发女人的照片,叼起烟盯着看。 “34分钟,”伏特加露出了狠毒的笑容,“大哥,那女的到现在还没出来,想必是知道我们在盯着她,所以宁肯缩在里面瑟瑟发抖。不过,就算她一直躲着,也难逃一死。” “我有点迫不及待了,”琴酒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烟雾,“多美的烟花啊。” 他骇人的目光从远方的航站楼落在手中的相片上,将烟头按在相片中女人的头上。 相片被烟头的火星点穿,形成了一圈小火苗从内向外扩散,逐渐烧光。 “真是赏心悦目得要死。” 琴酒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心向上捧着,随风送走带着星星点点火苗的纸灰。 “你也一定在跟着一起欣赏吧,SHERRY……” 34分钟的计时片刻不停地在倒数着。 但是唯一有机会阻止它的两个人已彻底陷入了绝望。 园子耷拉着脑袋瘫倒在地上哭出声来。“这、这到底算什么啊!明明、明明都到这一步了……” 「怎么办……」柯南呆呆地看着里面,比起娃娃机抓取失败他更担心的是炸弹的时间。「可恶,到底还有多长时间!」 小兰看着眼前无法挽回的局势,知道她们两个在劫难逃了,便拉起园子的手。 “园子,没关系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啊哈哈,你真的很棒,要是换我来玩的话肯定一只都抓不到。”大难临头,结果确定,小兰反而一身轻松,不在乎世间的纷纷扰扰了,她也坐了下来,让园子的头枕在自己肩膀上。“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等着最后一刻来临,不是也很好吗?嘿嘿,可惜没有机会跟新一正式道别……” “小兰,对不起,对不起……”园子依靠着小兰,身体缩成一团,梨花带雨地自责,“都怪我,我辜负了你期待,我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没本事、爱吹牛、花钱大手大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每次遇到危险都要靠你来保护我,就连这些硬币也是……我平时抛弃了它们,现在活该被它们抛弃掉,对不起,我这种人不配被你这样信任!” “园子,你在说什么呢。”小兰不但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轻松地笑了,“你以为我信任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技术高超吗?你以为我信任你是因为你能救我吗?别胡思乱想了,我愿意信任你,其实并没有什么理由,仅仅是因为你就是你,是铃木园子,我毛利兰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是我愿意以命托付的对象。嘿嘿,就算再重来一次,十次,无数次,就算天崩地裂——我也会无条件再次选择相信你!” “小兰!” 园子紧紧抱住了小兰,泣不成声,小兰的话语令她感动不已,如果没有她在自己身边一直安慰自己鼓励自己,园子很可能早已精神崩坏。 “没关系,没关系的。”小兰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园子,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会陪你一起。” 大厅中传来一声金属的碰撞的脆声。 两个人的情绪都被这道声音打断,扭头去确认,原来是剩下的那两枚硬币。 两枚硬币互相叠在一起,就好像现在相依为命的她们两个人。 园子如被清脆的声音叫醒一样,目光呆滞地盯着它们,某种思绪一闪而过。 “园子?”小兰看着她奇怪的反应。 “不……还没有结束,硬币还没有用光,我们还有机会!” 园子颤抖着伸出手将它们从地上拾起,紧紧扣在胸口,悲伤与泪水化为了某种动力。 “小兰,我相信你,也相信由你所信赖着的那个我。”园子热泪盈眶,从绝望的内心中迸发出灵魂的呼喊:“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她站起身,重新走到娃娃机面前,静静地盯着看。 空气都变得寂静。 “你愿意与我一起创造奇迹吗?”她说。 “我愿意。”小兰回答。 园子含泪微笑,摘下了她的发箍,漂亮的刘海垂到了额前。 封印解除。 她投进了重如千斤巨石的第五枚硬币。 LED灯再次闪烁,吵闹的BGM再次响起。 小兰知道,就算接下去的两个玩偶都命中,她们也没有硬币可以把炸弹抓出来了,但即使她不知道园子要怎么做,也一样信赖着她。 园子神色凝重地盯着娃娃机,肩膀上沉重的使命压得她喘不过气,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园子知道这次的操作将会决择她们几个,不——整个富士川机场的命运! 她的心神专注合一,屏蔽掉了爆炸声,燃烧声,人群们的嘈杂声,乃至于时间都静止了,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这台掌控着生死的娃娃机。 哪怕位置只差一毫米,也会对结果产生巨大的颠覆。 不能紧张,不可以紧张……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 园子努力调整好了位置,可是右手边的按键几次都按错了地方。 那个按键明明那么大,她却怎么都点不中。 一道温暖的体温从她冰凉的手上传来,传到了她的心坎,小兰握住了她的手,默默地移动到确认按钮的上方。 两个人一起按下了那条生死线。 “求你了,拜托了!!”园子紧紧闭上眼睛将双手合十抱在胸前。 叮咚!娃娃机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命中效果音,可是园子却根本不敢睁眼去看。 她拼命的反复祈祷一定要出现自己心中想要的那种结果。 “什……!”耳边传来小兰惊讶的声音,“园子,你快看!你快看!” 听到小兰激动的腔调园子鼓足了勇气,她缓缓地打开眼帘。 园子愣愣地小声喃喃着:“我、我成功了呢,小兰……” 一公一母两只鸳鸯赫然一起被抓了起来! 随着下面的盖子第四次打开,这次两只鸳鸯一起滑了出来。 “我成功了……” 她突然大喜过望般抱住小兰,兴奋得几乎要昏厥。“小兰,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 “园子,”小兰也刚刚从震惊中回神:“你真是太厉害了!” 「喂喂,一次抓两只,这也太犯规了吧……」 柯南这次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本来连他都束手无策的场面,园子却在逆境中改变命运,她的表现令他刮目相看。 “果然,它们是一对,要一直在一起才对,我们不应该拆散它们。”小兰欢喜地捧着那对鸳鸯,想起了来到这里时园子说过的话。 要是能送给新一的话……小兰对自己说,不,这种时候不应该想这种事情! 小兰狠下心摇了摇头将两只鸳鸯扔到一边。 园子见状长长地舒了口气,浑身紧绷的弦瞬间放松,身子发软向后倒去,小兰立刻接住她。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脸色白得发惨。“呼,紧张死我了……我以后可再也不玩娃娃机了。” “没有的事,”小兰双手合起来贴在左脸颊上安慰她:“园子你要是能参加娃娃机比赛,保证可以拿全世界第一!” “嘿嘿,是吗?”园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只剩最后一个炸弹了,”小兰确认道,“时间还有16分钟,刚好来得及。” “要快了!” 柯南打开手机,他之前已经用电脑将模型信息传输了过来,点开21层宴会会场,再点开炸弹信息,果然有电路图纸显示出来。 既恨他又感激他,柯南对中岛的感情溢于言表。 「还好,他们似乎不认为有人能从娃娃机里将炸弹找出来,故而没有装置感应震动的水银柱开关和GPS模块,但是也不容大意。」 柯南快速扫视着炸弹内部的二次回路图纸,又对着房间里大喊:“小兰姐姐,你把外套脱下来,垫在手臂上接住炸弹,一定要稳,千万不要让它直接摔在地上!” 小兰按照柯南的指示来操作,她小心翼翼地垫着外套把手伸进取货舱的盖板里,目光坚定地看着园子。 “园子,我准备好了。” 园子对自己“嗯”了一声,投下了手中的最后一枚硬币。 抓手钩住了纸袋的提手,慢慢拎起来。 闪烁的灯光最后一次熄灭,纸袋掉落下去,小兰动作轻缓地从下面抽出手臂,炸弹被她捧在了怀里。 「干得漂亮!」柯南在心中暗暗叫好。 虽然中途出现了一些插曲,但园子还是圆满地完成了她的任务,她与小兰合力小心地将炸弹放在地上,撕开纸袋,一个黑色立方金属显现出来。“这个就是炸弹啊,接下来要怎么做?” 小兰平静了一下呼吸。“只能由我们来进行拆弹了,现在还不是放宽心的时候。” 园子吓了一跳。“诶!拆、拆弹?这我可不会啊!” 小兰想了一会儿又说:“虽然新一以前教过我一次,不过那次最后却是靠运气懵中的。而且这次手边还没有工具,时间……也只剩下十几分钟了而已。” 场外,毛利心急如焚地大喊:“现在火势小了,我们可以冲进去了吧!” “不行,”队长殉职的讣告传来,外侧的消防员也开始惶恐起来,“火势好像越来越大了!” 毛利明明知道这一点,可是他死也不愿意承认。 “可恶!”毛利抢过旁边的一名消防员手中的水管,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 “毛利先生,你这是……”佐藤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谁都别拦我,大不了我豁出这条老命!”毛利不顾死活地向航站楼里奔进去。 “毛——”佐藤刚叫出口就看见毛利的身影消失在大火中。 “小兰姐姐,”柯南知道现在正是需要自己挺身而出的时候,“新一哥哥要和你通话!” “新一?” 小兰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柯南应了一声,将柯南用的手机和一把万能军刀从废墟的缝隙中塞了进去。 小兰连忙走过去捡起来。 “太棒了,看来我们还有救!”园子虽然经常调侃新一,但她也同时也相信他身为侦探的能力。 柯南拿出新一的电话给柯南的电话打了过去。 叮铃铃,来电显示上显示出“新一哥哥”几个字样。 小兰小心翼翼地接听了过来,她又期待又害怕,期待是终于又能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害怕的是对方不是自己心中思念着的那个人。 “喂,小兰吗。”久违的声音响了起来。 “新一,是你吗?”小兰的坚强在听到这声音的一刻顿时化为乌有,忍不住啜泣了起来,“新一,真的是你啊……” “啊?”柯南对这时的小兰最没辙了,但他还是必须装出一副飘飘然的样子。“看来你遇到麻烦了啊。” “是啊,我和园子被困在会场里,竟然又要拆弹!”有了倾诉的对象,小兰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我已经受够了!” “兰。”温柔的声音响起。 “什么?” 柯南差点把“我现在就在你身边”说出口,急转直下连忙打着马虎眼。“可你不是已经有经验了吗?” “真是的!”园子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顿时一肚子火,掐着腰大声对话筒抱怨,“什么叫‘有经验’呀,哪个普通女孩子会习惯拆弹这种事情!你个大直男,推理狂,满脑子的案件,到底懂不懂女人心呀!” 柯南被她吼到,差点把手中的变声器跌落。 “新一,可我还是害怕啊。”小兰对着电话撒娇。 “柯南已经将情况告诉我了,真没办法,我再教你一次吧,还剩多少时间?”柯南对着蝴蝶结变声器说。 “9分57秒。” “没关系,足够了,现在照我说的去做。”新一自信的声音响起。 “小兰,拜托你了。”园子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小兰。 “没问题,交给我吧。”小兰自己心里也忐忑不安,她说这话时一点底气也没有,可想到刚才园子的神情和之前的所做努力,她下决心一定不会让园子的心意浪费掉。 “首先慢慢拿起盖子,一定要轻拿轻放。”新一指导道。 “我知道了。”小兰摒住呼吸轻轻地拿起炸弹盖子,森谷帝二的事件确实让她成长很多,这一次她不再迷茫了。 “先割断黑色的线,那一条是雷管的容感电压检测线,一定要看清楚,如果先割断别的线,这条回路就会感应到电压下降从而引爆雷管!”柯南仔细分析着二次回路对着话筒解释。 小兰使劲咽了一口口水,控制住紧张的内心,应声割断黑线,园子在身边一动不动地陪着她。她们互相鼓励,互相安慰,从心底产生出无限的勇气。 “好了,然后呢?” “然后是黄色的,那一条是电子计时器失效后解锁的机械引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冷汗越滴越多。 容感电压检测线、电气失效引信线、温湿度检测线、电子计时表…… 慢慢的,随着柯南的指示,大部分信号线都被拆除。 炸弹上最后又剩下了一红一蓝两条线。 “新一,还剩红色和蓝色的线,我该割哪条?”小兰仓促地问。 “那当然是——” 「等等!」柯南又一次愣住。「电路图上的红蓝确实是火线和零线,按理来说剪断红色的火线整个回路就会停止了,但GIN真的有可能使用这么简单的炸弹么……」 柯南背靠着墙滑落到地上陷入沉思。 “新一,你在听吗?”许久没有回答,电话中又响起小兰的声音。 “兰,只有那两条线了吗?” “是啊,不、不对……还有一条很细的金属线。”小兰仔细用手电光查看,反而多亏是在夜里,那条线反射出了不容易被人察觉到的光泽。 “金属线?” “是啊,细得就像头发丝一样呢,是不是故意不想被人察觉到?” 计时器的时间掉到了60秒以下。 “新一,是哪条线,难道都要割断吗?”小兰情急之下又说出不经大脑的话。 “笨蛋!”柯南叫了起来:“怎么可——” “不、等等……兰。”柯南改变了想法。 “你也许说得很对。” “难道要把两条线都割断?”小兰的声音提高了音调。 “没错,而且一定要一起!” “可是你以前不是说过其中肯定有一条线是引爆炸弹的么?” “兰,”柯南温柔地对着话筒说:“相信我。” 园子握住小兰紧张的手,也朝小兰点了一下头。 计时器的时间进入了十秒倒计时。 10、9、8…… 小兰和园子紧闭双眼。 4、3、2…… 军刀将一红一蓝两条线一起割断! 两个人的手紧紧捏在一起。 1…… “啊……”小兰打开眼睛,时间应该已经过去了,但她仍然感受到身体的存在。 液晶显示器的红色醒目数字停0.12上,接着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柯南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他庆幸自己的判断没有失误。 “咦?”小兰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奇怪,为什么?” “因为那条金属线才是真正的引爆线!”柯南看着平安无事的小兰和园子放下心来开始解释。“图纸上的红蓝两条线虽然标记了L和N,但那其实是一个陷阱,这个炸弹的回路使用了逆向思维——将雷管点火药的起爆线故意暴露在外面包上红蓝的绝缘外皮,而真正的零线与火线则反过来藏在炸药本体里面。所以不管是红线还是蓝线随便剪哪一根,剩下的一条都会与那条金属线产生回流引爆雷管,除非两条一起剪断。” “但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些?”小兰好奇地问。 “笨蛋,GIN这次不遗余力地想摧毁航站楼,他当然要在最关键的地方布上陷阱!” “GIN?” 「……糟糕!」柯南连忙用新一的声音拍着脑袋装傻。“啊哈哈,我正好喝了点酒。” 场外的黑色保时捷旁,时刻关注着这一切的两个黑衣人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真是奇怪,明明到时间了。”伏特加焦急地看了一眼手表。“难道说……不会吧,竟然有人能猜到?” “哼,”琴酒钻回保时捷里,吐掉嘴上的烟头。“真是无聊的体验。” “喂喂,怎么回事啊?”耳机里又传来基安蒂的抱怨声,“说好的烟花呢,真是丢死人了!” “一场盛大的演出竟然被老鼠搅黄了!”伏特加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 “我们真的是太棒了,小兰!” 园子兴奋地和小兰对拍了一下手掌,她们两个女生配合无间,共同完成了一次伟大的壮举,不光拯救了自己,也挽救了航站大楼即将塌陷的命运。 “那么小兰,我还有其他事情,就先不陪你了,再见啦。”眼前的危机总算解除,柯南急忙挂断了电话。 “等等啊!新一,怎么每次都自作主张……”小兰还想跟他说说话,可是已经被对方匆忙地挂断了。 小兰默默看着息屏的手机,内心陷入伤感。远处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兰,小兰!” “那声音是——”柯南条件反射般站起身。 “爸爸,我在这里!”小兰隔着废墟大喊。 “哈、哈……”毛利扶着墙痛苦地大口喘气。 “叔叔,你没有叫来过人吗?”柯南看着一脸疲惫的毛利,他还是只身一人,一来一回身上多了几处烧伤和磕碰的血渍,头发被火燎短了一截,衣服也到处是破洞。 “可恶!”毛利累倒在地上。 “大叔快来救我们啊!”园子也跟着小兰着急地呼喊,这个会场她真的是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咦,那是——”柯南听见远方有一阵脚步声。 毛利也跟着声音的方向回头,那正是佐藤警官和一群消防员们向这里跑过来。 “啊,佐藤警官!”柯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没迟到吧。”佐藤挤了一下眼睛。 “你们是怎么……”毛利诧异地盯着一群人,“楼里的火势明明很大。” “那还用说,”佐藤脱下湿淋淋的外套甩了甩,“当然是学你啊。” 她的妆全都花了,约会穿的漂亮衣服也跟着遭殃,但她完全不以为然地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消防员们也插了一嘴:“我们怎么能让毛利先生身处险境呢。” “你们……”毛利感动得差点哭出声。 “墙后有人,火速实施救援!”一名消防员说道。 很快,一个小队拿着凿岩钻与凿墙镐打穿了西侧墙壁,推翻那座展览架,小兰和园子终于重见天日。 “啊,是佐藤警官!”小兰和园子如看见了亲人一样热泪盈眶。 “有什么话出去再说。”佐藤显尽帅气果敢的一面,“这里是21楼,下到20楼就有紧急出口了!” “毛利先生,请带着你的家人原路返回,我们还要去寻找其他走散的人。”消防员们示意了一下跑开了。 “咳咳咳。”毛利拍了拍身上的灰,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是多么滑稽,可在柯南看来他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帅气。 “小兰姐姐,园子姐姐,我们快走。”柯南招呼她们。 “啊——”园子突然瘫在地上。 “园子你怎么了?”小兰连忙俯下身问道。 “不好意思,我好像扭到脚了。”园子疼的直咬嘴唇。 “来,园子小姐,我先背你出去。”佐藤毫不犹疑地将园子背在身上。 “佐藤警官。”园子趴在她单薄的后背上,有点不好意思。 “柯南君,你们也要尽快撤离。”佐藤交代完毕,带着园子飞奔下楼。 她虽然只是名消瘦的女性,但论爆发力却是全场第一。 柯南、小兰和毛利也跟了过去下到了20楼。 20楼的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地震缓冲装置和自动消防装置,周围的窗户全都被一层黑布覆盖,仿佛是全年不见光的世界。 「这里是……那时所说的维护楼层吗?」柯南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了房间对面的紧急出口,绿色安全出口标牌上的小人与箭头在黑暗中十分显眼。 “毛利叔叔,这边!” 柯南扬手指引方向,可他没有注意到天花板上方的一根摇摇欲坠的横梁就在此时突然掉落朝他的头顶砸了下来! “危险,柯南!”小兰不顾一切地扑住了柯南。 柯南被扑倒在一边,可小兰却被压在横梁下,一口带着咸腥味的血沫从她喉咙中涌上来。 “小兰姐姐!”柯南伤心地呼唤。 毛利也跟了过来。“小兰,你没事吧!” 小兰的手努力向前抓,眼前的火光与旁边的呼喊声在意识中越来越模糊。最后她凄美地一笑,喃喃着:“新一……” 米花乐园的喷泉、冰可乐、云霄飞车、帝丹饭店、伦敦大钟下、修学祭的正式告白……无数与新一共同度过的场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她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意识,那一定是带着这些念想再步入梦乡。 小兰昏了过去。 毛利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小兰从横梁下拽出来,又把她背在身上。“柯南,你先走,叔叔一会儿就带着小兰出去。” 柯南飞快地跑到了出口。 突然他听到了房间内某处传来“滴滴滴”的声音,柯南的脸色变了…… 柯南回头嘶声大喊:“毛利叔叔,趴下!快趴下!!” “啊?”毛利急忙趴到楼梯拐角处。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身侧炸开! 沙子与混凝土块大面积分层,房间几乎就要塌陷下去。 一阵尘埃落定之后,地板块组装而成的地面被炸得七零八落。 一百多平米的地板被炸得只剩毛利趴着的拐角,与他所在的地方连到出口的只有一条摇摇欲坠的地板,其余全被炸成了粉末。 那些木料残渣飕飕地向19层掉落下去,顷刻间就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火光已经将这间黑漆漆的房间照红。 “不、不是吧……”毛利傻眼了,他看了看四周,自己已经被困在那里了,唯一可以称得上退路的只有那一条宽度不超过10厘米的地板。 这里距离楼下十几米,而且下面已成一片火海,让本就恐高的他还要背着小兰走过这条马上就要垮掉的独木桥…… 柯南已经陷入绝望。 不料毛利却看了一眼背上的小兰坚定地说:“小兰,我一定会救你的!” 毛利深吸一口气,将一只脚颤抖地踏了出去。 要是在这里掉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柯南焦急地大叫:“毛利叔叔,快点!那里快要着火了! ” 那条地板也迅速燃起火焰,此时就连他想一步步慢慢挪过来都不可能了。 “什、什么!”毛利紧张地看着脚下,四处都是熊熊大火,一片通红,滚烫的气浪扑面而来。 “不要看下面!”柯南冲着毛利大喊:“一口气走过来!” 毛利已经走到了中间,恐高症不由自主地发作,腿抖得不行了,就连地板也被他的动作带着抖动了起来。 “啊——”毛利吓得汗毛倒立。 “毛利叔叔,加油啊!”柯南给毛利打气。 “可恶!”毛利大叫一声,闭着眼睛跑了过去。 最后一脚离开那里时,那条地板也掉落到了楼下,被大火完全吞噬殆尽。 “大帅了,毛利叔叔!”柯南喜出望外地夸奖他。 “呼哈哈,活、活过来了……” 毛利一下瘫在地上甩掉头上的冷汗。如果只有他自己,今天多半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但想要拯救小兰的信念让他克服了自己的生理恐惧,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极限。 “快点走,叔叔。”柯南扶起毛利,“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远处的黑衣人放下了望远镜。 “大哥,找不到那女的。”伏特加恶毒地咒骂,“会不会中岛那混蛋猜到我们会用木马黑进他的系统,故意反过来钓我们?” “不对,光是毒药的资料就足够让我们有理由清扫这里了,他没必要画蛇添足。看来,操作那个系统的不是他。”琴酒总算想通了,瞳孔一收一缩。“至于那个名单,哼,就当是巧合吧。” 他在说出“巧合”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仍然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冷笑。 伏特加刚要开口再问什么,琴酒已经下达了指示。 “收工了,科恩,基安蒂。” 基安蒂刚要出声埋怨,琴酒关闭了对讲机。 “可是大哥,”伏特加又问:“机场下面的炸弹怎么处理?难得还想在最后关头送他们一个大礼包。” 车门打开,引擎声响起,这次换成琴酒开车。“本以为那些家伙有胆量从那里逃跑,不过目前看来不需要了,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那些炸弹就当作随时留给他们的惊喜。” 一脚油门保时捷又窜了出去。 黑色车身在富士川的污浊空气中销声匿迹,下一秒的黑夜中安静得就像完全不曾出现过人的气息。 历尽千辛万苦,浑身是伤的毛利总算带着小兰从航站楼里逃了出来,他们的前方并没有人,经过消防员的努力,所有的游客都已经疏散,原本水泄不通的场面也变得开阔,救护车在一旁用担架抬走伤员与死者。 目暮急忙向白鸟确认道:“还有人留在里面吗?” 白鸟环顾四周。“应该没有了,毛利先生是最后一名。” 但此时一名女性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叫声,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相田由里奈。 “警察先生,救救我女儿!她还在里面,求求你们救救她!” 危机发生的第一刻,她就想到去找阳子,可是在路上被爆炸崩开的重物砸到,额头流着鲜血陷入昏迷。待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抬到了室外。 身处安全的环境却让她悲痛欲绝,几次她想不顾一切地再次冲进火海里去救阳子,都被警察们死死拦住。 航站楼整个燃得通红,就像一杆冲天火柱,滚滚浓烟飘到几百米外仍未散尽,渺小的人们站在地上惊惧地望着头顶那烧穿云层的烟火。 “请冷静,相田小姐,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就算你回去的话也只是白白送死!” 高木用手臂紧紧箍住由里奈的脖子,他不知道这名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从哪里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单靠他自己几乎就要被挣脱,旁边五大三粗的警察过来帮忙,合并四五人之力竟然才勉强按住她。 “那就让我和她一起死!”由里奈泣血哭嚎,“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去陪我女儿!!” “啊——”高木发出惨叫声。 由里奈拼死挣扎,全身的骨头几乎都要拽脱臼,她已下定了决心,如果阳子出事,自己绝不独活。情急之下,她张嘴用牙齿死死咬住高木的手臂想让他松手,一道滚烫的血流从那里流了下来。 剧痛从手臂上传来,高木冷汗直冒,但他依然没有松开手。他可以理解作为母亲的心情,但他身为人民公仆,职责所在,不允许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送死这种事情发生。 他的执念也在坚持,如果松开手,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由里奈为了阳子陷入疯狂,她越来越用力,牙齿就要刺进骨头,大量血液滴在地上。高木疼得脸色发白,但下一刻,他听到了一声闷响,紧咬着他手臂的牙齿似乎不再继续发力。 由里奈的挣扎也渐渐停止了。 高木睁眼看向侧边,佐藤正默默保持着举起手刀的姿势。 “抱歉,只能用这种方式。”她说。 可是现场崩溃的人不只有她一个,一个矮小的身影四处在围观者人群中找遍了一圈,也没有见到那几个孩子的身影。 如果阳子没有逃出来,那也就是说…… “博士!步美他们还在里面!!”柯南大叫着发狂般要向燃得通红的航站大楼再次冲进去。 阿笠博士一把拽住他。“新一,你要送死吗!那里不可能再回去了!” 柯南用力甩开阿笠,一向冷静的他也几乎丧失理智。“可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他知道刚刚能与毛利和小兰共同逃出来已是奇迹,但奇迹不会发生第二次,此时再次回到大楼里面将绝无生还的可能。 “喂!元太、光彦、步美,你们在哪里?”柯南冲着侦探徽章大喊。 “柯南,我们在楼顶的停机坪上!”步美带着泣音的尖叫传来。 “什么!”目暮差点石化。“小孩子们还在里面?” “糟糕,现在在派救援直升机已经没时间了。”白鸟也愣住了。 天堂厅的燃烧还在持续着,只吊着最后一口气,如果那里的承重墙塌陷,那么身处在屋顶的他们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现在唯有一丝可能的希望,就是自己开着楼顶停靠的塞斯纳带他们逃出生天,可是航站楼已完全无法进入,没有任何飞行工具的情况下,要怎么才能上到那449公尺的高空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望着死死拦住去路的大火,柯南疯狂地蜷在地上使劲将拳头往地面砸,他从未有过如此刻一般的绝望。 “怎么办!现在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恶!” 他紧闭双眼,仰头失声对着黑夜大喊。 「爸爸!到底要我怎么做!!」 柯南的拳头砸在地上变得血肉模糊,他的视线也跟着变得模糊,渐渐地,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血迹,他回忆起了藤原熙雪死后的惨状。 他不敢去想象孩子们也即将变成那副光景。 跟她一样迈向通往天堂的道路…… “……” 通往天堂的道路? 埋于漫天尘埃之中,那名瘦小男孩的头抬了起来,怔怔地望着高处缩成一点的天堂厅。 脑海中有某种想法灵光一闪。 没有错,眼前确实存在着一条通向那里的道路! 但,那条路只有一个人走过,是连他自己都感到浑身战栗的道路,可眼下的情况没有第二种选择。 他必须向前! “灰原,检修车间里的那些绳子还在吗?” 呼吸着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航站楼中掺杂着火药味的灰尘,柯南手中侦探徽章的接收终于有了回复。 急匆匆的声音却是来自元太。“不就是很多条吊装用的绑扎绳吗?柯南你要干什么,快来救我们啊!” “笨蛋!不想死就别废话,接下来仔细点听我说!”柯南冷静下来指挥道:“你们把所有绳子从头到尾接在一起,组装成一条长绳!” 所有人都如同抽空了脑神经一样呆呆地看着这名小男孩大声的指挥。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灰原没有多想,带着几个孩子迅速地组装绳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航站楼一刻不停地向外喷发着烟雾与火花,就像裹上了一层让人难以触及的外衣。 “我们装好了,柯南。”这次又换为光彦因为恐惧而失去原本音色的的嗓音。“接下来该怎么做?” “然后把绳子的一端系在电机的驱动轴上,在轴端套上脚手架用的钢管,另一端扔到我这边来!动作快!”柯南心急如焚地大叫。 几个孩子想抱起绳子从楼顶送下去,可是系在一起的绳子又笨又重,他们根本就抬不起来。 “怎么办?绳子摞得太高了,我们拉不动。”步美试了几次,累得跌倒在地,可那些绳子纹丝不动。 “用那里的手动液压叉车!”灰原想到办法,“绳子系在上面,把叉车推下去,靠重量让绳子坠落!” 几人如是照办,合力推下叉车,绳子果然被带动,如同蟒蛇一样一圈圈扭动了起来。 天堂厅的天花板已被炸穿,火光从那些空隙中窜了出来,楼顶的地面已微微塌陷。 叉车从高空中越落越快,绳索也越扭越快,经过80层,经过50层,经过20层……带着四百多公尺的长绳从楼顶坠到地面,与石子的碰撞迸发出一束火花。 啪! 一声金属磕碰的巨响后,那辆叉车瞬间肢解变为了废铁块,只剩下长度刚刚好的绳子在风中晃荡。 漫天爆炸接踵而至,比黑夜更黑的烟雾从天堂厅中飘出笼罩住了楼顶,连月亮都被染成黑色。 阿笠不理解地问道:“新一,你想要让他们爬下来吗?可已经没有时间了啊……” “不——”柯南跑到毛利的租车,从后备箱中拿出了一次又一次改变命运的涡轮引擎滑板。 “柯南,你用滑板做什么,楼里到处都是大火,即使动作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冲进去的!”佐藤好心地提醒柯南,面对这种情况,她完全束手无策。 “新一,你难道是要——”博士呢喃道。 “如果不能从大楼里面走,那就走外面!!”柯南抱着滑板,一只脚踩着直接踏在航站楼外侧的玻璃幕墙上,一把抓住绳索,红着眼睛发狂般大喊:“灰原,打开变频器!!” 滑板产生的白色气浪一圈圈散开,电磁声从脚下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被柯南的想法惊呆了。此时此刻,镜头拉到上空,这座几十万平方米的富士川机场的沙盘内,面对这根令人魂飞魄散的通天火柱,密密麻麻的人潮一排又一排地围在那里,全部都静止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如同丧失了心魂,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茫茫人海中最渺小的那名小男孩在行动着。 为了拯救同伴,用他那不到一公尺的身高挑战这座449公尺的火焰巨人,拼尽自己的信念在行动着! “臭小子,你要小心啊!”毛利平时虽然嘴上厌恶,可到了关键时刻最关心柯南的还是他。 频率50HZ,额定电压690V……灰原调整参数完毕,迅速开启变频器,电机逐渐加压旋转,驱动轴卷动绳索,柯南拉住绳索踏着滑板沿航站楼外墙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垂直向上冲了上去! 「只要让滑板与电机速率同步的话……」 涡轮引擎滑板发出轰鸣,这是世上最危险的449公尺,是世上距离最遥远的449公尺! 连仰望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他却必须争分夺秒跑完全程。 速度逐渐加快,到达了电机满功率的上限,柯南被急剧冲击的高温气浪打得睁不开眼睛,头发被刮得迎风乱舞。 发动机的转轴疯狂地回卷着绳索缠绕在钢管上,摩擦的剧烈响声像要震裂大地! 惊心动魄的画面被滑板带得震动起来,眼睛看不见的速度带来一阵风刀! 哗啦啦啦—— 被滑板踩过的玻璃幕墙在他身后成块成块地碎裂,从高空砸到地面在围观者们惊恐的目光下摔成粉末。 “那声音是——”步美听得太多了。 “是柯南上来了!”元太与光彦都趴在楼顶边缘探头张望。 在他们的视野里,一个小黑点在烟火与爆炸声中向上变得越来越大。 上方的玻璃幕墙到处都被炸碎,各个楼层仍在向外喷发着烟火,此时的情况容不得柯南多想,滑板连续甩出几道弧线绕过那些火坑。 咔! 他的眼镜镜片已承受不住气流的压力产生裂纹,只坚持了一下,接着整个碎掉。 玻璃镜片在眼前如万华镜般猛然炸开,让他一阵头晕目眩,风浪卷飞眼镜框,从高处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然而危险还在继续。 上方玻璃墙被炸碎产生的无数细小玻璃碎片裹着火星向下与他对冲,速度达到了极限,犹如万把烧红的尖刀划过身躯,猎猎作响的衣服几乎要被撕碎,而同一瞬间,他的身体多出了数不清的浅伤。 这份痛苦,不亚于万剐凌迟。 ——哗啦啦! 80层主控室的玻璃再也承受不住压力,整块掉了下来! 玻璃板透射着火与月变得金光闪闪。 “柯南,危险!”步美环着小嘴洒泪尖叫。 「糟了……!」 如果就这样被砸到,毫无疑问会粉身碎骨,可是以目前的角度和速度,他根本避不开这么大块的玻璃。 “快躲开!”园子惊恐地大喊。 “啊——”柯南的脸颊被一片带着火花的玻璃碴划出一道血痕。 一滴深红的血珠随风飘落,在风中飘了几条弧线不偏不倚地滴在小兰的脸上。 她还在毛利的怀中陷入昏迷,可是脸颊上突然感受到了体温,她的潜意识努力地想从噩梦中苏醒。 “柯南……”她紧闭双眼,意识游离,声音细如蚊鸣。 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但此时柯南的内心却突然被电击穿,她们之间产生了特殊的心电感应。 那一瞬间,眼前变为白茫茫的一片,他想通了。 「我的身后有关心着我的人,有我关心的人,他们还在等着我回家,所以——」 ——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这里! 眼看着玻璃板就要与他迎面相撞! “!” 电光火石之间,柯南松开了紧握绳索的左手,双腿发力,垂直仰冲的滑板依靠惯性在航站楼的玻璃外墙上甩出三百六十度大漂移! 滑板左后轮毂抬起,右轮与外墙之间剧烈摩擦出一串火花。 玻璃板从柯南身边呼啸而过,扑通一声砸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啊!”人们全都被吓呆了。 他重新抓紧绳索,手心被磨出一道深红的血印。 滑板因为过度超负荷而冒起一溜黑烟,引擎声也出现了杂音。 “可恶,再给我坚持一下!”他望着脚下,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发动机驱动轴上的绳索越缠越厚,阻力也越来越大,灰原恐惧地看着变频器的显示参数逐渐升高,阴影遍布眼睛。 “电流马上要超过热偶定值了,再这样下去的话——” 保险将会烧掉! 如果机组在中途跳闸,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只能在心中万千祈祷。 「工藤,千万、千万不要放弃希望,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柯南终于冲到了100层以上,下面的人已看不见他。 可最大的难题还在后面——118、119、120这三层的玻璃窗全部被炸光,他在那里将失去任何落脚点。 如果陷落进去,会顷刻间被卷入爆炸。 他的手臂已失去知觉,他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开,他的灵魂已经快要剥离,仅凭着一丝意志在死死硬撑着。 此情此景,只有身临其境的他自己才体味到这条道路饱含着多么深刻的痛苦与辛酸。 ——这条藤原小姐走过的天堂之路! 遥望着118层的空窗,他看见了她虚幻的背影,柯南渐渐释然了。 重要的人们都还在身边,无论有多么痛苦,都不及她心中之万一。 而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所以—— 走在她身后的自己没有资格放弃。 “柯南,加油啊!!” 藤原小姐的幻影在眼前渐渐缩小,具象成了一名女孩,是她留在这世间最后的念想,是阳子在呼唤着他。 “冲啊——!!” 柯南拼尽全力大叫出声,后脚跟踩住尾翼与墙壁摩擦起火,滑板前端疾速翘头,引擎闪出一串电流。 与此同时保险丝烧断了,接触器跳闸,变频器的所有参数迅速熄灭。 发动机开始停止旋转。 引擎超负荷打火,油门几乎要被踩得下陷,轮毂脱落,一道瘦小的身影在圆月的背景下划出一条黑色的轨迹,滑板用此生最快的速度飞跃了最后那15公尺的垂直断桥! 柯南遍体鳞伤地摔在楼顶,滑板跟着摔在他身边,轮毂掉了两个,引擎冒出一阵黑烟。 “柯南,你没事吧!”步美含泪跑到他身边抱紧他,她知道柯南是为了救他们才变成这样,既感动又心疼。 感受着身下的地面,他知道他成功了。449公尺的高度,他用常人无法想象的方法爬了上来,再一次创造了奇迹。然而,这才堪堪只是他们逃出生天的第一步。 额头上血流如注,柯南的视线一阵模糊,他咬着舌头让自己强行清醒,自己是上来救孩子们的,不能反而成为他们的累赘。 天堂厅的爆炸还在持续,中心承重柱一点点开始剥落,楼顶的地面四处塌陷下去,火焰渐渐从四周一点点窜上来。 一片大火点燃了最外侧的塞斯纳,顷刻间油箱发生爆炸,巨响过后烟火漫天,连地面都为之一颤,火油顺着地面流淌到了第二架飞机的位置下面,马上就要连成一片! 已经没有时间了! 柯南挣扎着几次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身体已完全不听使唤。 “光彦,元太,你们快把我抬到驾驶舱去……” 元太毫不犹豫地背起柯南将他放进塞斯纳的驾驶舱,光彦给他系上安全带。 第二架、第三架相继发生爆炸,火油继续向他们这边蔓延。 柯南启动控制面板,调整CDU程序和襟翼,打开燃料开关,发动机启动发出轰鸣声,机体下方的灰尘被一圈圈吹散。 元太、光彦、步美都跟着坐上了飞机,只剩下殿后的灰原了。 “灰原,快点!” 第四架飞机被点燃爆炸,危险近在咫尺! “啊!”灰原发出惊叫。 因为这次爆炸,楼顶的地面大幅度陷落,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洞,天堂厅即将坍塌,灰原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口袋中的保鲜管滚落出来。 蓝色的花朵被爆炸的气浪卷飞,掉进火堆中。 “铃兰草!!”灰原跟着跑了过去,伸出手想要挽回的动作渐渐僵在半空中,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材料顷刻间被大火撕成碎片。 “灰原,快回来!”柯南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只要牵扯到有那个药的东西,她就会丧失理智。他想下机去拉她,可是身体已经被安全带束缚住。 灰原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又被茶色发帘蒙上阴影,任凭身后的人怎样叫她也不为所动。 姐姐的事情也是,中岛的事情也是,花朵的事情也是。 真是够了。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 「总是与重要的资料错过,好不容易找到的材料总是丢失,和我有关的人总是遇害……」 「而偏偏我这样的人却总是获救?」 「为什么。」 「为什么得救的是我这种人。」 「明明我早该在那个下雨的夜晚去陪姐姐……」 「又是因为什么坚持到现在?」 「真可笑。」 瞳孔中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焰蝶,她自嘲地笑了。 所有的声音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无所谓了。 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开始想象脚下什么时候会裂开一个大洞让她坠落下去从此解脱。 她抬起脚朝着那片大火慢慢走过去。 但下一秒,一道温暖的触感让她从虚梦中惊醒。 她感觉到后背被一道娇小的身影紧紧抱住。 这份触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那日在这里拍摄相片时接触到的同样的体温。 “灰原小姐,”阳子说,“我一直都很羡慕你能用手拿着鲜花。” “诶?”灰原轻轻愣住。 四周已化为一片火海,连成了圈将她们包围在了正中心,爆炸、烟雾、火光、巨响、塌陷……在这危机四伏的残垣断壁中,两个人就静静地抱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们就好像伫立在烟火纷飞的战场上的两朵小花。 阳子的脸颊贴在她后背上,轻閉眼眸喃声细语。 “你跟我不一样,即使丢失了手中的鲜花,你也还有机会去重新拾起。就算眼前的花朵已经枯萎,但你一定要记得,最美丽的花朵永远都在你的脸上。灰原小姐,请不要丢弃你的笑容。” 啪嗒,啪嗒。 两行清泪从茶发女孩的眼角流淌到面颊,带着火焰的橘色光芒滴落在地上形成了小小的一滩。 「我在哭吗?」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 「明明是比自己小十岁的女孩子说出的话。」 「明明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模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让我觉得姐姐就在身边呢……」 灰原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情原来是这个女孩一生都穷奢极侈的心愿。 嘭! 第五架飞机在她们身边炸开。 碎石与泥沙跟着暴风扬起来,眼看她们两个就要被炸飞,这时另外两道人影飞快地跑过来将她们扑倒。 “光彦,元太!”步美担心地大叫,他们两个见到了灰原的异样,不顾危险解开安全带再次奔了回去。 “啊——” 两个女孩都安然无恙,可是光彦和元太都受了伤,血迹从他们的肩膀处流了下来。 “你们没事吧?”灰原痛心不已,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害了大家。 “灰原,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你原来是一个喜欢花朵的女生,也不知道那朵花对你而言有多重要……”光彦疼得直冒冷汗,可还是故作坚强地咬着牙硬挺出声。“但是我发誓,一定会再次帮你找到同样的花!” “当然,我跟步美、柯南都会一起帮忙。”元太忍着剧痛笑了出来。 “你们……”灰原心中一阵酸楚。 前五架飞机都被烧成了骨架,火油马上就要淌到他们这里,柯南焦急地大喊:“你们快点!真的没时间了!” 元太和光彦分别拉着灰原与阳子搭上了飞机。 高压转子转速上升,涡轮被APU中的高压空气带动旋转,柯南拉住操纵杆踩下油门,飞机进入滑行。 第六架飞机在他们身侧轰然炸开,暴风将他们乘机上的挡风玻璃层层卷碎,大量火花与金属碎片一起喷到了飞机舱内。 “啊!”步美抱住头。 塞斯纳全力加速,火油与他们的机体擦身而过,与此同时,天堂厅的承重柱断裂了。 整个屋顶全部与航站楼楼体脱离,侧翻向下压碎了十几层楼,巨响中,火焰与烟雾啃噬着废墟从几百米的高空中下落,一片碎裂的残骸犹如世界末日中的景象。 千钧一发之际,最后一架塞斯纳402从那片火沼里挣脱而出,白翼突破浓烟划上天穹,在黑夜中不停闪烁着信号灯。 几个孩子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黑色的天空上,几秒前他们所在的地方全部消失,那里已经变为燃着冲天大火与烟柱的深坑。 下方的人群一片哗然。 博士担心的仰起头,望着天空中忽闪忽闪的信号灯,嘴里喃喃着:“新一……” 大量冷气流从破洞的机窗漏进里面,攀升高度刚刚突破一千米,而就在这时,刚刚以为终于摆脱掉所有危险的他们再次被卷入下一场噩梦之中。 整座机舱内突然开始发出蜂鸣报警,红光闪烁,EGT计量表的指针以违反常理的速度向下褪去。 “发、发生什么事了?”元太不知所措地看着环绕在身边骇人的报警声。 柯南脸色惨如白纸,眼睁睁地看着仪表板上的EGT表针掉入红线以下。 “糟糕!”他沙哑着嗓子,“刚刚的爆炸炸漏了这台飞机的油箱!” 难怪他看到机体突然变轻,原来机油在半空中全部洒了出去。 “不行,控制面板也失灵,已经没办法再攀升了!”柯南死死握住操纵杆,浑身发抖地大叫。 “可是,就算不能攀升,我们不是也可以从机场跑道那里迫降吗?”光彦对柯南的反应表示不解。 “啊——”灰原猛地愣住,她想了起来。 “就是因为那样才糟糕!”柯南激动得连全身伤口都在向外渗血,“我们现在的海拔高度是4千英尺,如果就这样迫降下去,那么迫降的地点将是四公里外的机场跑道,也就是——” ——GIN布置的雷区!! 报警红光一刻不停地在舱内闪烁,柯南保持住最后一丝冷静,尽量简短地将情况告诉他们。 “机、机场的地下被人埋了炸弹?”几个孩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不到三分钟,”灰原瞳孔失真,“我们就会灰飞烟灭……” PFD上的无线电高度计量表的数字条开始向下滚动,开启最后的生命倒计时。 “可恶!”柯南一拳砸在仪表盘上,冷汗与鲜血遍布全身,“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历尽磨难终于从航站楼中逃了出来,却没想到更大的危机竟是在束手无策的天空上! 孩子们都被吓呆了。 挡风玻璃碎裂,迎面而来的气流让他眼花缭乱。柯南苦笑了一下,松开操纵杆放弃挣扎,无力地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这几天来,他推理出了杀害藤原小姐的真凶,找出了阳子的身世,破解开不可能犯罪的真相,见证小兰与园子创造奇迹,配合她们拆除掉最后的炸弹,甚至成功挑战449公尺的高度……克服了无数的难关。 然而这一次,他们毫无疑问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开始回忆起过去那些与江户川柯南所珍惜的人们一起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与毛利兰的告白、与毛利小五郎的互相调侃、与铃木园子的拌嘴、与阳子和藤原小姐的合影、与孩子们一起搜查案件、与灰原哀默契地搭档、与阿笠博士一起乘坐甲壳虫…… ——与工藤新一一起寻找真相。 人生如同电影般丰富,他已经很满意了,快进到这里,戛然而止的结局似乎也不坏。 他想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快速掠过的黑白画面却突然暂停在某一帧上。 甲壳虫? ——等等! 柯南的大脑一阵爆鸣,手臂已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足球腰带。 片刻,他看着手中拿起来的那个装置,眼睛越睁越大。 这是——! “是博士发明的氮气加速器!”光彦与元太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异口同声地叫道。 “我们还有机会!”步美尖声说。 灰原满脸震惊。“工藤,你要用这个冲出雷区?” 他脑海中疯狂的想法逐步落为现实。 “反正继续这样下去也是等死,”柯南嘴角仍挂着苦笑,“只能奋力一试了不是吗?” 高度计量表掉到了3.4K英尺。 塞斯纳如同失足的大鸟一头栽下,快要与空气摩擦出火花。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灰原,拜托你联结系统!” 柯南拉出伸缩吊带绑在座椅上,打开舱门跳进漆黑的天空。 灰原坐在副驾驶迅速接过柯南的位置,连接蓝牙打开CMD命令提示。 博士的编程她有参与过,她还记得程序编写代码。 离月亮好近。 那个发光的圆盘好像就在头顶,下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跳出舱门的第一刻,柯南立刻就被气流卷飞,处于失重状态。 失速的飞机拽着吊带在一千米的高空中拉着他向下坠,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冷风劲爆地往鼻子和耳朵里面灌,只能眼花缭乱地看着发暗的天空从自己眼前一霎而过。 “不好,再这样下去的话……” 柯南几次想伸手把加速装置贴在机腹的位置上,可是失重状态下根本连碰都碰不到那里,他连着被气流带得在空中连续翻了好几个空翻。 本就遍体鳞伤的他体力几乎透支,视线越来越模糊。 柯南苦苦坚持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千万不能晕过去……工藤新一,求求你再坚持一下,如果你晕过去他们就全完了!」 “柯南,你要加油!” 阳子的上半身从破洞的窗户内探出来为他打气。 看到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柯南的内心产生出了无限的情结。 “阳子,回答我一个问题。”他下沉的身影依靠着月亮,“如果在未来某一天,你对你的妈妈感到突然陌生,或者说,她变成了你不再熟悉的样子,你会怎么看待她?” 阳子的长发迎风飘舞,一往情深地对着天空呐喊: “我的妈妈为了洗礼我,独自迈向了通往天堂的道路。我一直都知道我印象中的她有可能不是真正的她,甚至发生过某一段漆黑的过往让我不再认得她,但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她变成了怎样的人,无论她去了哪里——” 她滚烫的热泪迎着月光洒向夜空。 “——我都永远爱着她!” 柯南打开加速装置的磁力开关,强力鞋同时变成了彩色。 阳子的回答让他全身涌现出无尽的力量。 柯南头部朝下,摆出足球中倒挂金钩的姿势,接着松开双手。 那一帧,那一秒,所有的物体都产生了时停。 思念聚集在他的右脚,身边的气流疯狂上涌。 “啊啊啊!”柯南/新一:“去吧——!!” 一阵爆发声后,加速器带着一串闪电如倒坠的流星般向上飞去。 装置上的电磁铁不偏不倚地吸附在了机腹上。 柯南迅速按下伸缩吊带的收缩按钮,吊带将他拉回了机舱内。 “灰原!”他大声示意。 “一切准备就绪!”灰原十指如飞,迅速敲击出最后一串字符,电脑开始加载进度条。 高度计量1.8K英尺,重力加速度让飞机越坠越快。 所有人都如坐针毡地盯着那根进度条缓慢加载到100%。 但令谁也没想到的是,屏幕上煞白的一片亮了一下,接着显示出“请输入密码”的界面。 “什么!”柯南脑袋顿时一片雪白,“怎么还有密码!” 填空的上方,赫然浮现出一排字样。 ——如果福尔摩斯在机场抓住了罪犯,那么他所乘坐的飞行航班号是多少? “这、这不是博士的谜题吗?”光彦吃力地叫道。 “竟然被他设置成了密码!”步美快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啊,那我们岂不是……”元太也懂得后果会是什么。 “元太,你那时坐在前面,难道没看见博士的密码吗?”步美抱着最后一丝生机提醒元太。 “可、可是我只顾吃喝了啊!”元太不好意思地回答。 “这个密码锁是一次性的,只要错了就会回到主界面。”灰原眯起眼睛推测道,“根本不会再有第二次重来的时间了吧。” “快给博士打电话!”柯南焦灼地大叫,“不、不行……来不及了,没有时间跟他说明情况!如果不在半分钟之内想到的话——” 他疯狂地撕扯着头发,头皮都快要抓出血丝。 马上就要迫降了! 十万火急之时,竟然还要去猜他那天完整状态下都没有想到的谜题。 而且是生死线上最后的推理! 「保持冷静,一定要冷静……」 耳旁狂风呼啸,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他闭着眼睛将谜题默念了一遍。 “柯南……”步美担心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 高度计量900英尺,数字已经由白变红。 舱内的红光似乎越闪越快,蜂鸣声越来越大,似乎在疯狂提示着他们最后的倒计时。 已经能清楚地感受到地面冲自己面前黑压压地扑来。 在这最后的绝望时刻,柯南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孩子们都以为他疯了,只有灰原在默默注视着他。 但下一秒,他想通了一切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其实我一直都很在意的不是谜题本身,而是博士说的那句话。”柯南开口了,似乎是在为灰原单独做解释。“——‘专门出给柯南与灰原的谜题’。我在想,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有没有可能并不是指谜题的难度是凭他们几个小孩子的水平猜不到,而是指——这个答案包含的内容其实只有你我才知道?” “咦?”灰原惊讶地睁大眼睛。 “什么叫凭我们几个小孩子呀。”光彦不高兴了。 柯南没有回答他,继续向下解释。 “谈及福尔摩斯,那背景当然是在英国,所以要用英文来解答,这是第一个暗示。而‘航班号’也就是我们需要输入的密码。现在的题干并没有加上博士一开始对富士川机场的介绍,可见答案跟那些没有关系,那么这一整句话里唯二所剩下的两个名词——就只剩下机场和罪犯所犯下的罪恶了。” “Airport和Sin?”灰原还是没有想通,“这里面有什么意义吗?” “那么,我们在机场里经历过一系列罪恶事件后,是被一个只有你我知道的‘什么东西’引导到这样的结果中来呢?”柯南斜眼冷笑,“灰原,你试着把这两个英文单词连起来快速读读看?” “Airport、Sin,AirportSin,Airportsin……” 灰原小声默念着,忽然,她猛得一怔,发出带着答案的惊叫声:“——APOPTOXIN!” 柯南保持着冷笑。“至于‘福尔摩斯’就更好解释了,把‘夏洛克’这个姓氏拆分为‘シ-ヤ-ロ-ク’也就是罗马音‘Shi-Ya-Ro-Ku’,便成为了‘4869’的一种读法。” 灰原看着柯南输入的那一串字符,不禁喃喃道:“博士的谜题还真是恶趣味啊。” “这是什么?”步美痴痴地问。 她从一开始就没听懂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谜题,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东西……她从平日里就察觉出柯南与灰原跟其他的小孩子有所不同,不管怎么相处,都总是感到与他们两个之间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隔阂,她说不好那种感觉是什么,她也产生过把小哀视为情敌的想法……但是如今在生死关头看着他们互相理解的模样,自己完全插不上一句话,又面对这串莫名其妙的字符,她内心的不安和距离感变得越来越深。 可是就在步美胡思乱想的下一秒,一向冷淡的灰原主动拉住了她的手,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个嘛……是让本来素不相识的你我从相遇、相识、相知——到最后变成好朋友的信物。” 步美愣住了。 高度计量500英尺! “拜托了,博士!” 柯南大叫一声,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量拉起升降舵。 机头迅速挑高,加速器从沉睡中醒来,炮筒内闪现蓝光,四周大量空气被能量压缩住,一阵风暴山呼海啸,集中一点璀璨爆发! 塞斯纳几乎贴在地面上重新向上攀升。 飞机喷发着压缩氮气猛烈燃烧出黑蓝火焰照亮黑夜,如同划破天际的星彗。 驾驶舱内报警蜂鸣,空气都跟着抖动起来。 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加速,他们瞬间冲出几百米开外。 但压缩燃料终归有限,况且推动着如此的庞然大物,很快氮气就燃烧殆尽。 没有动力支持,塞斯纳紧急迫降,但雷区尚未完全跨越…… 飞机咣当一声斜着摔在机场跑道上,轮胎瞬间压爆,起落架七零八碎,尾翼的一边摩擦到了雷区的边缘—— ——轰轰轰!! 一枚炸弹引爆,接着连锁反应引燃其他炸弹,数十万吨的炸药大规模连环爆炸,在整座机场跑道上方掀起了漫天尘土,泥沙激起千万道,形成了一个巨型伞状火云! 就连在真正的战场上也几乎见不到如此恐怖的景象。 “啊——!” 爆炸就发生在他们身后,巨大的气浪几乎要将飞机撕碎成铁皮,耳膜几乎要被这方圆一公里的炸弹爆炸声震裂。起落架和轮胎报废,在恐怖的暴风气浪前,货真价实的飞机像玩具一样被轻描淡写地掀翻在空中连着转了几个跟头,最后机腹贴着地面猛烈摩擦,带着一串如同电钻斜着插入地面产生的巨型电火花被暴风推着前进。 炸弹愈炸愈烈,黑夜被熊熊烈火照成了白天,尘土扬起上百公尺高,大地都在颤抖! 被飞机摩擦而过的那片土地形成了一道深深的犁沟,涡轮发动机、机翼、尾翼、机身……飞机如被五马分尸般,无数零件带着大火七零八落地向下掉落,一边狂奔一边被大地与暴风解剖,很快只剩下了一个圆柱形的内舱向前猛冲——接着舱门渐渐开裂,尾部后半截与机头前半截整个脱离! 机腹下面的铁皮被一层一层扒开,多亏煤油全部漏光,不然他们马上就要被炸死在舱内。 一路猛烈的颠簸与爆炸轰鸣让柯南眼冒金星,他全身骨折加烧伤,浑身鲜血淋漓,一动不动地被安全带绑在驾驶室上颠碎了五脏六腑,命悬一线。而前方疾速激起的尘土从前挡风处毫不留情地拍在他身上。 操作面板整个熄灭,那吵死人的报警终于停止了。 但即将要随之停止的——是柯南的心脏。 爆炸产生的气浪威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被肢解成残渣的机舱不但没有减速,反而用更快的速度朝机场东侧冲出去。 犁沟越拉越长,拉出了几公里远,马上就要超出机场跑道的范围了,而那前方—— 是富士川河…… 所有为了活下去的努力,所做的一切力所能及的挣扎,马上都会在前方化成泡影。 “……” 柯南只残留着一丝意识,他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连喉咙里面都被鲜血堵住。 他全身的力气只能堪堪睁开眼睛的一条缝,注视着死亡的迫近。 他尽力了,他真的尽力了。 但是他太渺小了,机关算尽也抵不过天命。 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任何方法能逆转结局。 没有一刻感到过如此轻松。 耳畔的爆炸声,孩子们的尖叫声,狂风的呼啸声,飞机与地面的摩擦声…… 全部都化为零。 眼前一片白光,脑中残留的一丝意识化为生命中最后的片段。 (——米花乐园里—— 新一:“小兰,我很喜欢福尔摩斯的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兰:“哎呀,又来了,不知道不知道~” 新一:“那就是——”) 柯南仿佛是豁然开朗。 那就是—— (新一:“如果我生命的旅程到今夜为止,那么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视死如归。” 「兰,我们可能真的要永别了……」 生命很美好,也很脆弱。 他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路旁的一片樱花瓣飞落下来,沾上了那独有的香气,视野全都变为了樱花染粉,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过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飞机冲到了富士川河畔。 “柯南、柯南……柯南!”小兰从昏迷中呢喃,越来越大声,最后大喊了出来。 她心底一直紧紧联系着的某根细丝断裂了。 开天辟地的巨响声从富士川河畔传到了航站楼这里。 就好像黄昏最后响起的一次钟声。 「……」 「……我这是……」 「在哪里……」 眼前好像是粉色。 柯南:「这是另一个世界么……」 刚才那些噩梦般的声音全部都停止了,所有恐怖的烟火与爆炸就好像梦醒般一眨眼消失不见,一切都化为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安宁的流水声。 月亮又干净又明亮。 天堂果然很美好。 他刚打算睡过去,却突然感受到身体传来疼痛。 「什么……」 “……我还活着吗?” 柯南睁开眼睛,一片樱花瓣悄悄地落在他的眼睛上,原来视线中的粉色是樱花的颜色。 他们静静地躺在富士川河边。 奚奚的流水从眼前流过。 灰原也打开眼睛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们、好像没事?”元太愣愣地问。 “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们好像得救了。”光彦也从九死一生的情况中活了下来。 “为、为什么?”步美问道,以刚刚的速度冲过来,他们毫无疑问会掉进河川里。 但残缺的机舱却像发生了某种奇迹一样停在了河边。 “那是——”灰原突然想起了什么,跳下机舱眼神瞥向地面。 「哈哈,原来如此……」 与此同时柯南全都想通了,脸上浮现出五味杂陈的笑容。 “博士,你的发明还真是碍事啊……”他躺在驾驶室,仰头望着明亮的夜空喃喃自语。 甲壳虫的引擎声如他所愿从远处传来。 “喂——”博士一行人开车赶了过来。 “新、柯南,你们没事吧!”博士颠着大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第一个跑过来,“我好像给你们添了麻烦。” 柯南半边身子被元太扛着,一瘸一拐地勉强走到博士面前,浑身是伤的他血肉外翻,身体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但是他仍然努力露出微笑。 “不好意思,博士,看来是我赢了。” “啊?居然要一个月只吃和食!”阿笠哭丧着脸。 “不可以反悔。”灰原抱起胳膊发出了她个性的语气。 “对啊对啊,那是博士自己承诺的。”元太指着阿笠坏笑着说。 “正好可以帮博士减减肥呢。”步美跟着摸了摸博士圆滚滚的大肚子。 “哈哈,和那只熊猫有得拼呢~”园子也捧腹大笑。 “熊猫?”阿笠显然不知道园子指的是什么。 “哈哈哈~”只有小兰“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你爸爸在夏威夷也教你开私人飞机么?”博士拉过他们几个小孩子,犀利地吐槽。 “啊?”柯南大跌眼镜。 “哈哈。”连灰原也忍不住乐了出来。 在人们的谈论声中,拂晓的光悄然而至,从富士川河的尽头渐渐驱散黑暗。 天亮了。 尾声: 富士川街道又被卷起一阵烟尘——黑白双间的客车擦动道路两侧的树枝,惊动了睡梦中的阳光,那正是第二天一早拉柯南他们返程的车子。 “这位小姐,车票每人600元。”车掌彬彬有礼向第一排的园子鞠躬。 “哦,车上所有人的票我全包了,”园子阔气地递出一张万元大钞,“麻烦您找我400元零钱,谢谢。” “那是当然。”车掌接过纸币,拿出四枚百元硬币找给园子。 园子一只手开心地接过亮闪闪的硬币,就着窗外的阳光去晃小兰的眼睛。 “嗯?”小兰注意到她。 “拆弹的英雄小姐,”她神秘兮兮地说,“猜猜我有什么惊喜要送给你?” “惊喜?”小兰意外地向园子背后看了看。“什么啊?” “当当当!~”园子将背过的手拿出来。 “这不是——”小兰惊喜地叫了一下:“那时娃娃机里的鸳鸯吗?原来你把它们带出来了!” “你那个时候一定想过要送给新一当礼物吧。”园子早就看穿了小兰,毕竟是多年的好友了,小兰的心思她再了解不过。 “可是园子你……”小兰又看了看园子陷入犹豫。 “我没什么啦,阿真那边大不了送点别的。”园子将鸳鸯塞进小兰手里,“千万别忘了这可是咱们俩友情的证明!” “我们两个的友情才不需要用什么东西证明呢。”小兰微笑着回答她。 最后一排的座椅上,灰原正在那里扭着头望向窗外发呆。 柯南坐在她身边,全身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几乎要用纱布绑成了木乃伊。目暮本来安排用救护车拉他,却被他拒绝了。 “那孩子真天真,竟然用花朵比作我的笑容。” 灰原看着车窗中倒映的自己的脸淡淡开口。 “所以嘛,你应该多笑一笑。”柯南见风使舵打着哈哈接茬,“不要总是那副凶巴巴的表情嘛。” 他本来以为灰原会用死鱼眼扭头瞪他,并补上一句“我就是一脸凶恶你想怎么样?”,但出奇的是她没有任何反应,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望着窗外。 “怎么了,小哀?”步美看见灰原将头扭向窗外一直闷闷不乐。 步美转过头对光彦和元太嘀咕道:“要不然我们把那个……” 柯南注意到了他们在窃窃私语。 一束梦幻蓝光冲进灰原的眼睛里。 “什——”灰原来不及反应便被步美打断了。 “这是阳子送给我们的,因为她有花粉症,所以没办法照顾。” 元太也抢着说:“看见你那么在意那朵花,我们就猜到你不开心一定是因为那朵花的缘故啦。” 光彦红着脸说:“所以我们商量把这朵花送给你,希望你心情好一点。” “啊……”灰原动容地望着嬉笑的三个人。 「这帮小鬼,挺体贴人的嘛。」柯南望着他们眨眨眼。 “啊?那不是我的铃兰草吗!”最前排的园子眼尖,伸手去跟步美要。“之前说好了拿大餐跟你们换。” “园子姐姐,这朵不行!”步美鼓起小嘴露出坚决的态度。 “谁稀罕你的大餐呀,这是我们要送给灰原同学的。”元太冲她做鬼脸。 “快点给我!”园子气急败坏,跑下座位去抢。 “你这大人怎么抢小孩子的东西呀,真是不像话!”光彦拿着花赶紧躲开她,向后排扔过来,“元太,传球!” 车内顿时闹作一团。 光彦传给元太,元太又传给步美,步美小心翼翼地拿给灰原。 “谢谢你们,不过,我已经不需要了。”灰原的一句话差点把柯南的下巴惊掉。 当初为了铃兰草不要命的是她,这会儿又不要了。 “啊……”步美还以为是灰原生气了。 灰原温柔地拍拍步美的后背。“没关系,你们送给小林老师吧。” “可是你……”元太还在担心灰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之前几次都因为那朵花丧失了理智。 “灰原,下次我一定帮你采到更漂亮的花。”光彦还以为灰原那么喜欢漂亮的花。 “谢谢你,我很期待。”灰原对他们会心一笑,转过头看着柯南。 「信念吗?」 又一片铃兰草花瓣在微风中飘出车窗,就像要去追寻樱花瓣的足迹,两种香味交织在一起。 红蓝两片花瓣在朝阳中翩翩起舞,就像对着大地洒下了无数的光芒。                                  (全文完)

《天堂上的洗礼》(下)别所惠麻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