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隐》（四十五）

       天依拨开灌木丛的枝叶。

       白发的少女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握着玉佩的纤手无力地垂到地上。

       天依默然不语，静静地走到师姐的身边坐下。少女犹然记得，当初，天隐的弟子仅有她们两人，每次自己亲眼目睹那些面目可憎的魍魉的暴行，心情跌入低谷的时候，言和也是每次都这样默默地陪在自己身边，不发一言，箫声往往会回响着，明明有声音，却总是让人觉得无比安静。

       那时自己的眼神，一定也和现在的师姐一样，无力而空洞。

       “别怕。”天依还记得言和在自己耳边轻声的话语，“别害怕。”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现在天隐门有了好多新面孔，绫、龙牙、墨姐、楚楚、悦成、战音……但是少女永远也忘不掉，自己在天隐最初的时光里，这位师姐无言的陪伴。言和在她的眼里像是一座大山，任何时候，只要靠上去就能获得无比的安宁，哪怕天塌下来，也会被沉默地顶住。

       天依沉默良久。

       “天依……”

       “我在。”

       “我遇到战音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如同炸雷一般。

       “战音她！？”天依不觉惊呼。

       “她变了。”言和说，“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什么？”

       “错误。”

       “错误？”

       “看上去有一种感觉，这种事物存在本身就是错误的。”言和说，“就像魍魉给人的感觉一样。”

       天依没来由地一阵战栗。

       “走吧。”言和站起身。

       “那战音……怎么办？”天依犹豫着问。

       “我得通知星尘。”言和的语气已经不再有虚弱的感觉，听上去平静而镇定，仿佛刚才那个无神而虚弱的言和从来不曾存在过，“千年以来，天隐身上出现魍魉的特点，这是第一次。”

       天依望着师姐的背影。

       纤瘦的少女望着某个方向，任由风吹动耳边的白发。天依眼中的背影，与少女平日的身姿，似乎并无两样。腰间挂着的长箫也随着衣袂飞扬而起，这枝过去曾无数次为天依的心灵带来安宁的长箫闪着青翠的光，似乎映着主人的内心。

       远处的林中，银色长发的少女在慢步行走。黑色剑鞘的长铗横在手里，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剑鞘。青色的衣摆夹杂着银白的发丝，随风飞扬。那双曾是碧蓝和淡紫色的异色瞳孔，如今变得血红，仿佛妖冶的血蝶，但血色本应象征着的疯狂，在她的眼神中全然不见，少女的眼神平静而淡然，仿佛一块通透的血色的冰块，哪怕摆在空地上，也会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躲得越远越好。那是一块被毒蛇围绕着的红色宝石，象征着血液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