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

15岁那年，我与森林魔女签下契约。 与我，她赐予我至高无上的法力。与她，我对她终生不判、不逃。 我是这个世界的弃子，三岁丧母，十岁父亲另娶。在继母与继兄的挑拨下，十一岁被扫地出门。 我游荡于世间，尝尽了人间疾苦。我走街串巷，终日乞讨，依然食不果腹。 我会因与各地乞丐抢夺地盘而冲突，常常因势单力薄被打的一身伤。 也会因与野狗抢食被追的无处可躲。野狗当真凶猛，尖利的牙齿深入皮肉当真疼痛难忍，因此，我怕极了狗。 后来，即使是那些年龄尚小，还不懂露出爪牙伤人的小奶狗，也依然会让我出一身冷汗。 在人间飘荡的日子里，我乞讨过，偷过，抢过，求过，被追过，打过，唾弃过，关起来过。就这样，我依然拖着不属于这世间的这具身体，苟延残喘。 我时常觉得，也许明天我就死了，被狗咬死，被人打死，冷死，饿死。然而，三年了，我依然游荡于人间，不人不鬼。 在人间游荡的第四个年头，我误入一片森林。我已经两天不曾进食，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靠着意识强硬撑着行进。夜色迷离中，我不幸被枯枝绊倒，倒地滚入深谷，不省人事。 醒来时，我身在一座古堡里。我环顾四周，似是在做梦。身下是柔软的床榻，身上也不知何时被换了干净柔软的丝绸衣。眼前是淡粉色的床幔。 拉开床幔，屋子里一片金碧辉煌，桌椅华丽，物器齐全。 突然的，我起身碰到了头顶似铃铛的东西，发出了叮铃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急忙从床榻上下来。此时，我才惊呼，我居然浑身无一处损伤，并且觉得浑身神清气爽，精力充足。 好奇和惊讶胜过了身在陌生之地的恐惧，我在屋子里转悠，对着不曾见过的富丽景象感叹不已。 突然，不知从哪处传来了声音:“你醒了，感觉如何?” 我被这突然而来的深沉女声吓得浑身激灵。 女声再次响起:“你别怕我，我是救你之人。这几天你先在这里好生待着，平日里会有人来给你送饭，过几天你自会见到我。” 不见其人，能闻其声?我被这怪诞的一幕吓得身冒冷汗。 “你是谁?你在哪里说话，出来！” 女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道:“你别怕我，你只好生待着。” 之后那女人似乎是走了，屋子里再度寂静起来。我冷静下来细细思考，莫非她是妖怪？我被吓得浑身一颤，不知所措间，一股强烈的倦意袭上心头，我像是被附体了一般，身体已不由自己，朝着床榻走去。 我再度醒来时，便看见桌子上摆放着丰盛的食物。我被食物的香味深深吸引，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这等美食。我狼吐虎咽，三两下解决了食物。吃饱喝足后，我倒没了之前的恐惧。如果她真的是妖怪，要取我性命，食我肉身，我也认了。我之前就知道，我不会是一个长命百岁的人，那这生命里提早死去的一点变数，又何须在意？只希望那女妖怪吃我时给我一个痛快，我便感激不尽。 在这屋子里吃过了十五次美食之后，我见到了那个我一度认为先是要将我养胖，再来吃我的女妖怪。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完整的墙体上突然出现了门一样的形状，然后这块长方形的墙体先是前移再是左移，便出现了一道门，一位衣着全黑的女人走了进来。 怪不得这屋子没门，妖怪进门压根不用门，临时就能挖一个。 看着她紧逼我而来，我被吓得连连后退。我的嘴唇已经失了血色，脸色惨白一片。之前不怕死的冷静已荡然无存。 她目光紧盯着我，嘴角带着一抹笑。此刻，在我眼里，只觉得那抹笑后面藏着一张血盆大口，随时能将我生吞活剥。 她的手心里窜出一股黑色的烟雾朝我而来，我便被带到她的跟前。 “我说了，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我被吓得哆哆嗦嗦:“真的，真的吗？” “当然。季霖，15岁，无父无母，不对，父亲尚在，只不过他不要你了，你是被这个世界所抛弃的人，流浪了四年之久。”女妖怪一一列举着我的情况，我更加恐惧于女妖怪的神通广大。 女妖怪上前来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她仔细打量着我，深色的瞳孔盯的我背冒冷汗。 “你无家可归，我这里可以留你。你也瞧见了，我这里要什么有什么，而且”她说着更靠近了我，脸几乎要贴上我的脸，她的瞳孔也在我的眼前放大：“我可以传授给你法力，你只要悉心学习，便可以应用自如，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可以随便进出这间没有门的屋子。” 她后退了几步，盯着我的眼睛再一次问到：“怎么样，而且跟着我，以后你也不用流浪街头，不用忍饥挨饿，不用被恶狗追着咬，不用被人拿棒子打，我教给你法力，那时候，他们于你而言，就是那地上的蝼蚁，任你揉圆搓扁。” 女妖怪再一次说出引诱我的话，我不懂，像她这样的妖怪，要制服我，根本不用说这么多，因为我根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就像她说的，此刻在她面前的我，也是一只她可以随便揉圆搓扁的蝼蚁。 我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起她的话来，听起来这好像对我没什么损失，可我觉得女妖怪不会这么好心，我还是忌惮或许她有阴谋陷阱等着我。 “如果我不答应，你能放我走么？”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她哼笑一声：“放过你？我费了这么大精力把你带来，你叫我放了你？” “哈哈哈哈哈。” 她狂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无稽之谈搬大笑。此刻，她的笑声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魔般渗人。 既然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为什么还要问我，感觉像是我真的可以选择一样。我只觉得这只女妖怪阴森无比。 “考虑好了吗？”女妖怪再次问到。 我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硬着头皮点头：“我答应。” “跟我来。” 女妖怪把我带出了门，我这才发现这座房子的庞大，简直就是传闻中皇帝的宫殿。女妖怪边走边向我介绍：“我是这座森林的魔女，我叫娅妮，这是我的古堡，我用法力将这周围隐身，所以森林里的樵夫，猎户都不会找到这。我在这座古堡里生存了几千年，看着你们人类生生死死，你们的寿命不过数十载。” 她说着忽然转过头来：“所以，忠心跟着我，你才能活的长久。” 我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僵硬着点点头。 她看着我的样子，轻笑一声，又开始说到：“我不逼迫你跟我签订契约，但是你不答应，只好被我吃了。” 虽然在她面前我是弱如蝼蚁，但是我还是被她无耻的语言气的牙齿打架。可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不怀疑她真的会吃了我。 她又说道：“答应和我签订契约，必须要你真心诚意，不然契约不会生效，契约不生效，我还是会吃了你。” 我被她的一个又一个吃了你吓得后背冒汗，在心里祈祷她的契约不是叫我一辈子服从她，我不想一直跟着这个女妖怪，她与我而言，就像是催命鬼，随时会要我性命。 我们来到了一个厚重的大门前，她手一挥，掌间便又窜出一股黑色的魔力，那厚重的大门便在我们眼前敞开。我越发觉得她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她带着我走进昏暗的屋内，进去后我才发现，墙的四壁上有着正正方方的凹槽，但是凹槽似乎不浅，且高，我看不见里面是否装了东西或者装着什么东西。 我们走到屋子中间，立在屋子中间的是一个一人粗的棱形柱，步上几节台阶，我们来到柱子顶部。柱子顶部印着字体一样的东西，我却认不得。 女妖怪看着我露出慌张的神色，她却轻笑了一声。不过并不像之前那般阴森森的笑，倒像是不以为意的轻笑。 “在这里滴入你的血液，我们的契约就正式生效了。” 她看着柱子顶部，印着字体旁边的盛着不知名液体的凹槽说。 我很想问问她这个契约的内容是什么，可是又怕惹恼她，她会吃了我。我害怕的不知所措，心想我宁愿被那些人追着打，而且如果我跑的够快，那些人就追不上我，我还能逃过一次毒打。 她见我迟迟没有动作，又恐吓起我来：“怎么？你是想被我吃掉么？” 听见她又说要吃掉我，我吓得浑身一激灵。我不怀疑她话的真假性，她长着一张一口能吃一个小朋友的阴森样。而且妖怪怎么可能不吃人？ “我签。”我急忙回道。她递给我一根头发，我发懵的瞬间，头发便变成了一根细针，我怕疼，轻轻扎进指尖一点点，就有一滴血掉进了凹槽的液体里，逐渐与液体融为一体。那女妖怪看见了，满意的笑出声。然后她也滴了一滴血在液体里，我突然发现之前已经与液体融为一体的我的血液怎么突然就凝聚成了一滴完整的血液，并且追逐着女妖怪的血液，直到两滴血紧紧贴在一起。 女妖怪又发出一声满意的笑：“好了，契约已经生效，那你就要终生对我不判不逃，否则契约就会让你受到反噬，从而让你生不如死。” 我听着她渗人的话，直觉得自己掉进了无底深渊。 此后她又把我带回了之前的屋子里，指着床榻上那些吓到过我的像铃铛般的东西说到：“这叫修灵匙，以后身体受伤或者不适，它可以帮助你快速修复。” 我惊讶的长大嘴巴，怪不得我之前掉下山谷还能毫发无损，原来是这个东西。 女妖怪又说道：“以后除了学习法力，我让你去做事之外，你的时间都可以自己支配，不过不要想着忤逆或者背叛我，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就算你逃跑了，你也会因为背叛我而受到契约的反噬”，突然她的脸贴近我的脸，嘴角咧出一抹诡异的笑“所以，最好乖乖待在我身边。” 我连忙说我不会。 之后，她当真悉心教我学习法力。光是瞧见了她法力的冰山一角，就让我震惊不已。我幻想着她有如此厉害的法力，如果我能全部学习，并且刻苦练习，会不会有朝一日，可以摆脱她的控制。 所以我真的十分用心学习法力，我也发现此后的日子里，她对我态度温和，不再像逼我签订契约时那般令我心生惧意。我在她面前倒是慢慢大胆起来。渐渐地，我竟生出了待在她身边也不错的想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待在她身边学习法力已经三年有余。 想来这是我在人世间过得最美满的一段时光。我练习法力，空余时间观赏古堡溪间的鱼儿，与古堡树枝上的鸟儿打趣。女妖怪也时长过来和我一起吃饭，我以为妖怪是不会感到饥饿，不用吃饭的，没想到她会按时吃一日三餐。每次用餐时她都叫人准备很多好吃的饭菜。有时看着她的脸，我会渐渐神游天外，比如，有一瞬间我会觉得她不像是一个女妖怪，冷硬的脸部线条让我觉得她是一个男妖怪。 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让我忘记了她始终是个女妖怪，而我们之间还存在着契约，距今，我竟是连契约的内容是什么都还不知晓。 平静的日子终于被打破。她说是时候让我履行契约了。 我猜想过契约定不会简简单单，却没想到如此丧心病狂。 她说叫我去挖少男少女的心脏，挖够一百颗，契约便可解除，如若我不履行契约，一旦契约感知到我的背叛，我就会受到契约的反噬和惩罚。 即使过了几年平静日子，我依然不敢怀疑她话的真假性，因为此时，她就一改之前的温和样，用一副阴森可怖的面容对着我。 我害怕被契约反噬，可我更怕用我的双手去挖心，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听着她让我去挖少男少女的心，我害怕的发抖，手里喝水的杯子差点从手里滑落。 可是我不能被她发现我不愿意，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我。所以我答应了她，决定再做打算。 又过了胆战心惊的五日，她终于来提醒我了：“是时候让你出去了，记得我的话，你可以不用着急一下子就为我带来100颗心脏，但是你不能毫无动作。” 我轻轻扯起嘴角，以示我的决心，让她不要怀疑我。 她果然信了我：“既已如此，去吧，让我们的契约兑现。” 我点点头，应下。 我从古堡结界出来，我知道她肯定叫人盯着我，可是我还是要赌一赌。 我先使了分身术，欲打乱她的视线，我将一部分分身隐身，一部分插到大街小巷。我祈祷着她可以被我迷惑，给我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三天了，她真的没有找来，真的被我甩掉了？ 此时我已经离开之前的城，到了一个名叫淮扬的城镇，当晚，我便找了一家客栈歇脚，这里距离上都上千公里，一时半会她应该不会找到我。我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住了下来。 结果三更时分，正在睡梦中的我被一股巨大的邪风惊醒。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了人们的惨叫声，求饶声。 她找来了，如此之快。并且，她动怒了，正在杀人。 意识到这个，我被吓得嘴唇泛白。 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因我而死，我从二楼客栈出来，就见到了正在一楼杀人的她。地上躺着三具尸体，客栈老板和两个小二，一个小二我记得，今天晚上给我送过饭菜。 一瞬间，我心痛到直不起腰，为什么要让无辜的生命因我而死。 她却一点也不因为杀了人而心生异样，我甚至在她眼里看见了杀人的痛快和疯狂。 对啊，对啊。她可是个妖怪，我又震惊什么呢，还真的以为几年的平静相处，就可以忘记她不会杀人？可以忘记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妖怪？ 她手里正掐着一个客官的脖子，眼睛却紧紧盯着我，她的嘴角挂着一抹邪笑，那抹邪笑让我害怕到仿佛有人即将要将我扒皮抽血。 我冲下楼，双手拉她的手臂，我想让她放开那个客官的脖子，再不放手，他真的会死，我不想因为我在多加一条无辜的人命。 突然，她的嘴角的邪笑放了下来，目光也变得一瞬间的无措。 我被这无端的变化弄的不知无措，突然的，我发现她手湿了一块，我才惊觉我不知什么时候掉起了眼泪，一滴滴掉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放开了那位客官，一把拎起我的衣襟，勒的我脸色铁青。 “敢跑？你答应过我什么？不判、不逃！你敢言而无信！”她冲我吼道，吓得我浑身发抖，此刻她的威力比起一个女人，更让我觉得像是一个盛怒中的男人。 我吓的仿佛失言了一般，嘴唇哆嗦，就是发不出一个字。 之后，我被带回了古堡。她将我关了起来。铁做的栏杆被施了法术，我一碰，便将我震慑的仿佛心脏都要跳出来。她倒没有惩罚我，我也一直没再见到过她。她只每天派人给我送来饭菜。 被关了一个月，我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想着只要她不让我去挖心，这样我也认了。然而像是应证我心里所想一般，她就出现了，她看起来很平静。 她盯着我看，却没有说话，我想，她一定是在想怎么惩罚我，或者杀了我。因为我答应过她，不判、不逃。她这样一个高傲的妖怪，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背叛她，忤逆她？ 门被打开，她往进走一步，我吓得后退一步。她似乎被我的连连后退惹恼，她突然发疯一般几步冲上前来掐住我的脖子。 我想，完了，真的是来要我的命的。一瞬间，我不想挣扎了，不挣扎或许还能少受点罪。所以我闭上了眼睛，安静等死。但是我等了几秒，迟迟没见她用力，我睁眼，见她盯着我，表情却恢复了平静。 我讶异。 她平静地出声：“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挖别人的心，还是我挖你的心？” 挖我的心？要是她直接痛快地给我一掌，或者一剑，那我肯定选死。可是她要挖我的心，那过程想想我就作呕，觉得浑身疼痛难忍。我无法承受挖心的过程和痛苦，我怕疼，我真的怕疼。 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利索的死法？ 我想，此刻，我的表情一定痛苦极了。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这次我没在她的眼里看到无措，她的眼里只有冷漠。 我哭着点头，说我会好好实现契约。她放开了我，我跌坐在地上。她走了，门开着，我知道她让我出去了。 我回到我之前住的房间，睡了一天，我在犹豫，我真的要去杀人吗？我以前虽然偷过别人，抢过别人，可是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我甚至没有杀过一只小动物。 我痛苦地抱头痛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答应什么契约，为什么我会遇见这样的事情。我幼时丧母，父亲也不要我，我流浪，我过着那样悲惨的日子，可是上天还是不放过我。为什么，为什么…… 清晨，我从古堡结界出来，来到大都热闹的街道。这里人群密集，各种商贩叫卖自己的商品，街道两旁的客栈，饭店里传着小二的叫喊声，客人的点菜声。大街上逛街的少男少女，老人孩子络绎不绝。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如果我挖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少男少女的心，便就会引起父母寻找莫名不见了的孩子的恐慌，然后慢慢的，有一天人们会发现消失的少男少女越来越多，人们越来越恐慌，大家吓得不敢再随便出门，尤其是少男少女，被吓得日日哭泣。这样热闹的场景便消失不见了，人人恐慌度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放声大笑，眼泪掉了一脸，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要这样逼迫我？为什么？ 我在外面待了一天，一无所获。晚上她来房间找我，我知道她对我的踪迹了如指掌，她只是在给我适应的时间，然而这时间不会太久。 “今天感觉怎么样？”她问我。 “还行，我会适应的，给我一点时间。”我平静地说着。 “当然，毕竟你是个人类小儿，对自己的同胞下手确实应该给你一点时间。”她善解人意地说着，我却笑不出来，连扯起一点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她叫人摆上了饭菜，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去挖心，就这样平静的日子不好吗？有一瞬间，我觉得我要控制不住自己问出来了。 她真的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不，她本来就是妖怪，魔女，和恶魔又有什么区别，而我，却总是因为她这张人脸，忘记她是个恶魔，是个妖怪，和我是不一样的。 寅时初，我趁她熟睡，偷偷到我们签订契约的地方。这里她平时不让我靠近。我应该进去看看，或许我可以想到办法毁掉契约，这样以我现在的法力，我藏起来，她应该找不到我。就是因为契约，让她能轻易发现我的踪迹。 我试着打开大门，可是我发现以我的法力，根本打不开。 一定有钥匙，她上次是用手掌打开的，难道和她的手有关?还是因为她强大的法力可以让她打开这道门？我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看。 每日寅时都是这妖怪最脆弱，也是入睡最深的时候。我必须成功，万一让她发现，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而且她也很可能因此吃了我。 我心跳的仿佛心脏已经盛不下它，我蹑手蹑脚到她的屋子里，她的左手掌连睡觉时也是握紧的，当真是谨慎！ 我轻轻在她的左手边吹气，希望她能打开手，可是并没有成功。她似乎被痒到了，手动了动，却并没有打开。 我不敢施法，怕她有所察觉。我又用手帕轻轻扫她的手，希望痒能让她摊开手掌，依然失败。 我着急的乱转，寅时一过，她的睡眠就轻了，到时候我不得不离开，否则一定会被她发现。着急忙慌中，我的衣角不小心将桌边的杯子扫到地下。清脆的杯子碎裂声响起，我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再动。 数十秒钟，我抬起头来，发现她依然在熟睡中，我缓缓吐出一口气。惊喜的是，她的左手已经打开了。我轻轻靠近她的左手，发现在她的手心竟真的有一枚小小的记号，我将它记在心里。 再次来到我们签订契约的屋子前，我咬破手指，将记号画在手心，施法竟真的打开了这扇厚重的大门。我惊喜地差点出声，不敢耽误，赶紧钻进屋子一探究竟。 屋子没什么变化，还是我第一次来时的昏暗模样。我直奔屋子中间的的棱形柱，发现并无大的变化，那些字体还在，凹槽里的液体依旧，液体里的两滴血液像是两个相依的人一般紧紧贴合却并没有融合。 要怎么做？把我的血液拿出来？这哪一滴是我的呢？要不都拿出来？这样真的能解除契约吗？ 我还是决定试一试，我施法想把液体拿出来，可是却怎么也办不到。我难过的想要痛哭。余光中，我瞟到了之前在墙壁上见到过的四四方方的凹槽，我一一查看起来，发现凹槽都是空的，我疑惑这里有这么多四四方方的凹槽，怎么都是空的？我心生不解，直到最后的三个凹槽，每个里面都装着一颗心脏。 我顿时被吓得跌落在地，支撑我漂浮在半空的法力不见了，我被吓得脸色惨白，额头上顷刻间就冒出了冷汗。可是我却觉得冷极了，四周都是阴森森的寒气，冻得我颤抖不止。我突然想起了之前逃跑到客栈被抓时倒地的三具尸体，是他们的？ 我想大哭，我想大喊，我太害怕了。她真的是恶魔 ，真的是恶魔。 谁可以来救我，谁能救救我？我必须要解除契约，我必须要离开她，离开这个恶魔。 我迷迷糊糊地起身，想继续找破解契约之法，我一定要离开这个恶魔，离她远远的。 我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突然，我好像意识到什么。我开始数那些墙壁上的凹槽，越数恐惧就越侵蚀着我。真的是一百个，整整一百个。 在签订契约之前，这里就有一百个凹槽了，为我准备的。这一百个凹槽需要我挖一百颗心来填满。明明我知道她让我挖一百颗心，可是看着这些凹槽，我依然怕的不知所措，怕的浑身发抖，仿佛那些凹槽里此时此刻已经躺着一百颗心，每颗心上都长着眼睛和嘴巴，它们紧紧地盯着我，张着嘴向我叫嚣着喊冤。 我奔溃地大叫，我发了疯一般不能控制自己，我好像忘记了会被发现一般不受控制地大叫。害怕和恐惧侵蚀着我的大脑。 然后我晕厥了。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我是一只狐狸，我的身边时常围绕着另一只俊秀的狐狸。我梦见我们互生情愫，后来情不自禁地相吻，却被另一只狐狸撞见，他说两只雄狐狸接吻真恶心，他鄙夷我们，将我们的事告诉了狐族长老。 狐族长老谨遵狐规，将我们逐出师门。我们从此不受管束，不受族群异样的眼光，不用压着各自的感情，可以大大方方表达对对方的喜爱之情。就这样，我们过着幸福的日子，我们仿佛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存在。可是他受伤了，被人类的猎人射中心脏。原来那打猎之人是人类皇族三皇子，是灵珠子转世。我痛哭，我想办法救他，可是还是看着他的生命渐渐消逝。我怕极了他会离开我，我不允许，我不允许我的爱人离开我，留我一人在这人世间。我用灵力延长他的寿命，我几乎用尽了灵力，却依然救不了他。 我去求狐族长老救他，我答应狐族长老，只要他可以救他，我就乖乖回到狐族，彼此永生不见。长老说他可以理解我对他的感情，但是作为狐族长老，他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他给我指明了一条道路，说一切看我的造化。 于是我来到天庭偷取蟠桃。当我躲过蟠桃园的土地，拿到蟠桃之后，我开心不已，甚至忘记了被抓的恐惧。我带着蟠桃返回人间，将蟠桃喂于他，他真的日渐好转，恢复了几日，便真的恢复如初，并且法力有所增长。 我惊喜不已，和他拥抱大哭，为这劫后余生。可是我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天庭的追罚。我被剔去法力和前世的记忆，贬成凡人，终生在人间受苦。他痛苦不已，只好去求狐族长老救我。狐族长老无能为力，最后地煞魔找上他，说只要我能亲自抓一百颗少男少女的心脏，用这些心脏炼铸我的前世之身，我便能复活。于是他和地煞魔签订了契约，他要在我二十岁之前让我挖够一百颗少男少女的心，否则他将被地煞魔吸尽精力而亡，而我将永世在人间受苦。但若他成功，我们便能一世一双人。 地煞魔曾因犯下天条，被贬下界来，成了这无处可去的恶魔。所以能让人间动乱，能让天庭玉帝头疼，他何乐不为。 我从梦中惊醒，望着眼前这个守在我床榻前的女人，我痛苦不已。此刻，我觉得我才是那个被挖去心脏的人，我的心太痛了。 “ 小昂，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我哭着锤他。 “不，不能，我不能让你死，为什么你要答应那个恶魔，为什么。” 她变回了我记忆里的样子，还是那样俊秀，他抓着我的双杀按在胸前，眼泪糊了一脸：“你听我说，没关系的，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好吗？你知道的，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在这人间受苦。你知道吗，每当我看着你被别人欺负，被野狗追着咬，我的心都痛的不得了，可是我却不能帮你，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他擦一下脸上的泪水，抽噎地说：“你还是那样，那么善良，那么不忍伤害别人。我知道的，我其实都知道的。你知道看着你被我逼着去挖心，看着你恐惧，痛苦，我又心痛的要死掉，我常常要坚持不下去了，想要把一切都告诉你。”他摸摸我的头：“我的霖霖，真的对不起。” 我们相拥着哭泣：“不，不，没有对不起。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们一起去找地煞魔吧，就让他吸走我们俩的精力，我陪着你好不好，我们一起死，我什么都不怕。” “嗯。”他抱着我答应。 “那我们之前签的契约怎么办？”我哭着问他，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抱着我，告诉我，那是骗我的。 我问她为什么变成女人的模样，她说女人的身体，灵力消耗小一点。 之后我们在古堡里一起过了十分幸福的一年岁月。我们每晚相拥而眠，清晨他为我亲自准备早餐，我们面对面吃饭，我喂给他他喜欢的烤鱼，他喂给我我喜欢的炖鸡肉。我们每顿饭都做最好吃的饭菜。日升，我们在古堡里相拥而坐，读读书籍，或者他给我讲些趣事逗我开心。日仄我们携手去看古堡花园里盛开的鲜花，去喂溪水里欢快游动的鱼儿，和古树上的鸟儿斗嘴。 只要和他在一起，无论去哪，都好。 我在人间的二十岁终究到来，我们十指相扣，来到了地煞魔眼前。我请求他把我的精力也一并吸去吧，他答应了。 我和小昂相视而笑，身体的痛苦被内心的幸福所消食，我们十指紧扣，在黄泉路上也要如此。然后我们奔赴下一个地点，在阴曹地府，我们也要做最幸福的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