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世界2：末日】第18章：会战与潜入

洛阳邙山军事基地。

风已经停了，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云朵，没有阳光，空气似乎变得黏滞且浓稠了许多，以至于阳光无法穿透大气层。雷电风暴过后，天空就变成了这个模样。其实，天地之间依旧广阔无垠，美国人制造的这场雷暴并没有改变大气结构，只是这铅灰色的天空让人感到压抑，沉重。 雷电风暴已经过去了约36个小时，至今没有收到智能机器再次发动进攻的消息，或许真如美国人所希望的，深空已经随着日本列岛一起沉进了太平洋底，被埋葬在了万顷碧波之下。 两个小时前，美国人的侦察卫星证实了这一点。随风球看过卫星发来的图片：原本日本列岛所在的位置是灰沉沉的海水，一望无际。九州和四国已经完全消失了，本州只在海面上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岛屿。某个岛屿的中心位置有个接近圆形的湖泊，但湖泊中流淌的不是海水，而是赤红的岩浆。9524告诉随风球，那儿曾经是富士山。 只有北海道没有沉入大洋，但札幌以南的渡岛半岛分崩离析，整个北海道由先前不规则的星形变成了三角形，面积也减少了许多。 作为一个国家，日本已不复存在。钻地炸弹、强效振荡器和雷电风暴，这些加在一起，就造成了如此可怕的结果。 这就是美国人在上一场战争中不肯动用的地球物理武器，据说威廉总统给这次的行动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雷神之怒。与堪称惊天动地的“雷神”相比，所谓的“天罚”只不过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的游戏。 天罚杀死了几十万人，雷神又杀死了多少人呢？1000万还是2000万？虽说他们是电脑人，可严格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受了深空控制的人类。相比深空，造出了这种武器的人类似乎更为可怕。 远处好像有什么动静，随风球抓起胸前的望远镜，对准了山坡下的地面。视野中是两条哈士奇，它们曾经是宠物犬，现在则成了四处游荡的野狗。 两条狗的嘴角都滴着血，它们在啃食地上的死尸。随风球胃里泛起了一股酸水，下意识地拎了身边那柄国产的CQG狙击步枪。他刚刚架好步枪，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遮住了瞄准镜。 “它们只是想要活下去。”9524的嗓音低沉沙哑，还带着一丝疲倦，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也是，狗狗们想要活下去。它们以前是家庭的宠物，扑食猎物的能力已经严重退化了，到处可见的人类尸体是最佳的食物来源。 随风球呆了一会儿，放下步枪，转过头默默地看着9524。那晚从雷电风暴中逃生之后，9524就像变了一个人，往日活力四射的9524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忧郁且沉默的9524。 随风球知道为什么，整个世界的人全部死光9524也不会在乎，她只在乎一个人——delta247。日本沉没，她爱的delta247已经死了。 他们俩此刻正待在山坡上的一座瞭望哨亭里。基地内人手不足，随风球和9524主动请缨担任了瞭望哨，qwer则去了医疗部，帮忙救治受伤的士兵和民众。 说是哨亭，却修建得非常坚实，整体用将近一米厚的青石砌成，里面还另堆了一层沙袋，简直像是一座堡垒。哨亭四壁上开了扁平宽阔的射击窗，视野良好，能清楚地看到基地正面数公里内的动静。除了那支CQG狙击步枪外，哨亭内还配备了一挺重机枪和一具榴弹发射器，火力充足。但9524还是带上了她的电磁步枪，随风球也带上了他那把XM8-Ⅲ。随风球知道，他们需要的不是更多的武器，而是安全感。 哨亭不远处的一面峭壁上开了一个圆洞，那是基地的主通风口。通风口足足有一人多高，外面装了一层合金防护网，里面是一架巨大的排风扇，双层扇叶正在缓缓旋转。山坡下原本是基地的地面部，前几天的战斗中，地面建筑全部被摧毁，因为逃来避难的民众人数太多，又在废墟中搭起了一排排简易营房。 据墨白说，基地内至少容纳了10万人，已远远超出了配给极限，最多一个星期，库存食品就会消耗殆尽，但难民仍在不断地涌来。全国各大军区基地的情况都是如此，或许全世界都是如此。 这些基地都是绝佳的攻击目标，此外还有更多没有自卫能力的民众，他们随时都会死在智能机器的枪口下。这场仗不能拖下去，拖延愈久，伤亡就愈惨重，人类只能速战速决。 或许美国人的决定是正确的，随风球忧郁地想。 可是前天晚上那一幕幕场景实在太恐怖了！无数道风柱勾连天地，巨雷在耳边震响，闪电劈开长空，上百米高的巨浪迎面而来，他甚至看到一整栋大楼在巨型龙卷风中旋转，其间还隐约能看到人类的肢体…… 这情景就像是世界末日提前来到。随风球夹着香烟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连忙用左手抓住了右腕。手腕不再抖了，但心脏又在阵阵紧缩，所经历的这一切，今生今世他都不会忘记。 随风球突然无比怀念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他无知却快乐，对未来满怀自信。但未来就如同眼前的天空，灰暗阴沉，他不知道以往的岁月还会不会回来。 “别发呆了，打起精神来。”9524抛下香烟，架起了自己的电磁步枪。随风球微微一愣，随即举起望远镜望向远方。 岩石、草丛、公路和被击毁的车辆。尸体、尸体，更多的尸体……没有什么异常。但随着望远镜的转动，一个漆黑发亮的炮塔出现在视野里，像是一辆崭新的主战坦克，但没有涂装，也没有标志。随风球调整焦距，拉近了视野。现在他看清了，那不是坦克，它的体积比主战坦克要小一些，履带很宽，前高后低，中间是一门口径不算太大的主炮，主炮两侧是两挺多管机枪，机枪下方还各有一个六联装火箭发射器。 前所未见的新型装甲战车，这玩意儿是深空造出来的，比机械蜘蛛更具威力的战争机器。随风球骤然觉得喉咙发苦，心脏再次缩成了一团，一股深沉的无力感从心底升起，进而弥漫全身，望远镜几乎脱手掉落。 深空并没有被消灭，人类动用了“雷神”，甚至不惜毁灭日本列岛，但依然无法摧毁深空。 远方烟尘滚滚，一个个黑点在烟尘中时隐时现。越来越多相同的战车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是整整一支装甲大军。 “发警报！”面对敌军，9524立即恢复了活力，她将瞄准镜对准为首那辆战车，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电磁动能弹射出枪膛，不偏不斜地钻入了装甲战车的炮管。炮塔上腾起了一股青烟，每秒8000米的速度赋予了弹丸极为可怕的动能，轻而易举就穿透了炮塔，如同磨到极致的钢刀切开了一块黄油。 可那辆战车并未停止前进，它转动炮塔，两侧的机枪同时锁定了山坡上的瞭望哨。9524低声咒骂，又把瞄准镜对准炮塔下面的部分，再次扣动了扳机。那儿看上去像是动力舱。装甲车的履带终于停止了转动，越来越多的青烟从炮塔上升起。9524又开了第三枪，那辆装甲车彻底瘫痪了。 山坡下的瞭望哨也发现了来袭的装甲部队。“03瞭望哨报告，03瞭望哨报告，基地正前方发现超过一百辆装甲战车，型号不明，准备迎敌！准备迎敌！”发出警报的哨兵竟然忘了汇报战车的距离及密度，显然也有些紧张。 这些事以前都是交给防御系统或无人侦察机去做的，但智能武器受到了深空控制，无人机也不例外。在前几天的战斗中，驻军付出了惨重代价才肃清了基地内的智能机器。整个基地的智能防御体系已不复存在，人类只能依靠这种原始的方式搜索敌人。 人类是用20世纪的作战方式和来自未来的智能机器交锋的。 一辆装甲战车越过被击毁的那辆战车，接着又是一辆。战车的发烟管开始喷吐白烟，烟雾的比重比空气稍大一点，低低地悬在车身周围，片刻后，整个战车群都笼罩在了白茫茫的烟雾之中。 就在这时，随风球听到了一阵尖厉的嘶鸣，上百道炽亮的火焰拖着白烟划过天空，向着战车群飞去。基地仅存的几门多管火箭炮开火了，可是对方已经提前把自己笼罩在了烟雾之中，深空似乎能够预知人类的每一步行动。没有雷达，失去了视野，又没了卫星信号修正，仅依靠惯性导航的火箭弹无法对战车群造成更大的杀伤力。 密集的爆炸声远远传来，地面微微颤动，声音听上去很沉闷，就像是云层中的沉雷在震响，爆炸的闪光被裹在白色的烟雾里，就像是点亮了一团团光幕。烟雾中腾起了十多股黑烟，那是被火箭弹击中的战车，但是更多的战车并没有受损。 白雾持续蔓延逼近，一点点闪光不断在烟雾中点亮，白雾变成了疯狂闪烁的红色光幕，战车开炮了。大地在密集的巨响中不住地震颤，石块和沙砾被震离地面，雨点般落在随风球背上。在这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还夹杂着反坦克导弹和火箭弹刺耳的嘶鸣声，以及人类隐隐约约的惨叫声。 深空的目标是山下的难民安置区，难民们毫无反抗能力！但随风球对此无能为力，他全身缩成一团，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漂浮在雷云中的一片羽毛，随时都会被巨雷震成粉末。 “笨蛋！”9524拉开随风球的手臂，嘴唇贴在了他脸颊上，也只有这样随风球才能听到她的声音，“合上面罩，拿上你的装备，跟我来！” 随风球急忙合上面罩拎起突击步枪，震耳的爆炸声果然减弱了很多。刚刚跟着9524奔出瞭望哨，看似坚不可摧的哨亭就在一声巨响中坍塌了。灼热的气浪如同一张巨掌拍在两人背上，其间还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块，9524和随风球被掀离地面，远远摔进了乱石丛生的草丛里。 似乎过去了许久许久，又似乎只是仅仅一瞬。随风球艰难地爬起身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他手脚酸软，几乎抓不住步枪。炮击已经停了，四周是一片奇怪的寂静，只有耳朵“嗡嗡”作响，像是被爆炸声震坏了耳膜。 9524半蹲在不远处，把电磁步枪架在一块石头上，静静地观察着山脚下的动静。随风球爬过去也向山下望了一眼，然后他愣住了。100多辆战车静静地停在距离基地不远的地面上，其中只有20余辆在冒着黑烟和火光，其余的战车看上去完好无损。 9524瞄准一辆战车扣动了扳机，动能弹击中了炮塔侧面的火箭发射器，引发了一串剧烈的爆炸。周围的战车没有任何反应，它们确实被摧毁了。 随风球掀起面罩，再次举起望远镜，他注意到飞溅的弹片击中附近的战车后并没有弹开，而是附在了战车的装甲上。战车装甲被磁化了，空气中也有一种很清新的味道，像是被电离过。高强度电磁脉冲能够造成这样的效果，但基地是用什么方式制造的电磁脉冲？作战服内的空气交换机还能工作，应该没有受到脉冲的影响，这又是怎么回事？随风球的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一时想不明白基地驻军用了什么办法。随风球询问9524，9524也是一头雾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下了山坡后两人才明白，驻军使用的是一种尚在实验中的武器——定向电磁脉冲发射器。 发射器安装在一辆大型载重卡车上，足有5米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又短又粗的炮管，应该是超导磁约束管道，后面还耸立着一个类似抛物面天线的装置。两人赶到的时候，墨白正在指挥一名士兵把卡车开进基地内。 墨白告诉弟弟和9524，这种武器体积太大，耗电量更是惊人，尚不能用于实战。基地内这台发射器刚刚组装成功，是国内唯一的一台原型机，还没来得及进行试射。因为智能战车用火炮袭击基地收纳的难民，首长情急之下才下令把发射器拖了出来，没想到居然一举奏效。 9524盯着电磁脉冲发射器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们应该分享这种武器，这玩意儿可能无法用于进攻，但用来防守还是蛮够格的。” 墨白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刚才我已经把这个想法向首长做了汇报，但军委会是否同意分享，估计还要经过一番讨论。” 有了这种武器，虽然一时无法改变人类被动挨打的整体战局，但抵御智能机器的进攻将会变得容易许多。 夜，无星无月，一道无形的波纹无声无息地划过天幕，缓缓地降落在了山坡上。周围的空气水波一样晃动起来，一架“心神”战机缓缓出现在夜色里。 座舱打开，delta247纵身跃下。山坡上的瞭望哨被摧毁，负责值守的两名哨兵都站在半山腰，一个望着山下，另一个则靠在树上打着瞌睡。整个基地都沉浸在一片夜色之中，只有山脚下的简易营房中透出几点灯光，没有人发觉delta247的到来。 delta247穿过树丛，迈着轻快的步子向打瞌睡的那名哨兵走去。哨兵听到了动静，刚刚睁开双眼，delta247的手掌已经切在了他的喉咙上。哨兵双手抱住咽喉，贴着树干缓缓坐倒，喉咙里“咕咕”作响，嘴角不停地溢出血沫。这一掌击碎了他的喉骨。另一名哨兵机警地回过头，但delta247又鬼影一般闪到了他身边，一把短刀深深地没入了他的咽喉，哨兵一声不响地栽倒在了delta247脚下。delta247转过视线，无动于衷地看着被打碎喉骨的那名哨兵，直到他摊开四肢，停止了呼吸。 山坡上只有这两名哨兵。delta247转头四下张望，最终目光落在了峭壁上的通风口上，从那里可以悄悄潜入基地内。 delta247从怀中取出一把勾爪枪，略微助跑几步，就腾身跃在了半空。勾爪拖着一条缆绳“嘭”的一声弹出，准确地抓住了通风口外的合金网，delta247的身影优雅地在空中荡过，攀在了合金网上。 今晚他有很多事要干，活捉9524；杀死随风球和qwer，这两个人破坏了深空的渗透计划。此外，他还要找到人类的定向电磁脉冲发射器以及发射器的设计图，深空给邙山基地的守军准备了一件小小的礼物。 这将是忙碌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