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同人——迷鹿的归途

大漠的沙尘被夜晚柔旭的微风托举至空中，随后又微不可见地隐匿于浓稠的黑夜中。如沙粒同样柔软的，是天上一尘不染的星幕，或许它们便是会闪烁的沙粒，在生命的周期渐次凋零之后，当最后一缕光热消耗殆尽之时，便会来到这边星辰的坟场，在静谧的风中安睡。 “......唔......”深沉的暮色仿佛深海般静谧而沉重，让意识本能地坠入幽深的黑暗，但不知何起来的一缕亮色火光似乎澄澈地烛照而起，也暂且驱散了那宛如梦魇般的昏沉。 “.....我这是......”他有些茫然而艰涩地缓缓睁开眼眸，在遥远而朦胧的橘黄色光晕中有更为灵动的实体跳动着闪烁，最终浮现为飘摇于晚风中的篝火。 “.....你把子弹打完之后就昏死了过去。”在与自己相对的朦胧中，似乎正有一双机警如兽的眼眸监视着他的举止，分明那明澈的嗓音如此熟悉，却又冻结着陌生的坚冰，“.....比我想象的还要脆弱。” “.....唔.....是露西亚啊.....”跳跃的黑色暗点逐步被侵占视野的火光驱散，同时也照亮了露西亚脱离圆润的脸庞，或许是她最近几日的莫名疏冷所致，她的脸庞在火光中似乎也无法消融那仿佛深入骨髓的淡淡愁绪。他吃力地从绵软的沙砾上坐起，原本受创的左腿已经被简易包扎，“.....我的腿是你帮我包扎的吗，谢谢。” “.....无所谓，比起客套我更想问个问题.....”露西亚将平日归鞘的长刀拄在手心，尖锐的刀锋缓缓摩梭着圆润绵软的沙砾，似乎刺穿了大地脆弱的肌肤。她微微垂首，略微凌乱的额发间一双朱红的眼眸正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我们现在沦落到这副境地.....这到底是该归功于你那两个队员的护卫不力.....还是你无能的指挥呢？”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抱歉。”他近乎不假思索地避开了让现况更为复杂的答复，但或许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次任务失败的缘由。任务中的露西亚身上的帕弥什浓度在战斗时急速攀升，随行的无人机也立刻调转炮口转向他们，自己在混乱中被击伤左腿，一并失去了与里和丽芙的联络........... “.....没想到你会像个受气包一样这样妥协......”露西亚凌厉黑发下的眉宇微微扬起，随后又旋即苛刻地颦蹙垂落，明澈的眼眸中似乎正传递着复杂的凝视，一丝愠恼仿佛一支细流无声注入平静的海洋。 “........因为我不允许一个外人这样指摘我小队的队员。”他强忍着左腿撕裂的疼痛挣扎着撑起自己的脊梁，仿佛一只被人捻伤藤曼的爬山虎般笨拙，“....露西亚永远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本来还在猜想到底要多久你才会说出来。”正中下怀的黑发女孩缓缓起身，嘴角的弧度仿佛空无一物的玻璃般洁净，但越是洁净便越是虚无，“....看来也不需要多久。” “.....能请你告诉我一下她现在在哪里么？”他诚恳却也收敛着戒备，以纤毫分明的眼眸与眼前依旧灵动，却生性警戒的女孩四目相对，但不知为何.....分明眼前人的笑意已然被陌生的坚冰顶替，但他的内心却并不惶恐，反而陷入某种容纳的平静，“....露.....阿尔法.....” “.....谁知道呢，也许在格陵兰岛的一块浮冰上吧。”“露西亚”似乎漫不经心地微微耸肩，暖黄色的柔光为那绵长的双马尾嵌上了一道温润的镶边，也一同让她的影子狭长地遮蔽了他的脸庞，“.....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体现在是在哪里。” “.....请问是的确不知道，还是选择性遗忘呢？”他不动声色地让自己的眉宇高昂了些，仿佛是想徒劳地超越俯视着自己的阴影，那朱红的眼瞳宛若警示牌般制止了自己的僭越。 “.....你当然可以这样怀疑我，你甚至可以怀疑我这样顺理成章地取代她。”“露西亚”那平直的唇线缓缓荡漾起一丝寒凉的弧度，但这生人勿近的温度却仿佛诚恳地发自内心，她施施然半蹲于他的面前，随后轻轻伸手以指尖挑起他的下颚，“....你应该不会愿意吧？毕竟她可是你最亲近的部下，我没猜错吧？” “.......你........”那镌刻着戏谑的五官并无任何妩媚抑或撩拨，反而自令人心悸的英气中沁透出一股浅淡的如影随形的默然。而他面临这近似挑衅的话语却并无愤慨，或许是那清新如山茶的芬芳暂且包裹了他的缘故，他只能略显局促地试图别过脸去，“.....别开玩笑了。” “....你很紧张吗？看来你和她也不如我想的那么亲密。”她收回指尖，浅淡漾开的嘴角似乎展露些许上扬的意向，但那仅与颦蹙一步之遥的眉宇却依旧静止，仿佛天幕中永远无法抹去的阴云。她缓缓起身远离了他的脸庞，面容却急转直下地毫不避忌发自内心的嫌恶，“....放心，我不会那么做的，光是想想就足够让我感到恶心了。” “..............”他哑然失声片刻，只是就着被风吹散的火舌问出了那个藏匿于心间许久，或许本该永久藏匿的问题，“....你....还恨我们吗？” “............”轻鸣的刀锋顺滑地自沙地中升浮，随后又迅捷而无声地轻抵于他的喉间，她沉默地以这样的方式作为自己的回应，暗红的双瞳宛若刀锋般闪烁着冰冷的平静。 “.........”他并未畏缩于刀锋的寒凉，只是缓缓伸手握住如薄冰的刃口，仿佛试图以自己的体温融化这份无言的危险，只要她稍微发力，鲜血就会滴淌于颗粒分明的沙地。这并非是某种赌博，但他却又宛若赌博般倔强。 “....莫非你想表达你能理解我么？就用这种方式？”那暗红的眼瞳似乎因为氤氲的愠色而鲜亮几分，在火焰吞噬木柴的脆响声中愈发深邃，她的眼神宛如深潭，似乎从来不会反射任何晦暗抑或光鲜的景致。沉默良久，她最终垂落刀尖，侧身站立于他的身旁，“.....算了.....” “.....谢谢。”他凝视着两人眼眸中那别无二致的火光，被后者牵扯的影子也平行着仿佛并肩而立，仿佛能够一直蔓延出成见与误解的沙漠，宛如这片相连的星空一般不再支离破碎。 “.......我听说空中花园发明了一种灯来模拟日光，他们说其实灯光也能代替日光。”凛冽的晚风并不猛烈地吹拂，也让她的嗓音与额发交织着飘飞往风过的方向。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篝火，仿佛在将胸中的情绪收束为一个单纯的点，“...或许人为控制的比真实的还要方便一些，只在需要的时候打开，只照在需要照亮的地方，这样从某种角度看起来就永远也没有黑夜了。” “..........”听闻这番看似不着边际而匪夷所思的话语，他不禁有些困惑地偏过头，在暖黄色的镶边中端详那纵身于思绪的人，“.........” “.....于是你们顺理成章地控制了光明......”光影宛如两支师旅在她的脸庞短兵相接，让此间的冷冽与苍凉横陈于她的脸庞，“.....控制光明，真是恶心。” “...............”他在凛冽的风中抬头仰望，似乎想从夜空中的明星里找出空中花园发出的光亮，那是比星辰更为明灿的光点，时常沐浴在柔辉中予以地球的他们不假思索的慰藉，“.....或许是这样的。” “.....以前，我曾试着找出灯光背后的人，可最高处的灯光比我想象的还远，比我曾经的幻觉还远。”她的剪影被火光遗弃于沙洲的峰峦之外，随后又蓦然回首俯视着他，但那朱红的眼眸却并无任何高高在上的傲慢，仿佛有什么在眼眸中微微碎裂流出更为复杂的情绪，“....但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明天过后你们就又能心安理得地忘记了吧。” “.....我并不能保证我能回应你的期待，又或许你根本也对我没报什么期待。”他缓缓表露出一抹诚恳得近乎庄重的笑意，这似乎是他醒来之后的第一抹微笑，“....但既然机会难得，所以不妨把有些话全部说出来吧。” “.....所以你们也根本不会觉得愧疚......”她搂抱起手臂，仿佛要对他以及“他”的立场所代表的血淋淋的劣迹作最后的控诉，“....所以像我们这样的人就该像一滴水一样.....被你们的灯光蒸发，然后什么都不留下么？” “...........”他无言而艰难地独靠着没有受伤的右腿挣扎着站起，在短促的喘息后首次与她如此公平而自然地对视，哪怕自己比那倔强而尖锐的女孩高出不少，但他觉得这便是最为贴切的高度。他略微踉跄着缓缓向她伸出手，以一种颇为狼狈的姿态不由分说地靠近。 “..........”她不动声色地凝视着那仿佛要缓缓倒向自己的人，那冷漠而修长的眉宇毫无阻遏地在他脸颊的灰尘与血迹上滑动，最终还是以身体微微迎向快要倒下的人，随即稳稳接住了他。 “....唔......”他轻轻搂过那弥散着山茶馨香的温暖，仿佛自由落体劫后余生般露出一抹安然的微笑，“....没事的，我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你可以再多骂骂他们......我其实....还蛮想继续听的.....” “.....你还真是够乐天的。”她伸手搀扶住那略微轻颤的手臂，黑色额发间的眉宇似乎昂扬着某种凌厉的清爽，又有些格格不入地与束起的双马尾彼此呼应，“....告诉你，我对累赘可向来没什么耐心。” “.....如果你愿意让我链接一下的话，我就不是你的累赘了。”女孩的温暖宛若夜幕中的繁星般恒久存在，那那份触感却不能称之为温柔，就连那份若有似乎的吐息也不能称为温柔，因为温柔仅仅存在于真挚微笑之内。 “......不愿意。”“露西亚”不由分说地微垂眼帘，随后漫不经心伸手掠过他的双膝将来揽抱而起，仿佛某位风度翩翩的骑士守护起命运之中的公主，“.....抓稳了。” “.....额......能不能换个姿势......”这样的姿态过于柔弱，以至于他不得不进行必要的申诉。 “....真麻烦。”她无声喟叹一声，随后又举重若轻地一把将他抗在肩头，就此将仍旧蓬勃的篝火遗弃于沙洲之中。 “.....我们现在是要去做什么？” “.....找你那两个倒霉队员。” ...................... “..........”丽芙将幽灵模样的布偶轻轻悬挂于白色的窗前，随后又意犹未尽地为其添注了一抹写意的微笑，尽管空中花园从不需要晴天娃娃，但想要祈愿的心情却依旧存续。她纤细的指尖颇为虔诚地合握，低垂的睫眉仿佛纯白的花环，仿佛自言自语的祝愿中似乎夹带着几分怅然，“......希望指挥官下次不要再受伤了.....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所以待会儿有空吗？”基地的自动开合门顺畅地滑过，温热的声韵似乎随着蔓延的阳光一同填补了此间的几分空白。他跟随着走在自己身前的露西亚，不厌其烦地表明自己的些许心意，“.....要一起吃午饭吗？” “.....我为什么需要吃午饭？”她头也不回地表明自己的兴致寥寥，那原本规允收束为两股的乌丽长发此刻无羁地披陈于暖风之中，也一同将那素白的耳鬓遮掩，长发流溢而过的空气似乎也掺杂了些微令人怀念的气息，“....省点力气吧。” “.....那有兴趣去喝杯咖啡吗？”最近的他已然熟谙屡败屡战的真谛，因此这等挫败自然不足挂齿。 ”.....无聊的搭讪能不能适可而止？”她回眸浅淡地以眼眸表明些许耐心的缺失，清晨的阳光宛如分割好的橘子味蛋糕流溢于她的脸颊，却又轻描淡写被后者食之无味地摈弃，“....当指挥官有这么清闲么？” “...........”一旁已然熟视无睹的里面色淡然地别过脸去，似乎不愿再次目睹这般诡异的相处，他察觉到视线向此处遥望的丽芙，简单颔首示意后便坐回自己的座位，目光开始一丝不苟地在纸张之上游弋。 “.....里先生，指挥官是惹露西亚生气了吗？”丽芙浅淡的眉目似乎格格不入地展露几分有些浓重的忧虑，但那并不坚定的颦蹙却又被阳光涂抹上一丝近似欣慰的暖色，“....感觉露西亚最近队指挥官有些爱答不理的.......” “.....如果是的，那他一定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里漫不经心地任凭视线与笔尖在纸页间沙沙滑动，“.....你也觉得她最近很奇怪吗？” “....嗯.....”丽芙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澄明的眼瞳中随后又荡漾开一缕毫无阴翳的柔辉，“....感觉露西亚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我又感觉她还是那个她。” “嗯，深有同感。” “............”平行的辉光经由窗框的切分不再浑然一体，虽然支离破碎但却暖人依旧。空气里微不可见的尘埃仿佛一粒粒微小的恒星，在过于沉寂的氛围中也屏息凝神，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着笔筒，偶以眼角的余光观察沙发上被恒星们所围绕的女孩。 “......看我干什么？”哪怕仿佛是在闭目养神，那清晰如塑像的面容也坚守着如影随形的冰凉。她将双腿彼此交叠，以更惬意的姿势随性将腰间的长刀出鞘又回鞘，宛如杀伐前仪式感浓重的磨合，“....做你的事就好。” “....那个....有人在的话我有点难以静下心....”与其说难以静心，不如说那苍凉的刀光有些令人心惊肉跳，“....阿尔法小姐能不能考虑一下去外面休息？” “...当然不能。”某人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修长的睫眉依旧休憩般低垂，仿佛静止于绿枝上的蒲公英，嘴角浅淡如风的弧度也让她的侧容不由自主地柔和些许，“....一刻不离地陪着你难道不是她的工作么？我只是在帮她做她的工作而已。” “....这倒是的.....” “....你还看着我干什么....？” “......你把发型换回来了吗？”他有些过于芥蒂地凝视那随性披陈但并不凌乱的乌丽长发，后者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柔顺垂坠，似乎为那淡泊的五官添注了几分来自往日的姿容。或许又是因为那奇妙地心引力的缘故，他的心仿佛随着教堂中奏鸣的黑白琴键一同起落。 “.....因为我不习惯那样的发型，还是以前的适合我。”她有些微妙的颦蹙起眼眸间的璎珞，让那鲜明的红色以更为逼仄的形式直击向他，“......我昨天就换了，你难道之前一整天都没有发现么？” “.....诶....那个.....”他有些焦头烂额地闪烁其词，比起方才的惶恐，此刻萦绕于自己内心的更是一种来自平实岁月的局促，“....可能之前忙于工作.....？” “.....对，忙于工作。”她漫不经心地涨溢着寡淡情愫的冷淡红瞳，莫名置气地包裹上一抹圆润而稍显灵韵的幕布，那略显刻意地撩起的柔顺发丝似乎若有似无地凸显着某种区别，并非仅仅是昨日与此刻的区别，而是某种更为本质的界限。 “......抱歉.....不过我还是想说.....”他沉吟少顷，似乎是在斟酌着言语的距离，“....这样也很漂亮，很适合你。” “............”她缓缓别过脸，仿佛油盐不进的石头罕见转过身去。 “.....诶......”在他仍在不明所以地咀嚼某人谈吐中莫名的情绪时，通讯请求的声响又恰到好处地填补了这似乎会滋生尴尬的空白。他随后轻触页面，让哈桑那被年岁磨砺却依旧锋锐的眉宇显露于办公室内洁净的空气中，“....哈桑议长。” “.....早上好啊，听闻生命之星那边说你的伤已经好了，所以专程问候问候。”哈桑云淡风轻展露出褶皱之后的舒朗，他轻轻伸手摩梭起不甚光滑的下颚，“....嗯，看上去气色不错，而且也有在好好工作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得偷懒了吗....真是的....” “....您的语气仿佛是希望我偷懒一样....然而您的秘书却总是催我工作....”他的笑意已然恰有几分无可奈何，但自己也心知肚明，哪怕表面如此松弛与诙谐，眼前人也从不会只是专程闲谈，“....所以议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阿西莫夫向我递交了上次任务的简报，并希望你能带着露西亚去科学理事会做一些......”哈桑额间的褶皱似乎要比嘴角时常携带的微笑更为明晰，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顿了顿，“....按照他们的说法只是一些日常的检查和问询，文书工作而已。” “.....是嘛....我明白了...”他克制住让余光飘飞的欲望，让自己的所有顾及都悉数滴水不漏地藏匿于平静的面容之下，“...我会带她过去的，议长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就是.....最近第七扇区开了家咖啡馆，店里选用的都是阿莱迪的咖啡豆。”哈桑明眸善睐地微微举起馨香的瓷杯，“....有空你可以去尝尝。” “....好的，谢谢议长。” “....嗯，那改日再聊吧。”温厚沙哑的顿挫就此消逝，他也如释重负地本能向着窗边的女孩望去，但直到凝望少顷，这才发现自己已然开始如鲠在喉，或许也是直到此时他也才终于认识到.....她对于这个空中的世界注定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我会在你说之前拒绝。”她依旧侧坐于沙发上仿佛闭目养神，纤丽的眉目在阳光的逆抚下缓缓睁开，在纯粹的光辉下有几分绚烂，“....我在这里也待得够久了，是时候走了。” “.............” “......想必她和露娜也相处够久了，可能也已经想要回来了。”整洁的镜面倒影着女孩无瑕的面容，并让她与天幕的云影彼此交融，那素来直率的眸光也自镜面的反射凝视着他的身影，一改往日直来直往，“.....期待么？” “.....比起这个，我更想问问......你觉得这段时间过得如何？”似乎是不再因直率眸光而芒刺在背，他凝视的视线也过于专注了些，“....比如....还算开心吗？” “.....我么？除了不明所以的工作，我觉得这里没什么不好的。”她似乎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但言语的顿挫却并无任何漫不经心的搪塞，言行与举止之间有一方显而易见地说了谎。她缓缓起身，似乎稍显回味地环顾一番弥散着薄荷气息的屋内，“....这是她应得的，但不是我应得的。” “.....我......希望以后这也是你应得的。”他仰视着那眉宇间依旧撰写着浅淡愁绪的女孩，缓缓露出一抹并不笃定，但绝非虚情的微笑，“.....对了....其实我一直有个礼物要送你，但一直都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给你。”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她并不信服地轻挑眉梢，深邃幽清的眼眸似乎将他的身影全然囊括，其间似乎流溢着些许莫名的执着。 “.....不知道，所以给你挑礼物的时候才会感到有意思。”他如实回答道，直到方才他便感到空气中似乎氤氲着某种雾气，无色纤薄得宛如窗纱，让彼此的言谈朦胧模糊地交错。 “.....是么.....”她不置可否地微微偏过头，随后又微微俯身，深红的玛瑙中流动着些许难以亲近的固执，只是与他消磨时光般如此僵持。 “...........”最终，她伸出双臂揽过他的双肩，随后又坐在他的膝上，将他的体温轻柔地拥入自己的怀抱，“....之前你抱了我，现在我们两清了。” “.....原来这也可以两清吗？”他的双手想要任凭心绪的滋长尽兴回应，最后却在理智的规训下只是揽过她的双肩，让自己的脸庞轻靠于她清秀而白皙的颈窝。馨香与温度宛如云层，让他仿佛回到那场短促的自由落体，“.....不过，我感觉永远也两清不了。” “.....你刚才说的礼物....”她的指尖轻微掠过他的衣料，朱红的眼瞳被修长的睫眉所掩盖，仿佛在温暖被褥中情不自禁地有些困倦，“.....我先放在你那儿，以后你再给我。” “......当然，我一定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嗯。”她轻轻点点头，随后松开怀抱站向离他稍远些的地方，有些耿耿于怀地表露出一抹宣告胜利的微笑，“.....好了，接下来随你们了。” “......再见。” “........”她在离别前轻轻地挥手，像一只鹿温柔地亲吻即将告别的森林。 “..............”初晨时分的空气如若干瘪的海绵一般，贪婪地牟取着几抹朝霞散发的热量，若不加遴选便兀自入肺，那生涩的寒意便会如若某种尖锐的颗粒传递粼粼的痛感。但是那般的幻痛会随着时间消逝，阳光就像春天般永不缺席，而那些坠落在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平原上的雨水也会恒久留存，不会蒸发。 “......直到刚刚我都还在和露娜一起准备早餐，听到她的提以后我也就同意了。”此时此刻，恢复了往日鲜活的女孩浅笑着坐在自己身边，似乎一切都该如此时此刻般生动明晰，“....毕竟大家和指挥官肯定都很担心我......” “..........”他微笑着聆听着女孩的见闻，脑海中却偶有闪现那不知不觉被自我视作日常的冷冽身影。 但无论是前一瞬还是此时此刻，她都在如此鲜明地活着。 大漠的沙尘被夜晚柔旭的微风托举至空中，随后又微不可见地隐匿于浓稠的黑夜中。如沙粒同样柔软的，是天上一尘不染的星幕，或许它们便是会闪烁的沙粒，在生命的周期渐次凋零之后，当最后一缕光热消耗殆尽之时，便会来到这边星辰的坟场，在静谧的风中安睡。 “......唔......”深沉的暮色仿佛深海般静谧而沉重，让意识本能地坠入幽深的黑暗，但不知何起来的一缕亮色火光似乎澄澈地烛照而起，也暂且驱散了那宛如梦魇般的昏沉。 “.....我这是......”他有些茫然而艰涩地缓缓睁开眼眸，在遥远而朦胧的橘黄色光晕中有更为灵动的实体跳动着闪烁，最终浮现为飘摇于晚风中的篝火。 “.....你把子弹打完之后就昏死了过去。”在与自己相对的朦胧中，似乎正有一双机警如兽的眼眸监视着他的举止，分明那明澈的嗓音如此熟悉，却又冻结着陌生的坚冰，“.....比我想象的还要脆弱。” “.....唔.....是露西亚啊.....”跳跃的黑色暗点逐步被侵占视野的火光驱散，同时也照亮了露西亚脱离圆润的脸庞，或许是她最近几日的莫名疏冷所致，她的脸庞在火光中似乎也无法消融那仿佛深入骨髓的淡淡愁绪。他吃力地从绵软的沙砾上坐起，原本受创的左腿已经被简易包扎，“.....我的腿是你帮我包扎的吗，谢谢。” “.....无所谓，比起客套我更想问个问题.....”露西亚将平日归鞘的长刀拄在手心，尖锐的刀锋缓缓摩梭着圆润绵软的沙砾，似乎刺穿了大地脆弱的肌肤。她微微垂首，略微凌乱的额发间一双朱红的眼眸正饶有兴致地端详着他，“.....我们现在沦落到这副境地.....这到底是该归功于你那两个队员的护卫不力.....还是你无能的指挥呢？”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抱歉。”他近乎不假思索地避开了让现况更为复杂的答复，但或许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次任务失败的缘由。任务中的露西亚身上的帕弥什浓度在战斗时急速攀升，随行的无人机也立刻调转炮口转向他们，自己在混乱中被击伤左腿，一并失去了与里和丽芙的联络........... “.....没想到你会像个受气包一样这样妥协......”露西亚凌厉黑发下的眉宇微微扬起，随后又旋即苛刻地颦蹙垂落，明澈的眼眸中似乎正传递着复杂的凝视，一丝愠恼仿佛一支细流无声注入平静的海洋。 “........因为我不允许一个外人这样指摘我小队的队员。”他强忍着左腿撕裂的疼痛挣扎着撑起自己的脊梁，仿佛一只被人捻伤藤曼的爬山虎般笨拙，“....露西亚永远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本来还在猜想到底要多久你才会说出来。”正中下怀的黑发女孩缓缓起身，嘴角的弧度仿佛空无一物的玻璃般洁净，但越是洁净便越是虚无，“....看来也不需要多久。” “.....能请你告诉我一下她现在在哪里么？”他诚恳却也收敛着戒备，以纤毫分明的眼眸与眼前依旧灵动，却生性警戒的女孩四目相对，但不知为何.....分明眼前人的笑意已然被陌生的坚冰顶替，但他的内心却并不惶恐，反而陷入某种容纳的平静，“....露.....阿尔法.....” “.....谁知道呢，也许在格陵兰岛的一块浮冰上吧。”“露西亚”似乎漫不经心地微微耸肩，暖黄色的柔光为那绵长的双马尾嵌上了一道温润的镶边，也一同让她的影子狭长地遮蔽了他的脸庞，“.....我也不知道我的身体现在是在哪里。” “.....请问是的确不知道，还是选择性遗忘呢？”他不动声色地让自己的眉宇高昂了些，仿佛是想徒劳地超越俯视着自己的阴影，那朱红的眼瞳宛若警示牌般制止了自己的僭越。 “.....你当然可以这样怀疑我，你甚至可以怀疑我这样顺理成章地取代她。”“露西亚”那平直的唇线缓缓荡漾起一丝寒凉的弧度，但这生人勿近的温度却仿佛诚恳地发自内心，她施施然半蹲于他的面前，随后轻轻伸手以指尖挑起他的下颚，“....你应该不会愿意吧？毕竟她可是你最亲近的部下，我没猜错吧？” “.......你........”那镌刻着戏谑的五官并无任何妩媚抑或撩拨，反而自令人心悸的英气中沁透出一股浅淡的如影随形的默然。而他面临这近似挑衅的话语却并无愤慨，或许是那清新如山茶的芬芳暂且包裹了他的缘故，他只能略显局促地试图别过脸去，“.....别开玩笑了。” “....你很紧张吗？看来你和她也不如我想的那么亲密。”她收回指尖，浅淡漾开的嘴角似乎展露些许上扬的意向，但那仅与颦蹙一步之遥的眉宇却依旧静止，仿佛天幕中永远无法抹去的阴云。她缓缓起身远离了他的脸庞，面容却急转直下地毫不避忌发自内心的嫌恶，“....放心，我不会那么做的，光是想想就足够让我感到恶心了。” “..............”他哑然失声片刻，只是就着被风吹散的火舌问出了那个藏匿于心间许久，或许本该永久藏匿的问题，“....你....还恨我们吗？” “............”轻鸣的刀锋顺滑地自沙地中升浮，随后又迅捷而无声地轻抵于他的喉间，她沉默地以这样的方式作为自己的回应，暗红的双瞳宛若刀锋般闪烁着冰冷的平静。 “.........”他并未畏缩于刀锋的寒凉，只是缓缓伸手握住如薄冰的刃口，仿佛试图以自己的体温融化这份无言的危险，只要她稍微发力，鲜血就会滴淌于颗粒分明的沙地。这并非是某种赌博，但他却又宛若赌博般倔强。 “....莫非你想表达你能理解我么？就用这种方式？”那暗红的眼瞳似乎因为氤氲的愠色而鲜亮几分，在火焰吞噬木柴的脆响声中愈发深邃，她的眼神宛如深潭，似乎从来不会反射任何晦暗抑或光鲜的景致。沉默良久，她最终垂落刀尖，侧身站立于他的身旁，“.....算了.....” “.....谢谢。”他凝视着两人眼眸中那别无二致的火光，被后者牵扯的影子也平行着仿佛并肩而立，仿佛能够一直蔓延出成见与误解的沙漠，宛如这片相连的星空一般不再支离破碎。 “.......我听说空中花园发明了一种灯来模拟日光，他们说其实灯光也能代替日光。”凛冽的晚风并不猛烈地吹拂，也让她的嗓音与额发交织着飘飞往风过的方向。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篝火，仿佛在将胸中的情绪收束为一个单纯的点，“...或许人为控制的比真实的还要方便一些，只在需要的时候打开，只照在需要照亮的地方，这样从某种角度看起来就永远也没有黑夜了。” “..........”听闻这番看似不着边际而匪夷所思的话语，他不禁有些困惑地偏过头，在暖黄色的镶边中端详那纵身于思绪的人，“.........” “.....于是你们顺理成章地控制了光明......”光影宛如两支师旅在她的脸庞短兵相接，让此间的冷冽与苍凉横陈于她的脸庞，“.....控制光明，真是恶心。” “...............”他在凛冽的风中抬头仰望，似乎想从夜空中的明星里找出空中花园发出的光亮，那是比星辰更为明灿的光点，时常沐浴在柔辉中予以地球的他们不假思索的慰藉，“.....或许是这样的。” “.....以前，我曾试着找出灯光背后的人，可最高处的灯光比我想象的还远，比我曾经的幻觉还远。”她的剪影被火光遗弃于沙洲的峰峦之外，随后又蓦然回首俯视着他，但那朱红的眼眸却并无任何高高在上的傲慢，仿佛有什么在眼眸中微微碎裂流出更为复杂的情绪，“....但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明天过后你们就又能心安理得地忘记了吧。” “.....我并不能保证我能回应你的期待，又或许你根本也对我没报什么期待。”他缓缓表露出一抹诚恳得近乎庄重的笑意，这似乎是他醒来之后的第一抹微笑，“....但既然机会难得，所以不妨把有些话全部说出来吧。” “.....所以你们也根本不会觉得愧疚......”她搂抱起手臂，仿佛要对他以及“他”的立场所代表的血淋淋的劣迹作最后的控诉，“....所以像我们这样的人就该像一滴水一样.....被你们的灯光蒸发，然后什么都不留下么？” “...........”他无言而艰难地独靠着没有受伤的右腿挣扎着站起，在短促的喘息后首次与她如此公平而自然地对视，哪怕自己比那倔强而尖锐的女孩高出不少，但他觉得这便是最为贴切的高度。他略微踉跄着缓缓向她伸出手，以一种颇为狼狈的姿态不由分说地靠近。 “..........”她不动声色地凝视着那仿佛要缓缓倒向自己的人，那冷漠而修长的眉宇毫无阻遏地在他脸颊的灰尘与血迹上滑动，最终还是以身体微微迎向快要倒下的人，随即稳稳接住了他。 “....唔......”他轻轻搂过那弥散着山茶馨香的温暖，仿佛自由落体劫后余生般露出一抹安然的微笑，“....没事的，我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你可以再多骂骂他们......我其实....还蛮想继续听的.....” “.....你还真是够乐天的。”她伸手搀扶住那略微轻颤的手臂，黑色额发间的眉宇似乎昂扬着某种凌厉的清爽，又有些格格不入地与束起的双马尾彼此呼应，“....告诉你，我对累赘可向来没什么耐心。” “.....如果你愿意让我链接一下的话，我就不是你的累赘了。”女孩的温暖宛若夜幕中的繁星般恒久存在，那那份触感却不能称之为温柔，就连那份若有似乎的吐息也不能称为温柔，因为温柔仅仅存在于真挚微笑之内。 “......不愿意。”“露西亚”不由分说地微垂眼帘，随后漫不经心伸手掠过他的双膝将来揽抱而起，仿佛某位风度翩翩的骑士守护起命运之中的公主，“.....抓稳了。” “.....额......能不能换个姿势......”这样的姿态过于柔弱，以至于他不得不进行必要的申诉。 “....真麻烦。”她无声喟叹一声，随后又举重若轻地一把将他抗在肩头，就此将仍旧蓬勃的篝火遗弃于沙洲之中。 “.....我们现在是要去做什么？” “.....找你那两个倒霉队员。” ...................... “..........”丽芙将幽灵模样的布偶轻轻悬挂于白色的窗前，随后又意犹未尽地为其添注了一抹写意的微笑，尽管空中花园从不需要晴天娃娃，但想要祈愿的心情却依旧存续。她纤细的指尖颇为虔诚地合握，低垂的睫眉仿佛纯白的花环，仿佛自言自语的祝愿中似乎夹带着几分怅然，“......希望指挥官下次不要再受伤了.....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所以待会儿有空吗？”基地的自动开合门顺畅地滑过，温热的声韵似乎随着蔓延的阳光一同填补了此间的几分空白。他跟随着走在自己身前的露西亚，不厌其烦地表明自己的些许心意，“.....要一起吃午饭吗？” “.....我为什么需要吃午饭？”她头也不回地表明自己的兴致寥寥，那原本规允收束为两股的乌丽长发此刻无羁地披陈于暖风之中，也一同将那素白的耳鬓遮掩，长发流溢而过的空气似乎也掺杂了些微令人怀念的气息，“....省点力气吧。” “.....那有兴趣去喝杯咖啡吗？”最近的他已然熟谙屡败屡战的真谛，因此这等挫败自然不足挂齿。 ”.....无聊的搭讪能不能适可而止？”她回眸浅淡地以眼眸表明些许耐心的缺失，清晨的阳光宛如分割好的橘子味蛋糕流溢于她的脸颊，却又轻描淡写被后者食之无味地摈弃，“....当指挥官有这么清闲么？” “...........”一旁已然熟视无睹的里面色淡然地别过脸去，似乎不愿再次目睹这般诡异的相处，他察觉到视线向此处遥望的丽芙，简单颔首示意后便坐回自己的座位，目光开始一丝不苟地在纸张之上游弋。 “.....里先生，指挥官是惹露西亚生气了吗？”丽芙浅淡的眉目似乎格格不入地展露几分有些浓重的忧虑，但那并不坚定的颦蹙却又被阳光涂抹上一丝近似欣慰的暖色，“....感觉露西亚最近队指挥官有些爱答不理的.......” “.....如果是的，那他一定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里漫不经心地任凭视线与笔尖在纸页间沙沙滑动，“.....你也觉得她最近很奇怪吗？” “....嗯.....”丽芙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澄明的眼瞳中随后又荡漾开一缕毫无阴翳的柔辉，“....感觉露西亚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我又感觉她还是那个她。” “嗯，深有同感。” “............”平行的辉光经由窗框的切分不再浑然一体，虽然支离破碎但却暖人依旧。空气里微不可见的尘埃仿佛一粒粒微小的恒星，在过于沉寂的氛围中也屏息凝神，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着笔筒，偶以眼角的余光观察沙发上被恒星们所围绕的女孩。 “......看我干什么？”哪怕仿佛是在闭目养神，那清晰如塑像的面容也坚守着如影随形的冰凉。她将双腿彼此交叠，以更惬意的姿势随性将腰间的长刀出鞘又回鞘，宛如杀伐前仪式感浓重的磨合，“....做你的事就好。” “....那个....有人在的话我有点难以静下心....”与其说难以静心，不如说那苍凉的刀光有些令人心惊肉跳，“....阿尔法小姐能不能考虑一下去外面休息？” “...当然不能。”某人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修长的睫眉依旧休憩般低垂，仿佛静止于绿枝上的蒲公英，嘴角浅淡如风的弧度也让她的侧容不由自主地柔和些许，“....一刻不离地陪着你难道不是她的工作么？我只是在帮她做她的工作而已。” “....这倒是的.....” “....你还看着我干什么....？” “......你把发型换回来了吗？”他有些过于芥蒂地凝视那随性披陈但并不凌乱的乌丽长发，后者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柔顺垂坠，似乎为那淡泊的五官添注了几分来自往日的姿容。或许又是因为那奇妙地心引力的缘故，他的心仿佛随着教堂中奏鸣的黑白琴键一同起落。 “.....因为我不习惯那样的发型，还是以前的适合我。”她有些微妙的颦蹙起眼眸间的璎珞，让那鲜明的红色以更为逼仄的形式直击向他，“......我昨天就换了，你难道之前一整天都没有发现么？” “.....诶....那个.....”他有些焦头烂额地闪烁其词，比起方才的惶恐，此刻萦绕于自己内心的更是一种来自平实岁月的局促，“....可能之前忙于工作.....？” “.....对，忙于工作。”她漫不经心地涨溢着寡淡情愫的冷淡红瞳，莫名置气地包裹上一抹圆润而稍显灵韵的幕布，那略显刻意地撩起的柔顺发丝似乎若有似无地凸显着某种区别，并非仅仅是昨日与此刻的区别，而是某种更为本质的界限。 “......抱歉.....不过我还是想说.....”他沉吟少顷，似乎是在斟酌着言语的距离，“....这样也很漂亮，很适合你。” “............”她缓缓别过脸，仿佛油盐不进的石头罕见转过身去。 “.....诶......”在他仍在不明所以地咀嚼某人谈吐中莫名的情绪时，通讯请求的声响又恰到好处地填补了这似乎会滋生尴尬的空白。他随后轻触页面，让哈桑那被年岁磨砺却依旧锋锐的眉宇显露于办公室内洁净的空气中，“....哈桑议长。” “.....早上好啊，听闻生命之星那边说你的伤已经好了，所以专程问候问候。”哈桑云淡风轻展露出褶皱之后的舒朗，他轻轻伸手摩梭起不甚光滑的下颚，“....嗯，看上去气色不错，而且也有在好好工作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得偷懒了吗....真是的....” “....您的语气仿佛是希望我偷懒一样....然而您的秘书却总是催我工作....”他的笑意已然恰有几分无可奈何，但自己也心知肚明，哪怕表面如此松弛与诙谐，眼前人也从不会只是专程闲谈，“....所以议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阿西莫夫向我递交了上次任务的简报，并希望你能带着露西亚去科学理事会做一些......”哈桑额间的褶皱似乎要比嘴角时常携带的微笑更为明晰，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顿了顿，“....按照他们的说法只是一些日常的检查和问询，文书工作而已。” “.....是嘛....我明白了...”他克制住让余光飘飞的欲望，让自己的所有顾及都悉数滴水不漏地藏匿于平静的面容之下，“...我会带她过去的，议长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就是.....最近第七扇区开了家咖啡馆，店里选用的都是阿莱迪的咖啡豆。”哈桑明眸善睐地微微举起馨香的瓷杯，“....有空你可以去尝尝。” “....好的，谢谢议长。” “....嗯，那改日再聊吧。”温厚沙哑的顿挫就此消逝，他也如释重负地本能向着窗边的女孩望去，但直到凝望少顷，这才发现自己已然开始如鲠在喉，或许也是直到此时他也才终于认识到.....她对于这个空中的世界注定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我会在你说之前拒绝。”她依旧侧坐于沙发上仿佛闭目养神，纤丽的眉目在阳光的逆抚下缓缓睁开，在纯粹的光辉下有几分绚烂，“....我在这里也待得够久了，是时候走了。” “.............” “......想必她和露娜也相处够久了，可能也已经想要回来了。”整洁的镜面倒影着女孩无瑕的面容，并让她与天幕的云影彼此交融，那素来直率的眸光也自镜面的反射凝视着他的身影，一改往日直来直往，“.....期待么？” “.....比起这个，我更想问问......你觉得这段时间过得如何？”似乎是不再因直率眸光而芒刺在背，他凝视的视线也过于专注了些，“....比如....还算开心吗？” “.....我么？除了不明所以的工作，我觉得这里没什么不好的。”她似乎漫不经心地耸耸肩，但言语的顿挫却并无任何漫不经心的搪塞，言行与举止之间有一方显而易见地说了谎。她缓缓起身，似乎稍显回味地环顾一番弥散着薄荷气息的屋内，“....这是她应得的，但不是我应得的。” “.....我......希望以后这也是你应得的。”他仰视着那眉宇间依旧撰写着浅淡愁绪的女孩，缓缓露出一抹并不笃定，但绝非虚情的微笑，“.....对了....其实我一直有个礼物要送你，但一直都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给你。”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她并不信服地轻挑眉梢，深邃幽清的眼眸似乎将他的身影全然囊括，其间似乎流溢着些许莫名的执着。 “.....不知道，所以给你挑礼物的时候才会感到有意思。”他如实回答道，直到方才他便感到空气中似乎氤氲着某种雾气，无色纤薄得宛如窗纱，让彼此的言谈朦胧模糊地交错。 “.....是么.....”她不置可否地微微偏过头，随后又微微俯身，深红的玛瑙中流动着些许难以亲近的固执，只是与他消磨时光般如此僵持。 “...........”最终，她伸出双臂揽过他的双肩，随后又坐在他的膝上，将他的体温轻柔地拥入自己的怀抱，“....之前你抱了我，现在我们两清了。” “.....原来这也可以两清吗？”他的双手想要任凭心绪的滋长尽兴回应，最后却在理智的规训下只是揽过她的双肩，让自己的脸庞轻靠于她清秀而白皙的颈窝。馨香与温度宛如云层，让他仿佛回到那场短促的自由落体，“.....不过，我感觉永远也两清不了。” “.....你刚才说的礼物....”她的指尖轻微掠过他的衣料，朱红的眼瞳被修长的睫眉所掩盖，仿佛在温暖被褥中情不自禁地有些困倦，“.....我先放在你那儿，以后你再给我。” “......当然，我一定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嗯。”她轻轻点点头，随后松开怀抱站向离他稍远些的地方，有些耿耿于怀地表露出一抹宣告胜利的微笑，“.....好了，接下来随你们了。” “......再见。” “........”她在离别前轻轻地挥手，像一只鹿温柔地亲吻即将告别的森林。 “..............”初晨时分的空气如若干瘪的海绵一般，贪婪地牟取着几抹朝霞散发的热量，若不加遴选便兀自入肺，那生涩的寒意便会如若某种尖锐的颗粒传递粼粼的痛感。但是那般的幻痛会随着时间消逝，阳光就像春天般永不缺席，而那些坠落在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平原上的雨水也会恒久留存，不会蒸发。 “......直到刚刚我都还在和露娜一起准备早餐，听到她的提以后我也就同意了。”此时此刻，恢复了往日鲜活的女孩浅笑着坐在自己身边，似乎一切都该如此时此刻般生动明晰，“....毕竟大家和指挥官肯定都很担心我......” “..........”他微笑着聆听着女孩的见闻，脑海中却偶有闪现那不知不觉被自我视作日常的冷冽身影。 但无论是前一瞬还是此时此刻，她都在如此鲜明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