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剑（1）

      我大概被汽车撞了，但当时我正在玩手机，觉得有些痛，说不清是不是被车撞了。

       至少我能感觉到自己是一把剑，插在厚实的土地上，风拂过薄薄的剑身，每一寸金属都在放松。

       但我没有视觉和听觉，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了。一般这种时候应该有系统的提示音，我还没听到。

       蚂蚁爬上了我的剑身，呃，有点恶心，它们的小足密密麻麻。蝴蝶停在我的剑柄上，当我做人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蝴蝶飞到我身旁。不过说来都是些小动物，随来随去。

       太奇怪了，什么特别的事件都没有。或许不是小动物在我身上爬，而只是下雨了呢？当点击的感觉密集起来，我渐渐分不清了。

      大概是庄周梦蝶，不知道怎样穿越到“现代社会” ，过了几十年忙忙碌碌的日子，重新变成剑，整个人没了负担。

       可我没有视力，没有听力，就像在经历前世了解到的“感官剥离”。我又发觉做人的好了，但我记得“现代社会”有残疾人这类人。如果我不是一把剑，而只是变成了植物人呢？这想法在我心里积聚。“我一辈子难道就困在这具躯体里了吗？啊！”我不由得感叹，却完全感觉不到眼泪。

      我心头一紧，忽然非常恐惧，可我不能跑，于是恐惧消退了。

       幸好有人握住了我，还喃喃自语：“此刀造型妖异，却无灵力，奇怪奇怪。”说完他便把我劈在一个硬东西上，剑尖在触及那东西瞬间便蹦出。真的是钻心的痛，我只能默默嚎叫，嚎叫。“咦？居然有智识——你的主人是谁？我须赔偿祂费用。”这人平淡地问。“我没有主人——你这样把我弄得很痛。”我回答他。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哦哦，抱歉抱歉，没想到你居然还是高级器灵...我先给你把剩的剑身补起来。”但我觉得他就站在原地，然后一阵风吹过，他把我的剑尖拿到手心里。细皮嫩肉的，摸着怪舒服。我想补剑这种事应该不简单，大概还能跟着他过一段日子，之后得问问他这个世界是什么情况。而他把剑尖摁在我身上，一阵暖流通过，不用他说，我都感觉到那种分离感已经消除了。

       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连光都感觉不到，只能听他一个人惊叹：“真是奇妙的材质，脆而柔，有剑身，通灵气，宛若结晶，溶于天地。”“你在说啥呢？”我才意识到我碰到个怪人。“说，你来自哪里？”“我，我就是一把剑。”“凡世间灵物，得道与否，悉在意志。泅渡重洋，历经汗漫，思绪昭然，心目向彼。一朝崛起，羾阊阖之峥嵘。你，并非此地灵物，绝非修炼所成。你来此有何意图！”我心里骂娘，听不懂他文绉绉地说了些什么。我干着急，只能如实说：“我就是从另一个世界转生来的人，连这个世界叫什么都不清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这么多我根本听不懂啊。”他不说话，又用我劈硬东西。任凭我怎样痛哭嚎叫，他还是一刀一刀地断了我三段剑身。

       最后，他自语：“奇怪。”带上我走了。多年以后，每当他用我杀死一个又一个人的时候，我总回想起此时的痛苦，不忘了他的冷酷无情。我并不知道被凡人捡去卖掉或融掉会怎样，被其他修士拿去了会怎样，但我在他手里确确实实是把利剑，饮过无数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