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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东北人在上海(0)

2020-09-24 12:56 作者:壹个可怜人  | 我要投稿

       零

       我是万万没想到,下一份工作竟然是在上海——宁波的没要我、西安的没要我、合肥的没要我、南京的没要我、北京的没要我、济南的没要我、我一个东北人在自己主场连海选都没进去,结果上海的,就招一个人,从七十个人里边单把我给拎出来了。此等天赐良机,谁不抓谁是棒槌。

       正因为我要干的新活跟我当初在大学里学的不沾边,我才对接下来的日子有点那么向往——让我去搞金融管理营销啥的,我只会死得更早。“钱确实会多一些,但代价是什么呢?”而现在,坐个班,看看文献,码点儿字,白天努力摸鱼,晚上努力游戏,钱又够花,万事俱备;事在人为,我这出戏这才刚开唱呢。     

        但代价是什么呢?

       我长在东北。倒不是说从来没入过关,但充其量就是放假旅游罢了。真过日子还是在东北,扎扎实实地在东三省杵了二十来年。然而顺着祖籍往上摸,我爸就从山西的山里出来,我姥爷姥姥也都是当年从山西的山里出来的;两伙炎黄之后造就了一个“满洲鞑子”,耶。

       在东三省杵了二十来年,这意味着我的朋友全是东北人。其中有这么一伙,算上我一共九个,从初中一直保持联系到现在。他们现在的去向基本上都是东北华北,而我呢?跑江南去了。这意味着什么?——那种“朋友可以再交”的,你这样的在我这不上讲。

        准备开拔的当天,我从凌晨开始收拾屋子。收拾着收拾着突然想起跟我最铁的那位在昨日从住处离开前,我俩都面不改色地抱拳对了一句“告辞”,然后我的精神就陡然塌方。大脑随后就宕机了,只是毫无主意地机械重复拿东西装包里,再拿一件东西再装包里的动作,然后一遍遍搜罗有没有落下的东西好把它也装包里。但脑子因为宕机了,对“我落下的东西”的概念也没有了,只有看见实物了,才会突然想起来:哦,这玩意确实是我的。心情实际上也不能说“坏”,因为它不归类于“伤心”“懊恼”等具体的范围,就是毫无倾向的压抑。虽然眼睛还在工作,但活应该都是脊髓干的。等干完了,我没想着要睡觉,只是因为没事儿干了,毫无目的地躺倒在床上。这时候大脑突然重启了,走马灯似的飞快把剩下八个人过一遍,紧接着我从生理上感到心痛。

     Her——zeleid!(自动播放Herzeleid.mp3

          

       车开了。我没什么感觉。

       有感觉的那回应该是在大概七八年前,我转学到大连去。当时确实有一种孤苦伶仃的感觉,觉得这下我身边可没熟人了。但这回我倒是一点这样的感觉都没有——已经够惨了,用不着再想了。换个思路,我爸当年也是这么个架势,小时候从山西的山里暴起突进东北,自主择业之后又一下从东北飞出来冲进武汉。甭说是空军,说他是二炮的估计都有不少人信。虽然他家孩子跟他比是差得多了,但起码架势上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我之此刻正如其之彼刻,那我之未来能否贴合他之现在,还是稍微值得我玩味和期待的。 

        先坐一趟车去沈阳,再从沈阳坐车到上海。窗外是寻常的东北大平原,除了草、草、草,就是庄稼、庄稼、庄稼。关外的平原平得一锤定音,一个平字就无比确切精简又形象地概括了它。 

欢迎来东百.jpg

骑 兵 圣 地(确信)

       外面的景色是那种工业式壮观,整整齐齐,铺天盖地,一眼看过去很受震动,但若它已经被人接受习惯,那剩下的也就是“不过如此”了。你若入了东北,坐在火车上看到了这样的景象,那接下来就有很大的可能是这样:你盯着窗外,过了三十分钟,外头那样都不带变的。我一个东北生人,对这种大平原景观早就没了好奇和兴趣,但怎么说也算是阔别了,不妨就重新看一下。我一眼看过去,首先想到的是:这地方能拿来跑马。   

       但外面一般是庄稼地,除了鸟之外能看见个动物都比较稀奇。跑马诚然浪漫,但人活着还是得先填饱肚子。

       半小时早过去了,窗外还是一马平川的德性。我终于还是失去了兴趣。一成不变很可靠,也确实没什么吸引力。


       二

       前一天晚沈阳北上车,睡一觉醒来刚过山海关。这波啊,这波叫清军入关。

       醒来还跟我一个女性朋友(有些老粉可能记得,我以前提过一个语言学大佬)吹:“蒙古鞑子和满清鞑子从未像老子我一样做出如此壮烈南下之举,事实证明我才是关外从古至今唯一的king”。然后我想起崖山,上网查了查它在哪。得,得亏那姐们历史不行。

       我这算是真入关了。一个东北长大的人现在要跑到江南去,还有可能跟我以前向来另眼看待的“江南酸文人”们打交道。嗨呀,都是要吃饭的。

       上海,要我一句话之前从来没去过上海的人来概括,那就是这句话:“资本主义桥头堡”。上一个被我冠以这个名誉的是大连,“东北资本主义桥头堡”。但上海长久发展,吸引了大量的年轻人,它应该多少有些可取之处——此地文化活动举办频繁, 饮食文化缤纷多样,经济发展商贸发达,还算是有正经的夜生活,看来确实是现代生活的优良去处。但是我又期待些什么?

       倒不是说上海不过如此——举个例子,我上高中的时候确实把学好当成目标,但每次成绩出来时候我就没想过能拿高分。东北很多地方,一天到当天深夜就结束了,像我出生的那个县城,一天更是到晚九点多就收摊了;虽说我确实是个夜猫子,但大晚上出去吃宵夜啥的,我没那习惯也没有兴趣。我过去并不是追求什么新式生活,倒不如说我到上海就是为了早日让我的生活一成不变下来。我是一个无一技之长的劳动者,而上海需要人力。

       说白了,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又等来了一个卖命的。 而此时,我的命被封锁在一节绿皮车厢里,在不知所处的黑暗中穿行。


       三

       半夜两三点,我是被卧铺的空调吹醒的。没盖被子,四肢冰凉,以至于我在刚醒的时候首先想到的问题是“我怎么死了”。

       无论是睡醒还是惊醒,我凌晨醒来马上就变得精神,于是我直接下到车厢里走了两圈。走着走着竟然发现卧铺的走廊里还有两三个插座可以给手机充电,我大喜过望,更没心思睡觉了。手机充好了电,天已经开始发亮,能看见外头是什么。半黑蓝色的云和颜色更浓郁的山分列铁轨上下左右,把列车这么包了起来,列车在这种色调中穿行,像是一枚梭子在海底朝着远处飞去。开门见山,那此地想必肯定不在北边了,但我醒的不是时候,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我到底在哪。我想再看看山获取一下线索,山却到头了。

然而是手机的毛病,当时根本没这么亮,建议把屏幕亮度调到1 

        太阳原本是想充满能量地放射出光芒的,但是深蓝的云层挡住了它。被太阳照亮的天和挡住了太阳的云,一伙是混合了金黄和粉红的浅色,一伙是蕴含着黑的深蓝,这边亮得浅显就更衬出另一边暗得深邃,都不好说是谁成全了谁。

同上

       这时候地就很识相,没再放出来山来往这混元之势里横插一脚,于是我能尽收眼底地看着天上这片地界的红与黑、黄与蓝各自找到盟友,拉开阵势交锋。虽然大抵是静态的景象,但用波澜壮阔来形容它应该是不为过的。景色的大一统诚然壮观,但势均力敌的光暗交织更加缤纷多彩,使人看不腻歪 。

       美中不足的是,有些情况下这种缤纷多彩并不是很理想。人类之光诚然鼓舞人心,但人类之暗就让人糟心了,它俩一综合,就像是掺了屎的糖一样让人吃不出味道来;但大一统更不行,只盯着其中一种说事儿,结果把一批孩子都说傻了,要么就是忽悠疯了,还不抵两边都沾点。 

        四

山东农村

       而相比于城市里传销洗脑的信息污染轰炸,村子里的人就要安宁得多。虽说安宁不代表安全,但消停点总是好的。

       农村无论是基建还是经济建设跟城市比都差得多——跟县城比尚且差得多,跟城市比那就不是数量级的差距了;但你要硬拿小岗村华西村那种村来说事,我也没什么别的话说:“一只美好幻象的井底之蛙啊,好啊,真好啊,传统美德。”

       普通的村子虽然落后不便,但农村在其自有的形势下也有自己的优势。农村的一天和城市的一天都是24小时,但因为农村消磨时间的东西并没有城市那么多,所以农村的一天就显得长起来,在落后的山村或者偏远小村尤其如此——平常城里人有很多抽不出空的事儿,在这里可以放开去做,比如你可以坐在村口肆无忌惮地跟一只路过的猫互盯二十分钟。这肯定跟一些活泼的、爱玩的人合不来,但对于我这种假自闭症来说,这跟我倒是绝配。而我在重拾这种乐趣的同时,也得考虑小卖部太远、卖的东西太少、没有电视、没移动网、没有马桶只有旱厕(要命的是那个旱厕还是村头公用的)等问题——用朴实的手段锻炼辩证法。

       过了村子,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我预想中的庄稼地,而是一片草原,然后突然出现了两条河。在火车里半夜醒来,迎来清晨我是头一回,这样的晨景我也并不打算就直接放着它过去。

左边的水体里那是个船,船上是个老人在撑杆。

       我正眼馋着这对我来说短暂的图景,却突然发现一条河里有个人在撑着小船。那时候应该是清晨四点多,他能听风声鸟声、划着水、看着天,而我圈在玻璃和铁皮里面逛荡逛荡。这位想必能心旷神怡,大饱眼福,而我就不。这是城里人的痛苦(确信)。

       优哉悠哉地消磨时间诚然闲适,但消磨时间能否消磨出贡献和成就的确是个问题。如果不能,那消磨时间对我来说与白费时间无异;白费时间又有什么好处?玩游戏有玩游戏的好处,但为玩而玩是没有前途的!——大学里一天能玩十四个小时电脑的我如是说。

欢迎回东百(误) 

       然后我就开始纳闷,这地方突然就出来俩河,河里突然就出来一小船和一个老头。很明显那大爷不可能在船上从昨晚待到今晨,也不可能是顺着河划过来的。纳闷纳一半,答案来了。

       我还以为只有东北的农村民居才有大平顶(不过东北也有屋顶带坡的普通民房,只是确实少见以至于不是主流民房风格,现在说起东北的农村我首先想起的都是大平顶砖房),乍一眼有点恍惚。但这村子和东北农村的差异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这村子房子太挤了。东北农村的布局设计很少跟“紧凑”这个词搭上边,类似于铺地砖;但这地方的建筑就有点俄罗斯方块的感觉,或者说像是东北农村的压缩文件。

       我想这地方人与人之间应该还是挺和气的——这是绝妙的环境,无论你是畏威还是怀德都能在这里安分待着,白天谁惹了你,晚上你就能拎着锄头杀到他家门口。 比起人心向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种谁都能打上家门口的恐怖均势反倒现实一些。既然如此,那我就这么说了:恐怖均势是好文明,多搞点。

        五

7月23日5:29

       太阳出来了,我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这玩意又刺眼又热,我还怕亮不怕暗,怕热不怕冷;纵然是能量之源,我对它也没什么好感。在平常,除了要落山的日头我还能看两眼,其他的时候我都在阴凉地方待着。是不是昆虫一类的也跟我一个德性?不妙。然而初升的太阳,我这辈子见过它的次数也不多,难得有如此让我迎来清晨日出的机缘巧合,还是那句话,此等天赐良机,谁不抓谁是棒槌。

       实际上,除了投射的色光有区别外,朝阳和夕阳照射到大地上的效果差不多。 朝阳投射的色光是很纯正的金黄,而夕阳放射出的色光更偏向于橘黄色,比起朝阳的光在色彩上要浓郁得多了。虽然形式上大同小异,都是一轮大太阳照到地上,但色彩的区别就喧宾夺主般地大肆渲染了朝阳和夕阳的差异,让它们两个一眼看上去像是完全不同。

相机效果:光芒四射      肉眼效果:狗眼①瞎

       朝阳比起夕阳来让人——起码让我——舒心许多。朝阳升起于一天之始,面对着阴了一晚的冷的大地和空气。这时候太阳的热量还只是单纯的它放射出来的热量,投在人身上像是盖上了一条烘过的绸布。也就只有早上,太阳发热的功力会把握得既内敛又有分寸。早上的太阳谈不上大,但特别明亮,好像它本身不是个大火球,而是由电光捏成的珠子;它放出的明亮正好在耀眼和刺眼的限度之间,光芒逼人,却不会给人狗眼①瞎的风险,从天上往地下一照,便是不怒自威。纵然朝阳的视觉冲击多少令人生畏,但它的热量却舒缓地从天上漫下来,开始温润阴冷了一天的大地,倒有克己怀德的风范。跟它比起来,夕阳就很像是那种贼心不死的反派恶徒,已在天上兀自烤了一天了,到了强弩之末,还想着对热枯的地进行最后的穷追猛打,只不过它终是油尽灯枯了,光芒消减,威势颓败。至于中午的太阳,那纯粹是个力气没处使的更年期疯子。那么败坏的德行,就算它的光和热能延年益寿,乃至让人死而复生,我也必定是稳坐中屋,不往阳光底下踩一步。

这地方好像叫“孔家村”。但全国孔家村不少,光山东就有三四个了

       于是,趁着大太阳还未丧失理智和德性,我便继续在火车窗前领教它的威德。很快,眼前的光景就变了一些——看来一块领教这威德的不仅是我这种当天起早的和地上的草本木本植物。

       我从东北坐火车到这地方,一路上没见过在装潢上这么有组织有纪律的村子。户型都差不多,外观也全一样,一眼看不出小异,只能看出大同来。我首先想的是:这些屋子墙这么矮,如果想看天的话,应该是很容易的。

       这十来年人把楼建得越来越高,高楼越来越多,人的眼界反而小,天光也难照进来了,不过对于别人来说也无妨,他们就在昏暗中夸耀着自己的先进。楼建得越高,天却也感觉离得越远,终于人类不像是活在天地之间,不好说是活在地上还是活在地里,不过好事是人聪明,他们会下定义——从客观上来看,他们就是在天地之间创造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把自己关了进去 。那种一眼下去就是地,一眼上去就是天这种“没有什么顾虑”的环境,在城里已经是不多见了。

就像这样

       做个大胆的设想:北边有这么句话,叫“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或许以后在建筑鳞次栉比,高耸入云的城市中,这句话还会有这么个改版:“你没看见过天还没挨过雨浇吗?”

       但所幸在我活着的现在,我不但能看见天,还能看见雨,只不过因为我是在车厢里,确实没挨浇——不过被雨淋了怎么着也不像是个好事。除此之外,我还能看见长江。 

然而等我拿起手机相机的时候,长江桥都要过去了 

       到长江这边风云突变。首先是天突然隐了光辉,没了颜色,然后我意识到应该是阴天了。我顺着窗外的光摸到窗边往天上一看,是灰白发阴的云,巨大的一片,毯子一样把天盖住。上一回看天的时候还是金灿灿的太阳万里晴空,回去睡个回笼觉,进了长江的地界,起来就这样了。该说“不愧是长江”吗?

       南京的楼分列在长江两侧。但是看不见别的类型的建筑,只见高层住宅楼。确切的说,除了高层住宅之外,就没再看到别的东西。而看这些楼和小区的样式也没看出什么特殊的来,大家都很朴实,没谁非要出来当刺头标新立异,不过这应该也跟我身处南京市外而非市内有关系。从过江到进站,南京在我面前只有朴实和更朴实。在把它展现出来的景观跟我所去过的城市比对一番后:或许南京就是个大号高配的阜阳。

高配阜阳(

       当然我见识还是少了,也有可能是南京在跟坐火车逼近的陌生人玩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一出,就我眼之所见,南京的建筑风格基本上就是俩字:朴实——不玩那花里胡哨的。 举个反例的话就是开原的公路入口,离老远就看见老大个标语,“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县城,旁边是不算很出色的绿化和典型而陈旧的六层楼——向来以张扬而为我不齿的大连都不整这样一出。你一个县级市,就算是百强县也比真正的市差老远了,大连都没这么跳,你这是闹哪出?视角换回来,如果当时没有火车的播报,我可能只能从长江和城市规模隐隐猜出来:哦,这可能是到南京了。

        跟那些恨不得把宣传标语贴到自己和来客脸上的城市比,南京的亮相就很不一般。有如进了茶馆,见过了太多自报家门的台下戏子,突然来了一个穿长衫的。即使这位一句话都不说,该明白的事情也是不言自明。

        这是城与城之间的事情。如果换成人与人的话,若是想借着这情景续写这故事,那十分有可能就变成了“某某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      

        六

住户的娱乐项目或为猜火车(

        到了。我这个无产阶级终于要到这个著名的资本主义桥头堡来,跟这地方的布尔乔亚碰一碰。

        除了给火车用的石头地特别宽广外,只看火车站附近的景观,貌似却跟大连没什么不同。高层楼是一样的高层楼,也是介于鳞次栉比和参差不齐地纷纷立在铁道旁边,向来在里面住着的人应该也跟大连一样是那一种小日子过得不错的人。不过我上回进这种城(就是大连)的时候身后是有家里作为“靠山”的,主观上也只不过就是进入了一个新的城市,这回进到这种地界却是孑然一身,自己给自己拼天地来了。虽上海的第一印象跟大连的第一印象都一样(两个城市还都是资本主义桥头堡,有点耐人寻味),抬眼一看这帮有工作有家室有住所的,属实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别的天地来了。

        有一说一,确实是一个别的天地。上海的气温比东北高了一层——我不太好拿捏到底该怎么形容这个“一层”。夏天的上海不像夏天的武汉那样上来就让人感到一股无处不在的,四处冲击的热浪,热是在的,但没有浪的势头。整个上海就像是在温热的水里泡着一样,一开始出去,暖烘烘的还行,是觉不出来热的威力的,但你人多动弹动弹,须臾之间就出了一身汗,这时候如梦初醒:嗯?我出汗了?这时候,你就需要找些地方避一避了。

        然后我就差点热死在街上。即使我来上海是轻装上阵,那也背着个十几公斤的包,在热如此的环境下,我坐着公交下车,照着百度上标记过的可以住宿的地方按图索骥。在三个小时的探索之后,我惊奇地发现标记过的地方要么是关了,要么是百度上有,但实际上根本没这个地方。我在这几家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住宿去处之间整了趟急行军。最后气不打一处来,找出最近的一个肯定开了的宾馆先预定了房,一看在两千米之外。

        好不容易进屋了,大汗一身一脸一头,只看外表的话,说是被雨淋了倒也有那么几分可信度。整个人跟被火烘过的衣服一样——穿着的衣服被火烘过感觉倒是不错,但如果整个人都是这个温度体验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如此,还剧烈口渴。这么说吧,宾馆旁边有条河,要是来个人把我扛起来扔河里我一声都不带吭的,甚至上岸之后状态还能比扔进河里之前好些。进屋脱了衣服先洗脸,水龙头的水一边洗一边喝,然后洗澡,他们家的热水供应还有问题,一会热一会冷,然后第二天感觉不妙,在床上捂了一天,所幸第三天好了。特殊时期还没过去,这节骨眼上发个烧情节可得比平常精彩多了!

        而还有更精彩的。那宾馆只有双人间了,我就直接整了个双人间。我在床上躺着,就发现跟床对着的柜子上放了一本这个书。这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但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卵用呢?

        澡洗完了,好好去了去火,我才有工夫进入真正的闲着状态,看看这地方外卖能点些什么。然后心头火起。这地方外卖的价格比起东北来起码贵了半倍!看来大家富起来并没让这帮人的日子过得更好,而是让小布尔乔亚们发现了更多可捞的油水;人富起来了,薅羊毛也更狠了。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也是个道理,但这地方明显是相反了,“富人的皮囊改不了穷鬼的心”。跟大连那伙被我姥爷形容是“料子裤子,苞米面肚子”的小布尔乔亚倒是如出一辙!(我姥爷当年是从朝鲜回来后去的旅顺港,那时候他就做出了这样的评价,布尔乔亚的品性可谓是源远流长。)

        但是这貌似并没有碍着上海的市民过日子。

夜  上  海.jpg

        楼下是一个由几个烧烤摊和一个大的烧烤店组成的圈子,入夜了,这才算开张。外面算是轻量级的人声鼎沸,很容易听清的是中年男女侃大山的扯闲篇的,但也很经常地混进去青年男女的欢声笑语。在天还没黑透的时候还有供人唱歌的话筒,在电视节目真的过于无聊的时候,听这玩意反倒成了消遣,而到了深夜,已经是一点多的时候,外面还是照片里这幅光景。这尚且是郊区,我便对真正的市区的夜晚有点好奇。

       但好奇并不代表有想法和欲望。我孑然一身,身无长物,这新工作能不能成还另说,前途不甚明朗。好不容易来一趟还差点死街上,目前只能在床上从垂死中回复之时借他人的闲适来慰藉一下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还不好说,但现在我算是要开始在这呆着了——很明显,这日子的头一天属实体验不佳。以后的事情不能预测,便留待后话了。

        一条命来到这个吃人的地方了。

        kenshi,食人族开局加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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