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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德】忆往昔

2023-06-21 23:20 作者:影山茂夫年度狂攻  | 我要投稿

/偏史向(不太严谨),大多数典故来源于山冈庄八历史小说《织田信长》 SUM:在这孤独的人生里,你从来都和我同在。 德川家康一直都难以理清自己对织田信长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小时候,自己的乳名为竹千代,这个名字本该随着他年龄的成长慢慢被舍弃掉,但“竹千代”这个名字所承载的回忆不可能轻易切断,何曾几时,那个男人开始不再这样称呼自己的时候,他只对自己的名字感到失落。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当真被吓了一跳——他的身材比其余侍奉在身旁的任何一位家臣都要高大,却有一头乱发飘散零落在腰间飞舞,穿着奇异,浅粉色的衣衫褴褛得挂在腰间,上半身几乎是袒胸露乳,少年发育完备的身躯清晰可见,他骑在一匹飞驰的白马上,颠簸了多久,他就放声吼叫了多久。 那就是尾张国未来的国主,织田信长吧。 据说这尾张国里,无论是城下町的居民还是城里居住的贵族,见到这位织田大少爷,总得揶揄地说一句:“尾张大傻瓜。”他的这番事迹,竟然扬名到了三河国去,连尚才八九岁的孩童竹千代都听闻过他的“美名”。 但不见到他,总是不能心里为之一振,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倾奇者。 那匹白马直指年幼的竹千代,就在那庞然大物即将冲撞上竹千代的时候,马上的那人迅速拉一拉马鞯,那匹好似要脱缰的白马立马停了下来。 他从马上一跃而下,蹲到了竹千代面前,只能看见他嘴角露出的微笑,不知是不是服装的加成太大了,竹千代只觉得这笑容不亲切,显得诡异,他一个劲地向往后退,但再退后能去哪里?能叫他的母国来救他吗? “你就是竹千代?三河国送来的吗?” 竹千代默不作声。 “挺怕生的孩子啊。跟我骑马去着附近逛逛么?” 竹千代还是没开口说一句话,但由不得他拒绝,信长已经把他抱上了那匹白马。 第一次骑上如此高大的白马,竹千代只是觉得自己幼小的躯干飞升到了一个自己从未看过的世界,心眼坏的信长还特别没有用上自己引以为傲的马术。 那白马突然仰起身子对天长吁,竹千代吓得差点没抓稳。 “啊,不好意思,这匹马不是我平时经常骑的爱马,可能不是很听话,总之抓稳点。” 竹千代乘着小舟一路奔波,中途又被尾张的人马劫掠过来,本来就对这样上下颠簸很是疲惫,他觉得乘在马上实在是太吓人了,他的心脏直颤抖,抱怨为什么自己偏偏生在一个不上马就得被人杀戮的时代。 “你是三河那边的人……”织田信长话到嘴边,突然止住了,“你是松平家的长子对吗?” 竹千代好像慢慢习惯了这种在马上颠簸摇晃的感觉,逐渐没那么恐惧了。不知是不是身后有一位比他年长许多的信长暗暗用身体支撑着他的缘故呢? “嗯……” 他没说太多的话,只是用极其细小的声音回答道。 准确来说我的确是人质没错,只不过不是送来这里的,是被你家里人夺过来的。竹千代心里暗暗想,他哪里敢对信长直说呢。 “吉法师大人……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这是竹千代知道的信长的第一个名字,跟着那“大傻瓜”的名号一起传到了三河。吉法师是信长的乳名,现在他不光已经成人,还已经成亲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再叫这个名字。 “好啊,那我叫你三河弟弟怎么样?”但织田信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三河弟弟?对竹千代而言倒是一个亲切的外号,因为其他人都是直接管他叫三河孤儿。 “吉法师大人,您是这城未来的城主吗?”竹千代问道。 信长默而不语。 “也许是吧。但有些人不想我做,若是我做不了,我就不做了。又不是非要继承什么家督才能建功立业。” “吉法师大人,你要建什么功?” 不敢相信,从前他印象里的吉法师只有带领着一帮混子四处捣乱的混子头头形象,想不到也能说出这番话来,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竹千代,你是为何被送来这里的,你知道吗?”织田信长问。 “因为这世间太乱了。我想用自己的实力结束这个世上所有的战争。我要创造一个永远和平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普天之内所有的孩童都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所有的百姓都乐市乐座,相安无事。不会有孩子像你一样被送往他国,不会有大人再战死沙场。敢破坏和平,就算是幕府将军我也敢用残忍的手段除了他。然而,为了实现这些理想,暂时的战争是有必要的,这固然很残酷,但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这些话,听得竹千代有点头脑发胀,但是他明白信长心中的是个怎样的世界。 吉法师哥哥心中的世界,是极乐世界吧。 之后的那段寄人篱下的日子里,因为吉法师的到来,他甚至快乐得差点忘了自己是这里的人质,他还以为自己和吉法师真的是兄弟关系——哪有主家的少爷对一个来做人质的孩子会耐心地教他骑马、教他游泳,对他阐述自己的梦想,在他将近绝望之时告诉他成就大业的人要从小就坚强勇敢起来的呢? 一天正午,信长说自己今日要去尾张港口见几名商人,谈谈收购南蛮火炮的事,但不要怕,很快就会来接竹千代去城里玩。竹千代一直在给自己安排好的屋子里等着信长的来临。日头正盛,他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他以为是信长来了,马上踏着小步出去迎接。 却不想,他没能看到自己心心念念教自己马术、游泳的吉法师哥哥,却迎来了两个织田家的家臣,他们手持一把麻绳,一个上前来强行将竹千代双手捆住,另一个则将他扛在背上,向城里走去。 自己父亲要和今川合作,而今川是织田的敌人。织田信秀再三警告,父亲不听劝,放弃了竹千代的生命,自己要被杀了。他只是明白了这些,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就听不懂了,只是明白自己的命数已经尽了,这就够了。 他像个溺了水的儿童在那名大人背上挣扎,可无论挣扎多久,那家臣就是纹丝不动地把他背到了尾张城的大院,兴许是体力耗尽了,也可能是察觉到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没有效果,他渐渐停下了。 他听旁人低声议论道,他父亲,远在故乡三河的父亲对织田信秀说,竹千代本来就是向今川家索要援军的人质,而被劫掠到尾张那是竹千代命不好,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我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背叛今川对我的恩义。竹千代这孩子命运如此……”这是他父亲亲口说的话。 说完了他父亲的原话之后,织田信秀举起长剑,唾骂道:“连亲生父亲都不要你,你这孩子,活着也是不幸。” 他想想,竹千代临行前,父亲对他说了什么。 “竹千代,你是三河的男子汉。你要学会隐忍,痛苦是越忍耐就越少的,等你熬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候,脚下只有坦途。” 双手反绑、跪在行刑场上的竹千代脸朝地,没人能看得出来他此刻是个怎样的表情,他心里肯定是悲伤、绝望到了深处,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尚才八九岁的他没有什么可以回忆的,只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眼看那眼神毫无怜悯的信秀快要把长刀的刀身砍到竹千代的脖颈上,但许久过去了,他的身体没有痛觉。 那孩子张开眼睛一看,眼前出现一个上身赤裸、披头散发的男子,他从腰间拔出四尺长剑,抵在信秀的身前,那男人显然就是织田信长。 他为了救我,敢持刀对自己的父亲?竹千代还用手掩着脑袋,他并非是不知道这样无济于事,可这是人类的求生本能。 “信长!”织田信秀斥责他:“你平时做些怪事我也就原谅你,但我今天不杀他,三河明天就敢骑到尾张头上。” “老爹,你喝酒把头喝昏了吗?好不容易抢来的人质你说杀就杀,那我问你,今天杀了他,我们明天拿什么要挟三河?” 织田信秀无言以对,信长虽然平日里荒谬的事做尽了,在这种事情上居然能说服了父亲,他冷静下来思考,也觉得自己确实是被三河国主的反抗气急败坏,冲昏了头脑,连要挟他的人质都随意撕票,反而失去把柄,会增进对方士气,置自己于不利的境地。 信秀颤抖的手缓缓放下刀,把寒光凛冽的剑气收进刀鞘里。信长也放下了自己的长剑,但竹千代仍被他护在身后。 信长可能看不到,在他的影子里藏匿的竹千代,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双颊已经泛起微微的红晕。有种暧昧的情感在竹千代幼小的心中播种、发芽,究竟能不能收获这样的果实,他已经无心去考虑。 在信长把他扛上了自己的爱马,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奔驰在尾张城下町的小道上的时候,他一边驾着马,一边还能伸出手去抚摸竹千代的嫩脸。 “竹千代?刚才没受伤吧?”信长急切地问候,这是他除了初见那次,为数不多地叫一声竹千代而不是什么“三河弟弟”。 “没有。” “那就好。”信长又突兀地问:“竹千代,你最近还在学游泳吗?” “……最近有点悲伤,没什么心思学。” 织田信长对他说:“那今天我亲自带你去学。” 信长一转方向,将竹千代带去平时和其他几名孩童一起游泳的小河川,那条小河川的水不算深,但淹没一个孩子的头顶足矣。 信长和往常一样,带着竹千代来到河川中央。低温的激流冲刷着竹千代的身体,他有些惊慌失措,一阵水波打过来,他来不及回想信长以前教导他的游泳诀窍,便被冲到水流之中。 他想跟一旁在水里摸鱼捉虾也游刃有余的信长求救,余光瞥见,信长已经悄悄游到了岸边,目视着竹千代在水里的表现。现在河川中央只有竹千代一人,无依无靠。 身旁无所依托,在向前的水流里,他是何等的无助呢?这下真的无处可逃了。竹千代索性胡乱拍动水波,直到自己的四肢都失去力气为止。 渐渐淹没在水里、没了动静的竹千代,还没失去意识。他冥冥之中察觉到,岸边的信长猛地跳下了水,迅速游到了河中央把他抱了出来。 “竹千代,这次看见你性命堪忧,我能救你起来,但是以后我希望你能自己在挣扎里学会游上岸边。” 双眼还被水珠蒙蔽之时,他看见一道模糊却无比熟悉的人影在他的眼前,慢慢向他靠近,最终将竹千代年幼的身躯拥抱进怀中,不一会儿便把他放开了。 信长将自己的上衣从腰间脱下,放到竹千代手中,让他自己擦拭自己身体上被打湿的部分。 一边擦着自己被打湿的头发,一边脑海中对刚才的拥抱久久不能忘怀。 他小心翼翼地学着平时看见的侍女那样,把信长那本就皱巴巴的衣服叠起来,抱在怀里。他像丢了魂一样抱着这件衣物,缓缓向织田信长住的城中走去。 说明了来意,给侍卫看了看手中衣物,这种奇特的大红大粉交杂的衣服大概除了城里那位呆瓜也没有人会穿,侍卫便相信了他,给竹千代指了条路,就放他进去了。 竹千代来到了信长所居住的宅邸的后院,想把信长叫出来,亲手把衣物还给他。 “殿下,您为什么对那个叫竹千代的孩子这么上心啊?”屋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三河来的人质也不止他一个,天天出去又是找他骑马,又是教他游泳,今天早上还为了他跟父亲大打出手,现在您的衣服又不见了,被母亲看到了又要被说闲话了。” “殿下,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吗?” “我不告诉你。” “那我就自己猜了!那个叫竹千代的孩子是被中途劫持来尾张的,本质上是要挟三河的人质,人质当然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他不起,而你从小性格比较独特,凡人难以理解你,你家族里的没有一个是希望看到你做家主的,从这个方面来说,你觉得他和你一样都很孤独。” 那女子似乎说中了什么,信长听后,一顿仰天长笑。 在那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期间发生了许多变故。 先是信长的父亲信秀纵欲过度在城中突发疾病去世,信长接手织田家的家业,根基不稳面临被废危险,又是三河来的重臣传信,竹千代的父亲被家臣谋反刺杀,年仅二十四岁,今川阵营入驻三河。而后,城中唯一支持织田信长继承家督的平手政秀,在信秀葬礼后为了劝谏信长而切腹自杀,这样一来,别提从小到大看着他长大的老师去世的悲痛,光是应对那些想要灭了他的势力,织田信长就已经要心力交瘁了。 不久后,在尾张城里居住的竹千代得到了消息,他要被送回他本该去的地方了。这样对谁都好,而且不会有任何火力交锋,完全是和平协商解决的,在四处刀光剑影的战国乱世,这是鲜有的和谐。 他自己告诉自己,这是件好事。但被送走的那天,他在别离信长的时候,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落下了眼泪。 永禄三年,桶狭间之战过后。 松平元康一听到三河遗留下来的家臣们过来报告,今川义元在桶狭间前线被织田信长的军队所袭,又天公不作美般下起了暴雨,军队大乱,他本人在混乱之中被杀了。 “殿下!今川义元已死,我们从今川家独立吧。” 松平元康听了,心里倒也不是不同意,可是这乱世之中,一个从强大的大名手下独立出来的小城主要何去何从? 他心里闪过一个人的幻影。从刚才听见“织田信长”这个名字开始,有种情感,未名的种子生出的嫩芽就在他心脏里触动,蔓延到他全身上下。 “在下松平元康此番求见信长殿下,我已离开今川家的地盘,希望殿下与我等结成同盟。” 松平元康在众想要复兴三河的“三河魂”家臣簇拥下,来到了清州城。他一进城中,便被织田信长的侍卫们请到了刚抬眸,只看见一个青年高坐在庙堂之上,俯视着他。 “竹千代……” 身着华丽的正装,腰板挺直跪坐在席上的织田信长,意气风发地对松平元康微笑。 “松平元康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松平元康眼前闪过许多曾经自己名为竹千代的时候,做人质度过的时光。那名袒胸露乳、行为怪异的尾张大傻瓜现在束起长发、身着华服,曾经带着他骑马“逃窜”在城下町的田间,啃着毁坏了的农家的瓜当珍馐美馔,现在却能叫手下的侍女们端上了真正的山珍海味来宴请他。 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人生中最为短暂且美好的时光已经失去了。松平元康一愣,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你好,吉法师哥哥。那句初见时未能说出的问候,现在也没能说出口,以后还能说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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