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断崖

  两只翎绒在雨林中穿行数日。

  温度又比前段时间高出了不少，红光更为频繁地刺破云层，火焰咆哮地搅动着气流向远方冲去。她不安地左顾右盼，小家伙似乎也有了点害怕的意思，紧紧地贴着她，寸步不离。

  “不要害怕哦。”她小声嘀咕，给她自己壮胆。

  她从来没有一个人面对过天灾。每年到了一定的时候，聚落居民们就会舍弃掉原有的住址，由首领引导着踏上前往白界的旅途，那些居住在白荫内部无法及时迁走的聚落则会聚集到隐蔽的洞穴中，沉沉地睡上一觉直到烬雨季结束。

  很遗憾，她现在不属于任何一个聚落，她要独自面对种种可能发生的灾祸。

  不，不能说独自，至少她现在还有个小跟班。

  说来也奇怪，这个小家伙连尾羽都还没长齐，依照翎绒的生长周期这样大的孩子是不能离开父母的眼皮下的。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这次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贴在她身边，望着天空时而坠下的火焰瑟瑟发抖。

  “……也是。”孩子听不见的，也没法说话的，一路上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忘记了这一点。她仍然不死心，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

  “我是溯光，是从山的那边来的哦……”溯光摇摇头，扭头向雨林那边的群山远远地眺望，高大的树木遮蔽了她的视线，目光所及，仅仅是苍白的轮廓在天边起起伏伏。

  “你……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的话……有没有关系哦。就叫你……缄生吧。”她自作主张地给小家伙起了个奇怪的名字，在她眼里似乎也是莫名其妙的。她真的很喜欢父母那套意象化的起名方法。缄默的生命，一句话都不肯说出来，让她无法触及的过去深深地埋在孩子幼小的心底里。

  孩子还是听不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个叫“缄生”的名字，瑟缩地躲在溯光的身后。突然，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了骇人的火光，一滴“雨”向他们这边飞速落下。

  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溯光迅速做出了反应，她一口叼起还在愣神的缄生，猛地向前奔跃。火雨擦着她头顶的气流呼啸而过，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她身后十几米的一棵大树应声倒下，火舌正贪婪地将每一片叶吞噬干净。溯光知道她没有徘徊的时间了，她连忙放下惊魂未定的缄生，叫他跟紧她，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季雨林中树木交错缠绕着生长着，但他们顾不上太多东西，不管不顾地向前奔跑。溯光也是第一次来到季雨林的南部区域，不知不觉中他们来到了一处断崖附近。

              

 

 陡峭的崖壁像被利刃切割过一般拔地而起，强劲的气流自下而上直冲云霄。

  不怕，我们还有翅膀呢。溯光有点得意地想着，回头看了看缄生，暗示性地展开了灰白色的翅膀。尽管较长的几根羽毛已经在暴雨之夜被当做累赘而撕去，但剩下的羽毛用作飞行绰绰有余——溯光向来对自己的翅膀充满了自信，面对前路上这不得不越过的断崖，她第一次为自己是只翎绒而感到骄傲。她拍了拍翅膀，比以往更加吃力，但并没有过多的影响行动。

  缄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胆子小，在崖边探了探脑袋，又躲回了溯光身后。溯光轻轻的咬了咬他翅膀上的羽毛，顺势拉开了缄生的翅膀。

  “你看，你和我一样哦，”青绿色的眼睛真诚地注视着小个子，试图让对方意会到，“我们试试看吧。”

  她张开翅膀，纵身跃下断崖，上升的气流牢牢的托住她的每一片羽毛，她腾空而上，盘旋在小家伙的头顶上空。

  缄生的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也能飞起来的样子。他还从来没有飞过，父母在还没有教会他这些东西之前就把他遗弃了，但幸运的是他遇到了溯光。

  缄生犹豫地往后退了两步，而步步紧逼的火焰再次把他吓回了断崖边，他开始用祈求的眼神盯着溯光。

  跳吧，跳吧。溯光点头示意，她会保护他的。强风袭来，正是雏鸟学飞的良机。溯光迅速飞到他的身后，一个俯冲将缄生推向空中。

  四肢离地的感觉十分奇妙，风对于缄生而言是陌生的，但总比火温柔多了。溯光叼起他的羽毛，使他把翅膀完全打开，平稳地在空中保持飞行的姿态。缄生还是有点害怕，悬在空中的爪子难以控制地打着哆嗦，溯光则一个转身飞到了他前面，为他把逆流的风切割开来。

  真真切切，他现在飞起来了。恐惧很快就转变为了惊喜，就像记忆里的那些大人那样能够自由地在天空驰骋。缄生仿着溯光的样子奋力拍打着还没完全丰满的羽翼，还是小心翼翼地紧跟在大人的身后，向断崖下的丛林飞去。

  暂时安全了。溯光长舒了一口气，她俯视火光若隐若现的丛林，寻找安全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