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角/嘉晚饭】轻刀快马一周年特别短篇

一别经年，往昔因大战被毁的乐华山下，再度滋长出蓬勃的生机。彼时她们相信，只有放手，才好相拥。

 

她与九尾诀别、她与前世种种诀别、她与血脉诀别；手中空无一物，才好彼此相拥。那时正午骄阳正烈，向晚披散头发，蓝紫色的长襟随微风轻摆，搔弄着嘉然脚下稍稍扬起的尘土。她手中无弓、顶上无冕，只捧着杯盏，与心爱之人道一声再见。

 

“拉姐，素知你喝不得这东西，但今日一别不知他年何时再会，就算我聊表心肠。”

 

当年力战群妖她也饮过这烈焰。非是喝不得，只是不愿喝。

 

“那替我备下，再见时我借此盏，也抒胸怀。”

 

她从腰间解下装具，连那两柄鸳鸯泣血一同交还给向晚，

 

“妹子，这刀当年是你赠与我，如今妖邪不再，我要它也无用了。”

 

嘉然替向晚挡下，

 

“拉姐，多少留个念想。凡人一生只见百年，说不准…说不准你我再难相逢了…”

 

言罢，这小两口哀色渐浓。贝拉倒是洒脱，将那装具挂在肩上，望着马车上探出头来的乃琳、珈乐。

 

“这也是人间，要慢慢习惯。天下不过一圈小山河，总会再见的。”

 

她将双刀取出，分别交给两人，

 

“不为其它，只为你我意气相投。姐姐没有那许多财富相赠，还请妹子不要嫌弃。”

 

当年陪她纵横天下的神驹，如今不过是褪去灵智一匹再普通不过的老马，跟在马车边上喘着粗气。贝拉翻身上马，那消瘦的马腿还要抖上两下。向晚嘉然送她出了亭外，跟在贝拉身后，看她摆手送别。

 

“拉姐，珍重！”

 

她们依偎在一起，送别属于过去的三个可怜人。

 

“晚晚，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凡人了…”

 

她搂着嘉然的手用力更甚，

 

“嗯，余生多是繁琐小事，还望贤妻莫要嫌弃。”

 

“…那…拉姐、乃琳、乐乐呢？”

 

人间迟早要和妖、魔、仙诀别；她是仅存的魔、她是仅存的妖、她是仅存的仙。人间必须要同她们诀别。

 

“她们会为世间，一直活下去…直到再没有人记得妖、仙、魔…直到她们眼中彼此的样子，模糊到彼此也认不出来…”

 

“晚晚…”

 

眼角多了几滴泪光，她替她抚去。

 

此处便是人间，可惜再无她三人栖身之地。

 

…

 

水穷之地，是一片丰饶的草场。贝拉接下车上两人，把那车驾从两匹马背上脱钩。她再看看阿草，眼中没有了往日那样的灵智，不过瘦削一匹老马。她细心地为它解鞍，直到它身上彻底脱下负担。

 

老马恋主，解了鞍还不愿走，围着贝拉一圈一圈地打转。乃琳白裙款款而来，教身上沾了污渍的白马自惭形秽。

 

“姐姐，它也惜主，何必强赶？”

 

贝拉再一拍马背，那匹老马不情愿地向前奔出，三步两回头，低顺着望向贝拉。她神情平静，不停地摆手。

 

“世间哪里不解鞍？既然它也是这世间生灵，就不该待在你我身边了。”

 

乃琳轻轻地点头，施了一道障碍，那老马霎时慌乱了。它的视野中，人烟永远消失了。

 

“水穷之地，纵它愿来，也活不过几日，到时还要送它离世。”

 

“姐姐，变了。变得更有人情了。”

 

身旁珈乐一直没有作声，贝拉握住她的手，舍不得用力。

 

“只是可惜，还不曾带你们游过人间。哪里山河入眼、哪里人家好客、哪里风烟辽阔、哪里水天共色…只是苦了哭哭、苦了乃琳…”

 

她们也反握着贝拉的双手，珈乐靠在她肩头，乃琳指着天边。

 

“人间大美，总有机会的。”

 

“嗯，总有机会的。”

 

收拾下来的行装被丢在了草场上。她们轻装快步，消失在水穷之地无垠的天涯里。她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只能模糊描摹出一个大概的状态：

 

“哭哭，乃琳，在此处生火就好。”

 

她靠在贝拉的肩头上，她缩在贝拉半边怀里。

 

“贝拉，我会不会，会不会慢慢就把你忘了？”

 

“姐姐，不要休息哦。要是闭上眼睛，一定一定要告诉我…求求你…”

 

她还有一只像白雪一样洁净的狐尾，她还有一双在火苗前泛光的狼耳。只她一人，什么都没有，紧紧拥抱着手边渐渐模糊的两个人。

 

她只记得，在两个人怀里渐渐倾倒。她倒在一片种满油菜花的田地里，站起身，那头是两只尾巴调皮晃悠的小狐狸、这头是原地打转的小狼。年岁如铅灌进她的四肢，慢慢地再也站不起来。她只能看到油菜花和两边的狐狸、小狼。

 

这里是枝江，梦中的伏魔地。所有名叫贝拉的人，最终的归宿。

 

…

 

“姐姐，姐姐快去弄些吃的来，人家饿了！”

 

“姐姐！姐姐不要！我不要九尾！我要姐姐！”

 

“奴家…姐姐，我好想你…”

 

…

 

“贝拉，快跟上！”

 

“贝拉！我来！”

 

“贝拉，不要说再见…”

 

…

 

她只身一人，轻刀快马。

（特别短篇，完）

（正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