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归》冰火篇 Chapter 13～17

Chapter 13

“我记得前圣女的武器是在狗老板那里吧，当时我们把它交给您维修，现下可否归还，那是我族的圣物。”玉狐族长老向着犬妖恭敬一礼，目光灼灼，言下之意这广罗天寒是非还不可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犬妖在看见苍牙头部轻微的动作后才点了点头。当时这个少年一袭白衣浸透了血，捧着支离破碎的伞骨找到他，哭着求他将伞修好。少年显然几日不曾好好休息，他应下后便即昏倒，等他几天之后醒来，说明了情况，这才加入对策室成为退魔师。

　　“请长老与诸位在此等候，我回工作室取回广罗天寒。”犬妖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苍牙，转身离开。想来面具下的脸，神色必定是阴沉着的吧。

　　犬妖几小时后便带着广罗天寒赶了回来，玉狐长老接过了伞，收进灵匣里，又向着众人一礼，转身离开。苍牙朝几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狐族擅长幻术与符术，几张传送符分发下来，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回到了玉狐族。随行的祭司安顿好琳和苍牙，临走前说道：“还请圣女和公子稍作整顿，祭祀一会儿就开始。”

　　帐子中狐族的人进进出出，准备祭祀的食物，还有特定的人为琳梳妆。苍牙看着琳繁琐的妆容有些心烦。琳和她的姐姐一样，狐妖天生的魅惑风情本就不需要妆容衬托，添妆只会让她们显得不那么惊艳。独自待了一会儿，苍牙还是闷闷地出了声：“琳。”

　　背对着他的琳动作微微一顿，还不待琳出声，回来的祭司对着苍牙谦恭一礼：“还望公子，不要直呼圣女姓名。”

　　所幸苍牙带着面具，旁人看不到他面具下阴郁的神色。那祭司又说：“长老让我来问问公子，可愿以风灵助我们祭祀。”

　　苍牙冷冷地抬头，祭司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他叹了口气点了一下头，在祭司离开的时候摸了摸腰间的手里剑。

　　他和琳，都不会出事儿的。

　　但是当苍牙感觉到自己的灵力被祭台逐渐吞噬的时候，已经晚了。带着寒气的伞骨几乎就要戳进他的眼睛，那场景一如当年。苍牙从未想过琳的精神力会如此稳定，他侧过头，瞥见了那根琳成为圣女后就交到她手中的灵杖，灵杖前段飘着雪白的幡，那幡上附着着大量的精神力，似乎就是这股精神力加持着琳，让她能最大限度地应用自己的灵力。

　　苍牙皱了皱眉，那灵幡上的精神力似乎与昨夜琳身旁灵体的灵力同出一辙，可是还不等他更仔细地观察，便被狐族人拖了下去。

　　沉重的锁灵链扣住苍牙四肢，压制着他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苍牙在一间囚室里默默地垂着头，闭着眼睛，缓慢恢复着灵力。但是锁灵链是上等品质，一连几日，他都没能成功回到最好的状态。

　　祭典结束后，琳坐在天台上，垂下两腿，怀里抱着灵杖，灵幡是野兽雪白的皮毛缝制的，她将灵幡搭在脖子上，望着远方雪山的山顶出神。

　　玉狐一族所在极寒之地，因此狐妖灵力多为冰系。琳很适应这样的气候，她也不觉得冷，但是总觉得身侧失了应有的温度。

　　在她模糊的记忆里，曾有一团火，像孩子一样围绕着她跳动、燃烧。

　　她晃荡着两只脚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脑子里还回荡着长老对她说过的话。

　　“我们玉狐一族守护着神木，然而现今神社里的神木开始逐年枯萎，我们需要向暗林祭祀灵力，炼化灵力充沛的肉体，才能将树灵召唤回来，让神木重新繁荣起来。”

　　“神木的灵力逐日稀少，对我族的灵力和精神力都有影响。我们开会讨论之后一致认为，圈养怨灵，献祭灵力，炼化肉体，是最佳巩固神木，保护我族的方法……”

　　琳抬起头，看着雪山山顶露出脑袋的太阳，用手挡了挡光。阳光从她象牙白的手指缝隙间洒落下来，晃得她眯了眯眼。阳光很温暖，但是她总觉得阳光的温度还差了些东西。

　　往后一连几日，都是这样的祭祀。锁灵链绑着苍牙，族人抽取他的灵力。风系的灵力似乎很适合神木的恢复，苍牙一直很沉默，甚至都没有反抗。

　　日常便是抽取完他的灵力便将他关进囚室，跟这些狐族人有什么好交流的。

　　到了饭点，囚室有一束光射了进来，苍牙连头都懒得抬。这几日下来，一直是狐族的人给他送来一日三餐。锁灵链是极品的宝物，禁锢着他的灵力，让他连回复都做不到。狐族的人将食盒搁在了地上，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便离开了。

　　苍牙没有动，哪怕食盒冒着热气。

　　囚室唯一的窗口突然射不进光线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挡在那里。

　　“你……不吃吗？”

　　听到这个声音，苍牙猛地一怔，甚至都顾不上已经歪了的面具，抬起头看向铁窗。琳清冷的侧颜出现在那里，她靠着囚室的门，静静地抱着灵杖。

　　“今天的菜是我做的，能恢复你的体力。”琳淡淡地说完，用手撑了一下额头，“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不然，用你献祭的就不止是灵力了。记得前两天那个酒吞童子吗？若不是我没有同意，你的肉身也会被炼化。”

　　“还有那两个火属……唉，可惜了。”

　　听见火属一词，苍牙心里猛地一惊：“什么火属？”

　　琳满不在乎地偏了偏头，一双兽瞳透过铁窗的缝隙正对上苍牙的面具：“就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昨日我在抓捕酒吞童子时候遇见的两个退魔师。要不是我出手快，酒吞童子就被他们两个杀了。”琳靠在铁窗上，长长的哈出一阵雾气，用灵幡搅散，又接着说下去：“那个女孩，可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上来就对别人大呼小叫，真是让人讨厌。”

　　说罢，琳朝着苍牙挥了挥灵杖，杖头的灵幡软软的，看起来很是温馨：“我就先走啦，饭你记得趁热吃，如果有机会，我再来陪你消遣。”

　　苍牙握着囚室铁窗的栏杆，久久不能回神。

　　火属……女孩……让人讨厌……小椒居然撞上了琳，听这意思还动了手。这可是刚刚觉醒全盛时期的琳啊，苍牙估量自己都未必有胜算，按小椒的脾气，若是听见了这种话，该有多伤心。

　　更何况，不杀灭怨灵，反倒捕捉、圈养、献祭，狐族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苍牙咬咬牙，过去打开了食盒。碗筷都是木质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苍牙随便扒拉了几口饭菜，握着刀叉的手微一使力，木质的餐具就裂成了碎片，碎片扎进他掌心，流出了殷红的血。

　　苍牙用手指蘸着血，在额上绘下了符文，绘毕，他周身忽地泛起腥红的光，一瞬间囚室内灵力暴增，锁灵链寸寸断裂。苍牙的脚步有些虚浮，他晃了晃，咳出了一口血，强行开启血怒对身体还是有一定的冲击。挣脱了桎梏后，铁链清脆的声音响起，魔风鬼轮应声而出，两下便把囚室的门破开了。

　　“天鹰——”

　　苍牙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仰天一声大吼，被狐族收起来的武器和包裹受到主人的召唤，开始摇晃颤抖。鬼泪村正凭空出鞘，猛禽的成羽带起的劲风直接毁了整个小仓库。天鹰的爪子抓着苍牙的东西，感受着灵力的指引，向苍牙的方向飞去。此时苍牙已经甩开鬼轮，和狐族赶来的人战斗。血怒加成的灵力极为刚猛，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让苍牙纵身骑上了天鹰。

　　“圣女，这……”看着明明可以将苍牙直接杀死却没有动手的琳，族人都有些不解。

　　琳默默地垂下了握着的广罗天寒：“算了，由他去吧。献祭酒吞童子暂时够我们用了。”

　　苍牙次日上午才赶回对策室，当他一身血污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屋内早已炸开了锅。

　　会议桌上趴着的是哭得特别伤心怎么安慰都不行的小椒，众人见到失踪几日的苍牙，目光里的担心总算是减少了一些。

　　“玉狐族利用怨灵献祭、炼化，我的灵力也被吞噬了大半，我怀疑他们和武士城也有牵连。”苍牙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犬妖已经拿过来的医药箱随手处理着伤口，“准备准备，抢人？”

　　苍牙在说这些日的经历的时候，小椒已经渐渐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瞥了瞥大半个身子浸了血的苍牙，那身衣服，和那天见到琳的时候她穿的那件，好像。

　　“要不等小椒的手……”猫妖咬了咬牙，担心地看向小椒已经被纱布裹成了一大坨的手，“她的手……暂时不能用了……”

　　“不用管我，”小椒狠狠一把抹掉了眼泪，“不碍事，我跟你们一起。”

　　“就这两天吧，琳快恢复记忆了，如果她想起了这些事儿，她……”苍牙狠狠地扯断绷带，眼前又浮现出小师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不能再拖下去了。

　　琳在记忆混乱期间做了这些事，一旦她恢复记忆，说不定想要以死谢罪。

　　众人收拾行囊，苍牙刚回来便又要出发。犬妖给他们修理了武器，确保每个人都是最佳的状态，众人便上路了。

Chapter 14

　　“小黑，你说那天照阳炎明明就跟那些武士退魔师的路子不对头，他们怎么还守着阳剑剑炉？”小椒掂了掂肩上的包裹，侧头看着小黑。
　　“这个我也不清楚。”小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好像只听说，我们守着阴剑，为的就是不让外域的退魔师抢走。”
　　正说着话，小黑身上的便携式灵压仪就响了起来。小黑看了一眼小椒：“走，去看看。”
　　怨灵的嚎叫在他们这些作为退魔师的灵者耳朵里可谓是震耳欲聋，小椒啧了一声，揉了揉耳朵，伸出手感应了一下灵力，说道：“类型B，酒吞童子。”
　　两个人还未走到城区，山里的树时而茂盛时而稀疏，就在光影斑驳间，他们看见了酒吞童子硕大的身躯。
　　“速战速决，一起上？”两人四目相对，默契地点了一下头。小椒微一抬手，背着的祝融就瞬间滑倒了手中，她右手轻搭弓弦，灵力涌出，一支锋利的燃烧着的羽箭便已搭在了弦上。
　　凤炎之后，箭无虚发。
　　“朱雀，炎雀突！”小黑右手拂过腰间刀鞘，长刀弹出，烈焰涌动，朱雀一声啸叫，压缩成一道光便向酒吞童子飞射而去。与此同时，弓弦铮的一声，燃烧的利箭弹射而出。
　　两道火光直射酒吞童子要害，就在小椒兴奋地认为他们俩可以一击毙命的时候，喀啦一声巨响，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有什么结界硬生生地抵住了二人的伤害。
　　“捆好了带下去，别弄伤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献祭酒吞童子的全部灵体，我族实力会大增。”
　　听到这个声音，小椒愣了一下，眼中突然亮起了星星一样的光。她猛然间回头，一片雪粉飘落在她鼻尖上，她打了个喷嚏，抬头看去——
　　“琳！！！”
　　云端长着狐耳拿着灵杖的少女垂首看了她一眼，眼中不带一丝温度：“放肆！你是谁，这样大呼小叫别人的名字是很不礼貌的表现。”
　　小椒一瞬间就愣住了：“小……小黑，这怎么回事啊？”
　　“啊……我不知道啊……”小黑也懵了，狐族怎么会让琳出来呢，不是说好了到家的时候都不会遇见琳的吗？这都弄得什么事儿啊。
　　可是实际情况由不得他们愣神，云端上琳手中的伞忽的张开，繁密的冰锥如暴雨梨花针一般向地面射来，两人一连向后跳了好几次，才尽数躲开。
　　“琳，你怎么……”
　　小椒话未说完，瞳孔便蓦地一缩，琳不知何时竟已出现在她眼前。小椒看着琳漂亮的赤红色兽瞳内倒影出自己头上的熊猫挂饰，心中毫无缘由地一慌。
　　“要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不要这么大呼小叫别人的名字！”
　　琳抬起了手，袍袖间带起的风无意间掺杂了灵力，强大的灵压使小黑和小椒从灵魂深处觉得恐惧。
　　“都是火系退魔师么……这只怨灵我们收着还有用，你们擅自破坏我们的结界，还妄图杀死我们蓄养的怨灵，那就……”
　　“我们……我们……”
　　我们根本就没探测出来那里有结界好不好！
　　小椒浑身都在发抖，她觉得琳的状态很不对，她兽瞳里的杀意甚至远胜过在竹叶寨的时候，她的眸子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凶狠陌生的神色。不待琳说完，她转过身一把拉起小黑便要逃跑。
　　琳歪了歪头：“云狐。”
　　“啊！”
　　小椒猛地吸了一口凉气，疼得眼泪在一瞬间溢出了眼角。她没有抓小黑的那只手已经被云狐咬在嘴里，从手背到手腕好几个血洞，整个人被高大的云狐凭空叼起。
　　血蜿蜿蜒蜒顺着小椒的手臂和云狐的嘴角淌下，琳缓步走到她面前，用折扇挑起了她的下巴。小椒咬着牙，金色的瞳孔周围全是泪花。
　　“这样……不听别人把话说完，也是很不礼貌的呢……”
　　“不礼貌的人，真让人讨厌。”
　　“不如……”
　　琳正思索着什么，长老忽然赶来：“请圣女回族，先进行祭祀和炼化。”
　　琳点了点头，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云狐凭空消失，小椒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旁的小黑连忙冲过来扶起她。小椒抬起头，看着眼前陌生的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再次看着她骑上族人的云狐，扬长而去。
　　小黑在背包里摸索半天，才捞出来一卷绷带。他一只手托着小椒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绷带正要给她裹伤，小椒却推开了他的手。
　　“你的手需要处理！”
　　小黑看着小椒手上那几个可怖的血洞，刚想强硬地拽过她的手，却从她的侧脸看见了眼泪。
　　“小黑，你说，她为什么不认识我们了……”小椒的肩膀在轻微的抖动，手上的伤明明很疼，可是心却比伤口还要疼。
　　小黑连忙做了几次深呼吸，熟练地背起了猫妖给他的稿。可是刚背了几句，小椒便回头盯住了他，泪水还在眼眶里打着转：“走之前你就是这么说的，现在的话和几天前一样基本没改。小黑，我知道你不会骗人，这是不是老板娘让你背的稿。”
　　“你先处理伤口啊，这个……咱们赶紧回去跟他们说明情况。”小黑垂下了头，不敢正视小椒，岔开了话题，但是手依然倔强的伸着，举着那卷纱布，“你裹好伤，咱们赶紧回去，让他们给你讲，我……我说不清楚这件事儿……”
　　小黑的脸涨得通红，要不是有黑色的面罩，都可能分不清哪里是脸，哪里是灵力。
　　小椒又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定他说不出什么花来，才伸出手让小黑帮自己处理伤口。简单的包扎完成后，两人就急吼吼地赶回了对策室，过了半天苍牙才浑身狼狈地回来。对策室众人商量了一阵便决定直接上狐族抢人，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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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只酒吞童子的献祭和炼化花了好多精力和时间，处理完这些事儿琳便休息了。第二日白天照常将苍牙拉出来抽取灵力，她还破天荒的找他唠了一会儿嗑，苍牙却在上午便逃走了。她明明可以直接杀死体力和灵力都极为缺乏的苍牙，可手中的伞似有灵智一般在微微抵抗着她，犹豫了一瞬，她还是放走了苍牙。
　　毕竟，环境省的退魔师跟他们狐族也没什么过节，这一次他们擅自绑人献祭，反倒是先行对环境省表示出了自己的不友善。
　　琳在山顶无聊地坐了一会儿，又四处走了走，走过苍牙那间囚室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住了。
　　白天被苍牙劈坏的门板和扯断的铁链还散落在地上，食盒里空空如也，木制的叉子裂成碎片掉在地上，碎片上还沾着些许血迹。琳不自觉地伸出手，囚室内残存的灵力让她感到不可名状的温暖，似是一个相识多年的好友在向她招手。
　　是那种可以将后背放心交给他的感觉。
　　“妹妹……我想吃……烤鸡……”
　　琳闭上眼睛，无助地吐出几个字节。刚说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有妹妹吗？
　　谁会给她做烤鸡吃？
　　可是那外焦里嫩的口感，咸淡适中的调味，和偶尔辣到她几乎要用全部灵力来冷却自己口腔的感觉，似乎仍在味蕾上跳跃，而传到大脑里，却是一片虚无。
　　“二姐，大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手掌上微凉的触感，稚嫩的小手，是真实的吗？
　　“琳姐姐，你不要生气嘛……”不对，声音由稚嫩变得欢脱，充满元气，手背又是忽的一暖，耳边似乎响起了坏笑，“臭狐狸，你害羞什么呀……”
　　“等姐姐回家，就都没事儿了……”
　　各种声音在琳脑海中交织翻涌，她抱着头蹲了下来。“好……乱，心里好难受……”
　　“圣女怎么还不去休息呀。”长老不知何时来到了琳身侧，将她扶了起来，“都这么晚了，还在雪山山顶吹风，圣女可要注意身体呀。”
　　“嗯。”琳有些烦躁，随口应了一声。突然间她又意识到什么，抬头问道，“长老，我有妹妹吗？”
　　长老笑得依旧慈爱：“圣女这几日太过劳神了，你哪有什么妹妹啊。”说着话，她轻轻地接过琳手中的灵杖，“圣女先天精神力不足，需要灵杖辅助，大概是物极必反，这几日的精神力过于充裕，使圣女身体不适。那这灵杖老身先代为保管几日吧。”
　　“好。”琳点了点头，走进房间，看着长老带上门转身离开，突然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震荡了一下。
　　灵幡飘摇在长老身后，白色的皮毛晃啊晃，那形状在琳眼中渐渐与那一日的几团灵体重合。灵幡似乎在召唤她，它们招摇着，进入了她的精神世界，与那几团灵体合二为一。
　　“姐姐姐姐，我们以后可以一直辅助你的精神力呀。”
　　“是呀是呀，源血宗亲的精神力契合的最好了呢。”
　　“你觉醒那天的灵力终于浓郁到能够支撑我们化形为可见的灵体了，可是，姐姐，你却不认识我们了呀……”

Chapter 15

　　“我……”琳愣怔着，任由那几团灵体在自己的精神世界内飘荡着，灵体承载着大量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内，一时间琳几乎迷失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内。
　　当她浑身冷汗，猛然从自己的精神领域挣脱出来的时候，时间已到了下半夜。过量的信息让她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自己正身处狐族。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梦……我怎么可能，再回到这里看那些人的脸色……”琳絮絮叨叨地在自己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看见自己的冰岚折扇、苦无和姐姐的伞正端端正正地摆在柜子上。空气有些干冷，俨然便是老家的气候。“妹妹……对，我要去把妹妹们带走……”
　　琳静悄悄地起身，收拾好自己的包裹，推开了门。雪山上一片寂静，没有一丝风，连雪片都是垂直落下。琳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拿回那根能稳定自己精神力的灵杖。那灵杖给她的感觉过于亲切，她想拿回它细细地研究一番。
　　她绕过夜间巡逻的族人，向着长老离开的方向摸去。灵幡上的精神力和她几乎出于同源，离灵杖越近，她的感应就越强。不远处站岗的两个族人已经昏昏欲睡，可是他们身后的房间居然还亮着灯。
　　“她的记忆混乱已经开始恢复了。”琳隐约听到的是长老的声音，“前圣女离开的时候我们就没能拦住她。玉狐一族的灵力和精神力都需要巫女一脉的血统来维持，一定要想尽办法留住她。”
　　“那你说能怎么办，曾经她在族内很不受待见，大家都认为是她害死了前圣女。”这个声音语气很冲，似乎是祭司，“现在连她的妹妹们都被咱们献祭用以维持全族的灵力，她们的灵体被我们派去实时监测她的灵力来判断她什么时候可以觉醒……结果她觉醒那天这几个小崽子就失联了！你说说……”
　　“呸！”长老狠狠地啐了一口，“这点儿事儿都干不好，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将她们的灵体一并献祭了，肉身彻底炼化……还别说，武士城这法子还真的管用。但是武士城的人也是真傻，与怨灵合作虽然能得到力量，但是也伤身体，还是咱们这改良之后的法子好……”
　　祭司似乎轻笑了几声：“也不能说得这么绝，那几个小崽子的精神力，起码还附着在皮毛上。幸有擅长缝制的族人用这皮毛制了灵幡，也能让圣女……”
　　琳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白茫茫的雪山山顶没有风，只有雪片落下的沙拉声，以及一些夜巡的族人踩在雪地里的嘎吱声。
　　可是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用以辅助精神力的灵杖，杖头的灵幡是她亲妹妹的皮毛。
　　她的妹妹们曾化作灵体，一直陪在她身边，直到她觉醒那天才有足够的灵力让自己现形，而她，却一掌拍了下去。
　　打散了……什么都没了……
　　她亲手毁了妹妹的灵魂。
　　也打碎了最后的希望。
　　山顶的风忽然大了起来，狂风乱作，雪片纷飞，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村里的篝火一瞬间就全都熄灭了，地上柔软的雪粉逐渐变得坚硬，连成了冰。
　　山腰似乎有族人惊慌失措的喊声，喊着什么环境省的退魔师攻上来了，四下一片嘈杂，可琳什么都感觉不到，一双兽瞳血红地瞪着，周身风雪纷杂，带的她衣袂也噼啪地打在身上。她一步步走向那个亮灯的房间，她要抢回灵杖，抢回她妹妹最后的皮毛。
　　雪山上灯火逐渐亮起，族人纷纷被惊醒，举着火把带着家伙赶出来。
　　山腰上的防备不是很严密，对策室众人几乎没费什么力就上了山。小黑的围巾甚至被用成了鞭子，在苍牙的狂风协助下将狐族人抽得晕头转向。就在众人马上进入村子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山顶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冰天雪葬！”
　　风，瞬息间就大了，苍牙甚至都有些稳不住身子；雪，突然变得刚猛了，打在暴露在外的皮肤上，甚至能划出一道道血痕。小椒摇晃了一下身子，忽然觉得自己被人扶住，还不待她回头，耳边便响起了苍牙的声音：“快去，她精神力没有这么强，身体受不住的。”说罢，风系灵力涌动，借着暴风雪的力量，小椒被一股劲风送上了山顶，她被风狠狠拍在地上，抬起沾满了雪的脸，看见琳站在暴风雪的中心，面对着从屋中走出来的几位族人。
　　“看来圣女已经想起来了。”长老微微一笑，依旧不卑不亢，冰天雪葬砸落在他们身侧的巨大冰锥也没能使他们的神色有分毫改变。几人身形微动，避开了几根又粗又长的冰锥，“圣女何不留在狐族，每日还落得清闲。”
　　狐耳少女的兽瞳闪着泪光，咬紧牙没有说话，脚下速度却突然加快，转瞬便到了长老面前，抬手便去抢灵杖。
　　长老脚步一错，闪身避开，灵力突然涌出，冰天雪葬产生的几根冰锥突然合在了一起，朝着琳即将落地的地方扎了下去。
　　“琳——”
　　琳的身影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紧接着便觉得周身热浪翻涌，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扑到了她眼前，一把将她掀翻在地，压在身下。烈焰喷出，赤红的灵力硬生生扛住了从天而降的巨型冰晶，冰与火交接的地方嗤嗤地冒着白色的雾气。
　　“啊啊啊啊都给我烧化！”小椒声嘶力竭地吼着，几乎调动了全身的灵力，火焰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在上空似乎形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一片又一片火色的花瓣紧紧裹住巨大的冰晶，灼烧着，不让它下落分毫。
　　“凤炎之后……”长老被祭司扶着，惊慌地向后退了一步。火属灵力爆裂的冲击带给她的影响不小，她催动灵力让冰锥继续向下压，冰锥却在火莲花的包裹下不能动弹分毫。
　　“小椒……”琳默默地被小椒压在雪地上，双目失神，没有任何动作。小椒在拼命维持着灵力的输出，一时间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琳嘴唇翕动，声音却极其微弱：“对不起……”
　　“小黑你快来帮我我顶不住了啊啊啊！！！你小子跑哪儿去了啊别打了！！！”小椒声嘶力竭地喊着，显然已经到了极限。明明身在雪山，周围的地面却已经变成土地的颜色，被融化的雪一浸，显得湿哒哒的。
　　“朱雀，炎雀突！”正与狐族人打得难舍难分的小黑突然被吼了这么一嗓子，立刻反应过来，长刀一挥，朱雀现身，只见一道火光射进莲花的中央，冰晶在火焰的挤压和朱雀的冲击下终于裂成碎片。
　　“咳咳咳……”
　　冰晶碎裂的一瞬间，长老猛地咳嗽起来，眼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催动冰晶的灵力被破解并反噬到她身上，让她差点摔倒。
　　“长老！长老您没事儿吧？”祭司扶着连退了好几步咳出了血的长老，语气里充满了担心。
　　“我去……这老太婆这么强的嘛……”小椒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化光了的土地上，“这可累死本小姐了……琳呐，琳你没事儿吧……诶？”
　　琳已经默默地爬了起来，站在长老和祭司面前，手指搭在广罗天寒的机括上蓄势待发：“给我。”
　　“我若是不给呢？”长老嘴角沾着血，笑得有些阴森。
　　琳没有答话，空着的手一扬，一根冰晶砰地砸下来，将身侧的主屋砸得七零八落。远处的房屋，也早就被冰天雪葬造成的暴风雪刮带的冰锥三三两两的砸烂了，只是这间供长老和祭司等族内核心人员居住的房屋，琳等到现在才动手。
　　“你现在，没有余力同我打。这么近的距离，灵幡足以辅助我了。”话音刚落，琳的兽瞳闪过一抹诡异的红光，长老和祭司等人就愣在了原地，瞳孔渐渐失去了光泽。琳冷着面孔走上前，一把抽走了灵杖。
　　“那是……幻术吗？”小椒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教教我……琳？”
　　琳一句话都没有说，折扇一开，翻身上了云狐，凌空而去。
　　“你跟上去，别让她出什么意外。”苍牙淡淡地瞥了一眼小椒，“这边有我们。”
　　小椒看着苍牙甩出了残影的魔风鬼轮，点了点头，转身冲下了山。
　　小椒沿着山路下山后却怎么也找不见琳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慌。她顺着小路走，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她愣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是那天她和小黑从武士城回来遇见琳带走酒吞童子的那条小路。她定了定神，沿着小路走了下去。
　　琳骑着云狐，正是去了那片树林，她收回了云狐，沿着小路静静地走着。走到一处空地，她停了下来。那里的地面有着明显的痕迹，是冰与火灵力碰撞后产生的爆炸。再走几步，地上有明显的血凝固后的痕迹。
　　她想起自己那天她冷淡的说她很讨厌，她想起她命令云狐咬住她，她想起自己还想要献祭小黑和小椒，她的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天小椒的惨叫声。
　　她哭着叫她，琳姐姐。
　　她却说，你这样对着不认识的人大呼小叫，很没有礼貌。
　　很讨厌。
　　……
　　琳在树下蜷成一团，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耳边似乎有人踏过残枝断叶的声音，紧接着，自己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少女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颈间，她却再也忍不住，眼泪滚滚而落。
　　“你知道吗，那些灵体是他们用来监视我的，他们杀了我的妹妹，而我，我亲手……亲手打散了她们的灵魂……”
　　小椒的下巴蹭在狐狸耳朵上，痒痒的。她听着琳的哭腔，万分心疼：“没关系的……你当时不知道……”
　　“有关系……有关系……小椒，我再也没有家了……”
　　“还有你的手……”解开纱布，小椒的手背和手腕是几个可怖的血洞。小椒连忙将纱布缠了回去，更紧地拥住了琳，火系退魔师偏高的体温透过琳的后背暖暖地渗进她全身。
　　耳边是少女温柔的嗓音：“没关系的，琳，你还有我啊，我来接你回家了。”

Chapter 16

　　琳默不作声地骑在云狐背上，身后是紧紧抱着她腰的小椒。小椒给她的感觉很温暖，血脉中火焰的温度让她像太阳一样带给琳温暖，融化她满身尖锐的冰棱，带给她光，让她在无尽的黑夜里也能看清前方。

　　琳轻轻地叹了口气，小椒立刻贴的更紧了。

　　“怎么了？”小椒有些惊讶地看着琳转过身，将冰岚折扇放到了她手里，又将包裹仔细地放在了云狐背上确保不会掉下去的位置，微微直起了身子。

　　“冰岚折扇你先拿着，到地方了把云狐收回来，我先歇一会儿。”

　　话音刚落，小椒便觉得自己怀抱一空，然后手臂一沉，一个温热的白花花的狐狸团子就缩在了她的怀里。她愣了愣神，手臂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而狐狸只是略略抬头看了她一眼，便蜷成一个圈将口鼻插到了绒毛里闭上了眼睛。

　　“……琳？”

　　小椒试探性地伸了一下手，狐狸的耳朵尖抖了几抖，却没有睁开眼睛，小椒这才将手指缓缓探进狐狸的绒毛里，一下又一下挠着她的后颈。没一会儿，狐狸便舒服地哼哼起来。柔软蓬松的九尾搭在小椒的腿上，尾巴尖时不时的轻轻勾一下她的脚踝，小椒捧着一团狐狸，恍若捧着这世间的一块珍宝。

　　当云狐将身子低伏下来的时候，小椒才抱着琳和包裹跳了下来。云狐转过头，眼睛里湿湿的，它垂下头舔了舔小椒裹着绷带的手，闭上眼睛进入了冰岚折扇。

　　怀中狐狸形态的琳似乎是醒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她抬头看了一眼周围，便果断地又把眼睛一闭，把鼻子拱进了小椒怀里。

　　小椒进了屋，轻轻地把琳放在了床上。她拉了张椅子坐在琳的床边，用手指卷着她的绒毛，拄着头专注地看着耳朵和尾巴都不时抖一抖的琳。不知道过了多久，通讯器滴滴地响了起来，小椒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把将通讯器摁掉了。

　　之后她站起身，拉开门走出卧房，才回拨了通讯器。

　　“小椒吗？你们现在到哪里了？”通讯器里传出夜萝的声音。

　　“我和琳已经到家了，有事儿吗？”小椒习惯性地问了一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苍牙和小黑出事儿了？”

　　“啊不是不是，”夜萝慌忙解释着，“狐族的人已经退让了，他们说以后不会再打琳的主意。但是他们求咱们解开祭司和长老的幻术，琳的幻术太强了，他们都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解。”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小椒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合着这是让她们再回去一趟喽？那两个死老太婆，干脆在幻境里困死得了！

　　“小椒？小椒你还在不？不用你们过去，向琳问一问方法就行。”

　　小椒的手还搭在卧房的门把上，她向卧房内看了一眼，对着通讯器说道：“可是琳太累了，她还在休息。”

　　“额……就问一下方法应该不耽误什么吧，毕竟在幻境中困的时间太长了对灵力和精神力都有很大的损伤……”

　　“我说了她在休息。”小椒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还不待夜萝答话，小椒已经掐断了通讯器。

　　回到卧房内，小椒继续拄在床边给琳顺着毛，顺着顺着，手就不自觉地撸到了狐狸蓬松的大尾巴上。也许是抓到了细长的东西就习惯性的一扯，小椒的手一顿，把狐狸拽醒了。

　　琳还是兽形状态，多少有点野性，尾巴被人拽了，下意识地转头就咬。她刚张嘴含住小椒的手腕便愣了一下，缓缓地退了出来，又轻轻地舔了舔刚刚差点咬上的地方。狐狸的舌头湿湿的，小椒觉得手腕有些痒。

　　愣神间，琳变回了人身。她刚向小椒走了几步，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好像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小椒！！！”琳盯着小椒平静如水的金瞳，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嗓子，而后者却一脸无辜地看着琳涨红的脸，“你居然……你居然摸我尾巴！”

　　“怎么啦，尾巴摸不得的嘛。”小椒站起身，凑到琳身边，掐了掐她的脸，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狐狸，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啊？”

　　琳向后错了一步，脸颊发烫。她从来都不知道身为冰系退魔师的自己体温有一天可以高到这种程度，她抬手想要推开小椒，却忽略了眼前这个小丫头体术不知道比自己强了多少。还不待琳的手完全伸出去，手腕便已经被小椒锁住了。

　　“琳姐姐不用灵力可是打不过我的哟。”小椒朝着琳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尾巴是……是很私密的部位……别人不能碰的……”耳边少女的气息过于灼热，琳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开，便放弃了挣扎。她垂下头，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烫，解释的声音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啊……”小椒微微一愣，握着琳手腕的手不禁松了松，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因为没经过琳同意就摸了她的尾巴而感到歉疚，还是琳把她当成别人才感到难受。

　　“不过……不过……你已经是我带出来的后辈，应该……可以……不算别人……的吧……”

　　小椒又是一愣，然后松开琳的手腕，死死地抱住了琳。

　　“狐狸狐狸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几次深呼吸下来，她才觉得自己冷静了一点，便伸手轻轻地推了推小椒。

　　“别抱着我了，你身上好烫。”

　　小椒身为火系退魔师，不会怕热，但也不怕冷。而像琳这种体温清清凉凉的冰系，让她觉得最是舒服。

　　“呐，琳，你尾巴以后只许我一个人摸啊。别人要是敢摸，哪只手摸了我砍他哪只手！”

　　小椒又在琳身上蹭了蹭，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琳拿手背试了试脸颊的温度，已经烫到离谱。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明明小椒年纪比自己还小，是怎么做到没羞没躁地撩完人还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

　　“琳，你脸好红啊……”不待小椒说完，也不待琳反应过来捂住她的嘴，通讯器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琳和小椒吗？对，苍牙他们回来了，阿力也回来了，有点事情要说，你们也到对策室来吧。”

　　“力哥终于回来了！”小椒乐得一蹦三尺高，“他可总算是回来了……我去收拾东西，琳你也快一点啊！”

Chapter 17

　　对策室内一众人都蹙着眉头。

　　犬妖给阿力包扎好伤口，同他从内室走出，众人才围了过去。

　　“小椒和琳还没到吗？”猫妖环顾四周，有些焦急地抿了抿嘴。夜萝推了推眼镜，接过话茬：“刚联系过她们，应该快到了。”

　　没过多一会儿，小椒就拽着琳，急三火四地撞开了对策室的门：“力哥回来啦！力哥力哥我可想死你了！！！”话音未落小椒便扑了上去，琳的手一空，有些无助地在空气中虚握了一下，才垂到身侧。

　　小椒刚扑到阿力身上，阿力全身便紧绷了起来，伤口带来的疼痛还是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感受到抖动的小椒不禁愣了一下：“力哥你受伤了？”

　　还不待阿力点头，琳连忙将小椒拉开了，低声说：“大家情绪好像都不太对。”

　　小椒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才发现平日里跟她差不多欢脱的小黑今天默默地坐在屋角，垂着头，从她们进屋到现在一言未发，没有往日热情的招呼，没有先前略显羞涩的笑容，只有沉默，死寂的沉默。

　　“队长出事儿了。”还不待小椒开口询问，阿力就抢先一步回答了他们，他用手捂了一下刚刚被小椒抱疼的地方，咬了一下牙，“我跟队长执行任务的位置离得不太远，我们约好任务完成后再汇合。我那边的怨灵不算太强，我任务结束后就去了队长那边。怨灵本来也不是很强，但是我却见到了几个人。”

　　听到这儿，小黑默默地抬了一下头，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一个人穿着银色的斗篷，带着帽子，我看不太清他的脸。他给我的感觉……是最强的，他身上似乎有阴气，但又确确实实是人。还有一个人不怎么出手，他的衣服一半黑一半白，一副笑面，看起来很奇怪。第三个……是杀意最浓的，他也带着面具，面具是红白相间的。”说到这儿，阿力抬眼瞟了一下苍牙，苍牙也正目光沉沉地望着他，“他……会风影闪。”

　　“他还有一招旋风一样的剑法，和血怒很像。”

　　“又是他！”苍牙突然一声吼，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桌上的一只玻璃杯应声裂成碎片。夜萝走过去，默不作声地把碎片扫到了垃圾桶里。

　　“上次我们被紧急调到省里执行任务，就碰到了这个人。”苍牙搁在桌面的拳头越攥越紧，“他是武士城那边的人。但是按照常理，他武功和灵力不会比隼白高。”

　　“伤了队长的不是他，”阿力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赶过去的时候，队长正和那名戴面具的剑客打得火热，我本想帮忙，但是队长叫我不要插手。我看对面的另外两人没什么动作，便也没有出手。但是似乎就在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蓝光包围了，有个声音蛊惑着我，好像是要我做什么，那个声音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挣脱出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是伤，然后就看到那个银衣服的人……对队长出手了……”

　　“是一样的蓝光，是一样刺眼的感觉。队长当时是略胜了那剑客一筹的，但是蓝光一起，队长似乎就没有了反抗的力量，他们后来说了什么，我也听不见了。然后那个衣着古怪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符纸，他们四个人便都不见了……”

　　众人一时无语。隼白已经可以算是环境省最强的退魔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若是有前辈出山，又怎么会对他们动手。

　　正沉思间，小黑突然推开凳子站起了身，向门口走去。离得最近的琳一把抓住了他：“小黑你干嘛去？”

　　“我要去武士城。”话音未落，小黑手腕上便燃起一团火，想要弹开琳的手。琳哪会在乎这点火，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悦，她眸色一沉，灵力释放，瞬间冻住了小黑的火。几乎是同时，又有一团灼热的火属灵力猛地将小黑推开。

　　小椒沉着脸，挡在了琳身前。

　　“以你现在的状态，你觉得你能打的过谁？”琳冷声说道，转过了身子，然后将手伸到桌下轻轻地回握了一下小椒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担心。

　　“你说的那个蓝色的……蛊惑人的……”夜萝在一旁刷刷地翻着卷宗，在其中一页停了下来。她将卷宗推到阿力面前，指着书页上一块晶蓝的石头：“是它吧？杀生石。”

　　分明只是书页上的一张图，众人却依然感受到了它带来的压迫感。

　　“产于那须野，是上古狐妖玉藻前的妖力结晶体，阴气郁结，有蛊惑人心之力。”

　　“是……就是这种感觉……”阿力看着书页，都觉得冷汗顺着脊背淌下，“那个人，利用杀生石……蛊惑队长？可是队长有什么能被蛊惑的啊……”

　　小黑依旧坐在一旁，神情暗淡。小椒握紧了琳的手，琳的手全是冷汗，一片冰凉。

　　“这个传言我听过，”琳悄声对小椒说，“听前辈们说，杀生石可以治愈一切伤痕，得到它的人……可以得永生。它被名僧玄翁劈成了两半，狐妖的恶灵才被彻底杀灭，而没了灵……杀生石的力量……却还在。”

　　众人正研究着，会议桌上的座机猛地响了起来，小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把抓起了听筒，十几秒后电话便挂断了，小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往椅子上一瘫，抬头对上众人探寻的目光：“阴剑，失踪了。”

　　上古阴剑，千夜尸炎失踪了。

　　隼白也失踪了。

　　“千夜尸炎……一定是武士城的人吧！千夜尸炎符合他们的生存守则，隼白被抓走了，他们趁火打劫……”苍牙眼见着就要开了血怒，“可恶！要是他们真的得到了千夜尸炎，去用怨灵的力量，就是阳剑也压不住啊！”

　　说话间，猫妖已经整理好了自己和夜萝的包裹。她眨了眨眼睛，声线依旧稳重：“都好好收拾一下东西吧，都带齐全了，这是一场硬仗啊。”

　　“我给大家送药来啦。”正说着，刺猬精扎扎抱着一大包东西进来了。他手里都是上等的良药，对策室众人这几天精疲力竭，好多人还带着伤，不调理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根本没法处理。有了刺猬精的药，精力、体力和外伤都恢复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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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说好了前辈不插手的吗？”剑客的语气颇有几分不悦。

　　银灰袍子的人冷冷一笑：“我自是看中了这小子，再打下去你显然打不过他，何不让他为我所用？”

　　“完美的躯体……强大的灵力和精神力，还有……执念。多完美啊……”

　　剑客看着他在那里自我感叹，忍不住冷冷地嗤了一声。

　　“你还记得他说了什么吗，血影？”银袍人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中蓝的刺眼的杀生石，丝毫没有在意血影的神色，谈笑如常。

　　血影冷冷地哼了一声，偏过了头。

　　银袍人微微一笑，闭上眼睛，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隼白赤红的双瞳。

　　“呵，我这个队长，当的还真是不合格呢……这么防备都让你钻了空子。是该说前辈您太强了呢，还是我太弱了呢？”雪白的长发在风中十分凌乱，贴近身体一端的蓝围巾早已被血染成了红色。

　　“啧啧啧啧啧，你不弱，你若是有了杀生石的加成，一样可以做到像我这样神出鬼没。”银袍人掂着石头，笑着感叹，他看隼白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定力还不错。我倒是又观察了一下你上次提过的那个火属少年。不错，灵力还可以再修炼，而身体和隐藏的精神力都很强，还有所谓的信念。信念在杀生石这里与执念没什么不同，不如……”

　　“你别动他。”隼白浑身都浸透了血，被禁锢在半空中，虽然神色如常，可是字里行间已经带上了狠戾，“你要是敢动他……”

　　话未说完，银袍人手便是猛地一收，周身的剧痛让隼白呼吸一窒：“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我就是大发慈悲给你留了喉咙和舌头，让你还能说话，不然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和我谈判吗？”

　　“更何况，若是不接受杀生石，你身上的伤不会允许你活过今晚的。”银袍人咂了咂嘴，饶有兴趣地说了下去，“筋骨全断，就算活了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隼白默默地垂下了眼睛。

　　那个少年曾说，自己是他的信仰。

　　而他，是自己行走暗夜的光。

　　信仰崩塌了，还是可以再建立的吧？

　　而光灭了，他就再也找不到源头点亮，只能身陷黑暗了。

　　他是他的太阳，而太阳只有一个。

　　对不起啊小黑，队长要让你失望了……

　　许久，隼白才抬了眼，淡淡地说：“给我吧。”

　　不要动他。

　　我愿按照你的意愿，化身为怨灵，为害世间。

　　只要，你答应，不要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