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文】浮生记•第四十七卷
华先生被一盆冰水泼醒，失去的意识逐渐回笼，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从模糊逐渐清明。
身处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看起来很干净，但刑具应有尽有，应该是周一围自己家里的地下室。华先生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后脑勺传来一阵阵钝痛，华先生咬了咬牙。
周一围站在他身前，眼神冰冷，深邃的眼睛如鹰眼般直勾勾地看着他，让人不寒而栗：“老鬼先生，好久不见。”
华先生艰难地抬头看他，后脑勺被硬物敲击的伤口让他反应有些迟钝。
看清眼前人后，他对那人一笑，尽是嘲讽：“你凭什么说我是老鬼。”
“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周一围绕着华先生走了两步，“我想你应该明白，现在是你在我手里。”
他看向少年的眸子。少年的眼里尽是冷冽。
“我真没想到，那个我如此敬重的恩师，竟然做了日本人的走狗。他们给了你什么？金钱？权力？”
“你用不着套我的话。小华，你学的那些对付普通人的套话方法，可都是我在军校里教你的。”
言下之意，开诚布公，无需耗费时间周旋了。
这倒是在华先生的意料之中。索性他也不再多套些什么话，干脆利落地问：“你设计抓我，又不杀我，是想我做什么？”
“很简单。”华先生开门见山，周先生自然喜闻乐见，他勾起了嘴角，“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替我担下老鬼身份。就说祖峰老师是你杀的，随后你找个时间吞枪自尽，别给我留下什么麻烦。”
杀祖峰不在他的计划内，极有可能暴露自己，只是事发突然，他过于着急，被祖峰识破身份，他迫不得已才开了枪。现下祖峰死的消息瞒不了多久，上级很快会派人来调查，必须要有人顶罪。
华先生越听越觉得心凉。不得不说，周一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自己跟着他学到不少……可如今这缜密竟用到了自己身上，这么多年的师生情谊原是他自作多情。
他低下头沉默着，头发上的水珠落到腿上，渗入裤子的布料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自嘲一笑，他抬起头看周一围：“第二种选择呢？”
周一围弯腰，俯下身子，双手撑在椅子两边，气势极为压迫。
“组织内部高级特务的名单，你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吧？”
华先生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周一围只问了一句话，他就迅速猜到了周一围所图何物。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你简直牲畜不如！”
“啪！”
响亮的巴掌扇在华先生脸上，这一下打得极为用力，华先生被绑着闪躲不及，硬生生迎下了这一巴掌，眼前一阵金星闪烁，好久都没缓过来，嘴里更是破了皮。
华先生吐出一口血水来，愤愤地瞪着他：“你他妈的，有种你杀了我！”
周一围冷着脸，几乎没有表情，抬手又是给了他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相比上一个有过之而不及，华先生差点被打晕了过去，生生好几分钟缓不过神来。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周一围俯视着他狼狈的样子，残忍地笑了笑，解开绑着华先生的绳子，一把将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华先生拎起，抓着他的头发，狠狠地将他的头摁到了一旁的水槽里。
水槽里的水冰凉，争先恐后地灌进华先生的口鼻中，肺部空气飞速流失，人对空气的渴求欲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华先生的意识有了几分清明，剧烈地挣扎起来。
可此刻他又怎是自己老师的对手。周一围抓起他的头发，给了他几秒时间呼吸，又狠狠将他摁到水中，重归地狱。
有希望的绝望，比纯粹的绝望，更折磨人心。
人为了这一点希望，会化为地狱的恶鬼，试图逃脱地狱。殊不知，他已经化身为地狱的一部分。
空气越来越少，大脑供氧不足，华先生挣扎的动静逐渐小了起来，周一围一把将人从水中提了出来，扔到地上。
华先生狼狈地扑倒在地上，呛出几口水，恶狠狠地瞪着周一围。
“你得不到任何你想要得到的。”华先生眼角泛红，满脸嘲讽。
周一围从胸前口袋里拿出手帕，仔细地擦干手上的水，又擦了擦刚才因为华先生的挣扎溅到衣服上的水，完成一切后，不紧不慢地将手帕叠好，收回口袋。
“昨天我也是这样，我把那个歌伶浸到水里，用尽手段折磨他。与你不同的是，他没有任何挣扎，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不愿意看我一眼，即使我说要割掉他的舌头。”
如鹰般凌厉的眼睛浮起杀意：“这个朱唇万人点的歌伶，是真的惹怒我了。”
周一围的话彻底激怒了华先生。他绝不能接受有人侮辱飒先生。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你若再伤他，我定扒了你的皮！”
“扒我的皮。”周一围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真有意思，腾先生当时也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腾先生……
那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腾先生的一言一行还历历在目。
他最后对自己说的话是……
“乱世，不要爱上任何人。”
周一围表情冷漠，俯下身子掐住华先生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腾先生的爱人能活着，是因为腾先生不倔强。飒先生本可以好好的，既然和你有了关系，他就别想安生。你若听话，我保证你们可以像从前一样风花雪月。”
华先生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几分凄凉，边笑边摇头，不知是在笑腾先生，还是在笑他自己。
世间轮回，蹉跎爱恨，竟逃不出兰因絮果。腾先生因着飒先生一句“既有家勿忘国”幡然醒悟，将自己送进华先生手中，临死前又给出了“新世界舞厅”的线索，原着是为指向常于舞厅交换情报的周先生，谁曾想竟阴差阳错让华先生结识飒先生，爱意生根，飒先生为着华先生身陷囹圄，华先生为着救他自投罗网，终想来，竟一早就应了腾先生那句“乱世，不要爱上任何人”。真真是可叹，可叹。
周一围皱着眉头看他，不知他这笑是何意。
此时电话机响起，周一围转身去接。
“什么？人怎么样还活着吗？”
“在医院里还能出事，真不省心。怎么办的事情？”
“我马上赶过去。”
周一围心事重重地挂了电话，眼神阴沉地看着靠在椅子上喘息的虚弱的华先生。
“飒先生，自杀了。”
短短六个字如一声巨雷，轰得华先生的心脏整整几分钟半点知觉都没有，好一会才回过神，喃喃开口：“你说什么？”
周一围叹了口气，拍了拍华先生的肩膀：“我去医院看看情况，飒先生的命捏在我手里，要他活还是要他死，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我没有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