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记

曾闻微之对问，言卑张祜之诗；永叔抡才，手落刘几之句。飞卿八叉之才，终于未第；留仙十场之志，老在聊斋。况余樗蒲陋质，难逃火炼；贫病交身，自蹈辜罚。适有昔年旧友，此日来宾。知予所感，为我进言曰：“困厄虽圣贤难免，穷途乃诗士所宜。昌黎降世，命宫已犯于魔蝎；柳氏重生，诗文复投于永域。自今勤学，勿后长嗟。阻双数之生三，珍一试之能再。葆光是望，欺暗休成。”予则执手而叹，起身以谢曰：“枉君来顾，慰我佳言。昔闻三代淳安，千秋推许，然禹父无功，终殛于野，防风后至，即死于庭。而予身处下僚，心违上智。使非中国之蠢人，即化北邙之新鬼矣。”客曰：“旧时天下为私，生杀系于一念，此世区中慎法，行刑尚待复批。且争气者卒亡兵刃，子路之所遭也。不材者安享天年，庄生之实见也。今君幸作熙朝之栎，何生楚地之叹？既无水火伤林，讵有鸱鸮入室？愿子涤芜念，绝杞心。学新知，消旧恨。下士亡羊，悟昨天之已逝，中流奋楫，悉来日之能追。” 予乃释然，客方莞尔。于是正山居士遂作诗曰：落木风高江势涌，执衡威下楚人喧。莫教沉碧埋黄土，遗恨幽玄锁素幡。花径迎来一夜客，山门逐去数声猿。冰魂为报区区意，探路中宵照使轩。 潇湘樗客立就和章，辞曰：青青竹子出深谷，触目蓬蒿耳自喧。诗起囚山闲手笔，风平律海定心幡。渚边容与天边鹤，林下脱逃壁下猿。此夜遥知回去后，烛光留月坐清轩。 案头援笔，写今宵之经历焉，信手留题。资异日之情思耳。永曜癸卯四月朔日夜，正山居士与友生潇湘樗客同纪于河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