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霖】浮世欢

024

且说贺峻霖随尤夫人到了尤府，这与他印象中的府邸不太一样，沿山壁而建的楼阁只用木柱支撑着，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阿娘，你回来了！”一个少年声音吸引住了贺峻霖的目光。

只见少年身穿苗族服饰，胸间挂着一枚银锁，周身飞着几只蝶儿，眉目间带着少年意气，正对着这边笑望过来。

“还等什么，阿影，快下来见过客人啊。”

少年哎了一声，在木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快步行至面前。他眉眼弯弯地向贺峻霖问了好，姓甚名谁都问了遍，嘴快得贺峻霖招架不住。

待贺峻霖一一回复完，阿影又笑眯眯地说：“好啊，左右不过大我几个月，往后我喊你峻霖了。”

说罢，他拉起贺峻霖向空中楼阁走去。他嘴边还碎碎念着：“你从长安来，长安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长安城里种的什么花呀……”

从来没有出过锦官城的少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来客倒是有些招架不住了。尤华木看着阶梯上的二人，笑了笑，吩咐管家安顿好贺峻霖的住处，便也上了楼。

尤家来客，晚餐自是准备得丰富。席上阿影替贺峻霖夹了很多菜，也一并介绍着菜名，好容易来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亲友，岂能不热情招待。

面对这样的热情，贺峻霖逐渐适应，在阿影又要给自己夹菜的时候，忙开口：“不用了，阿影，我吃饱了。”

尤华木笑着让婢仆收拾碗碟，又对着贺峻霖道：“今日你姨夫去各家药房查账，看看新到的药材，一早便和我说会晚归，等一会你就可以见他了。”

贺峻霖点了点头，拿起茶碗呷了一口，冷不防面前出现了一只白色蝴蝶。

那蝴蝶不怕生人，停在了贺峻霖的胸间。

“呀……”阿影惊了一声，却顿住，与尤华木对视了一眼。

尤华木也惊奇地看着这一幕，看向阿影。她干笑着说：“许是峻霖身上沾了些阿影的气味，所以蝴蝶也粘你。”

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贺峻霖看了看没有蝴蝶靠近的尤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家里这是来客人了吗？怎的吃饭也不曾留我一份？”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尤华木听到这声音，换了副嗔笑的表情：“又没少了你的，在灶上温着呢！这不是怕打扰你在药房查账嘛~”

“好嘛，就知道让我干活撒！”男人笑着走进，见是与自家那不肖儿年纪相仿的俊俏小郎君，原以为是夫人哪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打秋风的，刚想客套几句去吃饭的，可看到停在小郎君胸前的白蝶，也明显一愣。

尤华木连忙给男人使眼色，男人这才反应过来，笑着客套了几句。

“姨夫好。”

见着这边谈得差不多了，阿影拉着贺峻霖往门外去：“闲磕牙的磕完了，我俩一边玩了。”

那只蝴蝶随着贺峻霖起身的动作轻飘飘地飞去窗外，隐在了竹林深处。

“这家伙！”尤大爷瞪了一眼已经走远的阿影。

尤华木见饭菜端上来，坐到她丈夫身边，将碗筷递到他手里：“吃饭吧，他没大没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能把鞭子往他身上抽不成，看你也舍不得。”

贺峻霖原以为自己会安排在哪个客房里，没想到，阿影径直去了自己房间，叫来随侍把他的床褥搬到这里。

“我还是第一次有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玩伴呢！今天我们一起聊到天明！你可要好好给我讲讲长安到底是什么样。”

贺峻霖苦笑着，他对于长安的了解不过是贺府、王府、皇宫、翠湖畔还有几家叫得上名号的铺坊罢了，哪里找得住阿影这么问呐。

只是客随主便，贺峻霖不忍拂了少年意，难得遇到了这么天真烂漫的孩子。

入秋季节，随侍烧了碳取暖，二人围在炭盆前趣谈着。

而另一边，尤大爷吃完了饭，碰了碰夫人的手臂，复又缠了上来：“方才所见，真教人不敢相信——那孩子竟然中了化蝶。”

尤华木此时已经拆下发髻，一头乌木长发垂至胸前，她拍了拍尤大爷不安分的手：“是啊……七娘究竟为了什么，竟如此狠心。”

化蝶是一种蛊名，中者初时胸痛，然后脸颊长斑，最后精血耗尽而亡。因两颊的红斑近似蝴蝶，蛊者取名化蝶。

这种药蛊只有霍尤两家掌握秘方，而霍氏去了长安，风头远胜尤氏，遂世人只以为这种医蛊辛秘，唯霍氏独掌。且化蝶难练，世上只得两蛊，一盅留在尤氏，一盅随霍氏到了长安。

如今，这孩子竟然中了化蝶，想必霍氏一门的败落也因此有关。尤氏抚弄着头发如是想着，他见丈夫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甩开他的手，吹熄了烛火，上床好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