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迈入地球的黑暗角落

离开了钱伯恩的小屋之后，团开始思考着钱老汉的话语中究竟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打心眼里不相信妖怪这种说法，可他那一晚也的确看到了蝗虫脑袋的女人和湖中水怪的互动。难道说真的是外星人的基因产物？还是说他和老汉都在那个压抑的环境下爆发了癔症？

不管怎么样，他决定自己找出真相。但一时间，团也无从下手，只好暗中潜伏观察孤儿院女人的起居生活。一连过了好多天，他都没有获得什么进展，不过也好歹摸清了她的作息规律。现在，他已经了解到那个女人几乎午夜子时都会前往水库独自呆上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团倒是发现了一处相当可疑的地方。在那天早上，当孤儿院的女童出早操的时候，团敏锐地注意到出操的女童数量突然变得以往更多了。经过仔细地核对，团确认那些多出来的新面孔都是一些四五岁大小的女童，大约有七八个那么多。

在部队的时候，团当过好一段时间的侦察兵，因此人数上的问题十分敏感。因此当孤儿院女童的数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时，他总是能第一时间觉察。

团清楚地记得，孤儿院的那个女人，这些天根本就没有外出，她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找来七八个四五岁大小的女童。

不管这个女人是人类也好，是来自宇宙的外星人也罢，这些新来的女童绝不可能是凭空变出来的。难道这孤儿院的地下隐藏着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地道吗？团认为有这个可能。

他想，他或许能以这些女童为突破口查起，不过他也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在这个一没监控，二没全国联网的户籍系统的年代，想要调查某个人的来历确实有相当的运气成分。

再次回到鲁镇，团拜托谷乔帮他调查一下穆村山孤儿院究竟是通过那些渠道接受失孤儿童的，以及这些渠道和程序又是否符合法律法规。

而他本人则又一次来到了鲁镇图书馆，他希望那位外出的图书馆馆长已经从外地回来的，好为他和那位姓徐的民俗学家打开保险库查看《鲁县县志》的原始内容。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想去调查一下“皮特”、“虾盖”和“虾恩”这几个词汇的源头。不过鉴于，钱伯恩老头并没有很好的外语天赋，因此这些词汇的真实念法已经遭受了钱老头乡音的扭曲和变形。总之，团对此不抱太大的期望。

然而遗憾的是，在询问了馆内工作人员后，团发现那位图书馆馆长还有三天才能回来。团感觉自己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在鲁镇图书馆的外文古籍区域转悠。看这些东西对团来说，确实有些吃力了。他发现自己在面对洋文古书的时候，与钱老汉根本没有两样。看上去今天算白费了，团失望瘫坐在椅子上。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而略带嘲讽的声音。

“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朱兴团啊！“

团遇到了一个熟人，确切的说，还是一个有恩于他的熟人。

来人名叫林思峰，他是鲁镇大学的一名教授，但同时也是中国科学院的一位院士，今年正好已至花甲之年。这位林教授曾经在一件案子上帮助过团，他在神秘学领域的知识简直令团咋舌。

但看外表，林教授看上去只是个干瘦刻薄的高个子老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深红色外套。然而，外人绝对猜不出这是这位林教授是一个核物理专业的资深工作者。

据说他还是核反应堆独立氧化现象方面的专家，年轻时还有着留洋的经历，曾经先后在A国的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加州理工学院攻读过神秘学和数学博士学位。

林思峰教授告诉团，原来他几分钟前来鲁镇图书馆借阅书籍，却恰好瞧见对外文可谓是十窍通了九窍的朱兴团，竟然突然转了兴致，对那些晦涩难懂的外文古籍也感了兴趣。教授心想，也许这位年轻的警察同志遭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想到自己好歹对历史和神秘学领域有所涉猎，林思峰教授决定上前一问究竟，看看自己是否能帮得上忙。

团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将他目前所掌握的东西告诉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科学家。毕竟他所发现的事实，以及钱老汉所描述的东西，并没有足够坚实的证据来支撑它。那些保守顽固的正统派科学家一定会对此嗤之以鼻，并想方设法破除它为正统科学大旗带来的不利影响。

但林思峰不是，从这位老教授的履历中，你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是那种保守顽固的科学教徒，在密大进行的神秘领域研读的经历，让这位老科学家学会了用灵活多变的眼光来待世间的一切，他知道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事物，可能会产生一些惊人的差异。

当然林思峰也并非是那种自以为是、狂妄地想要推翻现有科学基础的激进的怀疑论者，或是腹中无墨的科学骗子，他一直主张应该更加严谨的态度来看待和研究神秘学领域诸多事物。

思虑了一小会，团还是决定向林思峰讲述自己最近这段怪异离奇的遭遇。他先从鲁镇最近连续发生的两起少女失踪案讲起，又进而谈到自己在穆家村水库遭遇可怖“幻觉”，最后以钱伯恩老汉在孤儿院工作的经历结束。

“皮特……虾盖……虾恩……”

“虾盖……虾盖……夏盖！”

“虾恩……夏恩！”

林教授不断重复着团从钱老汉口中听到的那几个词，渐渐的，教授的眉毛都皱了起来。团甚至觉得老教授脸上的肌肉都开始轻微抽搐。

“你有没有可能听错了？”林思峰急切地问道，“或者那个钱伯恩有着浓烈的地方口音？”

然而团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除非钱老汉有意无意说错或者记混了，那么这几个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没有问题？问题大了！”林教授说，他告诉团，如果钱老汉所言为真，那么团正逐渐闯入一个普通人不该涉及的黑暗领域。

“我称之为地球的黑暗领域。地球上其实潜藏着很多普通人不知道也不该知道的黑暗之地，那里不是隐藏着可怕的生物，就是暗藏恐怖的力量，仅仅是瞥上一眼也足以摧毁普通人类的神智。”他这样说，“团，你现在正离这个黑暗领域已经只差临门一脚了。”

“我知道一些特殊的国家部门，一些专门对付这类问题的特殊机构。这件事我会上报上去。团，你还有那个钱伯恩的发现，我都会一字不差地上报上去。总之，这件事将会有国家的其他部门负责。”

“我建议你停止调查，把这些事情忘在脑后。我这是为了你的健康和神智着想！像你这样年轻的好小伙子不应该过早地坠入这样可怖的深渊。这些东西由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头来担负就可以了。”教授不建议团再继续探究下去。

然而团断然地拒绝了：“教授，我部队时的首长曾经告诉我一个道理——一个狭路相逢，勇于亮剑的道理。面对强大的对手，明知不敌，也要果断亮剑。这难道不是我党一直以来最好的精神写照吗？如果面对强敌，就此退缩的话，我们又哪里的新中国呢？小米加步枪，打游击的日子，我们照样挺过来了吗？”

“这不一样，你不明白。从前，我们有很多你这样的好小伙子、好同志，我们精细培养他们，训练他们，然而为了这个阳光明媚的世界的存续，我们最终不得不将亲手他们送进穆村山孤儿院这样可怕的黑暗世界，与那些来自外层空间最可怕的怪物搏斗。”

“团，死亡有时候甚至是一种仁慈。”林思峰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但活着人，那些背负一切的人，那些精神饱受折磨的人，甚至连死亡和安眠不允许拥有。因此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崩溃，不能退缩，因为身后是我们的人民，所以只能选择自己坠落地狱，而不是选择让父老乡亲们直面地狱的可怕景象。这里面的艰辛困苦，你能明白吗？”

“当然你有选择权，但如果你决定继续下去，那你就永远无法回到阳光明媚的正常世界了。”林思峰说。

“好好想一想，团。我只能言尽于此了。”他叹了一口气，从口袋中套出纸笔，在上面快速地写下了洋洋洒洒一大段文字，“如果你打算继续下去，那这张纸上的东西或许能帮到你，但如果你想停下来，烧掉它，千万不要看哪怕一眼！”

说罢，他重重地拍了两下团的肩膀，然后心情沉重，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