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之死
往往最伟大的变革都始于不起眼的平凡。瓦特在发现蒸汽的时,也不会想到它会葬送旧的生产方式,产生非同寻常的力量。而在我的时代,变革每天都在产生… 我如往日一样,驾驶着我的车进入我所工作的单位——国家第一农业合成所。它位于东北平原的北部,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说是小县城,但也是高楼林立,不是21世纪县城的模样。我将车泊入停车处,车门跟往常一样,自动打开了。我下了车,向合成所走去。道路的两侧有很大的空地,再向左右延伸便是此起彼伏的高楼。我走到了合成所的门口,门开了,所里很静,甚至我可以听到门关闭时机械咬合的咔咔声。我快步这上了仅剩不多的楼梯。我看着漆黑的合成间,立刻意识到了不对,我慌忙向位于右侧的合成操作室跑去。所谓农业合成,全称叫现代农业合成技术,兴起于22世纪的新型农业,基于生物育种技术发展,通过人工合成的方式,缩短自然情况下作物生长过程,实现从种子即生长为作物。作物生长周期短,产量极高 每亩产出是传统农业惊人的20倍!而进行合成必须要不断用特殊光线照射。无论发生什么光亮是不可能消失的! 我推开了虚掩着的门,一个黑影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将头深深的埋在了双腿之间。虽然屋子昏暗,我依旧知道男子何人,如此自动化的机械,所需要的人并不多,这所里只有两个人,那个人只能是我的师傅——谷军。谷军听见了响动,我急忙打开了灯,“你来了,小张。”谷军抬起了低着的头,声音有些沙哑。我看清了他的脸,黑黑的眼圈,眼白布满血丝,头发蓬乱,很明显一夜未眠。“师傅,我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我下意识的想要扶起他,但见他没有起来的意思,我也只好挨着他坐了下来。谷军挥了挥手,“你的人生有过变故吗?”他的声音恢复了许多。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没有啊,怎么了,师傅,你到底怎么了!”谷军现在的状况我十分担心。“好吧,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吗?”他的样子虽然让我担忧,但也不好拒绝。“好,师傅 我都听着。” 谷军讲起了他的往事… “你知道吗?其实我家祖上一直以务农为主,听我父亲说他的爷爷当过佃农,也在后来分到了土地。他对那土地看重的很。那时的人们总是认为有了土地就有了一切。可到了我爷爷的时候,那时的农村的人却以农业为耻,认为种地是丢人的。我的爷爷顶着压力报考了农学,我爷爷的父亲也因这事驾鹤西去…到了我父亲的时候,受了爷爷的影响,父亲也爱上了农业,在上完大学之后,回到我的家乡,建立了第一个全自动化机械化的现代农田。父亲也受到了领导人的接见…但好景不长,在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却消失了,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母亲跟我说父亲去了他国,为当地人传授农业知识。我天真的崇拜着父亲的伟大。直到我十五岁,或许是怕你他人的流言蜚语,亦或是母亲知道瞒不住我了。向我坦白了父亲的死亡。其实我在她坦白之前便已知晓,我只是不想让母亲伤心。我知道父亲的死,是因为一项叫现代合成农业技术的出现,父亲留下一句‘不在地里生长的又怎么能叫粮食?’的遗言,便走向了不归路…” “从那之后,我疯狂的学习和现代农业合成农业有关的知识,我只想研究害死父亲的凶手,但在不断的‘研究’中,我渐渐的迷上了这项技术,它给了我拯救人类的快感。合成技术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产量大,周期短的优点,也表明合成技术终究是从根本解决人类粮食问题的唯一途径。母亲知道后虽不情愿,但后来也是全力支持我,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我…” “所以师傅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我有些不耐烦了。“农业死了!”谷军突然一改之前的平静,变得激动起来,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衣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挣脱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谷军也站了起来,打开了信息墙。 “人脑意识转化传输技术实验取得成功” 短短的一行字,如电流一般,由脑海直击心房。我在一瞬间明白了谷军看似的胡言乱语。一阵眩晕感涌来,我扶着墙瘫坐在地。我对人脑意识转化传输技术略有耳闻,它通过量子计算机超强算力,模拟人脑活动,将模拟结果上传至网络。谷军看见我这个样子,便用手指着玩大笑起来“哈哈,呵呵,看了你是明白了!看来是明白了!”我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谷军,眼前的他活脱脱疯子模样。我手搓着头发,我对意识传输早有耳闻,但没想到它的发展竟如此神速。大概过了五分钟,谷军慢慢停下了笑容。又恢复了我见到他时的模样,坐了下来。 “你知道人脑意识传输取得成功意味着什么吗?”我点了点头,谷军并未理睬我,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意味着死亡和永生,哈哈哈,哈哈,居然是一对有矛盾的意义!”谷军又疯癫的笑了起来。我直直的看着他,双眼满是不解。“它意味着有关人类的一切都将死亡,人类将不需要教育,在浩瀚的网络中可如全知全能之神,了解任何知识,过目不忘。人类将不需要土地,他自己就是小世界的上帝。当然,人类的黑暗面也将死亡,在上传意识的世界,将会有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民主、自由、平等…战争、饥荒、疾病成为历史…国家、政治、民族将不复存在…” 谷军的声音忽然停止了,“死亡的是有关人类的一切,而获得永生的是人类。”我随着他的思路说了下去。“我当初就是觉得你很聪明,才会收你为徒的!”谷军看了我一眼,扶着我的身体站了起来。 “农业死了,或许,农业早就死了,在合成农业出现的时候,就死了!还记得我父亲的遗言吗?”谷军将一张对折着泛黄的白纸放在操作台上。“不在地里生长的又怎么能叫作粮食?”没等我回答,谷军说出了答案。“是啊,不在地里生长的是粮食吗?”谷军喃喃道。我站起身,打开了他放的纸,上面写着谷军的家乡。 谷军打开了门,“不管怎么样,我是地里长的,死也要死在地里!”他一字一顿的说完,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