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前同人——铁幕（211） 三人成众（完）
玛格丽特站在窗前，百叶窗的间隙晃出她的面容，几个小时里的变化，那份憔悴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雪花依然静静落着，KCCO在格里芬负责的区域翻江倒海，这同它们何干呢？想来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大事，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毁灭的格里芬的当事人，哪怕军方都不会在意这份举动，更何况麻木的世人？
她完成了自己作为格里芬指挥官的最后一条命令的下达，因为玛格丽特不希望S10区所有人形都像BENNY在动员时所说的去迎来全体阵亡的结果。她自己也不曾注意到，她的精神濒临崩溃，只是一夜之间，她站在世人的对立面，与家人决裂，所有的同事都死了，如果人形们也都不在了，玛格丽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今后的世界。
她现在同样不知道，呆呆地站着，背对指挥室中所有的部下，贴身携带的手枪拎了许久，却连下一步该做什么都没想好。她只是勉强在溺水中爬上孤舟，可眼前却是茫茫大海。
“长官。”RPD扛起机枪站在玛格丽特身后，她已经等了许久，“您应该撤退了。”
“我应该吗？”玛格丽特恍惚地问道。RPD能确定她肯定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各基地都已完成撤离工作，您也该走了。”
“那就好。”玛格丽特点点头，“捷格佳廖夫，你说，我是不是很不称职？这场战斗中，只有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要让其他指挥官提醒你来保护我。”
“原来您知道啊...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您”
“别紧张。”玛格丽特看着RPD惊慌的样子轻轻笑道，“你做事从来不会避开我的，入夜前却有足足四次...而我恰好有四名同事。”她叹息起来，显得十分低落，“为什么一定要保护我呢？他们比我更有理由也更有能力活下去吧。”
“也许是因为您能在此时做出保全最后百分之十人形的决定吧。”RPD说道。
“我分辨不出这个决定是好是坏，捷格佳廖夫。你们即使离开战场，在今后的日子里也会被认定为非法改装与持有武装，你们再也不可能作为正常的人形活下去。如果你们被捕...我们都清楚等待着你们的会是什么。但我无力改变这些，也没有能力带你们活下去。”
“...所以您必须离开。”RPD深吸一口气，与玛格丽特不同，她早已做好决定，“几名指挥官选择了你，基地的大家都信任你。作为S10区的最后一名指挥官，您有义务做到那些事，也有义务引领我们去复仇，不论代价如何。现在，谨奉S10区克哈，索戈斯，BENNY及萨沙指挥官之令，我要带您撤出S10区，请停止抵抗。”
M1911抓住栏杆，一点点拖动自己失能的躯体，将它靠在燃烧的断墙上。牝鹿的一发机炮弹炸开了她的脊椎从而瘫痪了她的行动能力，就算不考虑这些她身上还有十几处枪伤，将她变成了一个满是孔洞的铁壶，电力，能源一切可以维持生命的东西正从体内慢慢流逝。她注视着一路上冷却液留下的径迹，人形的鲜血安静地在身下堆积，这注定不是什么轻松的死法。
只有她自己了，她记得小队的阵地上遭遇了数台九头蛇的覆盖轰炸，只有她这个伤重垂死的家伙因为运气而幸存下来。汤姆逊倚在烤焦的沙袋上，力场发生器能量耗尽让她终究没有躲过这一劫，不拘一格的性情从生延续到死，残骸的夸张姿态看起来似乎也只是寻常的休眠——她们真的迎来休眠了。
引擎声与火焰炙烤墙壁那噼啪作响的杂音混成一团，一台提丰坦克缓缓靠近。没有了阿玛塔，没有了无人机，最后的战场上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这些巨兽的践踏，行动方式也越发肆无忌惮。他们将要离开维利亚季，去到格里芬基地完成任务的最后阶段——摧毁人形心智服务器。
M1911缓缓举枪，她那支黑色的手枪中还有一个满弹匣。她的脊柱爆发出激烈的疼痛，她全身都传递着同样的信号，试图阻止她无意义的动作。手枪打不穿那提丰的装甲，M1911还是那样做了，或许是一些老派战争片看得多了。
开枪，以两者的间距，她几乎不需要瞄准，也做不到，随着生命进入倒计时，她的双眼已然模糊一片。子弹击中提丰的前轮组装甲，‘铛’地一声脆响，一片火花在黑暗中绽开，却连凹痕都几乎没有留下。M1911喘息着，活动着手指，重新握紧手枪，饶是以M1911微小的后座力，都险些脱了手。
炮塔上方的传感器在转动，提丰的车组乘员早已发现M1911的存在。那只是一个接近报废的人形在做着徒劳的垂死挣扎，他们没必要为此花上二十秒去还击一炮。
第二枪，第三枪...
当第六颗子弹出膛，M1911的手臂不受控制的下垂，那支手枪变得无比沉重。她不想就这样结束，脑袋因过度用力也高高仰起。
“砰！”
“轰！”
手臂彻底失灵，M1911不清楚那颗子弹飞向何处，但提丰的炮塔的的确确爆炸了。
“这里是03基地的最后一次轰炸，永别了，我的朋友。03基地无人机支援小组下线。”
“...真不错。”M1911微笑起来，缓缓垂下头。
当支援小组走向机场，她们看到直升机上浑身浴血的春田，将昏迷的PP90放平在自己腿上，G36C抱着一条腿低声啜泣，沉默不语。而直升机外一老一少相对而立。
“老头子，这是最后一架直升机了，现在还不走，你是准备靠11路离开S10区吗？”钢翼说道。
“我还有事没做完。”伊万平静地说道，“还有客人上门呢。”
“是啊，等着要你命的客人，还是说你喜欢古拉格大酒店的条件？真被关到那里我可没法取保候审。”钢翼显得有些焦急。他想不明白伊万此时哪根筋没搭对地方，军方随时都会冲进基地，在这种紧急时刻自己老爹却恨不得坐下来泡壶茶和他们聊聊。
“别犟了，我的老爹，算我求你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外面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布里格斯。”伊万拍拍钢翼的肩膀，作为彼此在世的仅有的亲人，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得比自己更加高大了。“你妈走得早，坦率地说作为一名丈夫与父亲，我不称职。但如今的你令我感到骄傲。”
“那你继续骄傲下去不行吗？”
“我的所有兄弟都走了，布里格斯。”伊万看着维利亚季的方向，“我们早就不属于如今的时代，但在我们最好的年纪唯一学到的东西，就是厮杀。温科罗，邦达列夫，霍罗舍夫，还有我，我们都一样，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想在城市中等着腐烂。这是病，我们都是病人，无药可治。”伊万笑了笑，“所以我们一把年纪了也还在一线。”
钢翼的嘴唇正在颤抖，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告知他：男人不可流泪。而此刻他也真的没办法哭出来，只好以人子对父亲的依恋凝视着对方。
“BENNY指挥官救了你的命，他是你的生死兄弟。我告诫过你，不可辜负兄弟。现在他走了，到你来承担这些事的时候了。将这些无辜的孩子们带出去，安顿好，把这份仇给我记住。”伊万用手点指着钢翼的心口。
“好了，现在转身，做你该做的事，替我给她带束花。我的兄弟们还在等我，当老大的，该给这一切画上句号了。走吧，男人之间不必告别。孩子们，登机。”
伊万站在停机坪前，看着螺旋桨的转动，越发快速，不分彼此。气浪吹起停机坪上的浮雪，吹动伊万的白发。就像一条无形的界限横在这对父子之间。钢翼拉动操纵杆，让直升机缓缓升起，他望着那健硕的身影渐渐缩小，远去。机舱内螺旋桨与引擎的喧嚣之中隐隐传来啜泣声，他知道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有着一群同命相连的人。
近半小时后，军方的车辆与坦克冲破无人把守的基地大门，一个老人站在空地上负手而立，就如同棋盘外的围观者。
“举起手来！”一名士兵高喊着，如果有可能，他不想向人类开火，那也不是他们接到的命令。
“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孩子。这里只有死人。”伊万大笑，在子弹射穿他胸膛的前一刻，按下了引爆器。没有任何精妙的设计，他简单粗暴地同时引爆了03基地的弹药库，燃料库与心智服务器。一朵冲天而起的蘑菇云，就是伊万为这场战斗写下的最后一笔。
持续了一整夜的暴雪终于止息，白昼之中，阴云依然压在S10的天空久久不散。对于格里芬而言，世界已截然不同。
雪地上伸出一只手，似乎试图抓取什么东西。人形挣脱了积雪的掩埋，她坐起身来，大口喘息着，就像做了一个噩梦。LWMMG已经昏迷了近二十小时，这让她错过了所有战斗。全身宛如散架一样的痛苦让她不由得发出几声呻吟，但那些伤口已经凝结。
她记得自己所在的车辆挨了一发炮击，冲击波将她掀飞出去。
“MK48...SAW...”LWMMG站起身来，那辆损毁的玛蒂娜就在不远处，像自己一样被掩埋起来。玛蒂娜的后半部分遭遇电磁炮的直击，她的队员没有任何生还可能。LWMMG只是怀揣着一丝希望，万一她们有人和自己一样侥幸活下来了呢？
LWMMG跌跌撞撞冲向残损的车厢，在那里她只见到冻结的血肉糊满座椅与顶棚，几乎融化的武器暗示了它们的身份——LWMMG无法为队友收拢全尸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嗡鸣占据头脑，那是搏动模块过载运行导致的。活着并不比死去更容易，尤其是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两个人活着的时候。
“还有人吗？这里是LWMMG，收到请回答！”
......
冷风吹得LWMMG一个趔趄，通讯频道里只有令人绝望的死寂。能见度随着风雪的停息而提升，她看向远方的堡垒，那里已经被铲平。她迟缓地收拢了双腿，用手臂抱住它们。在S10区毁灭之后，谁能告诉她该何去何从呢？
一个陌生的频段传来熟悉的声音：“这里是03基地指挥官BENNY，我在此呼叫S10区的幸存者，如果你能收到这条消息，请前往以下坐标，战斗仍在继续！”
LWMMG笑起来，那让她蓄满眼框的泪水绝了堤。她连滚带爬地跑向自己的武器，尽管饱受摧残，她的机枪还能使用。她立即向那个陌生的频段发出回应，走向茫茫雪原。
战斗仍在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