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晦暝 第五十七章

侍疾（3） 李子衿面上浮出苦笑：“你不要抱有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会有的，如果有解药，他早就给我了，又何需等到现在。况且，我去意已决，服毒对我来说已是解脱，还要那解药干什么。” “会有解药的，一定会有的……”未等李子矜说话，宋思柔便飞快地跑出了庆阳宫，向北苑的方向赶去。 宋思柔匆匆忙忙来到北苑，找到王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王公公，我就问你一句，你可否能在宫外寻得那解毒的药？”宋思柔沙哑着嗓子问。一路跑来，她脸上的泪水已经被迎面的风吹干，现在只感觉脸上火辣辣得疼，嗓子也是。 王平听清她的来意，先是摇摇头，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前后反差极大，可着实让宋思柔又急又恼：“王公公，你到底什么意思，这解药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王平见她面带怒容，忙收敛住笑容解释道：“姑娘莫急，那药本就没有解药……” “那怎么办？”没等他说完，宋思柔便焦急地问。 “姑娘倒是等我说完啊。”王平心平气和地继续道：“之所以没有解药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毒药。” 宋思柔惊讶地侧过头来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日玉贵人召见我，让我去民间弄来可使人毙命的剧毒之药，我见娘娘神色异常，似是刚刚哭过，便猜到这是娘娘一时鲁莽之下的意思。我们这类人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在这深宫中侍主多年，也懂得一些察言观色之道，我猜到娘娘一定是因为一些事而一时冲动，以致头脑不清想要做出什么糊涂之事了。”王平是如今知道李子衿身份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之前李子衿决定留下来做皇帝妃嫔之时，皇后将宫中知道她身份之人大部分都遣出了宫，王平因为与李子衿和宋思柔相熟，并且为皇后出过力，所以便被允许留了下来，不仅如此，皇后还暗中给他颇多助力，使他一路升到北苑副管事，聪明如他，早已知晓李子矜和皇后与皇帝之间的恩怨，所以他隐隐猜出李子衿这次可能是要给皇帝下毒。他接着道：“但是无论娘娘想要给谁下毒，在这宫里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我又怎会让娘娘一路错下去呢？” “所以你就弄了一副假毒药给我家小姐，怕她做出傻事？”宋思柔替他接着说了下去。 王平点了点头，“当时我想，即使我拒绝了娘娘，娘娘也会再想别的办法，莫不如我就弄虚作假一下，先稳住她的心态，等她真的施毒之后，说不定就能恍然大悟，从而知道了自己的鲁莽。” 宋思柔对他躬身行了个大礼：“谢王公公相助，要不是您的机智，我家小姐可能早已归西了。” “这可使不得，姑娘好歹也是玉贵人身边的红人，怎可对我行如此大礼。”王平忙将她扶起。 “什么红人，你救了我家小姐的命，便是救了我李氏，便也是救了我，我这区区一礼便不算大。”宋思柔诚恳说道。 王平道：“如果姑娘真心想谢我，便请姑娘你在娘娘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向娘娘说明，我实是无心骗她，出此下册，全然是为了娘娘着想，还请娘娘原谅。” “那是自然，我定会向我家小姐说明，而且小姐她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你的苦心她定会理解。” “那便再好不过。”听她这么说，王平心中的大石才算是落了下来。 * “小姐……小姐，我回来了。”宋思柔从北苑一路小跑着回了庆阳宫。“小姐，我不会走的，你也不会有事，我去问了王平，原来此药并不是毒药。” “这是何意？”李子衿不解。 于是宋思柔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通通告诉了李子衿。 李子衿听了之后陷入了沉默，她神情复杂，一时间哭笑不得。宋思柔为了将她从复杂的情绪中拉回来，忙道：“王公公还让我帮他向小姐你请罪呢，望你能饶恕他的欺瞒之罪。小姐，他真的是为了我们好，请你不要怪罪于他。” 李子衿的笑容中隐隐带着哭腔，语气中却又有一丝如释重负之感，“我怎会怪罪于他，思柔，改日一定要好好谢谢王平，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活到现在，经历了这一遭，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鲁莽与愚蠢，其实方才我便已有了后悔之意，在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我才想通，皇帝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若还要用自己的一命抵他的一命，那岂不是更加的得不偿失，我要活下去，不管用何种方式报仇，我都不能死，我要活着亲眼看到仇人下地狱才算是大仇得报！” 宋思柔欣慰于李子衿心态的转变，今天这件事虽是有惊无险，但却是一次有用的教训。 * 这一日，太子赵泰初又在花园中习武，他和冯振鹭约定的时间本是下午，但是由于嫌自己进步太慢，这些时日，他都是上午便先来练习一会，起初他还允许身边的宫人陪同，但是有那些人相伴，自己总是施展不开，稍有一个小小的不慎，在他们眼中便是天大的危险，所以这几日他干脆不许他们相随，通通只在花园外等候。可却好巧不巧，今天，他遇到了他很不想看见的人，他的“新”弟弟——二皇子赵峥嵘。 二人在之前已经见过了几次，彼此间都互相不待见，尤其是二皇子，小小年纪就是异常的嚣张跋扈，丝毫不把他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皇兄好雅兴，居然这么早就在此习武，前些日子父皇也给我安排了习武师父，父皇说我比同龄人长得壮实，可以早早便习武练剑。”二皇子是故意强调自己的强壮，以此来讽刺身体羸弱的太子。 太子亦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面露不悦道：“既然父皇给你安排了习武师傅，你就应该勤加练习，怎的跑到这来闲逛。” 二皇子漫不经心地蹲在池塘边看着池水中的游鱼，“师父说我要劳逸结合，我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大可不必整日埋头苦练，我还小，还可以有时间玩一玩，如果只是一味的练习而不做别的事，人是会变傻的。”他看着池中的小鱼浮浮沉沉，甚为可爱，忍不住道：“皇兄，你看这小金鱼就在这么一方池塘里也能如此快乐，就像皇兄你一样，整日就在这花园中闷着也可以很愉快，你是惧怕外面的世界吗，为什么不出去呀，还是因为皇兄是个胆小鬼？” 太子心中已是怒火中烧，但仍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独自一个人瞎跑，身边没有宫人跟随吗？” 二皇子站起来笑道：“我是偷着跑出来的，总有人跟在身边真是烦透了，事事都要看着我，玩什么都不痛快。”这个六岁的孩子天真起来就如其他普通的孩子一样可爱，可是当他出言不逊时，又是令太子无比的厌恶。“我看皇兄你不也是没有让宫人跟随吗。”他接着道。 太子不置可否，拿起剑准备继续练习，对他不想再多做理会。 见对方不理睬自己，二皇子这个小孩子却仍是“不依不饶”道：“皇兄何必如此勤奋，还不如陪我玩呢，反正你的努力也是白费。” 太子挥剑的手顿住，问道：“你什么意思？” 二皇子仍是用孩童天真的语气道：“因为以后的太子之位是我的啊，我才是继承大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