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魔花】三·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感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加上阅读前的告示,接受不能的可以节省时间退出;本章剧情需联系上一章,事实上从上一章开始蚌埠住了(】
【意识流风格原创小说,无存稿,只在这里更新,基本月更,每章一到两万字;本作属于【魔花】系列第三部,中途在此更新的理由请从目录翻看说明篇,确定能够接受后建议按顺序阅读】
【第三人称,女主视角叙述;本作大概率能够HE,预计三十章完结,允许勾搭交流评论建议】
【接下来回到正文】

意识、呼吸,在这个空间持续延伸。
指尖颤抖着,有什么已经失控。
【什么是渴望的呢?轻信的谎言,却以为是解药。绽放开的痛苦,是他眼中隽永的风景。】
【坠落,坠落,无休止地,逃不开的,梦魇与迷梦。】
念白一样的话语浮现在脑海,视野中是涌动的黑暗。
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无比陌生。窒息一般的痛苦深邃,但这份痛苦不仅是来源于躯体的,更像是……所谓的“来自灵魂的战栗”。
魔女拥有“灵魂”吗?
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可是……现在的这具身体、这份意识,真的是属于她的吗?荒谬地怀疑起来,这超越常规的力量,也许只是妄想……
“阿珊……阿珊……”
呼唤着的名字,到底是谁?是她吗?
原来还有人呼唤着她……如果努力回应了的话,能得到奖励吗?
虚无空洞的永远失去了的记忆,碎屑掉落,徒增烦扰。
温热潮湿的,粘稠的。
什么也不去想。纷乱的思绪隔离。仅仅呼吸着,感受着呼吸。蹂躏成一团的苦涩压在胸口。
讨厌的感觉。
她是魔女,不是弱小愚昧的人类。魔力,她的魔力……
筋肉酸痛。什么也感应不到。
这个人类太碍事了。气息与体温却很熟悉。熟悉意味着安全吗?他说过不会伤害她,一次又一次地,眼神与话语。为什么?
双眸无意识地睁大,映出眼前这个人,扭曲痛苦的神情,与某种熟悉相契合。但这份熟悉到底意味着什么?
无法可想。记忆中不存在的东西,拼命幻想也无法出现。她沦落到要期盼幻想带来契机了吗?
眼前这个人……在呼唤着她……
她是……
“你可不是什么魔女,屈服于人类身下,连挣扎都忘了。”虚空中传来恶狠狠的嘲讽,如针刺入脑海。
她低低地喘息着,竭力睁眸想要看清,却发觉眼眸湿润,一片水光。
“魔女也会享受吗?”那个声音兀自冷哼着,“若是需要帮忙……”
“秋沙!”奇怪的声音从喉咙含糊又尖锐地迸发出来,她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与她印象中的自己完全不同,也许是因为现在所处的状态也跟平时完全不一样,无法参照。
慵懒的声音染上一丝错觉般的恼火:“不要在别人身下喊我的名字!你这蠢女人……”
毫无覆盖的躯体感觉到一丝凉意时,被褥已经及时扔过来,蓬松柔软的,呼吸逐渐顺畅,身体得到放松,自动迅速恢复着。
昏昏沉沉地半闭眼眸,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的被子被掀开折叠,朦胧人影站在身旁:“还活着?”
她撑开嘴唇,努力发出的声音依然微弱且奇怪:“……湖秋沙。”
“你等一下。”人影转身消失了一会儿,再度回来后,一叠纸巾甩她脸上,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巾一角擦拭着。待湿润的感觉基本消失,纸巾被拿开,手指按着她的眼睑撑开:“还清醒吗?”
“……松手!”总算爆发出有点力气的声音。
湖秋沙停止对她的摆弄,双手抱臂,视线仍盯着她的脸:“‘没有魔力的魔女就不是魔女’,你不知道?别只记得我告诉过你的,你的知识储备完全不够,警惕性还不如小孩子,曾经信誓旦旦地说有自保能力的是谁?”
她无言侧首。
“魔女可以不生产魔药,但魔力是根基。不管你因为什么耗尽了魔力,连最基本的常识也没有,若换成在外面,你已经没命了。”
依然是凶狠嘲讽的语气,取笑着她的天真狼狈,即使避开了对视,仍然感觉像刀子刮过一样,讨厌但避不开。
“你真的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捏住了她的下颌骨,强迫她望过来,看着世间仅存的影妖尊王毫无表情的面容,“若是你不惜命,无法提供魔药,我可没有闲情,陪小孩子过家家。”
“嗯?说不了话吗?还是懒得反驳?你该不会,刚才就指望着我出现吧?如果我没出声……”湖秋沙一双深碧色眼眸,盯着仿佛呆滞的她,语气寒冷刻薄,“你已经把自己当做他的‘小情人’,对他千依百顺,完全交付也视为幸事。是我打扰到了你们呢。”
喉舌干燥。被用力亲吻过的嘴唇微微肿胀。怔怔地看着,听着,颤抖被压抑,却仍存在着。
“我曾经说过,如果你希望,完全成为人类也不是不可以。”湖秋沙的眉眼舒展开,话语重心转移,“这个人类愿意接纳你,给予你人类的身份,是不错的选择。但前提是,我得收回我应得的报酬,你明白吗?”
湖秋沙的神态又逐渐变成往常熟悉的模样,飒然轻佻的:“和影妖做交易,可没有反悔的余地哦。”
手松开了。
枯针猛然狠狠地咬唇,低沉声线:“你在自说自话什么?”
“恢复一些了?还以为吓傻了呢。”玩笑话,但是并没有笑的表情。
“你在哪?”
“一开口就质问我的行踪,不愧是枯针小姐。你不关心点别的?”
“你能说什么?”
“既然和枯针小姐约定好了,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信。”眉眼弯弯起来,“我很高兴你还记得呼唤我。”
枯针想起,与湖秋沙最早的那几次交流中,湖秋沙曾言:“你想要找到我的时候,就能够找得到。”感知到,然后呼唤,他就会出现。他是无处不在的影子。他感知到的,看到的,比她多得多。
先前都是杞人忧天了么?湖秋沙,他一直……
“你该不会在担心我?”已经快要笑出来的声音。
面颊发烫,但已经不想逃避了:“嗯。”
湖秋沙望着被窝里低垂眼眸的少女,一时有些拿不准。
沉默数秒,伸手把她揪起来,不忘把被子塞在肩膀后面,压在墙面:“你还真的,脑子不太灵光。”
枯针已经恢复了部分力气,挣扎着,手臂从被子里挣脱出来,乖乖地把被子压在胳膊下面,至少解放了脖子,不影响呼吸:“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消失那么久?”
“你希望我像那个人一样表现出高调的存在感?”
“不。”枯针摇头,沉没下去的话语:至少告诉她一点。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确实有与你有关的事。”
枯针抿了抿唇,咬伤带来的疼痛持续提神:“待会儿再说吧。韵术麒呢?”
湖秋沙冷哼:“弄晕过去了,睡得挺香。”
枯针松了口气:“他还不能死。”
“还想从他身上挖出秘密?”湖秋沙对她的反应很是不屑,虽说碾死一个人类轻而易举,但后续的麻烦会显得得不偿失。
“隐约抓住些什么了。”她含糊地说着,还不清楚那种感觉是什么。
“你期望我起到什么作用?在你再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出手?”湖秋沙听起来不满得想再去补上几下了。只是弄晕过于便宜他了。
“不需要你做额外的事。”枯针叹气,“我们的约定,是你给我信息,我给你魔药,对吧?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事,你已经消失了多久了。”
湖秋沙盯着她,问:“你确定要这样和我谈?”
一直裹着被子确实不便。枯针颔首:“我需要一点时间。”
想再洗个澡,虽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讨厌的感觉,需要被清洗掉。
“对于人类而言,那或许是奇耻大辱,不过,算你反应及时,还没到最后一步。”湖秋沙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声音还很清晰,不以为然的语气。
枯针找到衣物,走向浴室:“那是在做什么?”模糊地感觉到,是更为讨厌的肢体接触,脱离了常态。
“可以粗略地理解为,人类产生后代的方式。”
“韵术麒需要后代?”
“在这里的文化中,这个年龄的人类,是不被允许做出这样的行为的。产生后代是其中一种行为结果,不一定就是他所追求的。”
“而且他清楚,我不是人类。”用温水抚过身体,洗去不属于她的痕迹,这具脆弱的躯体如此柔韧,呈现出惊人的恢复能力。她逐渐感觉到魔力萦绕周身,轻快放松。
“已经慢慢发现了不同之处吗?我以为是不需要的知识。”
“人类为繁衍而运行的生理周期,我的体内是没有的。”水珠从肌肤滚落,被毛巾吸收,舒适的体感,“人类口中的‘喜欢’,我也无法理解,难以容忍亲近。如果除去繁衍这一目的,这些毫无意义,而我不需要繁衍。”
“从这个角度来看待吗?倒也不错。”
“异族是如何繁衍的?”
“繁衍不是刚需,至少我认为是这样。我虽然身为一族尊王有些年头,但这种事从未操心过。”湖秋沙轻笑,率先进了房间,藏在阴影里,“开了结界,若是打扰,会让他继续睡去。不过这个话题还是打住,它没那么重要。”
“我不可以知道吗?”枯针坐在床沿,已穿着整齐,娇俏可人。
“嗯……魔女的繁衍方式,据我所知,比较麻烦。首先,魔女内部并不施行婚姻制度……”湖秋沙找回了以往教授知识的节奏,倒也不吝啬介绍。

魔女家族之中,大致分为四种存在:小魔女,大魔女,㷰以及长老。
以魔力等级、魔药为尊的魔女家族内部,需要关心血脉延续的只有权力核心圈——在㷰之下的其他等级群体不在考虑范畴。
若本人无明确意愿指向,最迟等到适宜年龄晚期,也会有负责这一方面的长老出面指导结合,所诞下的后代也由负责的长老们抚养。
数百年来陆续有魔女模仿人类的习俗,举行婚礼结合。但在魔女家族主流还是传统的方式,结合仅作为长老下达给有重要地位实力的魔女的一项任务,不影响正在进行的研究工作等等。
魔女的结合方式为提取双方的遗传基因进行融合,制作方式类同于简单的魔药实验,因此可以不像人类那样进行特定行为。
曾经有魔女尝试用炼制魔药的方式试图熔炼生命,但纯粹魔力创生的物质,“存活”态不超过一小时,无自我意识。
为了防止不适当的结合,㷰或年轻长老的结合对象需要经过严格筛查。另外还需要认真评估个体的成长期,确定适宜年龄。若新生命在长老的计划之外诞生,经过评估无法成长到㷰的将直接处理。
一般魔女的寿命在六百岁以上,最佳繁衍年龄在三百到五百岁,等级改变等特殊情况的例外。无强制婚姻制度,但最低结婚年龄为两百岁。
“你还年轻,而且并未成长到㷰,不需要考虑。”湖秋沙耸肩,在衣柜前显出身形。
“我还年轻吗?”枯针看了看自己被水泡久了有些发皱的双手,有些懵懂。没有五个多月以前的记忆,无法评估。
湖秋沙决定换话题了:“不向我解释一下你对人类放开防备的原因?”
枯针回神,眸光暗淡下来:“是意外……”
“已经如此信任了?”对明知道居心叵测的人类。“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下意识地想咬下唇,又触碰到伤口,忍不住轻哼。能够合理解释的理由是什么呢?已经能预见的湖秋沙的反应……可是,不想隐瞒。如果湖秋沙一直在身边,不会不清楚。他既然问了,那么,说出来,也能够参考他的意见。
“视作交易?枯针小姐,你很让我吃惊……”
枯针垂眸,等着他冷嘲热讽完。但湖秋沙只感叹了一句,随即沉默。
同样的话不想说第二遍。不仅仅是缺乏常识的问题,天真得无药可救。
深吸一口气,湖秋沙问道:“说出你的选择。你打算答应他吗?”
韵术麒向她表明了心意,等着她落入陷阱。怀疑还有别的线索没有收集,于是去寻找认识的其他人类,为了提高效率而过度使用了魔力……便是落入当下的境地。
考虑得太少了吗?看不出价值的事情,不想要考虑。不够谨慎也确实是她的问题,没有借口。
还存在一些细碎的思绪……干扰着。软弱又无意义。
“不。”不需要经过考虑就能给出的确定答案,吐气声都感到拖沓,“即使你不出现,我也会想办法的。”
“即使失去魔力的你,根本无法应付?”
不觉声线低沉:“尊严这样的东西,我还是有的。不要把我当成蠢货。”
误解之处太多了,光是澄清都要耗费大量时间。干脆开诚布公比较好,想必也不会花太多时间来嘲笑她……罢了,笑也无所谓。正是因为她还有很多欠缺之处,才需要他。
她需要湖秋沙。
“你的表现可没办法反驳。若……”湖秋沙瞥见泪光,话语截住,视线寻找着纸巾,然后发觉就在她手边,便没有动作,“除了人类的表情,你似乎没什么长进。”
“你可没说过你会离开那么久。”
两个月?三个月?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模糊。
逐渐习惯独自一人的生活,入目之处皆是普通的人类,心底那一丝侥幸也渐渐淡去,随之而来蔓延侵蚀的思绪……算是什么呢?
率先像是抛弃了约定的,究竟是谁?
“若是离开了我就什么也做不了,这会让我很难办。”湖秋沙看着她将纸巾按在脸上,眼眶红红,颇有几分无奈。
“就算你这么说,也毫无意义。”不知怎么的抽泣着,感到酸涩,“我需要有用的信息。”
承认她很需要湖秋沙,很艰难。不清楚湖秋沙对魔药的迫切程度,只是从力量比较,她的地位更加不利,更需要湖秋沙的帮助。
发觉无力挣扎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虽然也有精神力耗竭的原因在,隐约的,苦涩的不甘。还是有做不到的事,需要借助外力——无法完全信任的、不清楚存在与否的外力。为什么不得不显现出对外在的依赖……但是约定好了,就得遵守。
她希望他能好好遵守,至少在她成长起来之前。成长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实际上他会怎么想,怎么做,完全不可控,不可预测。对他的了解,甚至远不如一直防备的韵术麒。是这样不确定的约定对象。当初草率地决定了,现在却不得不看得很重要。
现存的事实,得利用起来。湖秋沙现身,应该也意味着情况将要改变了。
湖秋沙刻意装傻:“不说得明确一点,我怎么知道你需要什么呢?我可不想猜。”
枯针吸了吸鼻子,将脸上的更换成新的纸巾:“与我有关的事,是什么?”
湖秋沙在她的记忆中空缺的大段时间,她确实无权干涉,认定他们之间的合作,合作内容以外的自由自然是容许与尊重的。或许是这五个多月的记忆里,韵术麒占据的分量太多了,才会忍不住期望对其他人也知道得更多一些,忽略了这本就不是义务的事。
那么,只问对方允许知道的事。
“还记得,我打算请一位魔女来教你炼制魔药吗?”
“记得。”枯针颔首,然后注意到了,抬眸望向他,“是他?”
曾经被她误以为是湖秋沙的气息的藏匿起来的存在,给她找过几次麻烦之后,毫无踪迹可循。
在这个地方出现的异族,湖秋沙自然知晓。
“那确实是个棘手的家伙,我太想当然了,以为会顺利。”湖秋沙眉头皱起,“比我还要乱来,甚至无视默认的规则……他的出现,造成了人类的伤亡,所以现在,他也跟我一样,成为被通缉的存在了。”
“欸?”枯针有些意外。印象中因为她而被那个存在影响的几个人类,后续听闻都没什么大碍,所以没怎么在意。而且为什么……湖秋沙也被通缉?
湖秋沙解释道:“那个为了‘救你’而住院的人类,伤势迅速恶化,去世了。准确来说,更像是伤口腐化溃烂,形容惨不忍睹,明显受到外力干预。涉事的其他人,一个疯了,自伤身亡,同伴也好不到哪去,都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了。这是人类所不容许的。”
“这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枯针表情平静,把湿润的纸巾放在床头柜上,感觉基本恢复正常了。
不过,“我们”一词过于顺口了……身为异族的“我们”。
“不清楚人类是否会查到我的存在,但这些事情太过明显,祸因为异族,也许很快会派人来此调查,届时,将不可能安逸地待在这里了。”
“需要离开吗?”枯针眼眸睁大,隐约意识到事情的重大程度,“我还不能……”
“所以时间得抓紧了,在被人类机构审判之前,把这里要做的事情都解决掉。”湖秋沙闭眸,多少也对这样的状况感到头痛,“觉察到他的伤害性,我只能把他抓起来,好让他安分一些。魔女不是些乏味至极的家伙,就是这样的疯子,果然应该少打交道。”
枯针心下微颤:“抓起来?”
“费了我很大力气,还不是为了你。”
湖秋沙离开衣柜,向她走来,在她慌忙猜测他打算做什么时,却眼见着他侧身直直地倒下,感知中他的力量微如萤火。
枯针愣了愣,惊得猛然跳起,些微能够凝聚起来的魔力缠绕双手,犹豫着,试探性地靠近。
似乎是她有意识以来,第一次主动触碰他的身体,指尖感知到的温度是冰凉。
妖族的身体,大多是冰凉的,不需要像人类一样保持恒定温度维持生命。
不同形式的生命。但枯针不明白。冰凉的温度,似乎与旁边的家具没什么两样,但这是活着的存在,片刻之前还在与她说话。
似乎是本能地喜好温暖,如热腾腾的饭菜、温热的水、温暖的被窝。湖秋沙倒在了铺着柔软被褥的床上,还是冰冷的。但是触感并不讨厌。
突然走过来,只是为了让自己倒下去的时候舒坦些?枯针失笑,缩回了手,隐约记起湖秋沙说过魔力与妖力相斥,也许会对他有伤害。
他也是力量耗竭了吗?躺下休息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说是与她有关的事,主要提到的却是那位魔女的事迹。该不会,无法注视着她的时候,就在与那位魔女打交道吧?花的时间也太长了,真有那么棘手吗?不是旧相识?
枯针垂眸,凝视着湖秋沙的侧脸,见他眼眸闭上了,喜怒哀乐都散去,只剩下苍白的平静。
蓝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扎成一个马尾,肤色更显得白皙,面容的所有细节都似乎契合了最佳的审美体验,很难忽略惊艳的触动。
不想要融入人群,却刻意展现出这样一副面容,拥有人形。
所认为的,与实际施行的,相互背离也无妨?
无法触碰的距离,无论是韵术麒,还是湖秋沙……任何人。不会容许真正的毫无间隙的触碰,每个人都有无法示人的秘密。毫无防备地躺在这里的时候,也不意味着完全开放。
而人与人之间遵循的,往往是需要来往的规则。最常见的是为了利益。简单清晰的原因,实际互动却复杂得不愿意探究。而且无止境的生出来的需要,意味着这样的来往也将是无数次的。
信息与魔药——她与湖秋沙之间的联系,只是这样而已。为了得到,需要铺垫,从前往后地,逐渐培养的,没有具体形状的诸如信任,与有形的物质间推动影响。
因为清晰具体,所以确定。不去考虑多余的事。还是保留一些疑问假设,如若某一点发生了没有注意到的偏差,会如何呢?依靠异族间违背契约时的惩罚威慑,终究还是摸不着。不能出错,因为没有退路,再没有别的资源作为赌注。
按照约定交付结果后,就没有再联络的必要了吧?获取与感知世间的一切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与他人的联系是缺乏资源时的迫不得已,脱离匮乏状态时回归独身状态。
无论是谁,有印象与否,应该都是如此。能够确定的,只有自己的感受。
视线中的面容逐渐模糊,与寻常事物没什么区别。
除了自己之外,一切都没什么特别的。
感觉到“需要”,只是错觉而已。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可有可无,对本身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要哭着呼唤我,我还什么都没做呢。”紧闭的眼眸倏然睁开,目光锁定她的视线,戏谑淡然。
“湖秋沙?”近身细看他的情况,却不觉面颊有水珠滴落。
什么时候又……泪失禁了?
“魔力耗尽会出现这种情况吗?”湖秋沙抬起手,抹掉她脸上的液体,在她还愣神的时候,手悄然使劲。
枯针茫然地发觉自己躺下了,与湖秋沙面对面,奇怪的近距离。而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脸颊,微弱的妖力试探着轻抚。
“不累吗?睡一觉就好了。我已经记不清多久没睡了……”湖秋沙慵懒地半闭眼眸,换了个侧身的姿势,惬意地躺着,声音飘忽:“有些勉强了,对付那家伙浪费了太多妖力,也还没到进食时间,再不休息就撑不住了。”
枯针瞄了一眼门外:“结界?”湖秋沙在这里的事,不能被发现。
“恢复了魔力,就再放一个。”湖秋沙的声音已有些含糊,“换作你来守护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枯针有些不知所措:“那……我去把门关上。”门关好的同时,以微弱的魔力展开了一道结界,范围是这个房间,勉强能隔绝声音。
枯针回到床边,坐在湖秋沙身侧,惴惴不安地凝视他的面容,低声道:“这样可以吗?”
“什么?”
“不需要责备我擅自行动,造成这样的局面吗?”
默默细数着脱离湖秋沙的指引后自己所犯下的事。被周围的人类牵着走,即使并不很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做。没有明显变更她所习惯的生活模式的话,被动地容许着。
从也许可信的话语中得到了信息,被蒙蔽着施行的恶意针对于她——或者曾经的雨晴珊。明目张胆地煽动着,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必然有一端失控,逃脱梦魇一般的处境。
尽管形式有些不同,在她身上,确实被刻意引导着,复制当年的经历。那个被人们的头脑抹去的雨晴珊,以她的存在再度演绎。
无端的瞩目,喜爱与嫉恨汹涌而来,不断加剧的欺凌,怀疑的念头演变为不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存在的动机,成为同质性的氛围,不可违背的趋势。如果要逃,如果想忘,只剩下一个方向——就像实验中聚集在低浓度盐水里的微生物。除此之外没有选择的余地。
“在人类把你放倒之前,你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因为确信自己的判断,所以才如此行动。注意到恶意就回避,觉得不合常规就质疑,看见凌乱就整理,感到困惑就询问,被动处理着,同时也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与人类群体格格不入,是很早就觉察到了的,也并不强求融入,但若是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被煽动产生明确指向的攻击,便不是一直忍耐下去就能平息的。
脑内的声音,那个【她】,认为是韵术麒引导了这些恶意,布置出这样的环境。曾经大人气的1号同学,影响整个群体也并非没有可能。他也确实,有“想要得到雨晴珊”的动机。
试着坦白,直率地抛出疑惑,能够正常对话的人类还是存在的。与已经存在脑海中的印象有所出入,所以实质的接触一定程度上能澄清某些事。无法控制他人信任与怀疑的选择及程度,只是把所知道的事实说出来。更多的在乎的,还是自己所掌握到的。
有意无意中得到的、碎片的、零散的信息渐渐整合。
摇摆不定的思虑,似乎只是关于这个的而已——与韵术麒的交易。
身体与信息,哪个更为重要?
“如果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维持在‘兄妹’的行为规范里,怀疑的间隙还会存在吗?”
普通地照顾着日常起居,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从这个角度而言,韵术麒对她是很好……怀疑的地方在于,他的大量付出,没有索取回报。
渐渐表露出意图之后,似乎有些合理起来,但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而且韵术麒清楚,她想知道什么。如果不合他意,就得不到。
假装还在界限之内,却已是快要忍耐到极限的焦急。
时间……限制着韵术麒的,除了秩序的错位感,还有什么呢?他在这座学校,已不只是超时滞留的学生而已。
“如果我没有干涉,事情沿着这个人类的计划进行下去,会怎么样呢?”
枯针抛开了凌乱的画面,蹙额垂眸:“我没有表明许可,是他擅自的决定。让他说出过去的事,完成交易,然后再做决定。”
“这是你的计划。”湖秋沙觉得有些可笑,“也许他并不打算按你的想法行事。而且你还失去了魔力,陷入被动。”
“他只是个人类。”还能做什么呢?这里的文化中所认为的“占有”?只是一次脱离常规的意味不明的行为而已,除了发生行为的当时,不会有什么其他影响。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碧色眼眸弯弯,“人类的思维还没有过多地影响到你。”
“人类的思维会怎么样?”
“有些人类,会把这样的行为看作是能够影响接下来的整个人生的大事,关于名声、信仰、人际、婚姻、血脉、财产……极端的情况,会很快结束生命。”
“禁忌?”
“如果因此产生后代,麻烦会更多。仅仅个体,所联系到的概念就够多了,多一个生命,牵扯到的事多了不止一倍。”
“行为本身是为了得到后代,进行繁衍是吧?即使有很多限制,也并不妨碍行为的实施。”枯针皱着眉头,感到复杂。
“再多的限制,也是人为赋予的,跟生物本能没什么关系。但既然是人类,不对本能进行控制,也跟未开化的兽没什么区别。”
“之前一直觉得,韵术麒是严格遵循规则,‘标准’的人类,他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该做什么事,很有效率地进行每一件事。但实际上渐渐随意起来,只有三餐是固定的,其他事情虽然还有之前的样子,但并不稳定。所以觉察到了,他也只是普通人。如果之前的恪守规则只是为了营造印象,即使随意起来,也不会很快觉得失去价值,还是有固定的东西可以依靠,那么相对的,以预支的‘好’来索取回报,即使触碰底线也不会很容易抗拒。”
湖秋沙听着大段的语句,眨了一下眼眸。
“无条件的好是不存在的,永恒的只有利益。在最开始事出无奈,接受了韵术麒的好意,韵术麒想要的,也只是我作为‘雨晴珊’待在他身边。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满足于此。逐渐放肆的随意,不加控制的欲望,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真正想得到的,是完整的‘雨晴珊’,不仅仅是他所认为的,而是经历、情感、信念全部都是‘雨晴珊’。我对‘雨晴珊’知道的越多,就越接近‘雨晴珊’的样子。他愿意告诉我的,也是他想得到的‘雨晴珊’。”
湖秋沙一双碧眸幽亮,些许困倦意:“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纠结于得不到的过去?”
枯针闭眸:“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不会放弃的。韵术麒一定知道过去的我,所以毫无顾忌。”
对完全陌生的存在,不会轻易放下防备。他知道,她是无害的,空白的,可塑造的。
“你随意。有需要再叫我。”湖秋沙并不在意她如何选择,目的是明确的,不影响约定的结果即可。
“随时随地?”声音是凝着柔和的冷意。想要确定。
“接下来,不出意外,我不会离你太远。随时随地。”他回答。确定的。
“好。”嘴唇微抿,轻声应叹,再望一眼身侧的睡颜,枯针起身,站到了窗边,遥望外面的风景。
维持结界的魔力,如同呼吸般强弱起伏。
变得安静,洗去烦扰。

日暮降临时,眼眸睁开了。
湖秋沙隐去身形,但枯针感应得到他在附近。于是从容地把韵术麒叫醒,让他做饭。
韵术麒还有些茫然,但做饭的流程熟烂于心,几乎成为肌肉记忆,很快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面,两人面对面开吃。
收拾好厨房,韵术麒稍微回过神来,来到客厅,望着沙发上端坐看书、面容平静的她,迟疑开声:“晴珊。”
她置若罔闻,继续沉浸在文字构筑的世界。
“我刚才,怎么了?”
枯针翻到下一页:“睡着了。”
“你做了什么?”韵术麒站在她面前。不抬头,只能看见他的躯干。
“没有。”枯针的视线盯着纸张的左下角,试图理解晦涩的言语。
“说实话,晴珊。”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翻到下一页,低沉的声音在上方轰鸣:“发生了什么?你——”
“韵术麒,你不信我。”她飞快扫视,记住看到的页码,然后把书抛到一边,抬头看他,“你比我更清楚。”
看着她的眼神,韵术麒呼吸一滞,蹲身下来,握住她的手:“别生气,我只是……你没事吧?”
枯针还在考虑如何回应,韵术麒已经伸出了手,一把扯开衣领,她白皙的皮肤落入视线,同样被注意到的还有其上斑驳的淤痕。
如果触碰,会感到疼痛。
韵术麒的眼神有些颤抖,默默把她的衣领整理好,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对不起。”
枯针望着他,神情平静:“你不用道歉,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只是,你看起来不对劲,怎么了?”
用从嵇绵奈那里得来的信息,进行套话。不擅长做出表情配合目的,但估计韵术麒也已经习惯了她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然后根据自己的认知进行解释。
韵术麒闻言,摇了摇头:“可能没睡好。不用担心我,我还是有能力,照顾好你的……刚才是我冲动了。”
“不可以说吗?你知道我的所有事,却不愿让我了解你。”努力眨眼,让眼眸湿润。
演技还是很糟糕。
“对不起,晴珊,真的没什么。我去拿药。”
药物的味道并不好闻,枯针微微蹙额,忍受着他指尖的涂抹,听着他絮絮叨叨:“对不起,太喜欢你了,忍不住伤害到你……很快就不疼了,以后不会再……”
他的声音和动作停下来,枯针垂眸,发现他在愣神。
“好了吗?”
“嗯?嗯。”韵术麒轻揉最后一块瘀痕,帮她将衣服整理好,“如果介意的话,睡觉前可以换一件衣服。”
“知道了。”枯针吸了吸鼻子,觉得有些疲惫。
韵术麒看出她状态低沉,将药瓶放到一边,小心地避开刚上药的吻痕和指印,轻轻怀抱住她:“今天是我过分了,没有在意你的感受。我记得,你哭了,你在喊谁的名字?”
“嗯?”隐约只记得自己的声音完全不像平常的样子,没有力气,意识也朦胧着,强撑着一点清明。
“想不起来了吗?我也记不太清了,总之不是在喊我……”
被压倒的状态,沉闷的胸口,凌乱的呼吸,眼前黑暗。
不该想起来。
枯针眸中泛起冷意:“适可而止,韵术麒。放开我。”
之前可以用脑子不清醒来解释,现在不需要。纵容着,只会变本加厉。
她确实太纵容了。容忍应该带来回报,而不是无谓的消耗。
韵术麒的声音多了一丝慌乱:“弄疼了吗?对不起……别走……”
挣脱开他的束缚,向房间走去,又想到他可能会跟过来,便转身站住:“我不会离开的。”
“阿珊……”
“我还需要你。”吸了吸鼻子,坦言,“让我相信你,可以吗?”
从沙发匆匆站起来的韵术麒,怔怔地望着她:“我……可以。我当然也相信你。”
“那好,我去休息了。”她关上了房门,舒了口气。
“隐瞒意味的深情呢,果然没那么简单。”湖秋沙戏谑的话语自耳边传来。
看着湖秋沙上挑的眉,确定结界已经形成,枯针真正放下心来,坐到床沿,不到一秒又索性躺下,散漫地摊开双臂:“我不在乎什么深情,只要他说实话。等我的魔力恢复了,都能问出来。”
“对自己的魔法已经这么自信了吗?”
“在其他人类身上试验过了,没有失手的时候。控制好魔力的形态,还有输出的强度……”手在空气中随意比划着,也不在乎对方能否理解,“万无一失。”
“兴致很好。”湖秋沙评价道,“原谅他了?”
“什么?”枯针一下子皱眉,“对我做莫名其妙的事,还那么粗鲁,不想忍耐的时候,他就完了。”
湖秋沙却是轻笑:“你在他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试探着关心着呢,可惜不被领情。”
“别提了。他还没把我当做平常谈话的对象,还在塑造容器的过程中,重心放在精准地输入内容上,程度还不够敞开心扉。”枯针叹气。
还在塑造中的“雨晴珊”,只需要听到合乎韵术麒理想模式的话语,韵术麒认为她该知道的事,多余的试探也不会得到解答。
看着湖秋沙的笑意,莫名想到:“湖秋沙,你那么了解,是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不仅异族的知识,人类的知识也知道得过多了吧?不愧是行走在人间的妖。
湖秋沙的表情凝住了,沉默了数秒:“什么方面?”
“像是,韵术麒对我做的事。”
“……”
枯针侧眸看去,湖秋沙还在,只是表情有些奇怪,像是非常困惑。
“亲吻、拥抱,乃至……吗?”湖秋沙看起来要翻白眼了,难得的表情,“要说从没有经历过,是在撒谎。”
普通地回答了,没有左右而言他。虽然看起来很艰难。
枯针觉得自己没那么困了,撑起身子坐起来:“女性?人类?”
“是猎物。”湖秋沙摩挲着下颔,缓慢回忆着,“被称作惑影妖,最大的特点是,会完成猎物生前最大的的心愿,让猎物满足地贡献自身成为食粮。”
“也包括这种要求?”
“是有的。如果得到爱抚是最想实现的心愿的话。”
枯针想象不能:“你和多少人有过……”
“至多到亲吻的地步。”湖秋沙抬手掩面,不堪回首,“还不至于毫无原则。只是食物而已。”
但是食物啊……
影妖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优雅传统,被恶趣味沾染了的话,难以下口。
不必担忧约定好的猎物逃走,影子是容易抓取的,撕碎了口感会变得糟糕,营养流失严重。
从容捕猎的时代,已经太遥远了,被圈禁起来的时光占据了大部分记忆。
偶尔还是会有有趣的猎物的,浪漫而甜蜜。少之又少。乃至反悔,会变得苦涩,难以下咽。
但是时间到了,不得不吃下去,没有选择。狡猾的、卑鄙的……
“噢……”枯针若有所思地感慨。
身下是柔软褶皱的被褥。他的气息停留过。
“秋沙……”不觉说出口。险些被韵术麒注意到的不合适的称呼,自然地说出口了。
“嗯?”轻柔的鼻音上扬。手滑下来,露出轮廓精致的面容,眼尾唇角若有若无的魅惑。
“猎物,如果要实现他们的心愿,需要和他们来往吧?他们是怎么称呼你的?”斟酌着询问,尽管偏离本意。
“开始对我好奇了吗?”湖秋沙轻笑,但也不介意解答,“一般不会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随意用他们喜欢的代称,不是过分的就默许来指代。我也并不总是出现在他们的身边,有的心愿很容易就能实现,太难的我还要考虑是否应下。做不到的事,一开始就不会有期待。”
“这么听来,影妖是好的存在嘛。”
“我也这么觉得,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觉悟,以命换取价值。”湖秋沙轻哼。
“被影妖进食之后,一定会死吗?”
“几乎没有能再活下来的。有一定几率重生的鬼妖之类的例外吧……”还是有会忌惮的种族的。
“猎物是怎么决定的?”
“看眼缘。”湖秋沙微眯眼眸,“这个味道,很不妙。”
枯针意识到是在指她身上的药味,想起来韵术麒给她上药的时候被他看在眼里,无端有些不自在,便是起身:“我去洗掉。”
说起来,还没怎么用过人类的药,除了味道难闻之外,用处不明也很不妙。
“你的魔力,无法疗伤吗?”
枯针想了想:“没试过,也不清楚该如何。”
“如果是因为我,不必麻烦了。”湖秋沙隐去身形,融入房间固有的阴影里,声音还是同等的清晰,“明天我会告诉你如何与那位魔女接触。你已经足够疲惫了。”
魔力耗尽,疲惫的包括身体与精神。稍微因为想知道湖秋沙的事而提起了一点精神,还是很容易累。
想要和湖秋沙说话。想要知道更多的事。
但是不得不休息了。
因为他会在这里,所以闭上眼睛也没关系。
晚安。

可以披露的情报(10)
吃醋是不可能的。介意是不存在的。极端的结果导向,生命没有终结就一切皆有可能被允许,“人”生大事只有进食与生死。清晰的利益交换的关系。
作为【魔花】之中唯一一部男女主都非人类的作品,可能迟钝到地老天荒,也可能进展神速,谁知道呢。感情线其实是边缘附带设定,之后分道扬镳也说不定,谁知道呢。
渐入佳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