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梦醒

秋日清晨,帝国的天幕碧蓝如洗。阳光肆意穿透玻璃,一视同仁地普照这片钢筋水泥的森林。时钟指向九点,帝都早已开始一天的喧闹,但在816大厦顶层的套房内仍旧保持着珍贵的静谧。
光束经过白纱柔软的吹拂大大削弱气势,斑驳光晕洒在地面,慢慢爬上床脚。
偌大的床铺中央埋着一位昏睡的青年,面容清冷俊美,无论是挺拔的鼻梁还是红润的唇瓣都透着上帝造物的精致。光爱怜地吻过他额角鬓发,蕴在深邃的眼窝中。
井然大梦昏沉,直到感觉眼前一阵光热的猩红将他唤醒。他向来有起床气,忍不住抬手盖在额前,眉头紧锁。几缕发丝凌乱翘起戳在他脸颊上,烦人的痒。
青年扭头蹭了蹭床褥,痒意消失了,睡意也随之散去。一双深琥珀色瞳孔慢慢收缩到可以接纳日光的程度,入眼便是头顶米白的天花板与罩灯。
井然直愣愣地回了好一会神,大脑像是遭遇强制开机的电脑,思维启动艰难蹒跚。
眼前的环境很陌生,不是他熟悉的酒店。昨夜记忆停留在他躲进盥洗室,尾随者气急败坏,然后......记不清了。他好像做了一个绮丽的美梦,醒来踪迹全无。
真奇怪,他的精神有一种放松过后的慵懒舒适,身体却很疲累,某些部位甚至传来隐秘的酸痛。
青年下垂眼帘,乌黑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井然本能舔了舔唇,口渴得厉害,轻咳一下嗓子都干涩发疼。他撑起身要去倒水,腰胯骤然传来的酸疼刺得他神经一紧。脑海里闪过细碎片段,朦胧水雾中男人结实的胸膛近在咫尺......
这是什么?
井然愣在原地,心脏猛跳起来。
他平静的生活里发生了一些事,遗忘的经历像地雷埋伏在前方,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这种危机蛰伏的紧迫感甚至压制了他干渴的生理反应。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邵鹏程。
熟悉的人名冲淡了井然的紧张,接通后对面传来老同学焦急的声音:“井然,你终于接电话了!”
Alpha声音太大,井然挑眉,将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寸。
“昨晚816出了紧急状况,全面戒严封锁!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开口第一个字嘶哑得厉害,井然停顿,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温水入喉,抚平干燥的喉管,整个人舒服许多,连带那股莫名的危机感也暂时消退。
“816高层动荡,好像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邵鹏程严肃地压低嗓音。猎头这行就是要耳聪目明,昨晚他虽不在,但些微风声还是能打听到的。顶层圈子神仙打架,虽说井然是一个新人,可是身处其中,万一殃及池鱼......
到底是老同学,邵鹏程惦记井然安危,谁知电话打不通,另一边嵬的联系也中断。就在他要动用人脉调查时,井然接通了电话。
邵鹏程长舒口气,生硬地遏止话头。井然没有大碍,内幕就不必与他多说了。
“总归没牵累到你就好。你现在在哪啊?”
井然没有回答,他小口小口抿着水润唇,还在想昨晚的事。转身看见乱糟糟的床铺,下意识掀起被褥整理,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
洁白的枕头上残留着一根碎发。
不是他的头发。
井然头发中长微卷,因为是设计师烫染过发型,发色偏淡,但这根头发却是直顺的短发,乌黑光亮,发质很好。
捏着这根不属于他的头发,井然仔细打量,脑海里几乎勾勒出一个背着光的男人影像。
他抱着那人的脊背呢喃一鸣的名字,身体与精神都晃荡在云端。
脑仁鼓鼓作疼,细碎的片段逐渐浮现,引导他走向令人不安的真相。
井然慢慢握紧了拳头。
“对了,我给你介绍的情报贩子嵬也联系不上,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邵鹏程喋喋不休,并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犹自继续:“这样,我改天再帮你约个时间。”
怕井然那种讲究的性格很可能会因为对方失约而不满,邵鹏程特意点明。
“嵬在圈子里非常出名,他是个神秘的家伙,很少接单,但只要接就没有不成的。”
“价格和能力呈正比,厉害的人总有特权。你可别因为这个芥蒂,我说句实话,嵬是你这个阶层能找到的最好选择。”
“喂?井然?你听见了吗?”
“......我知道了。”
邵鹏程这才听到回应,敏锐发觉井然的声音沉闷低落,好像在克制什么,可没等他发问,电话已经挂断。
手机啪地掉在床上。
药物作用消失,井然理智回归,就算是细碎的片段也足够他串起昨晚的经历了。
他被下了药,然后......
和别人上了床。
令他不安的引雷终于爆炸,将他炸的粉身碎骨,神魂不附。
他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这样背叛一鸣。
愤怒,悲恸,恼恨,一股气涌上胸口,井然眼前发黑几乎要倒下。
可是他硬是撑住了。
这是一鸣消失的第十三天。
井然咬紧牙关,强忍自己汹涌的负面情绪,手指狠狠掐在床头,挺拔颀长的身躯微微发抖。
沈巍一进房间就看见站在床边不动的井然。
有些意外,对方醒得比他想象的要早。特意叫人送来的深蓝丝绸睡衣非常衬他肤色,也非常贴身。
沈巍的眼睛转过井然腰背。布料顺滑,忠诚地勾勒出青年流畅的腰线,又在隆起的饱满臀部堆出褶皱,让他不由想起昨夜疯狂的纠缠,湿热的呼吸。
男人喉结滑动,微微低头,熟练地借助镜片掩盖自己的视线。
井然也看到了沈巍。
这个人他很陌生,并不是昨晚下药设计他的家伙。
但此刻出现在这里,他是谁也不重要了。
两人遥遥相对,却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井然目光冷冽,甚至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怒意。排斥的态度和他昨晚真实热烈的表现大相径庭,沈巍对这种反差感到微妙的不适。
他抚了抚眼镜,转身来到会客厅,端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摆好,自然地靠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膝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井然。
一副过来坐下谈谈的样子。
井然不想谈,但面前这个人让他有种难缠的第六感。明明优雅斯文,一派学者气质,可他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时候,凭空有种让人浑身紧绷的压力。
这人不简单。
井然摁下怒气坐在沈巍侧对面,但表情带出情绪,下巴微抬,嘴角讽刺地勾起,生动诠释我看你要放什么屁。
沈巍真是很久没有遇见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的人了。
不过他对合胃口的人总会多一点宽容。
“说吧,你背后是谁?有什么目的?”
“说实话,我可以考虑答应你。”
这番承诺若是给了真正有求而来的人,对方必然会震惊狂喜。
但井然不是。
他万万没想到沈巍要说的居然是这番话,一时间气笑了。
“好一位普通却自信的Alpha。帝国的皇帝都死了几十年了,您难道是新登基的陛下?”
“还是说帝国人都这样是非不分?强.奸.犯先生?”
沈巍看着井然,他全程微笑而礼貌,但出口却犀利扎人,语气和漂亮的脸形成鲜明对比,以至于被怼了沈巍也不生气。他听过比这恶毒难听一万倍的咒骂,这点阴阳怪气的攻击对他来说和小猫挠痒差不多。
小猫,哈哈,还真是像。
看他眉眼弯弯表情得体的外表,再联想到内里其实已经恼怒炸毛的样子,还挺有趣味。
“你的身体要比你的嘴讨喜多了。”沈巍由衷感叹:“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他放松地翘起一条腿,右手慢慢摩挲着沙发光滑细腻的皮面。
“昨晚是一场意外,非要说,那也是合奸。”
“是你扑到我身上求我帮你。”
沈巍语气平静,单纯陈述事实。
井然听到这,脑中霎时闪过他湿透了往人怀里钻的影像,难堪地闭上眼,这个人没有撒谎。
沈巍没有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趁势追击:“想起来了吗?小Beta。”
细细听末尾的小Beta里带了点调笑暧昧的意味,但这落在井然耳中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够了!”
井然蹭的站起吼道:“我被下了药!”
“我根本就没有求你那样帮我!”
他对自己很了解,哪怕是死也不可能开口和别人求欢,就算中了药也不会!
“我只是把你错认成了我的爱人......”
爱人两个字被井然吞进喉咙,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因此很快扬起声音:“我不信你没听见我叫他的名字!”
他仅有的记忆里叫的都是一鸣。这个人不可能听不见。
沈巍确实被他噎了一下。尤其在井然说到爱人时情真意切的模样,眼眶湿润通红,几乎快哭出来的样子叫他无法开口。
难道……真的是误会了?
形势逆转,井然看出沈巍的气弱,立刻占据上风,压抑许久的情绪也在此刻找到出口,越说越激动:“你呢,趁人之危,龌龊地践踏别人的感情!”
“你和下药的人没什么区别!无耻下流!”
“现在,请你滚出去!”
碰地一声,沈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出门外。
门内情绪彻底失控的井然再也支撑不住,硕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脸砸在地上。他抖着唇蜷坐在楼梯边,大脑一片空白,刚刚说的什么话都忘了。
对着陌生人发泄完的井然并不痛快,他真正愤怒的又哪里是别人呢!
他最恨的是自己,恨自己的愚蠢无能,恨自己背叛的现实,恨艹蛋的命运,恨很多很多......难道是因为他前半生太过顺遂,所以贼老天要来收走他的幸福吗?
井然越想越是钻心的酸苦疼痛,情绪压抑到极致的哭没有声音,只有身体被逼迫得难以抑制的颤抖。眼泪太多太热,擦过脸颊,噼啪掉落。他深吸口气,蹙眉擦去鼻尖的泪,把头搁在坚硬的木柱上,右手无意识摩挲婚戒,眼神恍惚飘远。
一鸣......
陈一鸣骤然惊醒,眼前是熟悉的黑暗。
又到了晚上吗。
他喃喃失神,抬手捂在胸口,带起铁链哗啦啦的声响,温热胸膛中心脏砰砰不停,还残存着激动的余韵。
“然哥......”
梦里,他好像听见了然哥的声音。
黄粱一梦,镜花水月。
手腕和脚腕传来的冰冷和钝痛始终存在,提醒陈一鸣现实。他有些失望,从床底摸出他们的婚戒握在手心,重新闭上眼努力回忆梦中爱人的声音。
那日过后陈一鸣身心受创,就此病倒,高烧反复了两天,不辨日月,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掉。
病中迷迷糊糊的他甚至想着这样死了也好。
但身体底子摆在那,第三天烧便退了,生病带来的负面感受消失,陈一鸣清醒后立刻唾弃钻牛角尖的自己。
怎么能那么软弱!
他还有然哥,他要想办法出去!
有了这个目标,陈一鸣打起精神,面对来给他输液的医生,脸色苍白的青年主动提出要求。
“我想喝虾粥。”
粥来得很快,清淡鲜甜,热气腾腾,陈一鸣支着手腕一口一口往嘴里喂,温暖充实的胃袋让他有了活着的感觉,一滴眼泪就这么落在粥里,消失不见。
之后他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金丝雀生活,铁链一直没有打开,时刻伴随他左右。
幸运的是手机还在身边,虽然没有信号也无法联网,但里面的存储都在。
林楠笙好像忘了这里,始终没有再出现。
陈一鸣积极地观察周围,整栋别墅守备森严,给他送饭换药的人动作利落从不多话,一看便是军人,打不过。
从窗户往外望去,外面值守的人也不少,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不至于,可也有好几波轮班。
但陈一鸣没有放弃,默默记录换班的时间,又偷偷拔掉一根吊针,每天躲在被窝中捣弄锁链。
孤独绝望的时候他会翻看手机相册,过往的信息通话,有时甚至会看着看着笑起来。回忆在无数次反刍中越发美好,给予陈一鸣能量,让他能短暂逃离眼下晦暗的环境。
然而日子不会这么一帆风顺地过下去。
第十夜。
陈一鸣躺在床上,数着天花板倏忽闪过的灯光助眠,忽然光束移动的速度变慢,直到停下。
窗帘的缝隙是他特意留的,此刻也方便了观察。陈一鸣蹑手蹑脚来到窗边往外看去,门口停着一辆军卡,他正好撞见林楠笙下车。
风尘仆仆的Alpha穿着全套军装,宽檐帽压在额顶看不清面貌,正扭身和车里的人吩咐什么。
陈一鸣看着他,从脚底窜起凉意,身体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
那些他已经尽力忘却的残酷遭遇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抹不去的印记。
林楠笙正安排明天的行程,突然心有所感抬头,却只看见二楼窗口轻轻飘荡的窗帘。
“将军?”
军官收回视线。
“好了,就这样吧。明天上午九点整来接我。”
嗒、嗒、嗒。
熟悉的脚步声带着不紧不慢的节奏从门外传来,陈一鸣缩在墙角,握紧拳头,像是行刑前的犯人聆听最后钟点到来。
刚刚他在和林楠笙对视前一秒选择了躲闪。
很懦弱,即便他知道他不能畏惧,也不该畏惧这个可耻的加害者。可身体记住了伤害,后背冷汗涔涔,已经湿透衣衫。
陈一鸣想起然哥,想起那日林楠笙的羞辱,甚至主动回想了那一夜,痛恨惧悔,深入骨髓。他用力掐自己手心保持平静,掐出血痕都不知道。
林楠笙抱着红酒端着酒杯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的小鸟正可怜兮兮地蜷在角落中,羽翼零落的小东西只能靠拥抱保护自己,但看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像是烧了一把火。
“宝贝,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天忙于军务,冷落你了。”
他垂眼扫过陈一鸣脚腕的镣铐,有些惭愧地笑,态度亲昵坦然,宝贝二字说的更是宠溺万分,如果陈一鸣没见过他的真实面目,或许还会以为他是个多么温柔体贴的男人。
但知道他的另一面,再见他和煦的笑容,陈一鸣只感到头皮发麻。
善于伪装的魔鬼比直白粗暴的恶人更恐怖。
林楠笙自顾自坐在陈一鸣对面的沙发上,放好酒杯开始倒酒。
“这样,我自罚一杯。”
红酒香醇,潺潺流入杯中发出宝石般的光泽,但陈一鸣无法领略美好。
因为那个放置酒杯的茶几也是梦魇的一部分。
他记得茶几上的摄像镜头始终闪烁着红光,把他受辱的过程全部记录了下来。
那些视频会在哪里?会有多少人看见?
陈一鸣不知道。
他觉得恶心。
林楠笙倒好酒,自己端了一杯饮尽赔罪,将另一杯递给陈一鸣。
殷红的酒液晃荡如血,陈一鸣隐约看见无数窃窃私语的人影,他们在嘲讽品评他,如一件商品。
“够了!”
陈一鸣蓦地抬手掀翻酒杯。玻璃坠地,碎裂四溅,连带酒液洇湿一片地毯。
猝然响动,门外守候的卫兵想要突入,被林楠笙喝止。
昂贵的红酒洒在地上激起幽幽酒香。
陈一鸣怒视林楠笙,胸口剧烈起伏。耻辱和愤怒能够激起人的血性,如果不是还顾忌后果,那一掌就该落在他的脸上了。
林楠笙就这么静静看着陈一鸣,始终面带笑意。
那笑容面具一般完美而虚假,沉默中陈一鸣怒涨的气势逐渐萎靡。
林楠笙什么都不用做。他的态度已经宣示他就是掌控者,反抗不过是无用功。
但陈一鸣不后悔做出反抗。他不是自愿献祭的羔羊,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肉有骨头的人。
Beta梗直脖子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残酷对待。
林楠笙看着他倔强却颤抖的模样,剑眉挑起,啪地拍了下手掌,陈一鸣被他拍掌的动静吓一跳。
“宝贝不喜欢红酒是吗?那我们换个游戏。”
游戏......
陈一鸣脸色煞白,不敢猜想那是什么污秽的隐喻。
林楠笙转身离开,没等陈一鸣缓口气他便回来,将某样东西强行塞进陈一鸣手中。
Alpha的手很大,可以完全包住Beta的手。军人掌心带着粗糙的茧,压在青年的手背上摩擦,并不舒服。
“来,握紧了。”
林楠笙站在陈一鸣身后,几乎把他全部纳入自己的范围,暧昧而强硬地包住他的手握紧。
陈一鸣手中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球状物。冰冷坚硬的金属触感,表面纹路规则。灰绿色,顶部有把手一样的构造。
他不认识,可是类似的联想还是有点的。
不,不会是.....
林楠笙的声音轻飘飘从头顶传来:“这是真的手雷哦宝贝。”
手......手雷?!
他的手里握着一枚手雷!
生活在和平地界的青年完全没见过这些杀伤性武器,但再懵懂也看过电视,知道爆炸有多危险。
林楠笙仿佛没感觉到那双手的抗拒和颤抖,一把将拉环扯出。
!!!
“好了。”
“摔吧。”
林楠笙还在笑!
手雷要引爆了!
陈一鸣瞪大了眼,剧烈的恐惧下人会下意识僵住,他的脑子在疯狂大喊扔掉它!双手也抖得厉害,可是肌肉却忘了如何放松,将危险抛掷。
时间在流逝,短短几秒,陈一鸣仿佛听见死亡的钟声在耳边敲响。
这一瞬间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满眼都是那个黏在自己手里的手雷。
他要死了!
“宝贝,摔啊。怎么不摔了?”
林楠笙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唤。
陈一鸣不看手雷了。
他抬起眼死死盯着林楠笙,如果能把这个魔鬼一起带进地狱......死便死吧!
林楠笙看着陈一鸣,那双眼真的像是火焰一般炽烈,汹涌,带着想要将一切都焚化的狠劲。
陈一鸣埋头撞向林楠笙。
“哈哈哈......”林楠笙张开臂膀稳稳接住了“投怀送抱”的小鸟,随手夺过那枚手雷往窗外扔去。
“轰!”
爆炸声震碎了二楼的窗户,连带起湿润的泥土草叶打在室内,扑棱棱一片狼藉。
电光火石间陈一鸣被林楠笙抱紧,转身卧倒,脊背重重磕在地上,后脑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Alpha千钧一发的时候将手垫在了Beta的脑后。
陈一鸣只注意到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他仰面对着窗户,愣愣看着那些零碎砸落地面,耳朵嗡鸣。
足足三秒,他才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躁如擂鼓。下意识咽口口水。
“疯子!”
“你他吗就是个疯子!”
陈一鸣体内肾上腺素飙升,后背凝出一片冷汗,猛地要推开林楠笙。
如果刚刚迟了一秒......
林楠笙是个命都不放在眼里的魔鬼!
“吓到了吗亲爱的?”
然而林楠笙压着陈一鸣,他肩宽胸阔,手对手脚对脚的把Beta完全罩住,Beta的挣扎毫无作用。
陈一鸣骂的狠,林楠笙不以为忤,反而俯身贴近他的耳侧吐息。
男人话音低沉,零距离接触下陈一鸣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还有那股暖人的咖啡香气,逐渐浓郁。
“别怕,我在呢。”林楠笙说着,在陈一鸣额头烙下一吻,大手摁在他的后颈,既是保护,也是掌控。
多么甜蜜的抚慰,如果危机不是这个男人带来的话。
陈一鸣还有些没缓过神来,林楠笙看着他茫然的双眼心生爱怜,起身将他抱扶在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过是个小爆炸。宝贝不喜欢就不玩这个了。”
遍地狼藉中眉眼锋锐的军官小心呵护着怀中吓坏的金丝雀,根本没有在意自己被玻璃碎屑划出血痕的手背,谆谆教诲:“以后记着教训,不许乱摔东西了。”
陈一鸣这才明白他发疯的原因,竟然只是要回报他摔杯的冒犯!
这是怎样不可理喻又极端疯狂的教导!
他真的能和这样的人硬抗吗?
陈一鸣感到刻骨的恐惧。
林楠笙抱着陈一鸣走到对面的卧室,这儿和陈一鸣原先住的地方一模一样,门窗闭锁后,空气中咖啡气息逐渐浓厚。
Alpha将还在出神的Beta压入厚重的床褥之间,手背的血沾染在床褥上,像盛开的妖艳的花。
“好了,这么多天没见,真是想死我了。”
林楠笙用膝盖卡在陈一鸣腿间,俯身。
巨大的阴影落在无法逃离的鸟儿身上,锁链哗哗作响,黑暗中猎物的挣扎逐渐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