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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三仿余华“活着”作业

2023-07-18 09:00 作者:闲屿_  | 我要投稿

写在前面:

呼,离我第一次见到这个页面五年了,但是在这个账号上是第一次。

我,贴吧六年更贴吧主徽章,早期偶练同人文写手静轩,初中英语课上偷偷摸摸写言情高中却再也写不出小说的苏禾。

现在是拿20年的稿子滥竽充数的闲屿。

小说也不是一辈子都写不出来--等我有时间,等我精神疾病康复大脑接近正常,等我语言逻辑修复,等我找回之前优美的词藻(你还不如说你写不出小说了啊喂

anyways,这篇是我初三学习国内外文学时做的仿名家作品创作。就算我不说你们看完了也会知道,这篇“活着”味特别重。虽然是仿写余华老师,但我意外觉得这篇文章写的很不错,就想拿它当这个channel的专栏开门红。

不废话了,希望你喜欢。



    我是云。

    小瞿他帮我申请那叫低保的东西的时候,问我叫什么,我说我就叫云,翻了半天才找到我叫周巧云。老了倒终于记住了,年轻时候根本不记得。没人那么叫我,小瞿也管我叫云奶奶。

    小的时候下人就只管我叫云姑娘,村里一般大的孩子也叫我云姑娘。我穿着云朵一样轻盈的绸缎,走在高高的天空下,矮矮的田埂上,看他们笑着叫我,看他们仰头,看天,看云一样看我。他们田野里的稻子终会变成父母房里的金银和我身上的绸缎。父母总是管着弟弟,却不太和我说话,他们只让我学着绣出身上这样美丽的绸缎,有一天能给我的女儿们穿。

    后来天垮下来了。他们带着弟弟走了,带了金银和绸缎,但没带我。我再没见过他们。日本鬼子把我沿着田埂拖走,我挣扎着不让他们抓我走。那些曾经抬头看我的人,低头看我在泥地里被鬼子们打断了腿。

    我听过太多女人的惨叫声,她们大多在那几年死了。我有求过心善的女人带我走,但鬼子发现了。她们在我面前一个个被打死了,而我还不如死了,我的天空只剩下一个又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鬼子。以前人们说云姑娘的声音像云雀儿一样,但哭了几年就变成了乌鸦。

    我差点就有过自己的女儿,她刚成形就死了,成了剧痛后的一团血肉。我知道我一辈子都不会有女儿了。

    日本鬼子被赶走了。当兵的一进来我就晕了过去,见男人就怕,但他们把我带了出来,给了我粗麻衣服穿,让我吃上了馒头和粥。我一直想着那几年我为什么没一起死了,但是穿上衣服,吃上菜,我就知道我还得活着。我问了他们村子在哪个方向,就一瘸一拐地回去了。日本鬼子真的走了。

    他们见到我都绕着走,像是看我一眼,鬼子就会跳出来一样。村里活下来的人不少,他们曾经叫我云姑娘,当时却隐约听到他们叫我破鞋。

    还是有人娶我了。我一直认识他,大家管他叫老胡,是个老光棍,瘸了一条腿。我们成亲时只有已经老到走不动路的婆婆,颤巍巍在屋门口喊夫妻对拜,我们两个腿不好的人穿着白衣服坐在破椅子上四目相对。曾经我穿着绸缎指着他嘲笑的模样像场梦。这些年他的相貌未曾改变一点,而我,几年前年轻漂亮的那位云姑娘,二十出头,就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婆子。

    有次他问我要不要去养隔壁家不要的女娃娃,老是想着我那从未出生的女儿,我没有答应他。过了几天他自己拍板,就拖着我一起去隔壁要孩子。他们家一个男人抱着孩子站在路上,看见我们就破口大骂,说自家孩子饿死都不会给一个瘸子和一个婊子。老胡求他行行好,结果他们家其他人过来打我们。我那些年被打的多了,他不经打,趴在地上半死不活。

    人们围看着我几乎是匍匐着把老胡拖了回去。不知道谁叫了一声“云小姐”,然后大家都大笑着开始喊“云小姐”,用他们以前仰望我的口吻低头看我狼狈,一声声兴高采烈的“云小姐”。

    那个孩子没过多久就死了。老胡那时候身体还很糟,却还强撑着要去看那个被丢在无主地的娃娃,小小一只蜷缩在泥泞中。看着她我竟然哭了,寒鸦一样凄厉地叫喊着。

    家里的桌子被人拿了,锅被砸了,只剩下一张床。那些人叫我们去大食堂吃饭,但大食堂很快就关了,每家每户又发了一口新锅。那时还能煮点大米粥,后来粥一天比一天稀,都没水稠了。我们去地里挖红薯,红薯没了就吃野菜,吃树皮。我俩躺在床上,除了起床喝点菜汤啥都干不了,话都没力气说几句。老胡那时经常嘟哝,说我俩遭的苦也够多了,要么就熬不过去了,熬过去了,就是一辈子的好日子。

    老胡他老了,一天比一天老。我们什么都熬下来了,但他没熬着好日子。

    每家的墙上都贴上了大字报,孩子们穿着整齐的衣裳,戴着红袖章,大喊着“打倒走资派”。他们砸开门,二话不说把我抓了,每天抓每天放。我脖子上会被挂上一块木板,站在村头的台子上被人审视着,木板仿佛千斤沉。孩子们狠狠打我的腿,我本就不好的腿更站不稳了。

    “同志们,现在站在台上的就是我们的敌人!她是地主的女儿,常年剥削我们穷苦劳动人民。抗日战争时期,她去给日本人卖肉,是个不要脸的妓女!上过她的鬼子比现在站在这的人都多!她背叛了我们的党!背叛了我们的国家!是彻彻底底的卖国贼!”

    他们每天都喊着差不多的话,正午的阳光照的我发晕。那些以前叫我云姑娘的人年纪都大了不少,但他们和孩子们有着一样的革命热情,流着汗齐声大喊:

    “打倒资产阶级!”

    “伟大的人民领袖毛主席万岁!”

    老胡自己每天不吃什么,把大部分粥喂给我喝。我说,我是日本人玩剩下来的贱女人,你对我好干什么。他说放屁,说那些孩子毛都没长齐,还教我们做人的大道理。但他也只敢在家里面轻声说。

    有一次我差点被孩子们打死,几天连水都没喝下去,昏昏沉沉的。真希望我那个时候就死了,可是没有,老胡把我救了回来。他说当年去隔壁家要孩子的时候,是我把他救回来的,他欠我一条命。

    一年后他就死了,一头栽在路上。那些戴着红袖章的人也不见了,墙上的大字报一层层都被撕掉,像当年鬼子撕我的伤口一样,露出伤痕累累的墙壁。

    那些曾经仰仗过我的人都和我一起老了,他们开始死去,早早结束了苦痛。但我还活着,已经过了几十年可怕的日子,还得再多二十年,不过这些年的日子倒比以前好过多了。打过我的孩子们不再恶毒,但他们也未曾善良。我基本走不动路了,只靠着小瞿帮我过日子。

    小瞿是从城里边来的孩子,和我小的时候一样,一看就没吃过啥苦头。他刚来那段时间一直闹着要回去,唉声叹气的,但对我还是非常负责任。现在倒也在这里安定下来了,找了个村里很好看的小姑娘当老婆,现在在镇上的中学教书。我一直没担心过他会和我们村那帮孩子们一样,他真的善良,活着么久才终于见到这么善良的人。

    他平时主要帮我跑跑腿,买买菜,有时间会和我一起聊天。他会和我说起他的事情,说他本来可以去当一个作者的,现在来了这种地方,那就随遇而安,好好当老师。小瞿还读过自己写的小说给我听,写的都是那些年不好的事,但写的很好。他跟我聊起了他以前的很多事,但我从没对他谈过我的过去。

    我一直想要学写字,儿时那个机会是弟弟的,后来数十年我的人生都和笔墨没有关系。有次我问小瞿能不能教我识字,他立刻答应了我,每天拿着他从小学老师那里借来的书,一点一点地教我认字,后来教读书写字。我现在养成习惯,每天叫他帮我带一份报纸,每天没事就随便写点什么。他媳妇跟我说小瞿每天为我尽心尽力,以至于经常改孩子们的作业改到很晚。不过她没有恶狠狠地骂我,反倒笑着说:“他爱帮云奶奶这是好事,奶奶家里边一直苦,现在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像他媳妇这样的孩子,在我被谩骂的时候还小。他们不知道我的事情,也快要不记得以前鲜血淋漓的事情了。他们过得好了,才会如这般善良。我好不容易见到这样的好日子,但是我老了,真的很老了,发像云一样白,心像云一样轻,命像云一样薄。

    我总希望能有人记住我身上的这段故事,让孩子们在善良的同时不忘记过去的残酷。但这种东西面对面跟人说总感觉不舒服,会写字了,那就写下来吧,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最近不太让小瞿过来了,不想让他和老胡一样拦着我不让我走。我把这些写完随身带着,等小瞿找到我时,也会找到这些东西。

    不要别人来,小瞿,你和你媳妇把我葬了就是。我不喜欢人多,人多的时候没有过好事,不管是鬼子还是村里人,都没好事。

    像我这样曾经痛苦不堪的人走了,乌云才会散开变成晴天。


ps:本文并不是为地主的剥削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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