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忘）浮生，第三十章

山涧的溪流潺潺流着，鸟雀在山间发出一连串啁啾，窗棂上似乎停了只喜鹊，一声叠一声的叫。

蓝湛被吵醒了，他睁开双眼，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是他的侍女阿青，她欢呼道：“二公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蓝湛被扶着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阿青，我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

阿青知道蓝湛曾丢失过记忆，以为蓝湛这次又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你都不记得了吗？半月前，老宗主让你出去一趟，执行一个委托，过程中你受伤晕倒了，君姑娘发现了你，将你送了回来……”

听着阿青的话，蓝湛还是觉得头昏沉沉的，他确实有印象叔父让他去找人，他完成了，但是后面发生了什么，怎么受伤的，真想不起来了。正努力回想着，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蓝湛抬手扶了扶前额。

“来，二公子，先别想了，把这药喝了，我让人赶紧去禀报老宗主！”

蓝启仁来的时候把大夫也叫了过来，再给蓝湛检查了伤势，确定无碍后终于放心了。

临走时，蓝启仁叮嘱道：“大夫说了，这伤幸好处理得及时，不然很难复原，你接下来要好好修养，这段时间，哪都别去了。”

“是，叔父。”

入夜，喝了药后，蓝湛本来是在看书的，很快，一股困意涌了上来。

改日再看吧，他打了个哈欠，把书本合上，回到床榻上。

房中的烛火已经熄灭，蓝湛迷迷糊糊坠入了梦境。

耳边仿若有恶鬼噬魂声，很是狂躁，那声音渐渐汇集，铺天盖地来袭来。

蓝湛有种濒死的感觉，无法呼吸，很疼，胸口仿佛被什么贯穿了，他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周围都是黑暗，将他笼罩。

突然整个地板都在震动，黑暗中迸发出无数道光芒，这黑暗原来是一团黑气，正在急剧颤抖着，似乎受到了重大的攻击，伴随着一阵阵哀嚎声响起，黑气开始消散。

黑暗散去的瞬间，一个男人跌落了下来，撑着身子艰难地朝他爬过去。

男人的嘴角有鲜血溢出，身上黑色长袍已被鲜血浸透，地面都是拖行的血迹。那男人来到他身边，将他抱进怀里。蓝湛说不出话，他注视着男人的眸子，里面还有没消散的猩红。

突然间，男人低下头猛地咬住他的嘴唇，全顾不得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用舌头顶开他的齿关，用力探进他口中，他能感受到一股腥热的液体，流进他的口中，顺著喉咙而下，流进他的腹中，那是什么……

是血吗？那男人的血？

“咳咳咳……”蓝湛惊醒过来，猛地咳嗽起来，方才的梦太真实了，他甚至觉得口中还有那股腥锈味。

接下来几日，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蓝湛都做着同样的梦。梦里面，那男人喂他喝了鲜血后，还亲遍了他的眉毛眼睛脸颊鼻梁……最后抵着他的额头：“对不起，蓝湛。”

这怪异的梦境……

一月后，在大夫的反复确认下，蓝湛已经完全康复，蓝启仁终于允许他下山。

除完祟后，蓝湛和弟子门来到镇上，看到一座茶楼，弟子们嚷着要进去听说书人讲故事。

茶楼里面聚集了不少人，台上说书的老头清了清嗓子，把案板拍下：“今日我们继续承接上回的故事，上回讲到，魔君与人族女子相爱，人魔有别，女子的家族也是人界中的仙门大派别，自然不许两人在一起，还把女子关了起来。后来，魔君为了夺回心爱之人，竟率兵攻打了那门派，死了好多人，血流成河。”

座下的人纷纷问道：“再后来呢？这是个悲剧吗？”

说书人捋了把胡子，“那女子后来彻底崩溃自行了断，最后被魔君救了回来，相传上古魔君与创世神君是同源的，他们可以用血契将死人救活……”

故事说完，下面已经沸沸腾腾。

“那确实是个悲剧，他灭了她全族，最后还不顾她的意愿和她结契。”

“有什么奇怪的，魔族可不都这样自私的吗？不择手段只为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大家别当真啊，这世上哪有什么魔君，哪有这种将死人复活的力量。”

“……”

蓝湛握着茶杯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冷汗湿透了后背。

夜里，蓝湛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害怕再次坠入那个梦境。突然，有琴声响起，房门被打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蓝湛警惕地坐起来：“什么人？”

“蓝湛，是我……”烛光映出那人的脸，是一名女子。

刹那间，蓝湛想起来了：“我记得你，我曾经见过你，你是君姑娘……”

君拂再走近他一些：“蓝湛，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血契的事情。魏无羡，不，他现在叫魏婴。他没有死，他只是被流放到一个异境，因为他曾经想要打通两个世界的间隙，我阻止了他，并应允了他一个条件，那就是你。一个多月前，你到了那里，与他度过了七日，最后一日，出了意外，封印在他身上的魔魂逃脱了出来……他为了救你，与你结成血契。”

蓝湛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

“八年前，我封住了你的记忆。因为你当时想要追随他离去，可他其实还活着，我必须阻止你。我现在帮你解封，接下来，你要做出一个决定……”

君拂取出七弦琴，开始反弹华胥调，那一幕幕过去旧事，逐渐开始显现在蓝湛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