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远曼】第七章
7:50，距离烟火表演还有10分钟。
他们来得有点晚，前面好多好多人，身后还不断的有人过来，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一种很纯粹的喧闹。
比肩接踵的人群中，看着他一直拎着那个硕大的袋子，有点儿后悔，又有点儿想笑。
挤到他的左边，想帮他分担一下，他却把袋子换到了右手，给了她一个笑容，“我能拿动。”
这下，只剩后悔了。
她的一时兴起，却要他来承担后果。
她也不是一时兴起，很多事情，她憋在心里很多天了。
高幸组合，对他和同同来说，是最好的安排。
她替他开心，更替同同开心！
她希望他们能一路过关斩将，打赢她和樊振东，甚至打赢莎莎和王楚钦。
可就算打赢了所有人，拿到了参赛资格，对现状，又能有多大的改变？
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
三个月前的陵水海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走的，可是这三个月，看着他的处境，想想他的前路·····
他要是再动了想走的心思，她不会再用自己的不舍来束缚他的选择。
她是希望天天都能见到他，但她更希望见到，真正开心快乐、意气风发的他。
她很感谢樊振东，他是真的把林高远当朋友。但她并不认同樊振东的说法。
凭什么林高远就不能去国外联赛？他跟别人有什么不同？说到底，都是没能到达金字塔顶尖的人，只不过他离得更近，更遗憾而已。
他已经迁就了很多人，成全过很多事了。
如果他真的要走，不管他去哪儿，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支持他！
如果他问她的意见，
先在省队稳定下来，再去参加国外联赛。以他的技术特点，还是日联更合适，但他要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德联也是可以的。三十二三岁，不想打了，开球馆和做教练，她觉得他更适合后者。
这些，她都在无法入睡的夜里，替他想过。
现在，她需要替自己想想，他要是真的走了，
她该怎么办？
一声炸响，漆黑的夜空瞬间五彩斑斓，人群中一阵欢呼，
烟火表演开始了。
抬头仰望，看着那绚丽的烟火在夜幕中绽放，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缓缓下落，渐渐消失
像不像运动员的职业生涯？
拼尽全力的上升，瞬间的万众瞩目，山呼海啸的赞誉后，归于平静，成为记忆。
可归于平静，成为记忆之后呢，
夜空还会有新的烟火，他们也有后半辈子要过。
她知道，不该在役的时候想退役，那只会磨灭斗志。她也知道，巴黎近在眼前，不稳定的个人感情，只会成为阻碍。
她一直很理智，一路走到今天，她靠的就是顽强和理智。不管多么诱人的事物，只要偏离了计划，阻碍了目标，就一定要舍弃。
她也喜欢睡懒觉，可是练球要早起，她一次都没有迟到过。
她也喜欢吃甜食，可是增肌需要戒糖，她就一口碳水都不碰。
如今这个情况，已经偏离了她的计划，
一个奥运周期的年龄差，结合了性别的差异，其实是合适的，她甚至把他的体能优势和她的伤病因素也考虑了进去。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他坚持到32岁问题不大，33也是有可能的，28岁是她的第三个奥运会，根据那时的状态，晚也晚不过29。
最多只相差一年！
计划里的后半生，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站在轮廓里的那个人，越来越清晰。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只有在他身边，她才有那种默契和幸福的感觉。
她心里有底，他对她的呵护跟在意，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一直都不着急，他们天天见面，事事都在一起，只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前方就是她想要的那个圆满。
可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计划，离别已经初现端倪；本该更加清晰的轮廓，开始变得虚无缥缈，甚至是遥不可及。
他们之间的分离，可能要从最多一年变成最少四年！
外面，是更广阔的空间，是更自由的天地；生活节奏，生活环境，也将跟现在完全不同！
她想相信他，可她没有理由去相信。
离开了乒乓球的领域，没有了国家队的光环，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性格倔强，不够温柔体贴，甚至连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
侧过身看着他，烟火掩映下，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还有偏过头来看着她时，那双带着笑意，清澈又温柔的眼睛。
他不缺女孩儿喜欢，他也值得女孩儿喜欢！
这让她怎么相信！
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是偏离了她的计划，阻碍她达成目标，再难舍也要舍！
何况还是处于劣势，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
就这么舍了么？反正也没有真正的开始。
不行！
真的不行！
舍不舍得都在其次，这么多天的不眠夜里，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不是他存在于她的目标里，他原本就是目标的一部分！
大满贯是她职业生涯的梦想，他是她未来生活的期待！
她都不能舍弃。
相较于王曼昱的千回百转、千言万语、千头万绪，林高远此时此刻的心情，简单快乐得令人发指！
心爱的女孩儿主动约他，她对他的单方面冷战已经结束；只需要几句玩笑，他们之间的小误会就解决了；至于更深层的问题，
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那还有什么问题！
广场很热闹，气氛很浪漫，这满天的烟花
又大，又圆。
哈哈，他的小昱又在偷看他，被他发现了吧。
嗯？她怎么这个表情？
没心没肺的笑容渐渐淡去，嘈杂中，嗓音不得不加大，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存。
“怎么了？”
“你能等我么？”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给他提了个问题，一个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问题，
疑惑的望着她，看着她眼中的期待，他明白，
这是个必须回答的问题。
下一秒，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惊得他愣在了原地。
她，她牵，她牵他的手了？
克制住想低头确认一下的本能反应，掌心的软嫩微凉不是幻觉，因为手指间渐渐收紧的感觉，清晰得已经有了些痛意。
她真的牵他的手了！还是十指紧扣的那种牵！
心率狂飙，夜空中的朵朵烟花，瞬间也炸开在了脑海里。
调整呼吸，用力吞咽了两下，暗暗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赶紧回答。
结果，她比他还着急。
“你能等我么？”重复了一遍问题，更加期待更加不舍的眼神，更加依赖，更加柔软的嗓音。
关键时刻，声带没跟上反应！但顶级运动员的神经系统和肌肉群，绝对给力！
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手指微微用力，紧紧的回握着她。
稍有些低沉暗哑的嗓音，清清楚楚，坚定不移
“好！”
很显然，他的这个回答，她很满意。
灿然一笑，与天上的烟火交映生辉，那是他将铭记一生的悸动与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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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问的是“能不能”，师父你为答了句“好”？
回答是正确了，林高远现在很想知道，他女朋友刚刚提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问是肯定不能问了，答案都给了，回过头来说问题没听懂，连带着答案也作废了。
那就只能靠猜了，
由近及远的想，她说的是现在？她想多看一会儿烟火，让他等她？
现在几点了？
手机在左边的裤兜里，他右手拎着她送的一大袋护手霜，扔地上，不合适。
他左手，
开什么玩笑，左手牵着手呢，还敢打左手的主意！
两只手都有活儿，只能靠脑子算了。
一颗烟火大概是四板长球的时间。把烟花炸响的声音当做击球，差不多一百二三十拍，相当于半局决赛，那总时长就是决赛的两局
现在应该是八点半左右。回程需要至少25分钟。
想要在9点查寝前归队，确实该出发了。
但是，这么浅显的问题，她不可能这么正式的问他。她更深层的意思是不是想问他，在队内前途和她的感受之间，他更重视·········
第一种可能性还没猜完，直接就被否定了
他女朋友用闲置的左手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走吧”，话音未落，直接拖着他就走，“该回去了”。
“咱们看完吧，大不了回去跑个一万米。”脱口而出的恋恋不舍，第一次约会，他想给她一个完美的回忆，“听说今晚有一颗蓝色的四尺玉，很罕见的。”
“不看”，十指相扣的左手上，他的女朋友稍稍加重了一点儿力道，眼看着他还是定在原地不肯走，语气坚定，笑容却很是温柔，“以后有的是机会。”
新加坡的狮尾广场上，一对儿身材瘦高的年轻男女，牵着手，一路小跑。
女孩儿领先了半个身位，一直都没有回头，却始终目光坚定，嘴角含笑。
跑在了后面的男孩儿，神情有些遗憾，手上还拎着沉重的负累，却一直紧紧的跟着女孩儿的脚步，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跑着跑着，眉宇渐渐舒展，最终，释怀而笑。
前方，他们要奔赴的是责任，
身后，漫天烟火，璀璨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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