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梦》连载：114【帝星陨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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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说到，林子诚等人行逼宫之举，兴帝已成困兽囚龙。上官珑现身，在兴帝面前承认先前诸多密谋。杨俑怒不可遏，却质问林子诚为何与他们一道谋反。

“林子诚，朕自问向来待你恩遇有加。这几个人视朕为仇敌，他们要杀朕，朕认了。可你又是吃错了什么药，要和他们一起害朕？！”杨俑已成笼中之龙，但仍尽力不慌不乱，保持着帝王气度。

林子诚听了这话，哼了一声，沿着台阶步步向大殿之上进逼。他目光如炬，掷地有声道：“陛下问臣吃错了什么药，臣真是哭笑不得。是，陛下的确对臣恩遇有加。但陛下提拔臣，是希望臣忠于陛下而与丞相抗衡。在陛下眼里，臣年轻气盛、白纸一张。陛下一定是想臣肝脑涂地，报效陛下吧？”

“可你竟知恩不图报，反要与他们为伍。”杨俑看着他拾级而上，手掌紧紧扣在龙椅上，指甲都把金质的龙椅扶手扣出了划痕。

林子诚抬着头，语气平平道：“早前，你恐怕只觉得臣是一只蝼蚁，丞相才是虎狼。陛下屋檐下有虎狼，当然希望我这只蝼蚁去和他斗一斗。毕竟就算我败了，也只是少了一只蝼蚁罢了。可您忘了，蝼蚁也能蛀了房梁，让大厦倾倒。像陛下这样的暴君，臣从未有一日向你真正效忠过。臣相信这世上倘若没了陛下，一定会比陛下在时更好。”

林子诚字句如割。杨俑听着他的话，表面强忍，心中却波涛汹涌。终于，他再也忍不住愤怒，呵斥道：“朕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朕若不用强霸之道，蜀汉渠怎能修通，天下又如何能一统？！千百年来的君王，秦皇、汉武、唐宗，哪个不是手染鲜血建立千秋伟业的？你根本不配用那些迂腐的伪善评价朕，你不配！”

上官珑见他如此暴怒，笑着回应道：“他是不配。长安君区区一个四品小吏，怎么配对陛下指手画脚？但后人会知道，今时今日，堂堂大兴立业皇帝，栽在一个不到弱冠之年的四品小吏手上，草民真等不及看世人的大书特书了！”

“陛下，你的王霸之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臣也相信天下一统是正道，但你发动燕兴之战是错，扒掉黄河大堤更是错上加错。陛下欲一统天下，非利天下，唯利陛下。是以天下不可由陛下一统。要平天下，不是只有你想的那条路的。陛下若泉下有知，可以看着我们竭尽全力，把该做的事做对。”林子诚冷道。

杨俑听罢，欲再争辩，却也觉得多说无益了。事已至此，他已经深知——今日必死。

杨俑目光呆滞，仔细打量着大殿之下的几个人：“你们既然都是一伙的，为何不在兴农坛时就杀了朕，又演了这么久的荒唐戏码？”杨俑不解道。

“荒唐吗？草民觉得是一出好戏啊！”上官珑笑道。

“好在……哪里？”

“你想呀，兴农坛一战，林子诚、凌桥枫、常撷音三人皆有有救驾之功，顺利封侯入仕，深得你的信任。此后这三人仕途蒸蒸日上，也越来越成熟稳重起来——凌桥枫在丞相身边谨慎行事、阳奉阴违；常撷音在西域千锤百炼、威名赫赫；林子诚因逐燕令受牢狱之灾，又两次守御长安，甘担重责大任。他们这些历练与考验，也算是拜陛下所赐。没有这些历练，他们怎能一上来就肩负兴亡？大厦将倾之时，你无论如何挣扎，做出任何反应，都是在自掘坟墓。从你这么个人即位之日起，大兴国其实就没救了。对于草民来讲，取你的性命，向来如同囊中取物，不过是派高手刺杀罢了。但是草民不得不考虑，没了你之后，长安如何、国家如何、天下又如何。这短短一年的工夫，草民足以让天下人对你的痛恨再加十倍，也足以确定他们有日后安定乾坤的能力。你说说看，草民安排的这一出戏，不精彩吗？”

不知为何，上官珑简直是不厌其烦地在跟杨俑解释，非要他心服口服、死个明白才好。难道这正是胜利者的姿态？

“啪，啪……”杨俑慢慢鼓起掌来，承认了上官珑处心积虑的本事：“你十分厉害。朕一生从未佩服过任何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你再说一遍，叫什么名字来着？”

“草民，上官珑。”上官珑把脑袋撇向一旁，笑着对兴帝弯了一下腰，重新介绍自己。

“你是主谋，难道你要取代朕的位置？”杨俑指了指座下的龙椅。

上官珑摇了摇头：“草民不幸，身患重疾，寿命不过六七年了。”

“哼哼，也好，那朕在九泉之下等你几年便是。可惜啊可惜，大兴已是虎狼环伺、内忧外患。你杀得了朕一人，可杨氏宗亲，尚握有十余万大军的兵权。你要如何收拾这烂摊子，啊？如何收拾？哈哈哈哈……”杨俑突然狂笑起来，像是在嘲讽这些人，却也有几分庆幸，庆幸自己从这皇位的牢笼之中解脱出来。为帝二十六载，除了修成蜀汉渠，他当年的宏图大志也没实现几个，朝局倒是越来越糟——帝相暗争、门阀势大、流民四起、多面环敌……他真正快乐过吗？这个问题，他自己恐怕也从未想过。

“如何收拾，就不劳陛下费心了。陛下该上路了。”凌桥枫跟兴帝没什么好说的。他心思谨慎，唯恐拖久了节外生枝，想尽快了结此事了。

上官云与凌桥枫兄弟同心，他也已经紧紧握住了墨濯剑。

墨濯剑登时散发出乌黑煞气，势要一剑取了兴帝杨俑的性命。

杨俑凝视着这把可怕的黑剑，暗自咽了一口口水，缓道：“帝王自有帝王的死法，怎可被你们一剑穿心？！”

上官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呦，在你治下受尽苦难的百姓，都说你是隋炀在世。你临死之际，还真要学他吗？”

杨俑默而不语。

上官珑又道：“告诉你吧，这柄墨濯神剑，是我上官氏耗费一千年五十多代人的心血，在绝音谷底铸造而成。此剑有救世之责，正是为了杀恶而生！凌骢亦是死在这柄剑下。这世上哪有什么帝王的死法？你想想燕国的老皇帝，他可是被一拳打爆头颅，脑浆四溅而死的。你二十年前授意凌骢屠杀我绝音谷族人，今日死在我上官氏铸造千年的神剑之下，没亏了你吧？！”上官珑提起二十年前的绝音谷惨剧，又想起自己家族千年以来的悲苦遭遇，突然激动起来。脆弱的身体支撑不住剧烈的情绪波动，惹得他咳嗽不止。

杨俑点点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上官珑捂着嘴巴咳了半天，然后挥了挥手，对上官云道：“动手吧。”

上官云毫无二话，挺剑飞身上前，跃上龙座台前，一剑刺穿了坐在龙椅上的杨俑的心脏。剑身穿体而过，刺入龙椅椅背三寸，一代暴君杨俑当场龙命归天。

帝星陨落，风云骤变。

墨濯剑从杨俑体内拔出，天子之血飞溅三步，上官云和较近处的林子诚都撤步躲开。

李彧见他们行刺成功，眼珠子瞪得跟死鱼似的，却由于穴道被封，无法言行。

上官云这一剑刺得太快，林子诚躲过血渍，神情还有点恍惚，呆滞道：“就这样……结束了？”他杀掉帝王之后的怅然若失，简直和其师莫须名当年一模一样。

凌桥枫点点头，长叹一口气道：“这才刚开始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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