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阿信:青春梦 摇滚诗 以及生活哲学 | 2006 远见杂志
遠見30雜誌 五月天「阿信」成功是喜歡自己此刻的生活
「五月天」從1998年的「軋車」一曲開始,八年來維持聲譽不墜。聽阿信談音樂這一行,我們得以一窺娛樂人的夢想與失落,以及他們專注的職人精神。
「我包辦所有的詞曲創作,就像所有的產品研發人員,我自閉的成分較多。」
Q:你曾經上過班嗎?第一次穿西裝是什麼時候?
A:其實我喜歡穿西裝,我有很多很多西裝,這和大家對音樂人的印象可能完全不同。因為我以前大學念室內設計系,也有提案的需要,因此有準備幾套西裝。我還曾經穿著西裝,充當過老師提案的親衛隊。
Q:如果把樂團看做一家公司,身為團員的你,角色是什麼?成員之間如何互動?
A:研發。我負責包辦所有的詞曲創作。我們的團長大人(怪獸)是產品經理(PM)。必須做最多的苦差事——從頭到尾聯絡大家、確認排練、發片日期等,總之讓事情進行。他的邏輯能力良好、人際關係也一流、又是一個負責任的人,是串連大家的接著劑。相反地,就像所有產品研發人員,我自閉的成分比較多。
Q:這麼多日子以來,有沒有曾經令人頭痛的時刻?遇到意見爭執的時候怎麼解決?人際相處的要訣何在?
A:在五月天真的完全沒有。我們五個人都有很強的幽默感,遇到任何問題,再苦的狀況下我們都能自得其樂。雖然我不很了解組織理論,但是我認為team work的精神就是回到人性。人在相處的時候必須保持高度的同理心。人際中最難抗拒的就是自私、貪婪、爭奪……我們相處從來都是一起行動、一起參與、一起決策,非常地水平,從來不分誰在高、誰在低。每次寫歌總是拖到最後一刻,他們從來不給我「寫快一點」的壓力,不會把壓力丟給我讓我一個人承擔。我很幸運能擁有這麼一群團員。
Q:你怎麼看待樂團的管理這件事情?最近幾年,隨著發單曲、寫書、各種跨界合作等,不可否認你得到較多目光,真的不會引起團員微妙的情緒?
A:我們從高中就是一起組團的死黨。不管外面的報導再紛擾,回到我們五個人的世界裡,就是回到單純、純淨的關係,與做音樂的熱情,外面的紛擾我們都看不到了。你仔細想想看,哪一個band,除了主唱、吉他手,你可以叫出所有團員的名字?但是五月天的每一個人都是鎂光燈下的焦點,這是我們從一開始就確立的。
Q:五月天已經出道第八年了,現在很多團體都各奔東西,你們卻屹立不搖,中間沒有經過任何考驗嗎?你覺得凝聚的團隊力是什麼?
A:相信!像是我寫出來的歌曲,他們完全相信。完全沒有經過像是研發部門被行銷部門否決這種事情。他們只會用對的方式提供意見,幫助我達到目標,幫助我做得更好。當然每一個音樂創作者都很主觀,但是我們會去找尋到五個人的聯集與交集。團體合作最可貴的就在這。比如石頭擅長電子音樂,我們會隨著他的喜好也去研究、接受這個部份,讓團員的品味被改變得更多元。相信別人是最難的,因為破除自己狹隘的審美觀是最難的。
Q:你曾經說過「要死也要死在台上」,聽起來熱情是這一行非常重要的特質。面對收入與未來不穩定的情況下,音樂這條路給你最大的誘因是什麼?
A:先更正一下,是「要死也要死在台邊,不能死在台上」。要唱完才能死,不然事情一半沒做完,不算完美。(笑)創作給我最大的誘因,是從無到有的成就感。我熱愛這個過程。
Q:你對成功的定義是什麼?你覺得自己現在算是成功嗎?你希望五年後的你是怎樣的人?音樂要達到什麼樣的目標?
A:成功是喜歡自己此時此刻的生活。如果以這個定義來說,是的,我現在算成功。五年後我希望自己是一個(沈思良久)……睡眠充足的人(笑)。……另外,我希望那時候五月天不只是一個大家印象中做過很多芭樂歌的團體,而終於能在華人的樂團史上踏出一大步,留下一個有代表性地位。
Q:聽說你很愛看書。你看企管書嗎?
A:如果呆伯特也算的話。(笑)其實我最近在看一本便利商店經營的哲學。裡面講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日本的便利商店都會把購物架設計在進門的左邊,因為心裡學家說人有向右轉的傾向,因此如果你把東西放在左側,他會跟著走一大圈,因此沿路買很多不需要買的東西。這給我很大的啟示。(看吧,我很有銷售的頭腦!)另外,最近在看呂宗耀的書。我沒有投資,但是我很佩服他思考的深廣度。我覺得他對人類消費能力的本質掌握得很清楚。
「如果不是玩社團占掉太多時間,我應該會是一個室內設計師。」
Q:聽起來你對商業很有想法。你有想過改行嗎?如果你是一個平凡的上班族,你希望自己做哪一行?
A:我應該會從事廣告業吧,因為從經驗證明,我有一種「鼓勵別人買不需要的東西的能力。」(我們五個出去,我會鼓吹別人買東西,像是吉他啊……而且最後他們一定買的比我多。)
Q:音樂這一行,你曾經後悔過當初的選擇嗎?想過任何職涯的可能性?
A:不算後悔。我大學念的是實踐的室內設計系,如果不是玩社團占掉太多時間,讓音樂從娛樂、變成夢想、最後變成工作,我應該會是一個室內設計師。
Q:從室內設計到音樂創作,你是否曾從室內設計的訓練中得到一些助益?
A:設計與創作不同。設計是在有限的條件下進行突破,很像唐詩;創作則沒有這麼多框框,比較像新詩。另外設計的目的在服務他人,它是有責任的;創作卻是沒有責任的,重點在於表達。或許衡量的唯一標準是是否能讓人感動。不過設計的訓練確實也幫助我在創作上的思考。
Q:音樂這一行的得與失?最大的收穫與最大的遺憾?
A:失去的是自由。記得我剛發片的時候,穿拖鞋去自家附近的便利商店買東西,店員一直用奇怪的表情看我,我在想,平常我也是穿這樣,為什麼他今天特別看我?後來我才想到,我已經發片了,他認出我來了。我才想到這是一條回不去的路。從此之後,出門我都可以感受到路人的眼神。後來媒體圈生態的改變,這樣的眼神從單純的好奇,變成惡意的窺探,讓我失去很多自由。但是我仍然覺得,走這條路是值得的。因為我得到一般人很少擁有的——興趣與工作結合的快樂。我的工作完全就是我的興趣、我的夢想。我很感謝我做的是音樂,因為它擁有改變世界的力量。
Q:如果你是主管,你會是怎樣的主管?你受不了怎樣的主管?你的核心工作價值觀?
A:我很重視「專業」,因此我會是一個讓「能者多勞、勞者多酬」的主管。受不了的,應該是「比我笨」的主管吧!我的工作觀就是:夠不夠朋友。「合群」是最重要的,就算是一群天才,不合群的狀況下,也會是一場災難。
費佳洛雜誌 青春夢 搖滾詩 阿信 Poetic Bloom
2006年,五月天阿信出了新書《happy BIRTH day——搖滾詩的誕生與轉生》,
從書的企畫、視覺、校稿到主題曲創作、錄音、宣傳,第一次獨力完成,
是單飛的預備動作嗎?阿信早料想到會有如此猜疑,
在書中他埋下伏筆解答——以夏日六月揭序,終於青春五月(天),
回到一切誕生初始——阿信與五月天,分不開。
「我想建立一個封閉的宇宙,制定一套自己的憲法」
書一開始是個教室場景,課桌上一本字典,坐著的阿信手拿刀叉,切開書……。切書、吃字、生詩,「我正切開厚厚的典籍,釋放那些曾經重壓著我的鉛字墨跡,將它們搖滾成詩。願那些沒有實現過的夢想,在最華麗最頹靡的幻想中重生。」阿信說自己小時候因為害羞不善表達,才開始用文字來說話,跟阿信面對,發現他習慣用很多形容詞與例子來說明想法,說是口才不好才要這樣費力。從進門到拍照一路安靜,少了五月天的掩護,阿信的另一面好像才比較清楚。
野蠻拼鬥成詩意
「空間裡一張桌子,光之下是一個人的背影,看不見表情…」這是阿信對自己寫歌畫面的描述,讓人聯想到一個認真的小朋友,正為難解的數學習題而苦惱,倔強堅持著,只為打贏自己的那場戰爭。雖然寫歌時候不限時間、地點,沒有特別條件,阿信深刻覺得有時寫完一首歌就像死過一次,這六年來做的就是將很多東西消化、濃縮,翻譯成白話文最後變成歌詞的過程,一個人跟文字不斷拼鬥的耐力賽,不知已經比過幾百回。當然也有遇過禮物自己來敲門的幸運片刻,「很像走在路上遇上一陣強風,吹的沙子飛、眼睛張不開,等到混沌過後那些字的形象就一個一個明朗起來。」
阿信的歌詞獨立出來印刷成書,一段段讀來更像詩,文字脫離了旋律讓想像更輕盈,詩是翅膀,飛去旅行。「說大家聽得懂的話,唱大家想要聽的歌,五月天出道以來的初衷未變,不管你混網咖還是大學生,都能看懂我的詩。」不用有層級門檻的字詞,阿信的詩不分網內外,可以打進每個人心裡,是他所謂「生活化的傳達」。
青春的詩還在唱
從去年製作〈知足〉專輯時就開始新書籌備,對自己第一次的獨立製作,阿信當然龜毛未減,找來日本攝影師川內倫子的作品參考,沈靜中帶點甜味,平淡中透出雋,是阿信也想塑造的視覺表現,而整本書的影像概念則是起自一個關於「私奔」的故事。「如果你真心喜歡一個人,就能夠隨時放下一切與他私奔。」這是當年阿信對喜歡的認定,也為這本書的影像導演——旅日攝影師Ivy,寫下劇本的第一筆。陽光美好的下午,小情侶逃離教室,共喝一杯西瓜汁、手牽手走鐵道…,再美不過的青春記憶。阿信說這可以算是對從前的一種彌補,在創作中做盡想要勇敢的事,實現說出「一起走吧!」的青春戀事。
走過青春,才懂青春的稍縱難得,若要為青春代言,還是非五月天莫屬。自17歲學生時代相識以來,五個人為了音樂混在一起,練團打拼、嘻笑玩鬧,即使後來離開了校園,也有人組織了家庭,那樣的狀態還是像凝結的果凍,五月天還是學生,音樂、生活是課程,五個人則是各自的老師,果凍依然原汁原味,純善的青春年代。
大腦小宇宙
第一本書才推出,第二本、第三身的進度已經緊逼在後,阿信說未來可能嘗試散文、小說的形式,「他是個工作狂」,一旁的工作人員忍不住說。「可能我的頭長得比較大,所以想很多事,常常很吵很忙。」自我調侃,很五月天的調調,阿信再補充解釋,其實他是喜歡好好完成一件事的感覺,還要用一種很拼的力道,去做到沒有遺憾的地步。猜想這樣的拼勁是不是五月天共同的癮頭,「別人都這樣拼,我怎麼能漏氣。」男人間的較量與互相激勵的方法。
《大腦小宇宙》是阿信最近看的一本書,也是阿信一直在做的事。創作時候會由一個關鍵字延伸,這首詞出現的配角可能是下個作品的主題,有計畫的創作,讓作品之間互相呼應,形成一個環狀系統。「我很喜歡手塚治虫的《火之鳥》,每一集可以單獨存在,又可串成一個系列,彼此環環相扣。」阿信說他也希望藉由這樣的方式來建立一個封閉的宇宙,制定一套自己的憲法。阿信的小宇宙是誰住在那裡?又上演著什麼樣的劇情?想必他會像迴避感情問題那樣給你一個秘密的微笑,沒有答案。但至少可以確定,未來他會繼續帶著大家前進那一趟想像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