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丐明】重生明教宣布摆烂但失败（十二）
密室之中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没有人说话，十分安静，安静到陆棉能听见对方轻柔的呼吸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抗议。他不想回到那个暗杀组织，他不想再成为别人的工具。
可眼下，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纳日旗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握着他的肩膀，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出一个“不”字，那双手就会瞬间掐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的颈骨拧错位。
替死鬼，多一个也不算多。
陆棉无法避免地颤抖起来，害怕，愤怒，委屈，数不尽的情绪。他几次试图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纳日旗突然松开了手，陆棉身体一震，目光随着对方起身的动作缓缓上移。
“算了，既然你这么害怕，想必今天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但是立即杀了你又很可惜。”纳日旗嘴角挑起一抹笑容，对方试图表现得很和善，但陆棉只能从这个笑容里看出更大的阴谋，“别担心，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你现在所能接触到的人，无非是些没有背景的新人，或者那些初级的新人师父，即使你想说些什么，没有人会听，也没有人会信，信了也没有人能将消息传递给比我级别更高的人那里。
“我会让你继续回到新人队伍里，跟着他们一起完成此次训练，也就是说……”
密室的石门缓缓打开，纳日旗拂袖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冰冷，却势在必得。
“等新人受训结束的那一天，就是我来接你的时候。在那之前，可别死了。”
陆棉手脚发软，跌坐在地上。他被判了死刑，缓期执行。
角落的明教弟子上前，再次蒙住了他的眼睛，带着陆棉走出阴冷的明教密室，走进阳光直射皮肤的灼热空气里，等他的世界重返光明时，他已经在新人宿舍的床上坐着了。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陆小胖一脸担心地陪在身边。
“棉棉，你没事吧，你在发抖，很冷吗？”
陆小胖用胖乎乎的小手握住了陆棉的手，见对方依然在发抖，便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抖开被子，把两个人裹在一起。
陆棉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像是溺水者刚刚爬上岸，抱着小胖哭了起来。小胖手足无措，只能一下又一下拍着陆棉的后背，轻声说着安抚的话。
小胖一向单纯没心眼，想到那几个大人把陆棉带去那么久，回来的时候又一副狼狈样子，肯定审讯的时候被吓坏了。
等陆棉把心里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在陆小胖的衣服上蹭了把鼻涕眼泪，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对方，声音嘶哑地说道。
“你今天早上到底给我吃了什么啊……”
陆小胖愣了下，没想到陆棉会问这个问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绕着手指：“对不起昂，我就是觉得你有点瘦，应该多吃点，帮你把肉馅儿往馍里多塞了些，我也没想到那些肉那么肥……”
陆小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陆棉脑子里就有画面了，忍不住有些反胃，干呕了一下。看见陆棉干呕，小胖也忍不住呕了一下，他今天早上也吃多了，吐了半天，被师父们赶回来休息。
两个人趴在床边，你一声我一声的呕，吐了半天什么没吐出来，又觉得两个人都惨兮兮的同病相怜，绷不住你推我搡地笑了起来。
小胖看得出陆棉心情并不是很好，不敢问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至于其它同伴，不知道传了些什么风言风语，似乎也在刻意和陆棉划清界限，于是，陆棉和小胖暂时被孤立了起来。
“那天他们说悄悄话，我去偷听了下，有说你是杀人凶手的，也有人说你是走关系才被放出来的，反正说什么都有。”
陆小胖手里捧着从厨房带回来的奶酥，分给了陆棉一半。小胖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和厨房关系混得相当不错。
“还有呢？光是这两条就孤立我？”陆棉接过奶酥放在嘴里啃。
“还有……还有说陆泠师父帮你顶锅被惩处的，”陆小胖小心翼翼看着陆棉的脸色，“还有更过分的，说你、你杀了陆泠师父的……”
陆棉咀嚼的动作只有片刻的停顿，陆小胖自然察觉不了，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话：“反正都是传言，他们闲着没事儿就凑一堆嘀嘀咕咕，越传越变样……棉棉你别往心里去。不过，陆泠师父到底去哪里了啊？他已经好多天都没出现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自陆泠在他面前死去，已经过了半个月，圣墓山彻底迎来了深秋。陆棉将奶酥吞到了肚子里，眼前浮现出陆泠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大约可悲更多一些。弱肉强食这四个字发生在这世上每一个角落，不管是陆泠试图让他成为替死鬼，还是纳日旗选择了“未来更有用”的陆棉。
他们都是那个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
自主加训的弟子已经陆陆续续往回走，陆小胖虽然肉嘟嘟的，但是也怕冷，在北风里打了个哆嗦，扯了扯陆棉的袖子，问他要不要回去了。
陆棉点点头，没说什么，跳下石头准备和小胖一起回屋里去，没走几步，余光瞥见了阴影处站了一个人。
陆棉脚步一顿，用手拍拍小胖的后背：“我想起我有东西落在习武场了，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回来。”
小胖冻得直发抖，叮嘱陆棉快去快回，自己小跑着回去了。陆棉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同伴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视线，阴影处的人终于动了，慢慢悠悠走到陆棉面前。
“师叔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陆棉转了个身，一脸坦然和轻松。
从密室出来后，他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天。虽然陆泠和这位同胞兄弟关系似乎并不太亲近，但终究是亲兄弟，在明教内部，陆泠的死亡通告必然已经报了上去，他的兄弟早晚也会知道。
他们会怎么通报他的死亡原因？畏罪自杀吗？自己把自己捅了个对穿？鬼才信。
“哟，你知道的不少啊。竟然知道我是你师叔。”男人摘下兜帽，脸上并无敌意，但那抹浅浅的笑意也并不代表对方是愉悦的。“我以为陆泠那小子半句话都不想提起我呢。”
这话倒是没错，从他被抓来明教到现在，陆泠确实没有提过关于这位师叔的半个字。
“是我猜的。”陆棉抿着嘴，“你们长得很像。”
“是吗。”明教弟子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眼底有些许苦涩，又努力压了下去。“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会来找你，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不过外面太冷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陆棉没有拒绝，他现在感觉自己是团泥，谁都能来搓两把，时间久了，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脾气了。
他跟在这位不知道真名的师叔后面，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两人走的是更往山顶走的路。除了明教几位顶级护法可以自己所以挑选喜欢的住处外，大部分弟子都是按级别分配房屋，简而言之，住得越高，里教主越近，级别越高，这算是教内默认吧。
陆棉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对方和陆泠年纪看起来差不太多，竟然已经混成了高层吗？他突然想到入学时师叔站在护法左思旁边和他打招呼，如此明显的逾矩却只是招来护法嗔怪的眼神。难道说——
陆棉猛地停下来，差点撞上对方的后背，师叔停在一扇门前，用钥匙开了门，侧身让他进去。他们已经到了。
“怎么了？一脸惊讶的样子？”师叔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想到我住在这么高的地方？这可是我在教内卖屁股赚来的，只可惜，你师父一直嫌脏从不肯来拜访。进去吧。”
陆棉脸上的震惊一时间没压住，一个大人对孩子说卖屁股这件事，真的没问题吗？陆棉犹豫着一脚踏进了房间，结果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那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石屋，室内空间不算大，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可以自己生火烧饭。只不过，实在是太乱了。凳子也倒了，桌子也歪了，衣服到处堆着，还有几个药瓶堆歪在桌子上，从里面飘出了一股淡淡的药油味道。
“咳咳，昨天搞得太激烈了，就没来得及收拾，你先随便找地方坐，我去煮两碗面。”
师叔面上有点尴尬，随手把衣服一抱往床上一扔，去另一边的灶台旁开始生火烧水煮面。
陆棉是真的有些搞不懂了，从见这位师叔第一面起对方就不按常理出牌，如今更琢磨不透对方到底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有别的事情。
对方趁着烧水的功夫切了一盘熟羊肉，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偷吃两口。陆棉思绪纷乱，坐不住，干脆把自己能见到的东西都简单归拢了一下，例如把药瓶摆放整齐，桌椅归回原来的位置，散落在角落的脏衣服堆成一堆。等等，这个凳子上的白色污渍该不会……陆棉从没有如此希望自己真的是个六岁的孩子，不谙世事。
片刻后，师叔端着两碗热腾腾的羊肉汤面放在桌子上，看着整洁不少的室内破有些感叹地说道：“有人帮忙收拾屋子就是好啊，弄得我也想收个徒弟了。”
“师叔，你到底……”
“先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师叔没给陆棉说话的时间，把一双木筷子塞进对方手里，自己拉过凳子吸溜吸溜地吃起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陆棉也不多问，开始闷头吃面，不得不说，这位师叔手艺不错，汤底乳白，羊肉软烂，还添了不少胡椒，一碗热汤面吃下去，整个人都暖合起来了。
该不会是自己最后一顿饭吧？陆棉心里苦笑，抱着碗把面汤喝了个干干净净，心满意足地靠在凳子上，等着师叔开口说话。
他师叔将空碗收走，又从旁边拿了木盒子扔在桌上，自己坐在一旁给自己添了碗酒。
“知道这是什么吗？”
陆棉摇摇头。
师叔淡淡地笑了下，将酒一饮而尽：“你师父的骨灰。前两天刚烧。我昨天去把骨灰收拢了一下，都在这盒子里了。”
陆棉直直地看着那木盒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半月前还是活生生的人，眨眼就被塞进小木盒，生与死不过是一瞬间，偶尔还是别人一句话的事，就显得格外可笑。
“他们说是他杀了纳日旗的弟子，你信吗？”
来了，绕了一大圈，这个问题终于被问了出来。陆棉正欲开口答话，师叔却突然摆了摆手。
“算了，这件事逗你一个孩子没什么意思。那天在密室发生什么，其实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他真的知道了？陆棉心里一沉，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
师叔又给自己添了碗酒，自顾自地说道：“纳日旗是最喜欢看戏的人，你和陆泠，一对师徒，两个现成的演出者，上演一出师徒刀剑相向的好戏，最后你的演出取悦了他，于是陆泠成了那个要去顶锅的人，不仅如此，他还相中了你有潜力，想让你进他的杀手组织。我说的对吧？”
对方一举碗，盯着陆棉的眼睛继续说道：“如果我说，我能给你另外一条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