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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仪物语——第七章 “笼中鸟” 第六节

2022-02-13 21:49 作者:霜野夏詩  | 我要投稿

黑猫的探戈


当天稍晚的时候,牧知清拖着一个行李箱,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广园馆,行李箱上悠闲地躺着那只黑猫。他轻轻推开门,门厅里已经熄灯,冷寂地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地板上,幽静感扑面而来。换好拖鞋轻轻关上门,他轻手轻脚地提着行李走上楼梯,而黑猫则是就近蹿到了五斗柜上,伸了个懒腰,然后趴在那儿闭上了眼睛。

尽管十分小心,但依旧产生了轻微的脚步声,他心里默默地向其他住在这里的人道歉,一边加紧步伐穿过被月光照亮的长帘,前往自己的房间。路过宫羽兰房门紧闭的卧室时,他看到了从门下透出的微弱灯光,停下脚步,想敲敲门对她说些什么。但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又放了下来,最终,他隔着房门,轻声说道:

“为我做了这么多,谢谢你啦。”

说完,又提着行李,慢慢地走上了前往三楼的阶梯。

打开房间的门,天花板的灯随即点亮,他终于能够将行李箱放在地面上,用力地甩甩有些酸痛的右手。虽然是曾经储物的房间,但装潢依旧并不敷衍,一道帘子将他的居住区与另一半隔开来,这让他有些好奇,于是轻轻拨开它,瞥了一眼——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就只有几个大箱子和一堆瓶瓶罐罐而已。他回过头去,目光停在了床铺上。

“嗯?”

床脚放着一台暖风机,铺得整整齐齐的床上多了一条毛毯,他用手抚摸了一下,触感十分舒服,于是将毛毯完全抖开,盖在棉被上。

“哇,这个图案……”

深红色毛毯的一角有着一个猫的图案,他立刻知道了这条毛毯的物主。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

他嘴角略微上扬,轻声道谢。望向窗外,月光洒在房间的地面,空气中的尘埃在它的照耀下清晰可见,映衬出四周的冷寂。白色的雾气随着他的呼气和叹息吐出,又随即消逝得无影无踪。他把背包放在床脚,打开暖风机,坐在一旁的圆桌前,开始静静地看起书来。虽然仔细看来这间房间与楼下客厅与茶室的装潢有着云泥之别,但仔细想想,作为曾经作为仓库的阁楼都有如此细致的装修,以至于能够直接拿来当客房而没有任何违和感,本身就已经十分难得,更何况这里和曾经的住处相比,需要打交道的人大大减少,确实也省事了不少。

看样子这间卧室,甚至是这栋洋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与他挺合得来——除了温度之外,从前在他的家乡,冬天都不似这般寒冷,甚至空调都没有制热功能。

“虽然需要打交道的人变少了,但是……现在这两位小姐也是神神秘秘的。说起来,谕佳房间那边的走廊挂着的那些一个个的圆形网是啥?白天的时候似乎还没见到……”

牧知清对于刚刚在二楼走廊上,属于池谕佳的那一片区域里,看到天花板上挂着各式各样、大小各异的圆形网状器物,不知道是装饰还是有别的用途。虽然这样的景象远远望去像是一大群蝙蝠栖息在山洞中,但走进了看,却发现网上镶嵌着紫色的石头,圆网下缀着羽毛,和精灵居住的森林有些相似,总觉得自己即将走进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但就在他即将踏入之前宫羽兰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涉及的禁忌之地时,阿尔温飞快地沿着栏杆爬上楼来,蹿到他的面前,瞪大眼睛,露出牙齿,甚至全身的猫都竖了起来。

“喵!”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想起了宫羽兰的话,慢慢向后退去。之前听过的话再次回响在他的脑海里: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不要好奇而去接近未知的事情,不要主动接近黑暗。”

看到他慢慢远离那片羽毛的森林,黑猫也收敛了进攻的姿态,慢慢走过来温顺地贴着他的小腿蹭着,然后惬意地趴下开始闭目养神。他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摸了摸黑猫的背,然后拎起行李箱,向深厚的走廊深处走去。

回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这栋房子里也有那么多的危险么?算了,明天去问问宫小姐好了。”

略微的困意袭来,他打了个哈欠,但是还是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开始慢慢研读。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广园馆就在这片宁静之中沉睡,只有一楼的落地钟发出机械齿轮带动秒针拨动的声响,滴答、滴答……长夜漫漫,洒满月光的瓷砖地面,将屋内的一切都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仿佛像是被冰封一般,唯有回荡在门厅当中的齿轮声,默默地带动时间缓缓流淌。

少顷,神秘一侧走廊的房门把手轻轻转动,轻微的门闩转动声从最里侧传来,趴在地上的阿尔温耳朵动了动,睁开眼,然后站起身向身后的隐秘之处跑去。

房门完全打开,拖鞋与地面轻微接触的声音回响在走廊上,池谕佳小心地迈着步子,弯下腰向前伸出双手。黑猫纵身一跃,跳上她的手臂,然后一脸满足地被她抱在怀里,而她则望着窗外远方的万家灯火与车水马龙,陷入沉思。

池谕佳的童年,在另一座城市里,也曾是类似的一番景象:深夜的马路上,全是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和女人,在宁静的夜里喧哗着,或是扶着道旁的墙壁,默默不语地抽着烟,而大街上的出租车来来往往,灯火通明,有时到后半夜,还会有引擎的呼啸声席卷而来。后来,她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来到羽山市,这里有着故乡不曾有的宁静,虽然也有喧闹整夜的街道,但至少不再是全城都是如此,居民也没有那种“消费即为美德”的共视,反倒是公益广告经常播放着节约用水,回收利用的内容。

说来也奇怪,一年前席卷了全世界的金融风暴,甚至让冰岛都濒临破产,但对自己生活的地方,却并未受到多大的冲击——甚至还不及将近两年前那一场封城的暴雪——在那之后,居民们的消费欲望居然奇迹般地被激发了出来,甚至让她有了一种重新回到自己童年故乡的错觉。

“说不定,用不了十年,这里的人们,就会像我小时候的那群醉醺醺的人一样吧,但是在那之后——”

她喃喃自语,又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将自己的思绪收回,她不愿继续想象,繁荣背后那不堪一击的真实,与泡沫破灭之后的萧条——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正如人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一样。

“也罢,人类的文明发展本就该如此,尤其是越到现在,‘刹那主义’就越是风靡,每个人都沉溺在现实的忙碌,以往不谏,来者不追。不过阿尔温,说到底我和羽兰也都是其中一员而已,不知道自己将来何去何从,也不想回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甚至很多事情,只能跟同时经历过的你倾诉。”

怀里的黑猫像是听懂了池谕佳说的话,轻轻趴到她的肩膀上,蹭着她的脸庞。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网——它们用于捕猎潜入广园馆的使魔,是模仿印第安捕梦网制成的,网中的水晶有些浑浊,有些则晶莹剔透。轻轻叹了口气,她抚摸着黑猫的后背,又开始自言自语:

“羽兰也真是的,非得要把人家强留在这里三个月,且不说我愿意与否,对他来说都已经可以算做软禁了吧……”

黑猫轻轻叫唤了一声,似乎是在认同着她。在池谕佳看来,对于这件事的处理,宫羽兰明显有些小题大做,但她并不打算立刻插手,从头到尾,解决牧知清的问题,前往工业园救下他,到现在的继续保护他,都是宫羽兰做出决定,她则是没有半点犹豫地支持,唯独在对待牧知清去留这样她觉得无伤大雅的问题上,提出了反对意见。

其实反对的原因很简单,除去藏匿秘仪师的风险外,更多的是池谕佳并不喜欢两人的生活被过长时间打扰。虽然看上去不是那种人,但池谕佳出乎意料地怕麻烦,或者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她会选择协助宫羽兰实施她的计划,也是因为,这样的要求是宫羽兰提出来的。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她反对牧知清住下,但她也没有对他抱有敌意,而那种冰冷的眼神是想要让牧知清明白,她对待神秘学与日常生活的态度有着天差地别——这样的眼神,也曾经对宫羽兰使用过,并且让她的印象极为深刻。

“也许过两三天之后,羽兰就能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番了吧。等所有人深思熟虑之后,那个时候决定他的去留才更为妥当。”

她仿佛恶作剧般地搔着黑猫的下巴和颈部,轻轻地对它说:

“今晚做的不错,很好地保护了牧先生——各种意义上的。”

说着,她又抬头望向头顶的那些捕魔网,又有几颗水晶变得浑浊了起来。牧知清的回答又浮现在脑海里:

“自身存在的显著特征之一的意识,不管是哪个方面的学者都在研究它,但是我依然觉得有些狭隘。如果真要按照赫尔墨斯主义里的‘一致’原理来解释,‘我’的这个概念就是人类大脑的幻想,而并不是独立存在,没有什么的主观客观的区别,因为一切都是客观。‘自我意识’是左右脑博弈的产物,来自于记忆,而记忆来源于大脑一直以来对所处环境的认知。所以说,个人意识是由家庭、学校、工作、生活环境以及其中的其他人的意识暴露的现象编织而成的,换言之个人的意识不是独立的。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们和宇宙就是一体,如果没有了这个人,这个宇宙对于他来说就不曾存在了。”

池谕佳平静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惆怅,她没有想到牧知清的思考会如此深刻,也稍微理解了为什么在他的身上会有一种难以让人拒绝的力量。

“今后你也要像今晚这样,一定不要让他靠近这里,不然他也会被关进灵魂石里的。”

她轻声地在阿尔温耳边低语,然后弯下腰,将它放到了地板上,然后转身走进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黑猫则是又轻轻叫唤了一声跑到月光的照耀下,将身体蜷作一团,悠闲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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