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红桃》
黑桃,红桃 第一章 帷幕
他死了。
清澈而温暖的光芒透过21楼的窗子,洒向他冰冷的尸体。 雪白的床单染上了暗红的血。他身上的黑色长风衣如往日般整洁,唯一不同的是左胸处多了一道整齐的切口和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渍。苍白的手从床的边缘垂下,几乎触到地板。地板上有一支被摔得粉碎的针管,和一汪在阳光下闪射着梦幻般色彩的蔚蓝液体。 时间回到一周前。 …… 夜深了。 这座繁华的不夜城灯光璀璨,宛若白昼。 写字楼内,一帮社畜一刻不停地盯着屏幕,满眼血丝,抓着脑袋苦苦思索,为了赶项目不得不加班,一堆功能饮料的空罐子凌乱地倒在办公桌上,这般辛苦换来的却仅仅是勉强的温饱。 工地旁,一群工人狼吞虎咽地吃着压缩饼干,这是老板免费提供的为数不多的“晚餐”。他们知道这根本吃不饱,但总比饿着肚子强。吃完这顿还要赶工程进度,不知又要倒下多少工人。 是的,普通人的命不再值钱。 最新的法律出台规定:因“自愿”加班猝死的,视情况给予1~3万抚恤金。虽然白纸黑字的写着“1-3万”,但家属们能领到的往往比1万还少。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法律出台? 资本。 穷人拼命工作却难以温饱,富人纸醉金迷。 虽然普通人的命不值钱,但某些大人物的命还是值钱的。在杀手眼里,那简直是移动的钞票。 没错,在这个一切职业都快成为奴隶的时代——杀手,这个古老的行业再度迎来了繁荣。不知怎么,几乎每位大人物都豢养着几个杀手,不管是政客还是资本家,商人还是富豪。手底下没几个杀手就好像上厕所没有纸一样。当然,这些人只是这个行业里的一小部分,他们收入稳定,衣食无忧,却遭到同行的鄙视。剩下的人大多是浪客,他们称这样的杀手为“黑狗”。 而这些浪客可能白天还像个正常人一样拥有自己的职业,到了晚上,就开始过起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他们自由自在,了无拘束,却有几条不成文的行规。如果有人违反行规,那么所有的浪客都一同会追杀此人,不论天涯海角,直到他离开人世。听起来很荒谬吧,这群可以为钱伤天害理的人始终如一的遵循这几条规矩数十年,当然了,有规则就会有违背规则的人,不过他们的下场大都没什么区别。 灯光依旧令人目眩,舞厅喧闹的音乐掩盖了远处无力的惨叫。 光鲜亮丽的城市流淌着肮脏的污血。 我们今天要讲的故事并非发生在这座城市里,而是在这片城市的远郊。 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戴着兜帽的男人正立在小山的山顶,鸟瞰远处的别墅。他一边观察,一边缓缓从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牌,拆掉包装。他将那副牌握在掌中,手指滑动,手腕上翻,在快到看不清的动作里,一张黑桃A出现在牌顶。 他用拇指食指轻轻夹住整副牌,手腕一抖,牌迅速分散开来,形成一个优美的圆弧。那繁复的花纹如开屏的孔雀羽毛般华丽。这过程中,他始终没看向手里的牌。似乎只是想随便玩玩,活动下手指。以娴熟的手法将牌归位,他收回目光,拉了下兜帽,飞速向别墅靠近。 他穿过树林来到别墅的围墙外,这围墙很高,目测大概有六七米。杀手静静靠在墙边,思索着对策。 天空中黑云密布,微风轻轻吹过,难以撼动这片黑暗。仿佛月亮早已经预见到今晚将要发生的罪恶,于是用黑纱将自己掩藏,只露出丝丝微光。 别墅十分奢华,大概是仿照11世纪的庄园建造的。它坐落在一片空旷平坦的土地上,背靠小山,面临一条有点像护城河的人工河。它还拥有一套极为完善的水电系统,不知花费了多少金银和工人的性命。地面上看不到电线和管道,这让他有些诧异。 一阵脚步声打断他的思绪,他心中一紧,连忙躲藏起来。原来是巡逻的安保人员经过这里,人并不多,只有四五个。不过装备很精良,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军用防弹衣,左手拿着防爆盾,右手拿着电棍。为首的男子中等身材,脸部线条刚硬,满嘴胡茬,眼神警惕,气质阴冷。他右手握着一把左轮手枪,手指扣在扳机上。似乎随时可以毫不吝啬地对着可疑的事物倾泻6发弹药。其余人则是显得很懒散,一边揉眼一边打哈欠,慢吞吞地在后面跟着。 眼神里掠过一丝不屑,“黑狗”这两个字几乎是在他看到那男人的瞬间就浮上他心头。 脚步声渐渐远去,他决定先观察巡逻的频率。 冷清昏暗的月色下,一群又一群的黑衣人走过,带起的风微微惊动草木,疏影斑驳。 半小时的观察很快完成,他低声自语:“三支,10分钟一次。” 等到巡逻队再一次远去,他走到围墙前,尝试起攀爬。却发现这围墙竟异常好爬。那一个个凸起一条条缝隙似乎都是为了攀爬而生。就这样,他迅速地爬了四五米。正准备一步翻过围墙时,他却突然有种奇怪的强烈预感,仿佛这墙的后面就是万丈悬崖,而自己就站在悬崖边缘,似乎马上就要坠入深渊。他背后渗出点点冷汗,略加思索,就立即原路返回。这十几年杀手生涯带给他的绝不仅仅是伤疤和经验,还有种更加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直觉。 而杀手必须信任直觉。 还有两分钟,他看了下表。转身走进树林深处,迅速攀上了一颗粗壮的树。树的高度堪堪和围墙齐平,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夜视望远镜。借助自己的身高观察墙内的情况。 果不其然,墙内戒备森严。处处都是机关和陷阱,守卫巡逻得更加频繁。光是草丛和树下就有几十处地方闪着微微红光。监控,他点了点头。 仔细观察良久,他发现大门处才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杀手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这种情况他并不是没见过,只是不常见到而已。 避开巡逻队,又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绕了个大圈,他来到了大门前。 门前有两个守卫把守,他们相当警惕,毫不松懈。甚至连风吹过时树叶的晃动都要仔细检查。 他皱了皱眉,从左侧风衣口袋掏出一副白手套套在手上。轮流活动了下手指,很快适应了手套带来的紧迫感。又从右侧风衣口袋摸出一个铁黑色的小盒子,这盒子只比普通的扑克牌盒子尺寸略大一点,却显得很沉重。盒子侧边有个小按钮,他轻轻一按,一张铁片一样的东西便从盒子顶端的缝隙中穿过,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细线,灵巧地跃入他戴着白手套的掌心。 一张黑桃K, 象征着杀伐,战争,灾难的黑桃K。 他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轻轻捏住那薄如蝉翼的卡牌,手腕屈起,肩膀后张,手臂缓缓向后移动,肌肉紧绷—— “咻” 风衣微微摆动。 一道黑色的流光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它精确无比地划过可怜守卫的颈动脉,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于是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无法遏止。守卫惊恐地瞪大双眼,双手死死捂住脖颈,视野中一片血色,仅剩的一点意识告诉他要求救,可他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来。温热的血流浸润了他身上的衣物,又在地面伸出无数蜿蜒的触手,纵横交错,绘成一个诡异混乱的图案。仿佛一个以自身鲜血画成的献祭法阵,而祭品就是他自己。 另一个守卫惊慌失色,连忙躲藏在墙角,又手忙脚乱地掏出别在腰间的无线电,拨通了频道,刚想呼救,却看到一只带着洁白手套的手从转角处闪过。 “嗤” 他感到脖子一凉,有什么异物刺入了自己的喉咙,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痛。努力举起对讲机,想让大声呼救,却只能发出荷荷的声音。喉咙里满是腥甜的血,呼吸随之变得困难,仿佛溺水。 在仅剩的时间里,他看到无线电机被轻轻地抛入不远处的小河中,旋即失去了意识。 杀手取回钉在墙上的卡牌,轻轻抖了抖,血迹瞬间消失不见,光洁如新。 走到那与这栋建筑风格差异巨大的大门前,他迅速输入了情报上早已给出的12位密码。一阵充满科技感的声音过后,大门打开了。他并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利用手中的操作权限修改了密码。这一切完成之后,他瞥了眼两具尸体,不甚在意地走进府邸。 又是一阵机械的声音,门牢牢的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