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设的故事-第三章

村庄成了地狱，房舍间的土地像是拙劣的针织物，红一块黑一块，被掀起的灰砂土大小成堆，不时传来喊杀声、武器碰撞声和绝望的惨叫声，还有木柴的炸裂声，木制房舍被贪婪的火焰蚕食得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当我跨过大门的残骸时，一座形销骨立的教堂在不远处轰然崩塌，血红的火舌随后冲出这片岩浆海。 我感受到钻石斧身变得炽热，而磨得光亮的映着火光的斧面却仍然散发出冷气，我感受到捏着末影珍珠的左手开始出汗，不时有温热黏腻的热气从铁甲的缝隙里钻出来。 “打得如此惨烈吗？”我左右观察，低声自言自语道。这样脆弱的村庄只需要一个小时就可以拿下，而我刚刚在城堡的袭击大概持续了五十分钟左右，即使算上行路时间那些玩家也该回来了，我又懊恼没有问那个女孩那四个玩家出发去村庄抢劫的时间。 我没有看见任何村民士兵或玩家，只听见远处的厮杀声，正当我预备持盾时，一声不祥的清响从身后冲入耳中，我迅速向一旁闪过，一支长箭从我肩上飞入废墟中，我抬眼一看，一个女玩家以我根本没看清的速度装填好了弩又是一箭飞来，我触电般举盾格挡，拈一个末影珍珠从盾右侧丢出随即又举起战斧，只见得那个女玩家瞥了我一眼，立刻切换钻石剑朝我的腹部逼来，我紧急地用斧面格挡，“叮咣”的金属碰撞声挡开了她牢固的剑，我没反应过来时眼前又一箭飞来正中我的铁甲，“咣”一声，箭被铁挡开，又听见弦响，我向左翻滚，爬起来举起盾朝目标飞奔过去，她左手切斧回身一记重斧破了我的盾，几秒后向我的左腿飞来一支尖锐的箭，被我轻松躲过。 几乎有默契般的，我们同时暂停了战斗，退后几步在盾后诡谲地盯着对方，我感受到心脏在胸腔内狂跳，呼吸变得困难，铁甲吐出的热气越来越蒸人。这个玩家技术和我相当，甚至有的技巧比我更娴熟，她好像拥有不止一把弩，箭的速度连我也没有自信能支支躲过，刚刚就差点玩完儿，要不是她射得偏了点，可能当场就会一命呜呼。 从她深邃有神的黑色眼眸，我看出了不屑和怜悯，她用深沉的女音嘲弄地说：“小妹妹，快速装填弩厉害吗？” 一股无名的怒火攻入我心，我用最恶毒的语气说道：“你眼前的妹妹很快会让你尝到脑袋开花的滋味！” “哎呀呀，还挺凶的，不过就凭你的技术也只能耍耍看家的那三个饭桶了。” 就是她没错，她是四名玩家之一，而且很有可能是首领，她的装备虽不算顶级，但我无法想象技术更好的玩家获得这样一把弩是怎样可怕的事情。 “其他三个人呢？当缩头乌龟，撇下你来送死？”我故意高声说道。 她轻蔑地扬起嘴角，说道：“我原本想在一分钟内解决你的，臭名昭著的魔鬼，你干的肮脏勾当很快就会受到审判，你说得对，不能让你好死。”她举起手臂朝着天空发射了一束烟花。 眩目的烟花在空中炸响，震动了我的思绪，我原本只是想套出剩余玩家的大致情况来逐个击破，没想到她直接呼叫了剩余的玩家，如果不逃跑可能真的要在此毙命。 但我不能逃，如果现在跑了将会后患无穷，基地残余的玩家是一群可怕的厉鬼，他们会追踪入侵者到天涯海角，他们丑恶的虚荣心和仇恨心将他们造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对，我不能逃，我相信我的技术，我开始寻找合适的珍珠落点。 来不及思考了，她又旋着钻石剑朝我袭来，我先手挡开，又是几个回合，随即我拈箭瞄准她的左眼就是一射，还是太慢了，她早已挡开，我还瞥见了末影珍珠的掠影，我向左一闪，她传送到了我面前，背对着我。机会来了，我窥着她盔甲的间隙一记重斧，却砍到了坚硬的盾上，她举盾的反应太快了，正惊叹时，一支飞箭正中我的右腿，我感到钻心的疼痛，加上疲惫和饥饿，我跪了下去，弩从手中滑落，战斧变得沉重，抬眼只看见她锋芒毕露的眼神。她神气地打量我的弩，模糊的视线中，我听见了她死神一样的低沉女音：“小妹妹，你还不能死哦，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样的传奇人物，没想到只是浪得虚名。等着上绞刑架吧，小妹妹。” 怒火在我的心中渴望发泄，可双腿双手却不争气地动弹不得，我才注意到左臂有一个大豁口，仍淌着温热的鲜血。 “嘿，狩奇，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解决了。”后面传来脚步声和男音，那三个玩家来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绝望地目对大地，等着他们把我绑缚起来送到玩家城镇的绞刑架上。 “哦，我英明神武的迪卡先生，这样的功绩值不值得奖赏一本经验修补附魔书呢？瞧瞧吧，活捉全服最危险的袭击者、杀人不眨眼的铁甲魔头！”狩奇指着我的额头俏皮地说。 “少贫，我们得赶紧出发回基地，据说灾厄村民准备来捡漏，先把她扔到马车里关起来。”那个似乎是基地首领的迪卡命令道，狩奇明显兴趣大减，停止了把我当作商品一样陈列的行为。“等等，我先看看她。”迪卡说。 我看不到其他人的装备，迪卡站在了我面前，我倒想看看这个首领的面貌，出人意料的是，他格外英俊，微卷的白发埋在头上，皮肤白净，一双冷峻的灰色眼睛盯着我的灰色瞳孔，分明的黑眉像是画上去的一样。相比较长相有些粗犷的狩奇，他更像是个女玩家。 迪卡也打量着我，他的眼神先是惊异，然后又恢复了平静与威严，他摆摆手，我感觉到后面有两只有力的臂膀把我的战斧和弩夺去，我感到一阵晕眩。也许就栽在这里了吧，我是不能失败的，因为一旦失败就会面临这样的结局，多少年来我都不敢想象我会失败，无数的玩家和村民倒在了我的斧下，而现在，我也要面临和那些骄横的生物一样的结局。 “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你为什么会栽在这里。”迪卡发话了，我呆滞地盯着他的附魔钻石靴子，他继续说：“服务器的秩序需要调整，四个最大的玩家基地已经合并成了一个，现称‘总部’，目的是剔除服务器里新人玩家中间令人闻风丧胆的袭击者，当然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冰冷的叙事语气让我感到更加悲凉，他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事，就是为了羞辱你，让你知道我们是不好惹的，背叛玩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小姑娘。你自诩为无敌，实际上你只学会了战斗的冰山一角，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斗。我们奉总部之名，于几周前就派人跟踪你，知道你计划袭击我们的基地，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胆子，我们四个玩家事先在村庄埋伏，留下那三个废物作炮灰，不让你起疑心，说起来那三个玩家还问我能不能换本耐久三给他们。”迪卡冷笑了一声，用靴子玩弄着我眼前的一块石头。

他继续说道：“你是条狡猾的狐狸，从你的路线就可以看出你的计划已经算是周密了，你当然会无情地消灭几个莽夫，然后逼问我们的下落，交易所的村民我们事先撤走了，只留了个疯屠夫，就是为了防止你交易装备补给，那疯屠夫根本没东西卖，我计划着清理掉他，我没猜错的话，你不仅杀了屠夫，而且现在已经没有末影珍珠了吧？”他的钻石靴子在我眼前像是苍蝇一样晃来晃去，迪卡的步伐很细很慢。 “是。”我简单地回答道，迪卡的靴子在地上骄傲的立着，但其实包里还剩一颗，不过现在说出来等同于断自己后路。 “果然没猜错啊，你风风洒洒惯了，什么残忍的事没做过，多少玩家呕心沥血得到的物资被个小贼一发全部抢走了，这可真是…令人讨厌，不过这也不奇怪，他们不够强大。而你不一样，你肯定会来村庄妄图把我们一网打尽，殊不知这里的地形早就被我们摸得一清二楚。那些村民没有什么好东西，倒是反抗意识还挺强的，我们持有的都是总部派发的高级装备，在这里你的铁盔甲根本没有优势。” 迪卡的白净面貌变得可憎起来，这些都应该是我威胁其他玩家的台词，但我根本没想到这是计谋，都是冲动，或者他说的，残忍导致了我落到这步田地。 “不甘心…”泪水模糊了双眼，不甘心…”我重复着这最后的倔强。 “战士是不会哭的，这也难怪，小妹妹，你不适合做战士，你只配做战士刀下的亡魂。”迪卡笑着说，“现在把她绑起来，记得松一点，人家是女孩子，娇滴滴的哦。” 就是那个瞬间，就是那一刻的话音未落，就如岩浆海巨兽现身一般，一道长长的号角声响彻了天穹，残骸、大地似乎都在颤抖，乌云在针叶林方向黑压压地缓缓聚集起来，朝着村庄上空行进，通过大地的颤抖，我感受到村庄南部的整齐划一的行军步声越来越近，狩奇尖叫着同另外两个玩家朝西南方向逃去，迪卡不可思议地望着南面，又看看我，摆出一副憎恶的嘴脸也向西南方向逃去。 我努力地爬起来，看向南面，步声震耳欲聋，我隐约瞥见灰色的旗帜在黑压压的军队上空飘扬，号角声又一次震耳，共振了我的大脑，我目前冒起金星，死寂和黑暗笼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