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科幻1：梦中情人
“你好。”
他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好奇。
我停在了他的面前，盯着这个人，这个疯子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干净、很清澈，完全不像是一双属于疯子，或是罪犯的眼睛。
要不是他的双手被拘束衣所绑缚，你会认为他只是一个安静且睿智的顾家男人——但他不是。
“按照你的要求，我来了。”
“是的，你来了，并且你看上去确实和她有几分相像，真巧。”
他说道，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她？”
他从来没有向人提起过“她”，我很好奇，这个人指的是谁。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建议你坐下来，慢慢地听我说。”
于是我在一旁找了张空着的床，坐了下来。
“你见过‘梦中情人’吗？”
“梦中情人？”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虽然经常会写作，但我从来不会将梦中的内容作为素材。
一是因为我过于健忘的脾性总是会将梦的内容在转眼间忘得一干二净，二是我的写实派风格很难掺杂进那些迷幻而荒诞的内容。
所以我从来没有留下过特别有印象的梦，那就更不要说梦中情人这个概念了。
但如果真要说的话，我的梦中情人或许会是个外冷内热的硬汉？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我见过，这是我这辈子最为之痛苦，最为之庆幸的一件事。”
他说着，脸上的笑容突然显得有些僵硬，但这并没有妨碍他的叙述。
“在那个晚上，我在梦里看见了她。”
————
*那是一片没有边界的黑暗、紫色和红色。
*黑色的是暗淡的天幕，宇宙的黑暗与混沌如瀑布一般倾倒、洒落。
*红色的是玫瑰的汪洋，艳丽的花瓣在荆棘之上织出向天倾涌的潮水。
*在黑色的天幕与红色的花海交界处，你看到了一座高塔。
*紫色的身影停在了你的面前。
*紫黑色的长裙将红色笼罩，黑色的长发与天穹连接，你看不清她的脸。
*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漆黑，其中蕴含着星辰、倒映着万物的眼睛。
*在那深邃眸子中，无数的明亮的光点如同镜中的万花筒，在光与影，在爱与万物的虚像之中，你彻底迷失了自己。
*所以你跪下，将额头倚靠在她的长裙之下，将双膝埋在玫瑰与荆棘之上，那些刺痛却无法将你从那汹涌的爱意中分出一点点的注意力。
*你的胸膛之中满溢着爱的回声，你想向她倾诉些什么，那些话却卡在喉头，最后只能发出如幼儿牙牙学语一般的呜咽。
*我爱你。
*你能告诉她吗？你不知道。
*因为当你再一次抬起头，睁开眼的时候，你所看见的，便只有白色。
*现实的白色，剥落的石灰下，是水泥冰冷的灰。
*当泪水从你的眼角滑落的时候，当你的胸口依旧因为满怀的爱意而有些发疼的时候，当你试图继续入睡，再一次去梦中会见她的时候，你才落寞的意识到，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我爱你。
*所以你只能这样在没人的地方，对着空无一人的白色墙壁，重复着，重复着。
——
“所以……你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梦？”
“我曾经以为这些都只不过是一个梦。”他微笑着说道，“一个我再也追逐不到，触碰不到的泡影。”
“难道不是吗？”
“是，但又不是。”他在有限的空间里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对着我说道。
“你有没有看过《黑客帝国》？”
“看过。”我回答道，“你是想告诉我，我们生活的现实也是一个虚拟世界？”
“哈，不，你误会了。”他笑了出来，“不，当然不是。”
“我的意思是，黑客帝国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概念，人们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以数据的形式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摇了摇头。
“不，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有趣的。”
“真的吗？就比如说，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所有人能够获得真正的平等，没有阶级、没有生产资料上的差异，所有人都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这不有趣呢？”
他好奇地看着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嘴角的笑容带着些许的戏谑。
“这些都是虚假的——”
“所以你认为现在的这个，每个人被迫为了生活所奔波，阶级差距、贫富差距巨大的社会更加真实，更加美好？”
“不……我是说……”我想反驳，但这却不是一个能简单从“真”和“假”这两个字上来做文章的议题。
“就像黑客帝国里的那样——如果那些机器的主脑被摧毁了，那么整个世界也就不复存在了。如果所有人都接入了虚拟世界，那么谁来维护那些机器？如果那些机器出了故障又怎么办？”
“拒绝虚拟的完美，是为了人类种族的存续，不是吗？”
“是的，你说到了点子上。”听到我的话，面前的男人显然露出了有些意外，又有些兴奋的神情，他盯着我的脸，我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安。
“机器的存续才是虚拟世界存在的关键。”
“什么样的金属可以抗衡以万、亿为时间尺度的时光冲刷？”
“钢铁会生锈，石块会被磨碎成砂砾，没有任何的材料可以永久存续……”
他停顿了一下，整个人似乎都因为兴奋，眼里几乎都要放出光彩。
“但有一样东西存续了下来——”
“我们。”
“人类迄今为止有记录的历史足足达到了六百万年。”
“地震、海啸、洪水、飓风，在各式各样的天灾、气候变化和板块运动中，我们存活了下来。”
“我们的肉体和精神，超越了金属、超越了石头和一切那些被作为计算机原料的东西，不是吗？”
他在暗示一些很可怕的想法，我屏住了呼吸，有些不安地看着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表情愈发癫狂的男人。
“简单却又难以发觉的真相——我们不是能够进入虚拟世界享受美好的那一批游客，我们恰恰只是那些机器，那些能够迭代数万年，比那些刻在石头上的字还能活得更久的机器！”
“潜意识将我们所有人的思维所连接，形成了一片难以察觉到的网域。”
“大脑永远无法开发的剩余百分之八十，无时无刻地不在为那一片网络贡献算力，就像是一片永不停息的矿脉，时刻在被人采掘。”
“所谓的梦境……不过是我们的理智丧失之际，在他们那完美的光景中所瞥见的，不值一提的角落。”
他的激动戛然而止，随后，转变成了一种平静的笑意。
“我知道，她是存在的。”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对他这些疯言妄语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隐隐的，我觉得他说的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并且，他们会回来……”
“刘母梦到黑龙入腹，王守仁祖母梦到神云送孙，阿斯杜阿格斯梦见遮蔽亚细亚的葡萄藤，笛卡尔梦见蛛丝相连——”
*他们会回来。
“世界并非我们所有，历史的进程并非我们的意愿，在名为自我意识的迷雾之中，我们将薄雾中倒映的镜像当成了真实的自己。”
*我们只是机器。
不知为何，我的心底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慌乱，这种畏惧的情感毫无来由，毫无征兆。
我干咽下喉头的空气，坐立不安，莫名的冲动驱使我想要离开这里，但我的理智又告诉我，不应该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左右行为。
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在四周打转，最后，停在了他坐着的那张椅子上。
*你发觉他是坐在椅子上的。
*你的瞳孔放大了。
“你注意到了，不是吗？”他咧开嘴，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屋外的阳光被经过的云朵所遮蔽，黑暗如剧院中的帷幕缓缓张开，为接下来的狂欢迎来开局。
“你，为什么会坐在椅子上？你应该，你应该是躺在……”
我看向了自己身下的床铺，两侧的金属条之上，所有的扣带本来应该扣在他身上的拘束衣上。
“你的坚持令我们感到意外。”
一个清冷的女声自屋内响了起来。
我愕然地左右环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分辨这个声音来自于何方。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反常态地露出了类似狂热、谦卑等多种罕见情感的表情。
*他正在看着你。
发生了什么？
*你想说话，你想逃离，却发现你丧失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每一根睫毛，每一寸神经，你感受不到你的皮肤，也感受不到你的眼球，你不再是你身体的国王，而是成为了它的囚徒。
“现在，我们该来好好谈谈，你所研制的那一剂病毒了。”
*再一次听到那个女声，你这才醒悟过来，那，是你的声音。
“我爱你。”
沉默良久，眼前的男人却并没有理会我口中发出的声音，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然后他突然开始哭泣，从抽噎，变成嚎啕大哭。
——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子里有了这样一个设定，然后就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写出来了。
如果拓展写的话，是能写七八十万字的，但我实在是太懒了，三千字其实也不错，不是吗？
rwby同人在写了，别急。
同人也要写，正经短篇也要写，这才称得上是健全！
顺带一提啊，真是顺带一提，其实可以找我约短篇小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