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
海因里希一脸不解地看着眼前神情激动的甘茨，现在的他跟自己印象中那个沉稳的士官长的形象相去甚远。
“当年修造边境墙的时候，您知道这帮暴民对我们做了什么吗？您不知道，那个时候您还有您的那几个朋友都还没从军校毕业，还没戴上军官的帽子，还没来到这个地方跟我们这些农民的儿子站在一起。”
甘茨一把扯下了头顶的帽子，太阳穴附近那块疤痕在额头暴起的青筋的衬托下更显眼：“我告诉您他们干了什么，他们拿石头，拿水壶那么大的石头，对着我们的脑袋砸。那么多的战友都被砸得头破血流，但是上面给我们的命令是不能开枪，只能规劝……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永远保卫这堵边境墙。即使有一天我脱下军装了，我也会拿着猎枪站在边境线上守护它。”
海因里希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我懂。士官长，我会跟你们所有人一样，尽自己所能保卫我们的边境。”
“希望您不会后悔您做出的决定。”
“我发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继续相信我。解散。”
甘茨重新戴上军帽，一个标准的向后转，然后朝着被士兵押走的那个中年人背影的方向逐渐远去。
“海因里希，有时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叶格的突然出现，让海因里希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了军官休息室里。
“什么事？”海因里希朝着背对着自己倒水的叶格问了句。
叶格面无表情地把一杯水放在海因里希面前，自己拿着自己那杯水，与对方相对而坐：“我记得，以前跟你们说过，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
“你说过是在法兰克山的北边。”海因里希十分自然地喝了口水。
“说得更准确一点，我的家在北德。”
“怎么可能？你不是在卫森出生长大的嘛？”
“一百多年前，我的曾祖父带着他的家人从莱茵兰来到了巴泽琛，为了躲避法肯莱人入侵的战火。自我记事的时候起，父亲就一直跟我描述着我的家乡。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北德意志人，我的家在莱茵兰，现在是普诺森的莱茵省。”
“嗯……”海因里希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父亲跟我说，当年曾祖父以为，只要战争结束，就能回家了，他以为最多就会在异乡流浪三五年。所以他甚至都没给房子添置家具，他总是想着，说不定明天仗就打完了，就能回家了。但是，在‘民族之战’，法肯莱人被赶走之后，曾祖父他们已经离乡九年了。但是曾祖父没有打消回家的念头，他在得知战争结束之后，马上就带着家人赶了几天的路来到了巴泽琛和普诺森的边境。当时还没有火车，他们只靠着双脚走到了边境。但是边防把他们拦下了，因为他们没有公民权。当时莱茵兰被法肯莱人吞并，战后又划归了普诺森，没有任何一个政府承认他们的身份，他们是没有国籍的难民。”
“曾祖父灰心丧气地回到了住了九年的房子，然后他给自己还有家人做了床，还有柜子，还有其它的家具。家人问他，不是要回去吗？曾祖父说，回不去了。”
叶格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像是被制服的立领勒住了脖子一般。
“曾祖父再也没能踏上家乡的土地。到了我爷爷那一代，政府承认了北德难民的公民权，但是却关闭了跟普诺森接壤的边境。我很不理解，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君主制国家，而他们是共和国？还是因为普诺森想重新统一整个国家，而我们的国王陛下不肯放弃头上的王冠？亦或是向法肯莱人和奥斯鲁西亚人献媚的手段？”
“爷爷一辈子都把自己埋在酒瓶子里，以至家徒四壁。我父亲说，当年一个追债的胖女人找上门来，爷爷正喝得醉醺醺的，在叨念着自己的家，自己在北德的家。那个胖女人很不屑地对爷爷说：‘你们这些北方佬，一辈子都别想回去了！’然后，爷爷就像发了疯一样，从房间里拿出猎枪把那个女人打死了。”
“之后爷爷被警察带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两人陷入了沉默。房间里的气氛像是杯中的水一样，冰凉，没有温度。
“我还记得，十几年前我父亲临终的时候，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替他们回家，看我们的家乡一眼。”
叶格望着自己的杯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一次施崔登兰战争的时候，政府封锁了与汉诺瓦接壤的边境，因为当时汉诺瓦国内一片混乱。在汉诺瓦公投并入普诺森之后，政府就决定把边境墙从原先的普诺森边境延伸到汉诺瓦边境。但是成千上万的边民，他们在对面都有家人和朋友。他们也原本以为，政府对边境的封锁只是暂时的，很快一切就会恢复原样。但是他们等来的是边境墙，还有边防部队的刺刀。”
叶格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桌面。
“当年，政府的高层还喊着，宁愿做法肯莱人的一条狗，也不愿成为普诺森人的所谓同胞。但是现在，仅仅一年，政府就在跟普诺森人的军火贸易和商业往来中赚得盆满钵满。但是他们依旧没有对民众开放边境的大门。我们，还站在边境线上，用枪口指着我们的民众。为什么？因为政府，还有我们的国王陛下畏惧着民众。他们怕民众被压抑了一百多年的，渴望祖国统一的情感在这个时候爆发，他们害怕这股自下而上的民族热情的大潮会让他们手中的权力化为乌有，他们害怕边境线一消失，他们手里的权力也会消失，他们高高在上的日子也一去不返。”
“这就是那些上面的人扭曲的心理……”
本文源自本人在七年前的一个脑洞。 这个脑洞已经被本人脑补成了一套完整的小说大纲。 本文是本人脑补的小说中的一个情节。 本人也会不定时更新类似的片段，这些片段大都有一定关联，不过本人未必会按照这些片段发生的时间顺序投稿。有兴趣的各位可以点赞。也许本人某一天看到这文人气还不错的话，会把整本书都写出来也说不定。
本篇的剧情是故事时间线中的共和历106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