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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回来了。

2020-11-27 23:08 作者:风萧H水寒  | 我要投稿

今年的风,不止。

县里的外环一带多了好多家纸花店寿材店,生意兴隆,十分的红火。


虽然不见了敲锣打鼓和唢呐声,但我知道,今年应该走了不少人。


所以今天回忆起来,便觉得后悔。假如回到年初,我便该趁着封城之前,去养老院陪我家老爷子几天。

你说巧不巧,除夕那天我和几个朋友正坐在网吧里五黑打LOL,突然网吧老板接到消息要全城的娱乐场所暂停营业,第二天大年初一,这城就封了,养老院锁了不许外人进,隔了几天,小区都被限制了,这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本来我想老爷子虽然已经记不住人,但身子骨一向硬朗,总该能看到四世同堂吧,就离了家出去找活计,结果那天晚上,老爷子没了,我姑妈第二天早上才告诉我说老爷子走了,让我去殡仪馆。


事情很突然,前一天我去看老爷子时,所有人都说老爷子且得活呢,我就松了口气,谁想到这人说没就没。


老爷子是寿终正寝,正正好好享年八十。隔天早上出殡,我爹回来了,阴阳先生扫了我们一眼说:谁是长子?


我那已经秃了头的老爹说:我是。


阴阳先生没半点好气,严厉地说了句:“跪那。”


长子磕仨响头,我爹很落寞地说了一句“爸,我回来了。”


灵堂前,这是我爹对我爷说的唯一一句话。


不像我姑妈又哭又闹坐地蹬腿,我爹始终很平静,毕竟老太爷没遭罪,就是阳寿终了。

我一向很佩服我姑姑,说哭就能哭,我是一点哭不出来,尤其是当着一群人的面。十年前我祖母去世的时候,也是我姑姑在灵堂前大哭大闹,按理说我祖母抚养我十年,我应该哭得最凶,但我早已无喜无悲,无笑无泪,我的高兴和悲伤都是在人前的表演,任何好笑的事不会让我笑,任何悲伤的事也不会让我哭,我无情吗?好像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没什么值得悲伤的,人从虚无中来,现在只是回到虚无中去。

也许我和那个死了老婆敲盆唱歌的庄子是一类人吧。


老爷子走的很安详,作为子孙应该为他老人家去往极乐往生世界感到高兴。


老爷子一生很传奇,我对他的故事是从我祖母那里听来的。


老爷子生于1940年,抗战结束时才五岁,没想到内战又打了四年,我那做长工的太爷就因为把路边的一具死尸埋了起来就被狗日的地主用土枪打死,太奶领着一群孩子从河北逃到了东北,当时大儿子二儿子已经是半大小子早早出了家门谋生,作为三儿子的祖父还小,跟着太奶生活,要过饭,打过零工,后来太奶嫁给了东北的一个姓何的小地主,祖父也跟着改了姓,所以整个家族只有我家这一支姓何。


祖父的童年时代是旧社会的底层人一个缩影,后来,祖父长大了,参了军,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和国士兵,他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我姥爷,我一度怀疑我爸和我妈是两位老爷子在那个时候就把亲事定好了的。

祖父后来是炮连连长,听我祖母说,祖父是打过仗的,我小时候见过他那整整一包的勋章,可能是越南猴子的人头换的,他从来不提当兵时候的事,但却喜欢教我打枪,那时候我拿玩具枪打气球在县里也是个茬子,后来买了个劲更大的玩具枪,在老爷子的指导下我竟然能射下房檐间的飞鸟,可是我最后却没能去当兵,我想过,但却没战胜自己内心的抗拒。


祖母的去世对老爷子来说是个打击,当年的硬汉转眼间就变成了麻木的老头儿,头七还没过去,老爷子就再也不见那硬汉军人的半点风骨,后来愈发的神志不清,连我都不认识了。每到逢年过节,我是想去也不想去,去那看一眼,什么也做不了,敬老院那阿姨比我们会伺候,我能干什么?拎点水果去?老爷子还糖尿病,啥啥吃不了,到那看一眼,他不认识我,我也揪心难受,后来一想就那样吧。



啪的一声,我爹把那瓦盆摔得粉粉碎,一声“起灵!”,我扶着棺出来,我爹打着幡,把老爷子送走,再见面时,就一盒骨头渣了。


我又少了一个亲人。


从小的记忆里,就只有爷爷奶奶养我,我爹妈生了我,没养我几天,我跟他俩不亲,母子情就剩个概念了,如今老人驾鹤西去,我也再无挂念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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