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2048和监察兵
昨天吃的那顿真正的饭直到第二天中午都在唇齿间留着股香味。我在做饭的时候，爸爸一边做数学题一边嚷嚷了：
“什么时候再去吃一顿吧。”
“昨天不是才吃了吗？”
“已经过了一天了啊。”
“什么时候你把烟戒了什么时候咱们就再下一次馆子。”
“那我要是多戒几次是不是就能多吃几顿了。”
“那就一顿都别吃。”我把淀粉饼端上桌，均匀地切成八份，又拿起一块蘸蘸醋放进嘴里，使劲嚼了嚼“有点老了，吃饭吧。”
“过来扶我。”
“昨天不是自己就起来了吗？”
“没劲儿啊。”他好像努力地在起身，但是无济于事，他的上半身仅仅脱离床不到半秒就垮下去。我只好走过去把他扶起来，他自己勉强下了床。
“你是不是拿我的烟了？”他一边往餐桌走一边说。
“一天拿一根。”
“干什么？”
“帮你戒烟。”
“都去哪儿了？”
“要么扔了，要么给人了。”
“你这个败家子！我买的都是好烟，自己抽的，要给别人送你自己买去！”
“你抽的不也是我的钱买的……”我嘟哝。
爸爸哼哧几声，把饼拿起来直接塞进嘴里，他一和我赌气就这样，什么调料也不蘸，以折磨自己味蕾的方式向我示威。
我吃掉手上这块，正要拿下一块饼，门铃声在大响起来。我拿张卫生纸搓搓手，门铃又响了一遍，爸爸喊：
“别按了，狗东西，电费你给我掏吗？”
我起身走过去，打开门，是一个穿全白衣服的人：“你好，是王棱先生吧？”
“是我。”我上下打量他。他的面具让我看不出长相，他的手也藏在手套下，我甚至没法知道他是不是机器人。
“收到群众举报，你昨天在0359餐厅用餐时，干扰他人正常用餐，我们在查看监控后决定依法将对您实施拘留15天，有异议吗？”
“干扰他人用餐？没有吧？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0228746号监察兵，这是我的证件。”他胸口的白色布料显示出他的ID和兵种“你的犯罪事实已无异议，希望你配合。”
“我们昨天就是稍微待久了些，没有干扰别人用餐啊。”
“你在用餐过程中多次吸用三号以下烟，严重影响了他人的正常用餐，是否有异议？”
“我不抽烟，”我转头看向屋里“我爸抽烟。”
“是这样吗？很抱歉打扰你了，再见。”0228746后退一步，向我鞠一躬，我把门关上了。
我走向餐厅，爸爸开口了：“干什么的？”
“监察兵，应该是找错……”我还没说完，门铃又开始响了，我过去开门。
“你好，是王方先生吗？”还是0228746。
“王方是我爸。”我说。
“能让他出来一下吗？”他问“他在昨天下午有过违法行为，我们将依法对他实施拘留。”
“找我的？”爸爸已经慢慢走过来了。
“你就是王方吧？”0228746在胸口显示出爸爸的高清头像。这张照片还挺让人怀念的，那会儿爸爸还没得怪病，妈妈也还在我们身边。
“是我。”爸爸也在看照片“这张照片我还挺帅的嘛。”
“是啊，得有十年了吧，当时……”我被0228746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将手比做枪状，指向爸爸。
“干什么？”爸爸看着他的手指，额角流下汗“你别以为埃克斯的嗯次方……你先放下武器。”
“请配合。”他说。
“我配合。”爸爸举起双手说。
0228746从白袍子下拿出一副电子手铐，拷在爸爸手上，爸爸不自觉地就跟上他下了楼，我怎么喊他他也不听了。我赶紧进屋里拿了钥匙，跑下楼，车子已经开走了。
我四下看看，走进保安亭：
“你看见刚刚那辆车了吗？”
“见了，是监察车吧？你爸干什么坏事了？”
“抽烟。”我从胸口抽出根烟，递给保安“别瞎和人说。”
他看看我手里的烟，搓搓指尖。我只好又拿了一根，一块儿拍在他手里。
“行。”他笑一笑“咱嘴巴牢着呢。”
我回头要走，看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坐在一块白板后面不知道在干嘛，显然她也看见了我，站起来冲我招招手。
“孙小姐。”我小跑两步过去“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我在画画啊。”她把白板拿起来给我看，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黑色方块，我一点都看不明白。
“这画的是什么啊？”我问。
“你看，这两边是楼房和街道，这中间是监察车，车上坐着个老人在回头看。”她指给我。
我大瞪着眼睛：
“你都看见了？”
“那不是刚过去嘛。”她指向远处，车屁股刚好拐过街角不见了。
“噢，对，对。”
“画得怎么样？”
“画得好啊。”我说。
“这是我搬过来画的第一幅画，送给你啦。”她把画从白板上揭下来递给我，我双手接过，她夹起白板和凳子回去了。
没几分钟，账户机上发来了消息，监察局提示我15天后的早上9点起即可接走王方了。
吃好饭就到点儿该上班了。我把爸爸的屏幕和清净片都塞进包里一块带去公司，准备下午下班后送去监察局，看看能不能给了他。
下午的班很无聊，大部分时间都在检查自动生成的代码的错误，然而六个小时只让我找到了两个微不足道的瑕疵，甚至其中一个还被同事鉴定为“不如不改”。七点整打卡下班，领导拦住我：
“王棱，昨天是不是早退了一个小时？”
“呃，嗯。”我隐约感到不妙。
“补上。”他把我的账户机从打卡机上拿下来，放进我的上衣口袋里。
又过了一个小时，我迫不及待打卡下班，冲出公司大楼，在账户机上查看了一下位置后奔向监察局。
我仔细阅读大门上的流动电子屏，赶在它翻到下一屏之前读完了最后一句话：
“……工作时间：早9点——晚5点。”
门口坐着个大妈，看我站了半天，说：
“小伙子，来坐牢的吧？晚啦，人家下班了，明天早点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