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组】同舟共济（二十七）
这一觉睡的不太踏实，洛天依好像梦到自己在一团迷雾里来回走，怎么也看不到头，没有方向，无论她怎么呼喊都没有人来应一声，黑暗吞没了她的声音，又剥夺了她的呼吸，她怎么跑也看不到尽头，好像自己无能为力的人生，只有迷茫和绝望。
她不敢停下脚步，她怕看到自己的父母，那个在外工作回家像隐形人的父亲，那个控制欲很强心灵脆弱的母亲，他们是爱她的吗？
只是爱能够带来荣誉的好孩子吧。
她想，她是要离开的，所以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筋疲力尽，跑到气喘吁吁，跑到全身肌肉酸痛，跑到视线模糊，就在她力竭挺不住，终于向下倒下的时候，她感觉一个人伸手扶住了自己，再抬眸，只看到一束光。
她猛地睁开眼，光和身边人的样貌一起闯入自己眼帘，乐正绫还在梦里，在安安静静均匀地呼吸着，洛天依盯着她嘴角的小痣看，混沌的大脑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她坐起来，揉揉自己眼睛，试图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点，却又感觉怪怪的。
奇怪，她昨天是在这边睡的吗？而且，自己为什么是趴着睡的。
她把离自己最近的手机拿起来，摸上了手机背面熟悉的标识，习惯性解锁屏幕，却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眼神里像是有光，亮的不可思议。
好像是之前乐正绫在医院时自拍的那张照片。
这不是她的手机！
洛天依呆愣住了，她的手机一直都是初始屏保，从来没有换过，内心受到的冲击太大，再加上刚睡醒力气不大，手没拿稳，手机滑脱掉了下去，砸在床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洛天依下意识聚拢了一下手，余光里，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带着点擦伤，指尖也没有茧子，延迟的刺痛感这才被大脑感知到，身边的人被自己的动静弄醒，也坐了起来，刚刚好和目瞪口呆的自己对上了视线。
她看到乐正绫红眸里倒映出来的自己，表情是那样的错愕，后背下方牵扯到的伤口隐隐作痛，让人无法忽略，却又不断提醒自己现在的情况。
“我们这是……换回来了？”
两个人静静对视了很久，乐正绫颤抖着出声，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是疼的，而且能感觉到自己指尖茧子的硬度，下一秒，脚踝后知后觉传来一股痛意。
洛天依愣了好半天，她突然伸出手，抓着乐正绫的肩膀，左看右看，最后直接伸手点到了她的小痣上，喃喃道：“是真的诶。”
在月考完后几天，在酒吧后一天，在打架当晚，她们两个突然毫无征兆地换回自己的身体了。
温馨的房间在一时间爆出惊人的嚎叫。
洛天依抱着乐正绫不撒手，喜极而泣：“啊啊啊我们终于换回来了！”
乐正绫的心情和她差不多，内心的喜悦怎么也压不下去，两个人抱着对方又哭又笑，乐正绫激动得能对着空气打拳，她松开洛天依想要下地，又在站起来的时候感到脚踝一阵刺痛，身子晃了晃，没忍住“嘶”了一声。
洛天依顿时紧张起来，她赶忙跳下床来扶住乐正绫，乐正绫把脚抬起来，欲哭无泪：“我忘记了。”
可是说完这句，她又没忍住笑起来，兴奋的心情怎么也压不下去，咧着嘴笑的可开心了。
洛天依看着她，也跟着笑，眼里亮晶晶的，像是看到喜欢的东西的小狗，就是单纯地傻乐。
“还好昨天就请假了，要不然咱们俩这么一激动，早就迟到了。”
乐正绫突然感慨这么一句，洛天依一下子破了功，没憋住，笑的整个人一抖一抖的，乐正绫连忙伸手扶着旁边的衣柜才保持住平衡，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洛天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直到自己笑到没力气，才抬头嬉笑地看着她：“你这个习惯可是留下咯。”
乐正绫有些无奈：“什么嘛，你这家伙。”
今天是个幸运的日子，乐正绫的脚受了伤，洛天依又不会做饭，两个人久违地点了顿外卖，等到坐到餐桌旁时，洛天依吃着熟悉味道的包子，又盯着乐正绫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怎么一直看我？”乐正绫点的是之前在医院点过的那家，她一边拿着小笼包蘸辣子，一边看向了洛天依。
“因为之前一直都是看镜子才能看到你的脸嘛，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了，感觉很神奇。”
这话说的没错，毕竟两个人刚刚认识第二天就直接换了身体，之后也是不得不一起行动，现在互换的人生回归原位，她们也即将继续走回自己之前的路。
洛天依咬了下筷子，眼巴巴看着乐正绫，乐正绫夹起来自己的包子，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快吃早饭吧。”
她挑了挑眉，又说道：“毕竟我们现在换回来的突然，总得弄明白是为什么会换的吧。”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好似她们互换还在昨天，可是她们又像已经相识了好几年，洛天依渐渐冷静下来，一边嚼一边皱着眉头想，学霸的逻辑思维还是很强的，她把包子咽下去，试探着说：“会不会是和受伤有关系啊？”
“可是上次你也没有受伤啊，只是发烧。”乐正绫反驳她，喝了口粥。
“那会不会是……身体状态呢？只要咱们俩同时保持不健康的状态，就会互换。”
乐正绫想了想，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再次否认，毕竟之前她列出来的条件里，环境，时间，周围的人，发生事件都没有对上，唯独两个人都状态不好这点对上了。
在她的记忆里，她撞了头，再次醒来就变成了洛天依。
“但是这种互换会不会是一次性的呢？而且，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俩。”
乐正绫抛出下一个问题，这次洛天依没法回答了，她也是人生中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不如说这种事会发生就已经很离谱了，她想了一会，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放弃了：“说不定以后我们就不用换了，只要做自己就好。”
乐正绫本来还在屏息凝神等洛天依和她讨论，见她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想法后有些泄气，也继续吃早饭。
“不过，”乐正绫又补了一句，“对你来说，这可是你第一次在离开你家以后，以洛天依的身份去堂堂正正回一班哦。”
简直就是崭新的人生，甚至一回去就不得不习惯一下最后一排，顶着全班的压力和惨淡的成绩，去继续当洛天依啊。
“你也是。”洛天依笑意盈盈，即使现在用着的不是乐正绫的脸，也学会了怎么皮笑肉不笑：“进步巨大全班第二洗心革面好好学习的乐正绫同学。”
乐正绫：“……”
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当初见到的可可爱爱的小兔子了。
你开始咬人了。
洛天依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强，伶牙俐嘴都能被她学个十成十，乐正绫偶尔都会想要是一辈子都换不回来，她说不定会一直作为“乐正绫”就那样活下去。
乐正绫看着笑的狡黠的洛天依，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崽子成长起来的错觉，脸上洋溢起一抹慈祥的笑容，洛天依看到她这样，反而止住笑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始低头吃饭。
“啊，说起来……”她在吃饱喝足后，主动把碗筷收拾了放进洗碗机，乐正绫坐在沙发上，已经拿回来自己手机，洛天依走过去靠着她坐下，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看：“为什么你的屏保是我啊。”
她有点难以启齿，但是实在好奇，眼巴巴看她，乐正绫没回头，甚至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当时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身份啦，每天早上醒来看到你的脸，就能打心底去洗脑自己是洛天依咯。”
“这样……”洛天依把视线移开了，她整个人都坐在沙发上，曲着腿，抱着膝盖，心里莫名有点失落，好像自己原本在期待什么，期待乐正绫会说出来什么。
“对了。”乐正绫突然抬头，看着她笑的特开心，洛天依心漏了一拍，又充满了希冀，不知道这人要说什么，自己倒是先缴械投降了。
“既然我们都换回来了，字帖就没必要练了吧。”
洛天依：“……”
洛天依：“随便你！”
话是十分中气十足的，心里倒是在打鼓，等到房间又安静下来后，乐正绫靠着沙发敲着手机，看起来已经完全适应回来，洛天依只是把视线停留在她脸上，怎么看也看不够。
气氛宁静下来，人的心底就容易胡思乱想，洛天依强迫自己把目光收回来，拿着手机看来看去，却也不玩，也不做题，手指机械地滑动着，看起来很忙，其实整个人早已神游天外。
之前两个人是换了身体，乐正绫才不得不把自己带回家的，现在她们俩已经换回来了，乐正绫还能对自己这么好吗？
［因为你用的是我的身体，我要保证我的生活质量啊！］
对方理直气壮的话语回响在耳边，许久的自卑又冲破泥土窜了出来，好像在一瞬间被拉下海岸，只能隔着窒息去仰望自己探不到的月光，究竟是可以触摸到的，还是静水流深，昙花一现，洛天依不明白，却又不敢闭上眼。
其实她不应该这样乱想的，明明连自己父母都不在乎了，怎么又开始担心起这个来，更何况乐正绫并不是这种背信弃义的人，凭这么多天的了解，洛天依就算再愚笨也能反应过来，那些爱护自己身体为了打工还钱的话不过是乐正绫安慰自己的借口，实际上乐正绫真的需要自己这样一个渺小的人去做些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吗？不见得的。
越这样想越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乐正绫那样好，好到愿意接纳她这样一个陌生人了，她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原本只是被绑在一条船的前行者，那现在算什么呢，正如那些帖子上写着的一样嘛？
“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洛天依猛然回神，自己亲眼看着自己的视线聚焦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把手机屏幕按灭，摇摇头：“没什么。”
乐正绫就那样撑着下巴看她，眼里还有点新奇，洛天依深呼吸一次，直直迎着她的目光看回去，硬着头皮不躲不避。
乐正绫在她的目光里慢慢勾起嘴角，很轻的笑一声，洛天依把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屏幕朝下扣在身边的沙发上，低下头盯着地面不说话。
她和乐正绫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之前自己一直用乐正绫的身体行动，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她刚刚这一声轻笑，又让她忍不住回忆起来两个人还没有换身体的时候，乐正绫在她心里像个莫名好心的叛逆刺头，一伸手就把她揽怀里了。
原来她用自己的声音这么好听。
洛天依觉得这声轻笑好像落在了自己的心尖上，果然乐正绫还是乐正绫，乐正绫就应该是乐正绫。
乐正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在打趣：“怎么你换回来以后反而更拘谨了？”
洛天依张开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身体都换回来了，那她就更要努力留在她身边了。
她只感觉到自己手心传来一阵震动，把她着实吓了一跳，震感从手心烫到心里，洛天依慌忙把手机捞起来，是快递员的电话。
“字帖到了。”她拿着和对方说了几句，挂掉后回头看着乐正绫，乐正绫就点点头：“那你去拿吧。”
洛天依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什么心情，她好像是在逃吧，仓皇地逃离了对方的视线，逃离了对方的温度，逃离了对方身上散发的香气，然而洛天依知道，那味道是她昨天晚上亲手抹上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