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商不奸，无奸不商（三十七）
无商不奸，无奸不商（三十七）
以杨九郎二十多年的人生来讲，这种用刀自残的事情是绝无仅有的！别说自残，就是不小心被刀剌一小口子也似乎从未有过！
邢宪那女人说他浑身细皮嫩肉比个女人保养得还好，真是枉自托生了个男人！
这会儿他躺平在不算僵硬的木床上，虽手臂、胸口的伤已经给他完美的包扎好，却依旧一阵一阵儿地泛着疼。他其实早就醒了，不，应该说昏天黑地地睡了好几天，实在睡不下去了，但他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连根手指都不想弯曲。
孙静斋只要一有空就会来看他，但多半看到的是他的“睡颜”！
那黑衣人倒是没再出现过，杨九郎本想着是不是该从孙静斋那里套个黑衣人的踪影，转而一想，即便套出了黑衣人的行踪，于他来讲也并没有什么用，而且若是孙静斋多想，觉得他有什么小心思——反而不美！
门“吱呀”一声开了，不用说，又是孙静斋！与之同来的还有一阵饭菜的香味——“咕噜噜……”杨九郎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
这阵子被弄到这山沟沟里之后，他就没有生龙活虎过，整天浑浑噩噩的。起先，他以为是因为身上的伤——毕竟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血，想着是不是气血虚，但后来他就品过味儿来了，这特么哪是什么气血虚，真要虚也不会这会儿虚——跟磊磊……嗯……怎么不虚！
药，估计就下在饭菜或是水里！杨九郎尽量减少自己摄入的食物和水——他实在不喜欢不太清醒的自己！当然，摄入减少了，敷出也要减少——躺着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表现”！
孙静斋将饭菜安置在桌上，轻轻上前拍了拍杨九郎：“九郎，吃饭吧！”
杨九郎瘦了！孙静斋咬了咬唇，伸手想摸一摸他瘦削的面颊，但就在即将要触碰到时，杨九郎微微偏了偏头，避开了他的手。
孙静斋轻轻一叹，收回自己的手：“今天余林出去了，这饭菜里我没下药，你放心吃吧！”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本身就是限制自由的“毒药”，他不舍得！只是有时候人在囹圄之中，不得不低头罢了！
杨九郎依旧是一动不动，闭着眼装睡。这几天他的行动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他不爽，他不见待这里任何一个人，他不想看见这里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孙静斋！
杨九郎自诩并不是一个幼稚、意气用事的人，相反，他一向是文质彬彬、谦谦合度的“君子”，总给人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的文明错觉。但现在，他连一惯喜欢的日常“装B”都不愿意了，反而任性胡为，真真正正享受了一把“我就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不能弄死我”的样子。
“九郎，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可我……也是没办法……”孙静斋蹙着双眉坐在床边，“人，最痛苦的事便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我……我没的选！”
出生？没得选？怎么个没的选法子？
杨九郎冷冷一笑，转过头不理他，心里却对孙静斋不经意流露出的信息仔细琢磨起来——他说他出生没的选？难道，他的出生与裕王有关？父母是裕王的追随者？还是……
“九郎，你吃点东西吧，我不会害你……”说到这句话，孙静斋噎了噎——他总想着不要伤他，可到头来他这样的局面就是自己造成的！若是当年不去杨家教琴，亦或是只是教琴，没有后来的妄想……再或者……再或者自己不在主人面前邀宠……
“孙先生，这句话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说，你没资格！”杨九郎冷着脸，装作艰难的起身——他确实浑身无力，但也不至于艰难到半天爬不起身，但做戏还得要做全套——孙静斋还是很好利用的！
孙静斋见杨九郎起得艰难，忙不迭伸手扶他，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在了一边，连带着他半起的身子又落了回去，然后又“坚强”的、“颤巍巍”的爬起来。
“又有谁能选得了自己的出生，但走什么样的路岂是不能选的！不过都是怯懦的借口罢了！”杨九郎咬牙切齿地将自己挪到饭桌旁，抖着手，狠狠地将饭菜塞进自己口中——杨老板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地吃过饭！优雅、精细、谦谦适度都他妈见鬼去了！
“不是的，这不是我的借口！我从未想过要伤……”孙静斋陡然闭了嘴——他实实在在伤害了他，“未想”又怎么样，结果确实如此，他们之间……这就是鸿沟！
“对不起！我从未料到你我之间有这样的结局！”孙静斋抖着手给杨九郎夹了一筷子肉菜：“我以前总以为，我们之间……若是主人能够成事，以我的身份，我们之间是可以有未来的……”
“哼！”杨九郎闷嘲了一声：“我们之间？未来？孙先生为何这么笃定你的主人一定成事？即便你主人成事，你又如何笃定你主人一定给你高官厚禄？而不是……过河拆桥！”
“不会的，主人不会的！我是他的……”孙静斋又戛然而止，借着给杨九郎夹菜转换话头：“你好几日都没好好吃饭了，多吃点！以后，我会尽量找机会给你送干净的饭菜！”
杨九郎听着戛然而止的话头微微皱眉——孙静斋是裕王的……什么？男宠？照裕王那凉薄的性子，这种关系可靠不住——孙静斋不是傻子，可不会因为这种关系而这般笃定！那还有什么关系？
杨九郎抬头偷偷觑了一番孙静斋的神情，“啧！”脑海中灵光陡然一闪——这孙静斋……竟然有几分裕王的影子！他……难道……
是了是了！若不是这样的关系，他如何能这般死心塌地地为裕王奔走！若不是这样的关系，他又为何能这般笃定裕王不会少了他的那份“利益”！若不是这样的关系，当年那个老实本分的琴师怎么能那么“大胆”的对他这个富可敌国的巨贾表白爱意——即便“士农工商”，商为末流！
杨九郎吃了七八分，也不敢再多吃，怕自己的胃受不了难受的终究是自己，他将筷子一扔：“不吃了，你主人拿不到我的钱，还不是将我杀了算了！我想我还是饿死自己，倒还干净些！”
“不会！不会！我不会让主人杀了你的！”孙静斋有些急切，又颤着手给杨九郎夹了一筷子菜，像是哄孩子似的：“你再吃点……你……你……”他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了决心：“你不要总这么倔强，主人只是要你的钱，你多少出点，他也就不会盯你盯得那么紧……我再帮你说说，让他放你回去……你也想回去的不是吗！”
杨九郎微微一怔，随即暗自一笑——呵！小九九倒是打到了他杨九郎头上！他孙静斋也学会了顺水推舟，趁着他这身陷囹圄的困境唱着白脸诈他的钱！可惜，他这“奸商”对什么都好说，就钱这事儿特特么吝啬！
他装作凄然地摇摇头：“拿不到钱！平时只要数目过万，就必须我本人亲往，所以，即便我给你们写亲笔信，我的掌柜们也不会把钱给你们！更何况，进杨府的银库困难重重，即便是我，也不可能迅速拿到你们想要的数额！”
“这……”孙静斋微微皱眉：“银库在哪儿，不能你亲自去让他们开库门不就好！”
杨九郎心下冷笑，面上却一脸无辜：“我不知道银库在哪里，平日的大宗生意都是几个掌柜揣着钥匙，对上我的掌印符，然后有专人到专门的地方给了信印、钥匙等……掌柜们与我之间都是相互牵制的——你知道，杨家的财富实在……”说着，还叹着气摇了摇头，一脸迷茫的样子，“要不，你们带我去我的钱庄，估计多劫几个钱庄，也就能暂时解你们的燃眉之急了！”
孙静斋皱眉低头沉思，估计在计算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杨九郎也不管他，只顾着自己的饭后踱步，好尽快“养完身”回床上“龟息”着！
晚饭却没有等来孙静斋的干净饭菜，而是惯常那个叫余林的送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多日不见的裕王！
杨九郎深吸口气，知道自己这张骗人的嘴起作用了！
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如止水地站在一旁闷声不响。
话说，这位裕王的长相真是、真是让人无法忽视，不说别的，就他那双烟雨绕城般的美目只泠泠那么一扫，都让人禁不住心肝一颤，仿佛就要开始自省哪里做的不好，是不是委屈他了——若孙静斋真是他的儿子，倒是并没有承袭他多少惊为天人的美貌——儿子大多像娘，可能孙静斋的母亲并不多出彩吧！
难怪他这样的智商，竟敢图谋造反，而之前竟还图谋地不错——“美人倾国”，果真是真的！
“静斋跟本王说了你的提议，本王觉得可以采纳！”
杨九郎淡然地站着，并不接话茬——看来他们这帮人确实缺钱得很，即便是钱庄十来万的银子，也想一点一点拿到手，真是不嫌银子烫手！
“你，写条子吧！”裕王长臂一挥，又有人拿来准备好的笔墨纸砚。
杨九郎纤白的手捏起笔便在雪白的纸上龙飞凤舞了一番，然后利落搁笔，想了一想，才道：“不知道孙先生有没有跟您说清楚……”
“你说要你亲自去？”裕王有些不屑——上次劫钱庄连这条子都没有，不也进去了么，不过是看着黄金拿错了而已。这回若是不行，大不了就像上次那样再劫一次呗！
再说，真带了杨九郎去，万一他路上跑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想骗他，没那么容易！
多说无益，杨九郎看着裕王那不屑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因为知道他会怎么想，才诈了这么一出儿——他只要静候佳音即可!遂他冷冷一笑，又回到原来的墙根儿底下站着。
裕王收了条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杨九郎一番，突然上前一把钳住杨九郎的下巴，带着一丝狰狞的略带猥琐的笑：“你这小子，细细打量还蛮耐看的！”说实话，这么张倾国倾城的脸配上一个“猥琐”的笑，简直……说不出的违和!
“……”杨九郎不躲不避，垂着眼睑毫无表情。
裕王忍不住用拇指揉搓了一下他的面颊，感觉细皮嫩肉的，颇为腻滑，仿佛摩挲着羊脂玉器一般：“你倒是极少数不贪看本王美色的！”
“……”杨九郎真是觉得这裕王脑子有病——他再风华绝代，这可以当爹、当爷爷的年龄，他杨九郎也没有那么重的口味好吧！
再说……
杨九郎心中暗暗叹口气——要说美色，有磊磊不就够了……
那天……那滋味……
热度悄悄爬上脸来，杨九郎微微一怔——他真是……这身陷囹圄的场合，竟然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杨九郎，你真是色欲熏心！
“嗯，脸红了？”裕王天真的觉得杨九郎真是稚嫩得很，倒是生出几分怜爱之心，拇指继续摩挲着他光滑柔嫩的面颊，自以为邪魅狂狷地一笑：“小子，今晚本王让你开开荤？”
“……”杨九郎努力咽了咽口水，借以将波涛汹涌的胃浪压下，又一偏头，离开裕王的钳制：“不劳王爷费心，我还没有急色到这种程度！”
不知是急着准备劫银库拿钱还是真对杨九郎有了怜惜之心，裕王竟只是看着杨九郎淡淡一笑，并没有追究他的不屑态度！
——杨九郎也挺纳闷……
其实，我的论文还一点没写！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写论文！
其实，我一点论文也写不出来！
其实……我是渣渣！
天呐，给我一个灵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