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思——酒至微醺起思量

本篇作者：坠梦欣铃

苍凉的大地上一片荒芜，天是苍白的，透出一种绝望之味，但又似乎另有所指，几片雪如同被重压许久残败不堪的枯叶，随风卷起。小镇与雪山被那万仞沟壑隔开，似乎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不过看起来的模样和以后的情况可不一定。

千年妖魅盘坐在旅馆床上一个小角落，任由身边大片的空旷将自己裹挟，煤油灯的光芒微弱，耳际仅有雪花落下的沙沙声。

床尾躺着醉醺醺的刀小狼，他时不时会发出一点细微的呼噜声，也只有这时候，妖魅才会意识到，这里不仅仅只有他一个。

本来只是想在此处暂时歇息一下，这狼崽子就执拗地跟了过来。自己纯粹的也就是想逗一下这孩子，让他陪自己喝两杯，没想到这孩子酒量小的离谱，不过几口就醉得躺下，没办法，自己只好要了间客房，带着小家伙休息了。

窗被吹开了，冷风吹得他一激灵，向外望去，外面只有一片又一片的雪挤挤挨挨地砸下来，一切都被白色笼罩，隐隐他只能看出外面一片高低不平。

今日的事情远没有结束，大雪山和蓬莱镇间的矛盾重重，那些个雪猿，还有的闹呢。他摇摇头，目光不自觉落到了床尾的一团上，皮毛似乎并不能抵挡外界的风寒，刀小狼紧缩着，妖魅抬眼，摘下斗篷盖在少年身上。

但这么一来，他那一对翅膀便暴露在了寒意中，莫名地感觉失去了依靠。他靠在墙角，不由得想起某人。

妖魅自嘲地笑笑，却又忍不住去想念那个家伙，虽然很难言，但不得不承认，那是他目前最在乎的妖怪。

印象里上一个这般的雪夜，是与他相互依偎着度过的，有他带来的好吃的和美酒，在温暖的火炉旁开怀畅饮，他故意扮出滑稽的样子逗着被恶意侵蚀的自己，可惜现在……

风好冷。

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般，妖魅一下睁开了眼睛，双掌拍在床板的力气把迷迷糊糊的刀小狼震了个半醒，微弱的煤油灯光下，狼崽子眼睛里倒映着的那只冷血大妖脸上湿湿的。

“师父？”

“嗯？”妖魅下意识地应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才继续做了回应，“醒了？”

“您同意收我做徒弟了？！”刀小狼酒好像一下醒了，起身便要行跪拜之礼，妖魅丢去的一道法光制止：“我有说同意吗？”

“可是刚刚我叫您师父，您都答应了！”刚刚燃起的希望被浇灭，刀小狼失望溢于言表，甚至连狼耳都在耷拉。

“我有答应吗？”

“有。”

“你说有就有？”

“可确实是真的……”

算我倒霉。

“行吧。”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起来吧，我可不受这无功之禄，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你跟我走可不会好受，没准哪天就丢了性命。而且你资质、根骨平平无奇，就算日夜不停歇地修炼，哪怕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也难以到达高手的水平。”

这跟不认有什么区别？妖魅心里砸吧砸吧，他本以为这样说能让眼前这个少年放弃，可没想到他却一口答应，“是，师父！我一定刻苦修炼。”

得，白费这些口舌。

“这么晚了，师...父您怎么还不睡？”刀小狼小心翼翼问。

昏暗的光线抹去了几分棱角，褪掉几分妖魅的冷血，此时的他与白天那个冷酷的大妖大相径庭，甚至有几分矛盾。

“应该是在想一个故人。”

“应该？师父的故人……？”刀小狼还想继续追问，却被妖魅一记眼刀扫来乖乖闭了上嘴。

见他摆出老老实实的模样，妖魅便自顾自地再次陷入回忆，那些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情绪的膨胀，那些个日日夜夜擦出的火花，恍惚那些经历被时间拉长了，酝酿成五味杂陈的一场幕剧，在不同时间不同地方一遍遍被重新上演。

那些恶意怨念的侵蚀并非毫无影响，恰恰相反，他早已经伤痕累累且精疲力竭，全靠一口气撑着硬不倒下，要等逃到安全的地方才敢倒地。

只有在他身边，才勉强能睡一个安稳觉。

可是他也不在了……

这个大冤种，哪有封印把自己也封里面的。

妖魅简直要笑出声了，等你出来了我可要好好嘲笑你。

 

空气里时不时也有一阵阵怨气，但已经影响不到他了——至少这十年里，三灵影响下，邪意已经混沌一片，影响不到现在的他沉浸在现在排山倒海的回忆中。

“师父，困……”

“睡吧。”

风雪终于渐渐安静，终于……

……

不知过了多久，灯油已然燃尽。

妖魅醒来时吓得浑身僵直，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缺乏警惕了？

但这确实是一股浓郁的恶意，盘绕在四周，久久不肯散去。

神念外放，妖魅看见楼梯上的斑斑血迹正向下延伸，连土地都被血迹浸得松软，旅馆的伙计和客人们基本都倒在了血泊中。

而自己房间门外，一个少年脸色惨白，纤细的身体趴在地上楚楚可怜，看到这，妖魅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不自量力。”

对方首领似乎被这道声音吸引，周围的一大群妖怪拎起了兵器。

霎时间，冷冰冰的刀刃全部对准了妖魅。

迎面对上这一群来势汹汹的恶煞，他的眼中一片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