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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第四十九章)

2021-04-03 20:20 作者:九逸龙轩  | 我要投稿

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

 

第四十九章 祭神

 

天玑与玉衡交界的水域上,一脉青山居于水中,青螺如黛,名唤天山。

结束了长达九个月的休渔期,每年六七月份,上头便会择个良辰吉日祭祀开湖,捕捞鱼类,自然就成了吃货们,商贩们,渔夫们的福利。

天玑信巫仪,历来大小事都要信奉祭祀占卜一番,何况是开湖捕鱼此等关乎民生的大事。祭祀台就设立在天山脚下。

远远就见湖中几艘大船打横铺开,用巨木搭了个高台,台下又围了几十条船。

鼓声阵阵,祭司手持雉尾,舞者身着盛装,踏上高台,准备开始一场隆重的祭祀之舞。

莫澜追着执明,眺望台上祭司,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道:“王上,可还记得,阿离与微臣相识在天玑,那时阿离说过他是玉衡离州人。”

执明满腹心事,只想尽快雇条能出海的船,哪知今日碰上祭祀祈福这等盛事,所有船家集聚在此等着祭司的祥瑞之水洒在身上,哪里还有船家愿意出海,真是一个头比两个头还大,随口回了句:“那又如何?阿离隐藏身份随口胡诌的你也信。”

莫澜认真的推理着:“不对呀,王上,胡诌的怎不直接说是开阳或者天玑,偏偏是玉衡,前日酒宴盛会上那个戏班班主微臣瞧着就有些眼熟,才想起就是阿离去天玑献艺时呆过的那个戏班,所以微臣分析,早在去天权之前,阿离就与玉衡郡主相识,可能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是莫逆之交了,所以……”

执明冷冷道:“你絮絮叨叨就分析出这个?”

莫澜小声道:“微臣不是看您对玉衡郡主不满吗,可毕竟他们相识在前,关系甚笃也在情理之中,王上可别……”

执明暴躁打断他:“我管他相识在前还是相识在后,阿离只能是本王的。”

“王上,您可别硬来……”

王上,你放过阿离吧!

莫澜觉得,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慕容黎,当初若不是他死缠烂打把慕容黎带去天权,也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

船影错乱,人就更加多了起来,莫澜在人群中挤着,为执明开道,大汗淋漓。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到位了,船自然就到位,莫澜大笔一挥,直接买下一艘船,把原船主雇为舵手,准备奔赴千里碧波,才意识到整片水域上百只船纵横排列,挤得密密麻麻,连个空隙都没有,根本无法出海。

两人所幸弃了船,往这些相连的船只踏去,踏过一艘又一艘,总能行到船只尽头,水域中央,局时再买一艘,开道航行。

“咦,这不是李老二吗,你怎么也在这边?”

“上家一个时辰前才下的命令,大概是将所有渔民撵到这边来了,都不准往祭台那边去。”

“今年怎这般,将我们这些渔民与祭台隔得老远,往年不都是可以直接在祭祀台下聆听祈福的吗?”

“是呀,每年就指望圣水沾身,保佑鱼苗丰获,满载而归,今年不让临立祭台下,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这谁知道呢,你瞧祭台那边人也不少,大概是有人暗箱操作,行贿赂之举吧。”

“倘若助长了这种风气,那我等穷命鬼又无钱贿赂,又得不到神灵庇佑,岂非只能越来越贫。”

“即便王上勤政爱民,可我等这小地方天高王上远,贪污腐败之事王上也管不到。”

“我们天玑向来信巫仪,民风自成一派,政令也是相差甚远。”

“你这么说……人家其他郡似乎从不如我天玑这般祭祀,不也是富足有余?”

“小声点,祭祀请神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可对神灵不敬。”

“……”

耳边听得船上的人不住的跟周围的人打招呼,叽里呱啦一大通,嘈杂混乱,执明眉头拧成一股绳,烦躁不堪,真想把这些人一个一个丢到水里去,让他们统统给本王让道。

也不知道跳过了多少条船,有没有快到船只尽头,突听一人长声道:“你们看那边少侠打扮的两位公子,一人持萧,一人持剑,好一对璧人。”

一声赞叹:“怎生得那般好看……”

旁边一人立刻伸长脖子,长叹:“那不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吗?今日仙人驾临祭典,可是有祥瑞之兆?”

当下诸人哪里还顾得上远瞻祭祀台上的祭神之舞,都极目远眺,捕捉着那艘无帆无桨朝着祭台自行航行而去的画舫。

一人不屑一顾:“愚不可及,世上哪有仙人,不过是两位长得比较好看的富家公子而已。”

一人道:“人间绝色,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玲珑剔透之人,若是散尽家财能得公子一笑,死都愿意。”

一人笑道:“却是如此,不过瞧着那艘赤金画舫可得值不少钱,你就算散尽家财也抵不过人家上面的一片金。”

又一人却反驳道:“不对,若不是仙人,无帆无桨的船如何航行江上,那指不定就是仙人操控仙术才能令其行驶。”

他正说得得意,一人吃惊道:“你们看,它停下来了。”

四面积水空阔,画舫缓缓停下,距祭祀台刚好十丈。

从第一个人张口说公子持箫的时候执明就准备跳出视线张望,不想人影错乱,一哄而上,他堂堂天权国主,本就娇生惯养,如何与这群力大无穷的渔民莽夫相提并论,一瞬间就被挤出视线外,与莫澜卑微的在角落里垂头丧气。

直到有人又提到画舫二字,执明心头一震,想见慕容黎的心思,简直已近疯狂,蹦跳了几次三尺视线都看不出去,顿时气焰轰天,对着这群渔夫大喝一声:“统统给本王让开,蹲下。”

众人被这声闷喝当头一棒,齐刷刷的扭头看着执明,宛如看着一个怪物。他们就是一群贩夫走卒,渔民莽夫,什么本王不本王才不屑,只愣了一瞬,就对执明嗤之以鼻:“神经病吧这人。”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

“瞧这外乡人打扮,来凑什么热闹!”

“……”

一群粗鄙之人!!!

执明立马七窍生烟,这群刁民敢挡在他面前让他看不到慕容黎,还存有贪恋慕容黎美貌的心,还幻想让慕容黎对他们作笑,简直可恶至极,十恶不赦。然而又不能对平民动武,于是他拉了莫澜上前,从莫澜腰中扯出钱袋子,全部倒入手中,就往人群两侧使劲一抛,大声道:“天降祥瑞,掉钱了,捡多捡少各凭本事。”

金灿灿的钱币带着富贵的光芒在众人眼前炸开,落入水中落入船上,人都是最俗的,爱财之心是与生俱来的本性。此时天降横财,所有人哪还顾得上看什么美貌仙人少侠花公子,也顾不上执明是不是神经病,有钱不捡才是神经有毛病,尽皆佝偻蹲下,一通轰抢,只差没打起来,场面一度混乱。

幸好钱币是往两侧抛的,中间自然就让出了一条道。

莫澜下意识想扯回钱袋,已然来不及:“王上……微臣只带了这些钱出来……完了,只能喝西北风了……”

帆影点点,五十丈开外,碧波荡漾,画舫静静的浮在湖面上,然后,执明看到了慕容黎,和巽泽,如日月双悬,并肩而立。

“阿离。”鼓声震天,这声阿离被淹没在渺渺长湖里。

飘逸的身形持着竹萧,淡淡的立在画舫甲板上,日光垂照下来,在不经意的刹那,这道光芒汇聚在慕容黎周身,夺目,耀眼。

执明第一次看到慕容黎的绝世风姿,超出了以往,超出了尘世,一袭白衣宛如九天裁下的银河之光,因他的出现而将这道光芒带到世间。骨子中透出的娴雅,如九天仙圣遗留下来的千古风流,玉簪下流泻的长发,飞扬在天地间,极尽风华。

仿佛他只是偶然离开天界的神袛,降临在此,万物众生不过片片尘埃,对他一身洁白不能有丝毫沾染。

简直一对俊逸出尘的九天谪仙。

执明也第一次如此自行惭秽的感到无比的哀伤,他凡夫俗子一个,连仰视都只是神袛偶然一顾的垂怜。

他真的配不上他。

 

日照下,波光粼粼,清风流水一般从湖泊上淌过。

巽泽嘴角噙上了一点笑意,仿佛仍沉浸在慕容黎这身皎洁如雪的山水灵动中:“本公子眼光不错吧,看,我们慕容少侠的风采从此倾倒众生,将成为历史长河中最激动人心的传说,飘然江湖之间,一袭白衣,一叶画舫,萧剑合璧,两位少侠……”

慕容黎无情地打断他的一番激昂壮阔:“真后悔让你选。”

白色,本是世间最普通的颜色,无处不在。但是当它出现在慕容黎身上时,天地中所有白色都化为虚无,只有慕容黎身上那袭衣,才是真实的,浑然不似尘世中人。

比他穿红衣还扎眼,更闪耀,似乎天地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说好的掩人耳目,简直成了白日衣绣。

慕容黎不经意的扫过那群渔民,有种过市招摇的错觉。

巽泽笑得很认真:“至少这位主办祭祀的县主只知两位少侠行侠仗义踏波绝尘而去,不知是王上驾临,不至于失了魂,吓破胆。”

慕容黎不以为意:“你还真是善解人意。”

“我向来是位大善人。”巽泽扳动龙首,画舫缓缓前进了两丈,停下。

慕容黎淡淡道:“本王记得有人说过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类,何时转性变为善人了?”

“遇善则善,遇邪则邪,若说我为何此时变为善人,也因是遇上阿黎你,阿黎心系百姓,我心系阿黎。”巽泽将酒杯举到慕容黎唇边,一双秋水闪闪发光。

慕容黎唇至杯沿,浅尝辄止,无视眼前这个毫无正行的……油嘴滑舌似妙人?

巽泽深沉的目光移向祭台,祭司捻起三根香,供敬在神坛前,恭谨的对天宣读完祭词,舞者与乐师跪拜过天地,便开始这场虔诚的祭湖神之舞。

“阿黎,快看,跳大神开始了。”

鼓点在高台上震响,一声声,惊动风雷。

风起,舞动。

台下众人怀着敬畏与庄严,虔诚的看着祭台,他们由衷的颂赞伟大的湖神孕育生命,滋养如此繁多的鱼类,给他们带来了富足。

祭祀结束后便正式开湖捕鱼,所有人都会因劳动而带来丰获。

舞姿妖矫变幻,舞步旋转,鼓声越来越急。

巽泽举盏,淡淡饮了这杯慕容黎刚沾过一口的酒液,看着慕容黎,似乎颇为期待:“阿黎,你觉得他们两波人一会打起来,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慕容黎淡淡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巽泽摇头:“不妥不妥,阿黎怎能自比黄雀,应是潜龙腾渊。”

突然,祭台上的舞者发出一声惊呼,跌倒下去,那张供舞者踏足的白色毡毯,瞬间变成一片血红。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惶恐起来,不知道舞者为什么会突然死去,只感到一种不详的预感迫人逼来。

若是这场祭祀违反神谕,吉时错过,完成不了湖神昭告,开湖便无法正式启动,只能等候下一个吉日。

那却是三个月之后。

三个月,丰收期已过,历来靠捕鱼为生的渔民就会因这场延迟开湖而陷入贫困,然后饥饿。贫穷饥寒就会引发暴乱,会带来鲜血与厮杀。天玑当年灭国的根源,是误了农耕贫穷缺粮,而今,万变不离其宗。

切断民生,目的引爆战争。

始作俑者?

慕容黎静静看着祭神之舞,深邃如浩宇。

 

朝廷为了平衡水产繁殖,避免有些罕见鱼类被打捞殆尽,专门设立了开湖日与闭湖日,闭湖九个月,开湖三个月,明文规定了可打捞的鱼类品种。

而需要祭祀请神聆听神谕才能开湖的,却只有天玑郡,灭国为郡后,奉巫之术潜移默化被影响了些,但百姓信奉巫仪,事事占卜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一旦祭祀终止,遭受破坏,他们便会从心底产生深深的恐惧,认为这是天罚。

恐惧宛如沉沉的黑云,沉重得让人窒息。

祭司抬起苍白而妖异的面容,向天空伸出双臂,似乎在虔诚祷告,与天神沟通。

四周鸦雀无声。

而后,他缓缓收回手,交叉于胸前,面目突然一阵扭曲,磨牙般吐出两个字:“神怒。”

巽泽呸了一句:“妖言惑众,本郡主祭天都不至于如此神神鬼鬼叨叨祟祟。”

他曾经为慕容黎举行了一场服丧祭天之礼,只说了四个字:祭典完成。

还没开始,就宣布结束。无青香,无神坛,无祭词。

普天之下,独一无二,草率儿戏的祭天,非他莫属。

慕容黎道:“你修正道,巫师修邪道,自是没法比。”

巽泽笑眯眯凑近慕容黎:“阿黎这是在夸我,受用受用。”

慕容黎秋水为神的眸子,如苍生头上的天空。

祭司拖着长长的尾声,发出刺耳的响音:“神之宣言,闭湖。”

所有人惶恐不安,纷纷跪下,祈求神明的宽恕,不敢言,不敢看。

神怒会让财富化为乌有,会让粮食化为泡影,每个人都难逃流离失所,难逃饿殍。

神怒代表今日大凶之兆,不宜开湖。

闭湖切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营生,他们也会陷入困顿,从此接受苦难。

然根深蒂固的信仰与虔诚已化为灼热的镣铐,牢牢锁住他们,让他们宁死也不敢犯神的怒意。

日色渐渐鼎盛。

闷噪窒息的空气中,众人头顶悬剑,一阵寂静,不知所措。

寂静中一个声音平湖惊雷,瞬间彻响整片湖面:“不,那不是神怒,我看到祭司在舞者身上动了手脚他才死去的。祭司破坏神祭,阻止开湖,想要饿死我们,大家不能信了他的邪言。”

众生茫然抬头,身躯剧烈颤抖了一下。

祭司苍白的眼眸如寒剑朝台下射去,声音剔骨残忍:“尔欲犯神?”

一个冷静的声音又响起:“舞者是祭司大人手中雉尾藏刃所杀,用鲜血与秽土毁坏了我们百年信仰,何配聆听神言?”

那人顿了顿,侃侃而谈:“祭司大人借口天神之怒故意破坏这场祭湖之礼,究竟是安得什么心,莫非想阻止开湖,让这数万渔民饱受三个月饥荒,继而引暴乱或接受神的安排甘愿做饿殍?”

人群开始骚动。

祭司阴冷的目光如山岳一般,从祭台上沉沉压下,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宛如从地狱中拖出的妖蛇,朝着人群中指下:“汝等贱民,敢犯神之怒意。”

那人继续冷静道:“若神无怜悯,要神有何用?”

此语惊动天,惊动地,惊了在场所有人。

天风怒啸,苍龙飞舞。

贱民,竟敢亵渎神灵!

祭司面容僵变,凶狠至极:“那就接受神的裁判,死。”

死字才出口,湖面倏然间起了大风云,数十条人影从水底惊腾而出,冲天而起,一齐拔剑,狂龙般纵下,脚一沾船,剑随身走,杀气瞬间在祭祀台下游走。

前一刻还不知所措的众人,此时眼中精光闪烁,匍匐弯曲的身子翻转而起,短刃从腰间抽出,顺手就切了身旁使剑之人。

喊杀声潮滚涌,一瞬间,暴乱与屠手缠斗,剑与刀劈开了火星,祭台下就成了一片大混战,鲜血开始向湖中淌开。

祭台上,鼓者紧紧握住鼓槌,伴着杀戮的节奏,擂响苍古的音符,惊雷而出,越响越急。

祭司抬起手中雉尾,向天,承接着夺目的阳光,仿佛在与苍神交流,献祭那些刚刚死去的灵魂。

 

祭台五十丈以外那片由数百艘小船组成的船港上,因执明抛出一堆钱财吸引了所有人拾金,场面也一度混乱,甚至有不少渔民跃入水中,摸索沉下去的金币,没有人注意到祭祀台那边已是血溅三尺,尸横湖心。

剑光隐在日照下,悄无声息的逼近执明,在他身后腾起,朝他的脊柱刺了过去。

“王上,小心刺客……”莫澜一声惊叫,抱头就蹲了下去。

执明几乎是本能的侧身反转,剑锋充斥着刺骨的压力,一击不中,立刻转刺为削,朝执明脑门就削了过来。

若是被这一剑削中,一个头都能变成半个头,执明目光炽烈,后仰避过这一剑的同时,星铭剑出鞘,剑光化作长虹,一剑剑的朝刺客反击而去,他的双目带着焚烈一切的怒火:“找死。”

 

随着每一声鼓声擂动,就是一道华丽的剑气纵横而出,就伴着血星飞溅,剑招应和着鼓声节拍,纵情燃烧,肆意杀人夺命,祭祀台下湖水尽染得腥红,尸体也越集越多。

两拨人杀红了眼,斗得如火如荼。

巽泽揉着耳朵,挤着眉头:“太吵了,这鼓声太煞风景,我要把这个敲鼓的人干掉。”

他转头看着慕容黎,立马变了一副笑脸:“阿黎,可愿吹首曲子来为我助兴,顺便洗洗耳朵。”

慕容黎早已坐回竹榻椅上,淡然看着祭台下的杀戮,理了理竹箫,淡淡一笑:“好,留活口。”

巽泽衣袖飘飘,迎风而立,望向祭台,笑道:“鼓声沉闷,煞气过重,吵到本公子晴空十里游湖赏景的雅兴,该死。”

他说话声音极轻,并未刻意提高音量,惨叫砍杀混杂震天的鼓声,祭司与打鼓者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宛如这个声音是直接嵌入了他们灵魂。

祭司收回雉尾,森寒的眸子扫上画舫,似乎才注意到这边竟然多出了两个人,眼神立刻化为无尽的怨毒:“阁下何人?”

巽泽微笑:“无名小卒,不配沾染祭司大人高风亮节的风骨。”

祭司冷冽的眸子似是宿命的裁判:“无名之辈,请退避三舍。”

巽泽抬起手腕,指向祭台:“三舍太远,让我怎么杀你?”

光芒骤然从他指尖爆出,就如空间裂开一般,一闪就刺入了打鼓者的后脑,经眉心透出,爆破了鼓面。

鼓声戛然而止,鼓槌铿然落地。

巽泽收回手:“如此,清净多了。”

打鼓者仰面倒下,眉心多了一点红。祭司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跌倒在台上。

鼓声停止的同时,持剑人手中的剑招莫名顿了顿,华丽剑气就在空中倏然崩裂。

箫声起,空灵幽邃。

曲调灵动幽远,宛如流水一般从杀戮的血腥中滑过,每一个陨落的灵魂,都仿佛悲伤的精灵,踏着至美的节拍,舞尽生命,化为尘埃。

台下众人耳闻箫音,眸中光辉骤然一亮,似得到某种神秘指示般,一齐弃短刃,身子猛然暴起,夺了对方手中长剑,顺势就割了脖颈,炙热的血液凌空撕碎,化成漫天朱红的飞尘。

巽泽回身,坐在慕容黎身边,斟酒浅饮,温柔垂眸,侧耳倾听,尽情的享受在慕容黎仙人妙曲的天音里,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他们依旧是笑看风云,游湖赏景的一对璧人。

他们无意杀戮,不过是在吹奏一阕天乐,唯知音可赏。

祭司双目血红,隔着八丈的距离,死死盯着慕容黎,他以鼓点配合刺客剑意,一招一式踩点走阵,才发挥出了十倍威力,鼓声落,阵法止,节节败退。

箫声似乎是某种密令,在传达一个斩立决的信号。

这位看着瘦小文弱的吹箫者,竟似关键人物,以世人未得闻的妙曲,传斩杀令。

鼓点施阵,箫音夺命,异曲同工之妙。

祭司大脑急转,立刻看出来吹箫的是持剑人的软肋,而且看似是最容易对付的。

打虎先打头,擒贼先擒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祭司爬了起来,露出阴寒的冷笑,吹了一个极其尖锐的口哨,朝天空挥了挥手。

祭台,发出一阵山峦崩倒的轰鸣,从正中间斜斜断为两截,整整齐齐的两截,猛然向湖水中坠去。

所有船只顷刻散开。

然后,祭司消失了。

“想跑,没门,阿黎等着,我将这个水鬼捉来给你打牙祭。”巽泽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身影瞬动,也顷刻从画舫上消失,一头就扎进湖中。

突然轰的一声暴响,二十几个死士,从祭台的断痕中冲天而起,湖水受其冲击,向天空炸开,山峰一般的惊涛骇浪下,死士以船借力,几个飞纵便到了画舫一丈之内,他们掣出雪亮的利剑,组成一个巨大的剑阵,向画舫上的慕容黎怒冲而来,刹那间,慕容黎就被笼罩在这张可毁天灭地的剑网之下。

“王上。”

“阿离。”

一声来自祭台下的急促,一声从五十丈外嘶吼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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