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回响 第二十九章 圣殿之围
奎托斯泰坦军团的宁静惩戒号拥有一种混杂的感知能力,由她的数任机长在进入她的系统时带来经历的本能和情感组成。她可以感觉,并且可以在较小程度上思考。她理解恐惧和痛苦,她明白胜利的快感和解脱,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如何去憎恨。 奎托斯军团的机组人员和神机在这方面无出其右。
这些都是她的历代机长所明白的东西,而现在她也明白了这些。她对这些感觉的概念理解得很粗糙,她无法完全掌握它们,但她是行走的钢铁与火力之神,所以总的来说,心灵感受的微妙之处对她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
她也能理解骄傲。这是在形成她思想的电连接中流过的最强烈的感觉。如果是一个低下的存在,这种对自己成就的执着可能会被认为是虚荣,但对她而言完全不是这样。宁静号知晓和感觉到的一切,她都能以压倒性的强度知晓和感觉到。她经历了数代指挥机长——这也是她用来衡量时间的计算方式——她所面对的每一个敌人不是死了就是逃跑。在她那被认为是心智的混杂计算功能中,她完全有权虚荣。
当她大步走向德尔斐城垛时,她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目标性的喜悦。她的战争号角伴随着她的恐龙般的怒吼中响起,提示着她脚下的虫蚁般的步兵团能得到她的领导是何其荣幸。最终和最大的胜利就在墙外。她巨大的情感使让她得以进行粗略的想象,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她的崇拜者会向她歌唱的祝福,以及他们会在她的枪炮上悬挂怎样的又一面胜利旗帜。
然而她的机组成员都已经死了,他们的尸体此刻就在她的脑袋里翻滚,摇摇晃晃地靠在他们的控制台上,遍布甲板。宁静惩戒号很幸运地不知道这一点,因为一旦她意识到这一点,这种知晓造成的意识涌现绝无法幸存,而她也将会以某种方式被摧毁。通向知觉的道路对所有生命形式来说都是一条危险的道路,即使是最强大的机魂,这条路也遍布失败。事实上,宁静惩戒号至今仍在运作是由于人类的本能在她身上留下的烙印,而这是否在与机魂融合,从而创造出真正的感知力,即使是阿坎·兰德也难以回答。不过,他确实有关于此事的理论。
她大步走过游行大道,摧毁了她脚下的大理石雕像,将英雄的圣像变成了白色的瓦砾和粉末,在她超载的厚重虚空护盾中全速前进。她是领军的泰坦之一,她的虚空护盾为她阴影中的许多灵魂和坦克提供了庇护。不断来袭的火力使她的护盾现形;它们是层层叠叠的伤痕累累的曲线,在凝固汽油弹雨中,火焰从它们的侧面溢出落在了下方的战士身上。
德尔斐城垛的导弹齐射呼啸着穿过癌变的荒地——数百枚弹头;然后是数千枚——而且她知道,即使在只能被称为推理的本能意识下,她也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这位骄傲的破神军团战将级泰坦,她将不会是第一个牺牲者,也不会得到任何悲壮的记载。她的死将只是一个太长而无法准确保存的名单列表中的一个注脚——可能是在永远不可靠的帝国记录机制中,也可能是在通过口耳相传的传说中和在未来向战帅祈祷时被用作档案数据。
她完全不清楚有多少导弹击中了她,这就跟试图计算至今为止经历了多少战争一样,这一规模既难以简单计算,而且在它造成的灾难下也毫无意义。就像一个持盾的战士同时被三十根长矛击中一样,她被击中了。她在完全倒下之前就已经死了,她的虚空护盾瞬间爆裂,她的上层建筑着火并四分五裂,炽热的弹片向四面八方散落至半公里范围内。
然而,该有人知道她最后的想法,那是最本能的无私。那是一个命令,但要知道,此时此刻这并不是出自一个活着的机长下达的。
[庇护所协议启动],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构成她头部的装甲驾驶舱在圣所的第一次齐射击中目标前 2 点 7 秒就炸毁了它的保险锁。她自愿将自己斩首,逃生舱协议沿着匆忙思考得来的轨迹将她的头部从肩膀上炸开。
但这没用,即使她的组员还活着,也绝不会有用了。一枚来袭导弹击中了驾驶舱头部,在爆炸后着火并偏离航向,然后坠入荒地。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成为第一轮齐射后几秒钟后被炮火的帷幕摧毁。
道妮·科托不是被征召入伍的,她是自愿报名。战帅曾经将她的世界从异形霸主的残暴统治中解救了出来,不仅给予了自由,还赋予了成为人类帝国成员的资格。所以在十年后,当征兵船来访时,声称战帅荷鲁斯需要忠诚的士兵来向腐朽的帝皇开战时,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当然了,对道妮来说在没完成家里的农活时,远离家乡还是让她有点罪恶感的,但有些事情比为即将到来的季节储存谷物更重要。她的父母总是可以雇用更多的人手来完成它。道妮和她的哥哥一起乘坐马车进入贸易城镇,并毫不犹豫地签下了他们的名字。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她哥哥已经死了;尼森甚至没有见过泰拉。他在入伍几个月后的一次登船行动中丧生,当时他们的船遭到了……嗯。某些东西,一些忠于帝皇的其他势力。一些火星的恐怖机械。确切的细节很少会传到步兵的这个级别中。起初,任何缺乏准确信息的事情都让道妮感到害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此习以为常。她开始意识到,她只需要知道去哪以及到达那里后向谁开枪。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接受这个事实是她走向老练的第一个真正标志。
初级下士科托死时,她在一辆奇美拉中。来自德尔菲城垛的第一波火力是导弹齐射,目的是杀死高耸于敌军之上的泰坦,但第二波是传统火炮,如雨点般的炮击将荒地覆盖在火焰和磷化物中。在她对自己最后时刻的所有想象中,她死时嘴上会挂着对家人的祝福,或者——当她幻象地更大些时——她将英勇地结束一切,在敌人的尸堆上流尽最后一滴血。
但战争不会对个体人类的戏剧性心理抱有同情。事实上,道妮是被一枚击中她的奇美拉的狮鹫炮弹瞬间焚化,她的残躯与车上其他九名男女和一同炸碎的车辆碎片混杂在了一起。
帝皇之子的福波斯以大跳跃的方式穿过了荒地,利用他的喷射背包的推力以高弧度助推,然后再以受控的下降反推力抵达地面。他是来自军团的数百个空中单位中的一员,这些人员聚集在一起进行急冲锋。
自从战争开始,他就在变化。他的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活动,他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和卷曲,他的脖子因此肿胀。有时他会说出它的声音,思考它的想法。他不能再戴头盔,他的胸甲被腐蚀得一塌糊涂,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而他的唾液在化学成分上类似于羟基月桂酸。
早在泰拉战役开始之前,福波斯就去找过第三军团的药剂师,要求他们消灭这个寄生物。但他们告诉他这不是寄生物,当他们向他展示扫描结果时,他们责备他缺乏感恩和远见。他得到了赐福。进化在擢升他,提升了他的杀伤力,他不就是生来就以杀戮为乐的武器吗?
他对此表示同意。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他喉咙里的东西表达了同意,是用他的身体来做到这一点。
而暗地里,他曾考虑过将其切除,但他一直记得扫描结果。他在那些屏幕上看到的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那是来自他自身肉体的变化,而不是某种外部入侵。他怀疑自己能否在这种自我切割过程中幸存下来。
很快,他的改变甚至已经算不上显眼了。他自己小队中的其他人经历了更大的变化,不过他们从不称为突变,总是用“增强”和“改进”这样的词汇。
他有时会抚摸自己的喉咙。感受它因他不可言说的罪恶和秘密而膨胀的方式。爱抚着它,一股股热气腾腾的酸液顺着他的牙齿甜蜜地流了下来。 福波斯早已接受了他的改进。他对此非常感激。不仅是这第一种改变,也不仅是因为他们为他带来的力量,还因为随后而来的种种以及他们激发的奇怪的混合欲望。
他想要品尝圣吉列斯的血。这就是他来这里的原因,袭击圣所而不是和他的许多军团兄弟一起在南部的土地上嬉戏。他想吞下它,一饮而尽,让它冲刷他喉咙里已经发生变化的肉体,在吞下去的时候为他带来神圣的刺痛。这种欲望正在侵蚀他。几个星期以来,这就是他只能思考的事。没有其他食物可以缓解这种饥渴。他喝下的第九军团士兵的血做不到,他吃下的第九军团士兵的肉也不行。这种渴望让他痉挛和颤抖,它变得如此强烈:他在对一种从未尝过的东西上瘾。
他没能如愿。他甚至没有到达德尔斐城垛。有什么大约和太阳一样热,但亮度是太阳两倍的东西,击中了他的胸甲,使他从天空中坠落,这感觉令人作呕、眩晕。他的自由落体持续了整整四秒,整个过程他都处于头晕目眩、呼吸急促的状态,在他死于撞击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胸部被激光炮光束击中。
贾罕·乌夸尔是内沙梅尔第八机械化步兵团的一名应征入伍者,乘坐在猎户座式运兵车的十六个炮塔之一里面。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连串的祈祷和诅咒,一整天都是如此,直到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喉咙太沙哑了。每次他试图在团里难得的休息时间睡觉时,过去半年发生的事情总是会在他眼前一次又一次地上演。睡眠不足可能导致失去理智。贾罕以惨痛的方式学会了这一点。
当爆炸炸毁了他的运输工具时,他和里面的数百名士兵一起被抛出了炮塔。他昏迷了不到一分钟,当他在地上醒来时,他的队友和装甲运兵车能带来的可疑保护都已经消失了。 贾罕看到了多年来一直作为他所在排的移动掩体的残骸,变得破烂不堪,冒着烟,他身边到处都是尸体。
他就这么独自一人,手拿一把手枪,身处一片爆炸的荒原,炮艇在螺旋式迫降中尖叫,泰坦在他头顶燃烧和嚎叫,世界在以不亚于任何地震的方式震动,本不该存在的死物遍布整个天空。他开始哭嚎,而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因为他饱经蹂躏的声带能发出的声音已经很小;也和交战双方成千上万的其他人一样,他早就失聪了,他的耳膜因在他头顶、他周围和他身上的炮火而破裂。
快让这一切结束吧,他想着,这是他几周来最接近清晰的一次思考。他把枪管伸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扣动了扳机。
他的阿尼玛——有些人称之为灵魂——脱离了他的身体,尖叫着穿过现实与非现实之间的面纱,立即坠入亚空间的沸腾潮汐中。曾经是贾罕·乌夸尔的微弱灵魂之光经历了最后的感觉,它学到了所有生物都将在死亡后得到的教训,而这个教训就是痛苦。解体之痛。一个人灵魂之光中的痛苦对恶魔来说就像血液在黑暗的水中吸引鲨鱼一样。
最后,仁慈地,像他的遗愿中乞求的那样,一切都结束了。
瓦拉克苏尔因她脆弱的起源而受苦。就她的种族对两性的区分概念来说,她是一个雌性存在,因为无生者本就是由人类的行为和恐惧塑造的。像她的大多数同类一样,她是因恶意行为而诞生的,而她是出自一场鲜血横流的背叛行为。
她也很弱小。瓦拉克苏尔的起源是一个凶手的内疚之乐,在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帝国的死去已久的城市的后巷里,这个星球在几个世纪前就死于旧夜的黑暗中。就像她所有缺乏现成的信仰或祭祀来充能的同类一样,她在亚空间中显现并花费许久才积蓄一些力量。从一开始,她的存在就呈现为一种懦弱的寄生,她以弱者心中较小的秘密为食,她总是躲避着她的同类,以防他们为了力量而虐待和吞食她。
她曾短暂地在肆意与狂喜的无目之人的宫廷里担任廷臣。那个地方由一位被称为苍白者的流放守护者统治,是一个远离欢愉宫殿的宏伟宫廷的贫穷国度。但即使远离了完美王子的视线,野心依然在所有色孽的孩子们心中燃烧,他们用谎言、毒药、诱惑和其他上千种背叛手段相互开战。瓦拉克苏尔逃离了苍白者的随从,游荡在混沌国度的遥远角落;距离足以躲在其他拾荒者中间,又不至于让她彻底解体。
然后:召唤来了。她感受到了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她相对年轻的神发出召唤的海妖之歌。这不仅仅是一个呼唤,它拉动了她生命的每一根线。它拖着她的身体,把她带到泰拉,不管她愿不愿意。
她几周前就现身了,艰难地进入冰冷的物质领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恐惧和祈求解脱的祈祷,让她垂涎三尺。从那时起,她就开始舔食俘虏颅骨破裂的脑肉,用带刺的舌头舔舐他们。她在战斗中以她的神赐予的躯体跳动着所有优雅的舞蹈,划动着人类和超人类的盔甲。她和自己的同类一起行动,吸取周围人类的感觉,激起他们的情绪,并带来生存希望的谎言;还有不断地,不断地向内移动。城墙和地区的名称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只知道在这一切钢铁和石头的中心有一座城堡,而在那座城堡里是万神殿嘲讽地称为受咒之人的生物的肉体。
但她无法到达城堡。他们都做不到。渴望降临在它上面的欲望在化作她头骨的思辨能量中悸动——它如同肿瘤般的恶性生命跳动——但她迈出的每一步都遇到了无形的阻力场。这种力量拒绝了她。它排斥了她所有的同类,使他们周围的现实变得厚重而毫无价值。
甚至每当红沙之主怒气冲冲地奔向它时,它都将其阻挡在外。他是一个令人厌恶和不自然的东西,一个被擢升为不朽的凡人,她想知道这个“安格隆”和他的原体兄弟是否能理解真正的无生者对他们的厌恶。当瓦拉克苏尔和她的兄弟姐妹目睹超人类试图跟随他们的基因之父得到擢升时,这给她带来了成熟的新机会来向他们许诺永恒并欺骗他们去执行恶魔的意志。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担忧。她以后有的是机会掠夺他们绝望的灵魂。
一位最近升华的凡人,自称“马格努斯”的人,正在迷宫般的次元深处执行万变之主的意志。瓦拉克苏尔在这方面毫无天赋,无法理解这种冲突的真相,但她感觉到了其中的能量。她感觉到帝皇的力量在减弱,曾经是他儿子的东西正在消磨祂的力量。庆幸的是,帝皇的护盾倒塌的速度更快,不再是以天为单位,而是以小时。排斥的威胁仍在慢慢吞噬她的身体,但她——以及她所有的同类——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接近城堡。当大军冲锋时,凡人的潮水冲向城墙,瓦拉克苏尔成为后方成千上万的恶魔之一。
她看着战帅的人类和超人类在前面奔跑。她看着他们蜂拥而至。每当她感觉到护盾收缩时,她就会向前迈出一步。
战犬级泰坦兴达拉号的乌莲娜·格鲁内机长在她的王座上蜷缩着身躯,她的姿势与她的神机身体的倾斜相似。在她面前,奥特什正紧紧地靠在她的控制装置上,随着兴达拉号在骨头嘎嘎作响的动作中转过身来。希玛尔——他们已经死了,他们都死了,她和他们的尸体一起被锁在驾驶舱里——她正在引导手臂上的武器转动,以配合手臂动作。
“我们正在接近,”希玛尔说道,他的眼睛正盯着鸟卜仪屏幕。虽然希马尔在说话,而乌莲娜也确实听到了她的声音,并感觉到真的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我是在自言自语,她想到,因为奥特什和希玛尔已经死了几个星期了。
“我的机长,新航向已经完成,”奥特什说道。
他们完全是在盲行。透过兴达拉号的窗户看到的一切都是火光;在外面,世界正在终结。即使驾驶舱被有着隔热和屏蔽功能,破坏的声音依然在带来痛苦。有太多信息需要吸收,压倒了她的感官,使她的扫描仪超载。乌莲娜专注于一个闪烁的地形屏幕,用她能承受的少量数据做她能做的事。德尔菲城垛前的风景是一片毫无特色的废墟平原。衣衫褴褛的数百万军队蜂拥而至。
他们离墙越近,更广泛的战斗的短暂爆发就越频繁。一台风暴鸟盘旋向下坠毁在城墙上。另一架泰坦即将化为新星爆炸,而他们离的太近了,大量爆炸的碎片又再次落在兴达拉号饱受摧残的虚空护盾上。山呼海啸而来的阿斯塔特,足有成千上万,沿着布满瓦砾的游行大道冲锋;数以千计的人爬上德尔菲城垛的陡峭墙面,使用加固工具和抓钩攀爬。其中最怪诞的景象大概是墙底的堆积的弹壳,当它们从城垛的枪中滚落下来时,如同雪崩一般的景象,变作叮当作响的洪流。
“十,”希玛尔对她喊道。“九。”
乌莲娜迫使兴达拉号向前,在即将到来的火力风暴中降低身形躲避。她的聚光灯刺穿了灰蒙蒙的空气,照亮了她周围的运兵车和主战坦克。
“第一批炮艇已经贴近城墙,”奥特什说道,透过困扰兴达拉号 外部图像源的干扰观察。 “第一批泰坦也几乎靠近城墙了。”
除了他们其实不是第一批炮艇和第一批泰坦。第一批炮艇和泰坦早已成为在荒地上冒烟的残骸。那些爬上城墙的人只能说是在向冲锋的大军释放出的残暴火力中第一批幸存下来的人。
希玛尔再次喊道:“五,四。”
乌莲娜竭尽全力不去理会护盾被撞击的声音和脚下大地的震动。几天前,当灰烬之狼军团的维修车辆赶上前线时,兴达拉号得到了修复和重新武装,但当世界末日在她身边时,再次拥有双臂的令人安心的重量只不过是冰冷的安慰。而令人作呕的电气裂缝则在讲述了另一个防护层被剥离的故事。 兴达拉号在乌莲娜的脑海深处发出了犬类的咆哮,仿佛在责备她要为这种轻率的疯狂行进负责。
“一,”希玛尔说道。 “零。”
兴达拉号 再次对她咆哮,心灵链接中传递着厌恶,乌莲娜的皮肤因她的不断转动的视野而颤抖。一阵静电从她在王座扶手处的指尖裂开。然后一切都结束了,他们穿了过去。
“我们已身处他们的护盾之中,”希玛尔证实道。 “由于磨损,我们失去了一层防护层。”
她无需下令重启护盾至极限状态,希玛尔已经在做了。
“远离德尔菲拱门。让已受损的成员处理吊门。找到我们中任意一名掠夺者或战将级,合并火力。”
“遵命,机长。”两名已死的组员回复道,又或许是她自己说的。这不重要了。她瞥了一眼正在攻击城墙的混乱的阿斯塔特军队,想象着此刻还有成千上万的守卫者在它的阶梯城墙顶部等待着,并专注于她面前的任务。
卡格斯已经不剩下多少自我的存在了。,每当他试图寻找一丝记忆,甚至是情感时,他所找到的只有愤怒,其余一切都被剥夺了。意识到自身的思想碎片正在消失本该是可怕的,但事实恰恰相反。他所何感觉到的,只有净化。没有什么能像愤怒那样净化灵魂。没有什么比愤怒更能助长公义了。
他之前在兰德袭击者里面。他记得这一点。至少,他还记得被困在其中的感觉。那拘束。那黑暗。只有凌驾于一切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在兰德袭击者车体外面被摧毁的声音。这是一种打破声音极限的声音,弥漫在五感之中。
他记得他感到自豪,因为他在无生者之前就进入了墙内。出于某种原因,这一点很重要。这很荣耀。一开始还将是生者与生者对立。凡人对凡人,军团对军团。
他记得牧师在履带滚动之前说过的话。
“这将是凡人战争的最后一次呼吸。”
是的。就是这样。 因扎尔听起来好像很喜欢这个说法,就像某些原始该被遗忘的东西的落幕。
然后引擎发动了。兰德袭击者蹒跚向前。他们正在向德尔斐城墙进发,然后世界由黑暗化为血红和黑色。还有什么?他记得……等等。他有爬过城墙吗?攀登它?攀上壁垒?他能想起这任何事吗?
不,他不能。但他确实记得……
等等。他不是乘炮艇进来的吗?是一架从天而降的雷鹰,它们中很多被防空炮火烧毁……
是的。他们根本没坐过兰德袭击者。他们是乘炮艇进来的。不是吗?
他无从知晓。这些东西从他身上消失了,被钉子拿走了。但他知道一件事
那就没有什么,能像他这样肆意地左右撕裂、切割、划裂、杀戮。
卡格斯为他的生命而战,他为战神的娱乐而战,他为跟随他的父亲走上鲜血神性的道路而战,再去做任何其他事情都是在诅咒他自己。再无回头。眼前只有这一条路,一步一步,一次屠杀一个生命。
他不会有意识地思考这些事情。他不珍惜这些真相。他知道这些,仅此而已,而它们改变了他。一个破碎存在的真相隐藏在他的脑海里,它的卷须随着肾上腺素和本能的洪流流过他。
泽丰与安扎瑞尔并肩作战,他是周围仅存的至高天军成员。当能量场烧掉附着在钢铁上的血液时,他们的刀刃冒起了蒸汽。这与他们在大远征的辉煌岁月中一起发动战争的方式相去甚远。那是依靠跳跃背包冲刺翱翔的时光,通过释放改造于纷争时代炼金术的破坏力。他们是真正的天使:从天而降的死亡,乘着火焰的翅膀降临。而在这里,他们被困住,刀锋相撞,拳拳相向。没有尽头的敌人。
“请原谅我这么说,长官,”安扎瑞尔在战斗中的某个时刻说道,“但这远不是一次欢乐的重逢。”
战斗始于远方的枪声。随着敌军的冲锋,双方都释放出无穷无尽的足以瞬间毁灭城市的火力。泰坦们向城墙吐出导弹;而我方泰坦击落了来袭的齐射,并以他们自己的燃烧怒火作为回应。当炮台向荒地倾泻火力时,城墙在守军脚下摇晃。它现在仍在颤抖——直到第二个黎明时分,德尔斐城垛仍在开火,敌人正逼近守军的喉咙,仅存的几门大炮还在开火,它们的自动装弹装置发出叮当声,让整个城墙不停地颤抖。
在对城墙的第一次冲锋中,有多少敌军被杀?有多少泰坦被炮弹撕裂?有多少炮艇、空投舰、运兵车和运输机被炸飞了天空?这数字的规模是疯狂的;数字已经无法追踪,也毫无意义。即使有清晰的回忆,泽丰也几乎无法计算出任何东西。这还只是序幕。敌军到达城墙的那一刻,一切都只是一个可笑的序幕。
攻击者将一切都倾注到攻击中,根本不在乎或不需要战术。他们有的以狂暴几乎自杀式的方式跳跃而来。他们有的乘坐炮艇和其它运输工具前来,在城垛上凿出一道道沟壑,并在迫降时屠杀守卫者。他们有的以无尽空降船和改造后高耸的泰坦将天空遮蔽。他们有的来自地面,带着斧头和刀刃爬上德尔菲墙,爬上他们自己死者的尸堆或是城垛的弹药口吐出的堆积成堆的炮弹壳。而不管他们是如何登上城墙,守军都会用红色陶钢、锁死的盾牌和猛烈的刀刃迎接他们。
对于泽丰来说,他的战斗始于曾经是战将级泰坦的行走地狱到达墙壁,像燃烧的雕像一样耸立在他上方。这台泰坦正在因伤口而死去,从头顶到爪子都在燃烧,与其说是神圣的钢铁,不如说像是一个血肉之躯,它不再像泰坦那样移动。韧带、静脉和肌肉这些东西在它钢铁骨架周围灵活地运作。它由金属和骨骼共同组成的大手抓住墙壁,然后前倾,它血肉金属杂交组成的下巴张开,张开后是……刀刃一样的舌头吐出一个行军坡道,将它的吞世者直接吐到城墙上。这东西在整个过程中都在笑,从它脸颊和喉咙里的扬声器里发出笑声,甚至在它被烧死的时候也在笑。
排在前列的泽丰用他的刀刃迎上了吞世者的链锯斧——从那一刻起,城墙上所能感受的一切都变成了不断的攻击。视觉、听觉、嗅觉——所有这些都变成了额外要去忍受的存在,而不是感官。一个士兵可能会因为完全暴露在这种感觉中而失去理智。可是成千上万的人此刻却做到了。
在他杀死第一个吞世者后,另一个吞世者半秒后就爬上了城墙。 泽丰用他的刀刃敲击战士的面甲,一次,两次,三次。然后陶钢凹陷。开裂。破碎。吞世者发出了他所信奉的神的吼叫,一只手掐住泽芬的喉咙,另一只手将匕首刺入。圣血天使用他的护胫甲边缘挡住了呼啸的刀刃,然后用双手握住他的刀刃,半个剑身没入战士的锁骨。在吞世者倒下之前,他几乎没能把它拔出来,他刺穿了对手的心脏。
甚至在这种时候,守军依然在坚持着破烂不堪的秩序。帝国士兵爬上城墙的后层,发射手榴弹,用激光枪的光束射击交战的阿斯塔特头盔,就像刺入敌军的长矛。在防线被突破的地方,圣血天使被击退或被屠杀殆尽的地方,禁军会率领预备役部队补上。
有关圣吉列斯的消息传遍了所有通讯器。报告说他在南墙上击退了工兵的进攻;要么就是在西墙,引导对泰坦的登机行动;或是在北墙,集结破碎的守军并夺回失地;或还有东墙,他在那里猎杀敌军军官,在低空俯冲时从上方刺伤他们,在每次确认击杀后再次一飞而起。
谁能知道哪些是真的?在墙上,每个战士都被困在自己的战争中。 泽丰在战斗开始后只见过圣吉列斯一次,他的金色原体在他们头顶高空盘旋的短暂景象,一群用着跳跃背包的背叛者在对他进行毫无可能的追捕。他先是绕了一圈,在几秒钟内就在天上砍下了三个,然后拍打翅膀升高到那些还活着的叛徒抵达不到的高度。
安扎瑞尔倒下了,被一个咯咯笑着的帝皇之子军团擒抱,同时一个身穿破烂盔甲的人类则用能量刀刃刺向他战甲的关节。 泽丰把他砍倒,把他拉了起来。不到一分钟后,安扎瑞尔就回敬了他,杀死了一个吞世者,并将倒下的泽丰拉了起来。
圣吉列斯离开了,他再度出现在内容已经越发具有传奇色彩的通讯报道中。泽丰在继续战斗,尽管他的肉体因高温而变得疼痛,但他的思想却开始冰冷。战斗到这个阶段,他本该会在头盔内口吐白沫,疲惫和嗜血的结合将使他处于失控的边缘。然而,他仍然冷酷而清醒,忍受着,伤害着,战斗着。
所有战斗都是一连串不同的冲突,其影响在围攻中被放大。在直线后方一百米处,战士们可能在方阵中等待,但仍未让他们的刀刃染血,他们知道他们不能打破阵列让他们的阵地无人防守。在另一个方向的一百米处,战士们则正在为自己的生命而战;可能已经战斗了几个小时。然后战争的流向发生了变化。后备队开始冲锋陷阵,换下疲惫不堪的守军。那些已经连续战斗数小时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处于短暂的平静中,得到机会撤退或为下一次不可避免的攻击做好准备。
即使在泰拉上古时代的盾对盾方阵战中,几分钟也足以将人累垮。事实上,那些发生在上古时代持续数小时的战斗是被分成数十场依托堑壕的小规模作战,而之所以是小规模战斗就是因为战斗总会被防御工事、前进、撤退、救援、休息行为打断。它只能如此。人体受凡人肌肉组织的支配。在战壕和火药武器的第一个时代,战争是一场可怕的漫长游戏,包括短暂的打击和冲锋,光是等待推进的命令就要花上几天甚至几个月。完成占领一座城市还需要巡逻,乘坐装甲运兵车,返回自己的阵地进行补给,所有这些都需要数周时间。战争是零散的,而不是持续的。
但在德尔斐城垛上,即使是阿斯塔特也开始承受不住了。身体压力消耗是惊人的。 泽丰所见尽是从四面八方、各个方向不断而来的压倒性狂热敌军。那些仍然是血肉而不是黑暗时代的钢铁的肌肉在过劳状态下威胁着要开始抽搐。他的视频显示屏边缘的计时器以双向的断断续续的跳跃方式计算时间。又一件已经失去意义的事情。
身着军团长袍和银色胸甲的仆从在守军的防线内随处可见。他们在他们的圣血天使主人之间弯腰、蹲伏和爬行——一些在为了给他们的主人创造立足点,他们拖着死者,把尸体拉到一边;其他人则在战斗军团士兵的肩膀之间开火,将激光射向战帅的人类士兵的脸。
他似乎能看到周围的每一个原子,在不平静的运动中振动。他听到了一切,所有的一切,成千上万的声音汇聚成咆哮的海洋,变作不可分割的元素。刀刃相撞声,爆矢枪发射的轰鸣作响声;还有成千上万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响起变成了无休止的白噪音。除了烧焦的盔甲和射击过程的烧焦气味,他什么也闻不到,这股浓烈的臭味几乎要取代空气。每次呼吸都能尝到氟素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尝到了无数其他用于制造毁灭的化学物质的味道。偶尔当他能看到面前战士身后景象的时刻,总给他一种泰坦在城垛前决斗的瞬间印象。在泽丰能够辨别出谁是为哪一方而战之前,他们就已经用链锯、拳头、铁锤和短程齐射将他们包围在烟雾中,更不用看出谁可能获胜了。
战争就这样继续着。
火焰黄蜂军团的神机击退了针对密封德尔菲拱门的闸门的所有冲锋。荒地上一片广阔的山丘和峡谷被火力变为平原,战帅的军队之前从中涌出。
伊拉昆多思号的机长湿婆·马库尔已经竭尽全力削减敌人步兵和装甲部队的数量,但他们从大天使那里得到的命令很明确:火焰黄蜂军团的主要任务是杀死泰坦。必须守护住闸门。
他们只能在没有步兵支援的情况下作战,这对泰坦来说是一种危险的战争方式。这让他们变得脆弱,几台火焰黄蜂军团神机已经陷入静止站立的状态,被敌军的战士登上,他们的船员只能在泰坦的工程骨骼范围内继续战斗。
他们的主要优势是他们身后的德尔斐城垛,以及城垛顶上的堡垒,以及能爆破护盾的炮台。伊拉昆多思号取得了第一次杀戮是一台冲锋的掠夺者级,这台名为干扰者号的战士大步走在自己的小队前面,要么是出于渴望荣耀,要么是由于疯狂的机魂摆布。随着它的虚空护盾熄灭,它引以为傲的红黑纹章被加特林机火击穿,掠夺者级干扰者号四分之三部分已经死去。伊拉昆多斯号甚至不需要在射程内开火。当这挑衅者靠近时,她饱受摧残的手臂关节冒出火花,她的十几个巨大伤口中喷出油和液体。火焰黄蜂军团的一台掠夺者级大步向前,在闸门前与她的对手相遇,绕到她的装甲最薄的后方,并用一束过载的激光齐射结束了她的脊椎。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狩猎变得更加困难。当吉尔伽美什号被一连串的曲速导弹抹去一半身躯时,湿婆看到了吉尔伽美什号的崩溃。她看到 Optima Diktat号在与另一位战将级的战斗中失败,被她对手的链拳打到。 Magna Excelsior号被灰烬之狼军团的战犬级击倒,然后被熊爪组成的网拖住她的脚,并被异界的异形所淹没——这是一种已经不在机械教中流行的描述。大多数机组都在用‘无生者’来形容这些东西。一些人甚至将它们称为恶魔。
伊拉昆多斯号坚守阵地直到她死于战争使者级战刃侍女号之手。湿婆没有看到它的到来;她的泰坦 (Titan) 的死亡只是协调火力场最大射程范围内的众多死亡之一,当敌军泰坦聚集起来进行杀戮时。在 伊拉昆多斯号最后一层装甲破裂后,六点六一秒后,战刃侍女震炮的炮弹击中了她,摧毁了这台掠夺者级的头部和左肩上层建筑的很大一部分。随着神机失去指挥人员,它的稳定器开始泄压、断电、松动。泰坦的尸体向前倾倒在荒地中,随着砰的一声,砸落在那里并静静地燃烧起来,半埋在敌人炮火开出的弹坑中。
倒是还有一件不会进入任何火星或地泰拉档案的事,但在这最后的坠落中有一个孤独的幸存者。他的名字叫马斯托尔·武里尔,是机械神教中的中级执事工程师,也是高贵的火焰黄蜂军团的终身仆人和盟友。他又活了将近两个小时,他的腿被伊拉昆多斯号被摧毁的内脏残骸压碎了。他被留在了那里,承受着极度的痛苦,向他从未辜负过的万机神祈祷,祈求欧姆尼赛亚不要现在抛弃他。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百零八分钟(当然了,他在一直祈祷),马斯托尔试图清除他腿上的一些碎屑,但徒劳无功,同时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他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因器官衰竭而死——或是因为他增强过的心脏和肺部在维持他破碎状态的压力下衰竭——或是因为他破碎的腿上泄漏的血液和试剂润滑剂导致体液流失。
最终,两者都不是。泰坦的电子设备出现故障时,一个偶然的火花点燃了一池流淌的钷,他无法从火中爬开。它吞没了他,把他连同伊拉昆多斯号的其他内脏一起吞没。他不光拥有护教军编码声,同时还拥有几乎是人类的声音,所以他仍然可以尖叫。事实上,他整个过程都在尖叫。
阿坎·兰德的新腿要了他的老命。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一个人在极端条件下该被原谅的夸张,但只要看清全局就会发现非常合理的说法。而兰德,在半神之间的战争中,虽然有着一条整合不良一瘸一拐的仿生腿,而且还越来越拒绝服从他,但在全局中却发现它越来越管用了。
他还学到了宁愿一辈子都不学的一个教训,那就是当你的底线被打破时,最原始的恐惧会贯穿你的内心。兰德已经意识到,比公开战斗更可怕的是陷入僵局、陷入失败和有可能撤退的时刻。
当战线坚守时,你可以依靠你身边的灵魂,尽可能地战斗;而你身后的士兵,随时准备在你需要时冲上来帮助你。即使在最混乱的情况下,这些事情也能带来近乎无意识的安慰。
而战线崩溃时,你就失去了这些残破但宝贵的保证。你不能再依赖你周围的男人和女人,这还得是他们还活着的话。你面临着敌人比你更强大的事实。你可能会输。你可能死。如果你坚持自己的阵地并让自己被包围,你就会死。那你到底该怎么办?坚守至死?撤退并抛弃身边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你一跑,他们也会跟着跑,要么是出于同样的谨慎,要么是出于同样的怯懦,然后崩溃就会蔓延开来。这将引发一连串的后果,随着越来越多的守军离开分崩离析的防线,每一个后果都不可避免地引发连锁反应。
战帅的部队将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先与圣血天使预备队交战,然后是禁军领导的人类部队。前线的阿斯塔特如何能够看清正在发生的事情对兰德来说是个谜。他专注于在交战的圣血天使之间射击,将吞世者和死亡守卫化为原子,还有很多身着战帅军团旗帜的人类士兵。当泽丰和其他人在尸体堆上绊倒时,他与厄里斯特斯还有其他仆从一起将尸体拖回供喷火队焚烧。 Transacta-7Y1掩护了他,他不需要提示她。他决心以后带她一起回火星,如果他们还能活下来的话。
他们拖走的许多尸体竟然还活着。这带来了很多令人不快的事。每次他们开始抽动时,他都感到很惊讶。一些人死状还算好些,另一些人则可怕地残缺不全,大多数不幸的灵魂在愚蠢或狂热到与阿斯塔特军团作战时往往会变成的样子。当兰德把他们从前线拖回来时,他们呻吟着,挥舞着,大声呼救。他们中的许多人仍然有足够的斗志去刺他或试图射杀他。他用子弹击中他们的前额,或者让奴隶用刺刀杀死他们。值得注意的是有些人仍然清醒到对周围的环境有足够的理解,他们注意了守候在城垛后方的焚烧队,他们挣扎或求饶。兰德只是将他们拖向燃烧的死亡,没有感到质子大小的罪恶感。
他浑身是汗。被带有自己体温的恶臭包裹着,拖着尸体,射击着——好吧,老实说——还有一连几个小时蜷缩身躯跑着。和其他人类一样,在阿斯塔特们甚至还没有表现出疲倦的最初迹象之前很久,他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当第一批预备队替换他们的命令响起时,兰德已经原地倒下,筋疲力尽。唾液从他血淋淋的嘴唇里流出,就像钟乳石。
他的肌肉因极度疲惫而颤抖,无法动弹。他一动不动地让预备队在他周围冲锋,实际上是踩过他身冲锋,等待着Transacta-7Y1 在他们的替补士兵通过后帮助他站起来。一旦他重新站起来,他们就一瘸一拐地回到后方设置为休息站的掩体。 泽丰的仆从和他在一起,也得到了休息。成群结队的伤员被抬着沿着皇家升天大道,穿过敞开的永恒之门,进入圣所。守军和寂静修女仍然在引导着数十支帝国军队从圣所中出来,命令他们支援被围困的城墙的部分区域。
“感觉就像战斗到了时间尽头,”兰德说道。他的语气中有着一种精疲力竭的惊奇。
仆从们点了点头,他们的脸与所有瘫倒在他们身边的士兵的脸表情一样;对他们还活着这件事表现出一种可怕的敬畏。
Transacta-7Y1 的面部表情则是被头盔遮住了,她指出这不是时间尽头。相反,她给了他准确的流逝时间。
“差不多算是了,Tee,”兰德不带抱怨地叹了口气。 “接近时间尽头。”
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又回到了前线。
在所有人上方的是红沙之主。他拍打着皮肤不断剥落的翅膀,一次又一次地扑向下方的帝国圣所。每次尝试结果都是他被抛回天空,而众神对他失败的笑声在他耳边回荡。
安格隆咆哮着将在未来几个世纪定义他的军团的话语。他在天空中大声宣誓,而它对自己所说的话只有最模糊的概念。每一个活着的吞世者的喊叫声中都将重复着这些话。无知的守军只将这些话当作狂战士和杀手的胡言乱语。
血祭血神!颅献颅座!
他是最强的。在本能中,他知晓这样的真理,就像在其领地内狩猎的野兽知道自己站在周围所有生命的顶端一样。但正是他的力量阻碍了他。而较弱的无生者却开始前进,从无形护盾上的缝隙挤过。红沙之主可以看到他们,其中较为弱小的存在,在人类大军后面前进。但其中最强者,依旧被这可恨的护盾击退。
数十万生灵站在城墙上,在战斗。他渴望他们的血。他想沉浸在其中,他想把一大把他们的头骨倒进他的喉咙,他想沐浴在被收割的生命中,只要他能打破护盾。如果他们的父亲足够虚弱……
+不,不是如果。+
荷鲁斯?
+不是如果,兄弟。而是何时。+
因扎尔的狂热表现地非常谨慎。他也在前线作战,但他更为冷静,他驱使吞世者和死亡守卫走在前面去面对最急切的刀锋,而他则专注于屠杀倒下的圣血天使。在他下方,城垛不停地颤抖。它仍在向荒地开火,向前进的大军咆哮,击落尚未到达城墙的泰坦、军团和坦克。尽管战帅的军队拥有压倒性的数量,但他怀疑夺取永恒之门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而不是他许多意志薄弱的同胞如此真诚地嚎叫的那样轻而易举的胜利。
他必须保持理智,抵制在战斗中迷失自我的诱惑。 因扎尔走到今天可不是为了在最后时刻死去。
这种战争,超人类相互残杀的速度比人眼所能追踪的速度更快,即使对阿斯塔特的生理也是过载了。 因扎尔是他所在军团的战地指挥官,他知道自己的极限以及星际战士形态的极限。阿斯塔特基因模板的主要优点不是力量,而是耐力。即使是面对更多的敌人或技术更优越的文化,正是他们的耐力赢得了战争。
而它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双方都以同样的速度、同样的凶猛、同样的忍耐力战斗。这对任何一方都不再是优势,只是一个平等的筹码。
在拥挤的人群中,因扎尔几乎没有移动的空间。他从来都不是使用真理权杖的艺术家,但在这里所有的技巧都毫无意义了,就像来自其他战斗的不真实的记忆。和其他人一样,他只能在近到足以通过头盔发声器听到他们呼吸急促的声音时擒抱和刺伤敌人。战士们在碾压的前线互相扼杀,因为没有空间挥动斧头和剑而用匕首互相开膛破肚。
他的主心脏和次心脏同时跳动,迫使含氧血液流向过度劳累的肌肉。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感觉到了他胸腔中的器官:支撑着他的粗糙、泵动的器官。他的呼吸穿过他紧咬的牙齿,他听到附近每个战士都发出同样野兽般的声音。这些本都是凡人可悲的声音和感觉。他自己的死亡似乎已成定局,唯一的疑问是炮弹何时击中,或者刀刃何时落下。
吞世者想要战斗。他们当然就是这副模样。死亡守卫、荷鲁斯之子和千子之子几乎同样热切,只不过不是那么无脑的狂热。甚至成群结队的午夜领主也在尖叫中降临,疯狂地扑向圣血天使的刀刃。
而在因扎尔这边,还有其他分布在整个大军队伍中的怀言者时,他们懂得先让凡人冲在前面。
像卡格斯这样的傻瓜(以及 Bloodspitter 原来是个多么有用的傻瓜)想要以旧的方式发动这场战争,军团对军团,但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相比于满足这些自负白痴的军团荣誉来说,这一切都更加伟大。
战帅队伍中的人类,士兵和邪教徒,以及两侧每个阿斯塔特紧急征召兵,是所有这一切中最危险的存在。就单个而言,他们什么都不是。圣血天使把他们杀了又杀;吞世者甚至在他们处于疯狂的状态时把他们也一起杀死了,他们只要发现有人挡在他们和圣血天使之间,他们就会无差别屠杀掉。他们都是无面之物,他们的制服和家乡世界无关紧要:一群没有身份的灵魂。圣血天使打碎了他们的头骨,将他们敲打在地上。 因扎尔看到圣吉列斯的儿子们剥去他们的肢体,剖开他们的内脏,用脚践踏他们,将生命从他们身上剥离。但是不断涌入的躯体从未减少。打到一个只会再出现另外三个,另外三个男人和女人用刺刀刺向圣血天使,并用因扎尔无法在喧嚣中解析的哥特式变体语向他们尖叫。
当然,他们的目的不是突破。他们的目的就是去死。这些可怜虫几乎没有给守军造成任何伤亡,但他们拖慢了他们的速度,使他们疲惫不堪。人类肉体凡躯本身就是一种负担,他们的尸体堵塞链锯剑,压垮守军的四肢,他们将因被迫执行的大量杀戮而使忠诚者精疲力尽。 因扎尔在他的面具后面咧嘴一笑,他刚刚第一次看到第九军团中的一名士兵在几名士兵的重压下倒下,人类拖着战士的手臂和胸部,减缓了圣血天使的速度,足以让卡格斯用斧头撕裂守军的头。
起初,死者像垃圾一样倒在地上,然后铺满一层,再铺满一层。攻击者和防御者在战斗中交错,在他们的靴子下尽是死者,足有阿斯塔特脚踝高度的尸体残骸。数以千计的死亡让站在城墙上的脚步变得危险,鲜血以连贯的形式在石板间流动。战士们在其中滑动。无数闪闪发光的弹壳漂浮在这片血红色的海面上。弹射出来的弹壳落在成堆的尸体上,用冒烟的黄铜色弹壳装饰死者。
这是无与伦比的屠杀。这如此神圣。因扎尔想对着浩瀚的天空祈祷。他抬头看去,众神的极光面孔在俯视着这场灾难。祂们就是真理,还有什么比真理更美丽呢?觉察并诉说真理不正是最高的美德吗?真理难道不是所有灵魂都为之奋斗的东西——也是最基本的东西吗?
这就是世界终结的方式。不是在一声呜咽,而是在烈焰中。我们夺走了人类的摇篮并净化了它,使它成为一座灯塔,由虔诚的信徒的辛勤劳动点亮。
泰拉在无尽的虚空黑暗中燃烧。万神殿也已如约而至。
很快就将完成,他向他的众神许诺。很快就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