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第七十一章 定向爆破

        看到Z23一脸傻相地出现在围栏下，哈迪斯知道，这档子破事现在算是日了狗了。

        一坐一站对峙的两人先是同样震惊地看向Z23，随后齐刷刷转头对视，转眼间攻守之势异也——观察者马上抬起一根主炮指向Z23，哈迪斯悻悻地退了两步。

        Z23怎么会看不出这是什么状况？她只是一时半会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等到视网膜的歇斯底里终于说服了顽固的脑子，一切都为时已晚。一根触手突然出现幽灵般缠上了脚踝，眨眼间把姑娘全身捆了个结实。

        Z23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被触手吊着脖子提到了哈迪斯和观察者中间，后背发烫的感觉却让人心里直发凉：这是超高口径级主炮的炮口蒸汽灼烧皮肤的感觉。

        哈迪斯提着刀，一动不动。

        观察者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滴着导能液的嘴角挑起一个得意的微笑。还不能大意，她如此想到。

        “后退！”她命令道。

        哈迪斯摆出收敛的防御姿态，缓步后撤到十米开外。

        “解除装甲，放下武器！”观察者继续喝道。

        哈迪斯晃了晃脑袋，将卫道士插回刀鞘，但没有解除黑曜石公理的武装。左半脸上的大独眼猎手目镜冷冷注视着观察者。

        “解除装甲，放下武器！我不会说第三次！”观察者拔高了声音，捆在Z23身上的触手开始陷进皮肤中。Z23痛苦地哼唧 一声，浑身的骨头都在吱吱嘎嘎地变形。

        哈迪斯不为所动。

        在塔尔塔罗斯大公的故乡铜谷，有一句老话是这么说的：握紧了拳头才有张嘴的机会。抓紧手里的武器不仅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同样也是为了救Z23的命，绝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慈悲上——这是哈迪斯的逻辑，也是厄拉博斯乃至奥林匹斯和铜谷的逻辑。

        “这混蛋。”观察者恨恨地低声咒骂。或许她可以扯掉Z23的一条胳膊腿，但绝不能真的杀Z23，哈迪斯的意思很明确：第一，他可以为Z23的生命做出一定让步，但这份让步是有额度的；第二，如果Z23死去，则今晚不会有两个活人离开现场。

        僵持持续了数分钟，观察者开始移动。

        相隔十米距离，两人死死盯着对方的动作，观察者向侧面挪出一步。

        哈迪斯反向走出一步。

        两人像是斗兽场中两个气势汹汹的角斗士，兜起圈子来试探对方的弱点。但观察者不是为了进攻而行动，Z23的出现为她赢得了喘息的时间，等到身体里那些支离破碎的设备恢复响应，她也就该考虑撤退事宜了。

        观察者倒是很想在临了给哈迪斯来上一两发幽能炮击，就当是在测试他那身装甲的韧性。但她的直觉再次出现，让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哈迪斯没有表现出失望的神态，如果真的有约束能量打击落到身上，他准备在外层的聚反装甲将发动一次毁灭性的能量反馈。他可以承受损失百分之四十躯体质量的代价，而观察者不能。有时候解决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两人互不让步，打太极似的绕场转了半圈。观察者背朝大海的方向，现在到下一步了。

        缠绕在Z23身上的触手眨眼间被抽回，观察者留下一个犹有深意的眼神，身影眨眼间变得透明，向后融入深沉的夜色中。

        Z23踉跄着跌坐在地面上，窒息的惊慌让她慌忙站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向她飞身跑来的哈迪斯，一时间手足无措。窒息的感觉并没有退散，仿佛仍旧有一根绞索死死勒进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闪开！”

        哈迪斯的吼声在脑海中炸响。Z23的意识十分清醒，清醒到周围的一切都显著地慢了下来：哈迪斯、风散的烟尘、闪烁的星光、后背逐渐上升的温度……但她无法挪动身体，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那份窒息的感觉像是将她吊在了半空。

        一道极为强烈的外来意识闪电般劈进脑海，Z23认出那是一条指令。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展开舰装，骨骼、肌肉与软组织转化为金属、纳米动力框架和晶化元件。

        哈迪斯眼睁睁地看着Z23的胸口下方红光一闪，但那不是胸口位置在发光，而是后腰的强光穿透了四层衣料和整具身体。一声闷里闷气的轰响，像是被放大数十倍的压碎易拉罐的声音，定向爆破摧毁了半根合金脊柱，烧毁了皮肤和皮肤下的缓冲层，未转变完成的血肉和燃烧着的晶体部件从贯穿躯体的创口中飞溅出来。

        绞刑般的窒息感瞬间消失了，也一并带走了时间变慢的错觉。Z23喘出两口气，跪倒下去，咳出一口带着固体碎片的鲜血。

        模糊的黑暗攥紧了视野，飞奔而来的黑曜石公理的红色目镜成了黑暗中最后的光亮，但这点光亮也仿佛风中残烛，很快抖动着熄灭了。

        Z23的意识坠入黑暗，最后一个念头是她明白了自己并不想死。

 

        哈迪斯赶在Z23倒下之前到达，他单膝滑跪接住Z23，用工程力场稳住女孩几乎断成两截的身体，拿出一段万用线连在脊柱的缺口两端。当务之急是完成舰装展开，不然两部分互相冲突的身体会马上杀了Z23。

        神经信号继续传输，细胞构成的血肉很快完成了转化，Z23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哈迪斯将万用绷带缠满整片创口，确保情况不再恶化后开始确认伤势。爆破路径极端接近心脏位置，哈迪斯翻开破碎的隔膜，看到能量流摧毁了保护核心的金属套壳和相邻管线，蓝色的心智魔方暴露了出来，但并没有破损的痕迹。哈迪斯松了口气。

        哈迪斯抬头看向观察者离开的方向，默然无语。观察者跑掉了，她很聪明，用了一次极为精准的外科手术式爆破，在不损坏Z23核心的前提下造成了短时间内无法恢复的毁伤。她打赌哈迪斯不会抛下重伤的部下，这次她赌赢了。

        哈迪斯低头看看仰面躺在他膝盖上的Z23，更无语了。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给Z23合上涣散的眼睛。

        哈迪斯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Z23，在前方打开一道空间门走了进去。笼罩在战场上空的匿迹法阵降临而下，开始抹除战斗留下的大部分痕迹。

        法术的荧光很快消失，明月当空，布拉夫小镇恍然无知地沉睡在夜色里。

（啧啧啧，不会被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