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同人】炎云净 拾叁·朝露昙花(五)

“少主,暗桩来报,昨夜天璇郢炀侯陵钰趁陵光中毒率众逼宫……”庚辰犹豫着开口道。
“阿晗呢?”妃色纱裾的少年握着古泠箫的手紧了紧。
“公主为救,救陵光孤身犯陷……如今重伤昏迷……”
慕容离腾出右手一把攥住了圈椅的扶臂。只听得“嘣”一声,那水曲柳的木角硬是叫他掰下来一块。
“少主……”庚辰蹙眉,难担忧色,又不敢出言相劝。
“等她醒了你告诉她,”慕容离语气森严,没有掺杂一丝感情和温度,“少做这种事。她既还活着,就给我好好的。”
庚辰俯首退了出去,慕容离却不禁看着崩了个角的扶手发愣。
有那么一瞬,他尝到一丝孤独苦涩的滋味,他很怕自己在世上最后的亲人和依靠都要失去。他很怕在遥远敌穴里的妹妹会像初夏时节从枝头凋落的羽琼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死掉,她明明还很小。
尽管从小和死士一同长大,她性子里只是温从的绵羊,他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要人宠着、要人疼爱。寻常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如此?
他心里清楚,她其实不肯伤害任何人。
他也是。
只是,他们都是王室的孩子。
瑶光王族,生而为瑶光万民的防线和壁垒。
虽死,不辞。
想到瑶光和亲族,慕容离触碰着木材断面的指尖都变得温和。
只是,等会儿怎么和执明解释崩了一角的圈椅呢?他有些犯愁。
不过,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会信的吧。(当然其实更有可能执明来了一心都在他身上并不会发现椅子崩了一角这种事情。。。)
慕容离自己都没有发现,似从今日始,一想到执明,心就变得很柔软。
天璇国主寝殿之外,正副二相、中书令、各台阁长官等重臣议论纷纷。
叛军的尸体被拖了出去,清水漫过青灰色的金砖地面荡涤着凝固的血污,早有宫人战战兢兢地匍地刷洗。撤去的斑斑驳驳的织毯重新铺上锦绣光亮的一条。青铜灯台亦换上新的,着人逐盏布上松蜡。
红日满轮,照旧升起。
只是目睹了前夜地狱之人,不能不震惊。
“王上身边怎容得下此等武功高强、手段狠辣且随身携带利器之人?更何况此女还是灭国瑶光的公主,她自是要图谋复国、对天璇不利,我们怎可任她继续留在宫里,他日危害王上?”中书令慷慨陈言道。
“可是,”副相公孙钤皱着眉,并不以为然,“瑶光国破,王室灭族,沦为我天璇属郡,她孤身一人无兵无士,如何危害天璇?更遑论复国。再者,若无她拼死救护,王上因为我等臣下后知后觉而身遭不测,我等可是百身莫赎啊!”
话语刚落,但见陵光负手踱至门前,雪青朱雀翔宇纹王袍,气度清华,俨然帝王威相。“王上!”中书令一拱袖,愤然欲言,却被陵光挥手打断。
“她救过孤王的性命。”他眸色淡淡的,转身又回了寝殿。
群臣噤声。王上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心中打定之事不容置喙。
待得其余人散去,公孙钤向丞相欠了欠身,“丞相大人适才沉吟不语,可是别有高见?”
“说不上来。”老丞相拈须一笑,眼色颇有些踌躇,他其实对慕容晗印象不差,窃思若不是……她定会是王上的良配,“若说这瑶光小殿下别有用心,她拼上一条性命助王上平定郢炀侯之乱,有何收益呢?若说她并无所谋,天璇灭她母国,她难道这么快就能和王上相交莫逆、愿以性命相付吗?”
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要么是她真的无欲无求;要么,就是她所图极大。”
玉髓的剑柄触手生温,十字剑刃锋芒锐薄,日光淌入锋刃的槽沟中,明晃晃的很是耀眼。甚是莹洁精巧的一把剑,更像是破冰的冰锄。
更妙的是藏剑于琴,琴身剑胆,倒配她。
陵光把玩着燕支,不禁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人,把剑插回了琴中,又缓缓抽了出来。
真是有趣。
好像睡了很久,慕容晗下意识地往暖融融的被窝里缩了缩,想把整个人都埋到被子里。
什么时辰了?嗯,想必宫钟都鸣过两响了吧?乳母一定已经来哄过她起床了,没准父君都要来唤了。
不起不起。父君只会温柔地捏捏她红彤彤的桃腮,从来不骂她。也许撒个娇父君能免了今日的策论和练功呢……
嘿嘿嘿嘿,好像不太现实。那这样好了,哥哥来叫我才起……
刚想翻身再回个笼,右臂牵着右肩剜心一般的疼。
“嘶……”她吃不住疼抽了一口气,激得意识都清楚了些,眼皮还是酸沉,眼角却刚好瞥到燕支被一双细嫩的玉手抽了出来。
她认命一般恢复了朝天躺的姿势,睁眼看清楚了殿顶雕绘着朱雀悲哭的纹样。
她还亲眼见到这纹样的旌旗插上了瑶光城头。
慕容晗闭上眼,不愿再看。
“醒了?”陵光放下剑,走到床边坐下,低声问道。
“没有。”床上人嘴唇动也不动,这两个字却奇迹般地吐得很清楚。
“噗嗤”一声,陵光忍不住被这孩子气的举动给逗开了怀。
僵了一会儿,慕容晗讷讷问道:“你在这儿干嘛?”陵光一愣,无辜地笑道:“你睡的是我的床啊。”
“什么?!”慕容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你还说呢。”陵光并不安慰吓没了半条命的人,反而斜眼嗔怪道,“孤王醒的时候就发现你浑身像泡在血里似的,医丞说你受伤过重不宜移动,便将孤王从床上赶了下来。”
“什么神仙一样的医丞能赶你啊?”慕容晗嫌弃地还了他一记眼刀。
“好吧,是孤王无私让给你的。”陵光倒是又爽快又坦诚。
又是一阵冷场。但两个人都明白彼此都在想什么。
一个在想怎么开口,一个在想对方开了口该怎么回答。
“我睡了多久了?”慕容晗试着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
“一天一夜。”
“……”(好的更尴尬了)
最后到底是陵光语气淡淡地开了口:“是不是傻?对方人多打不过为什么不跑?跑的本事总有吧?”
慕容晗枕着软枕的脑袋偏向陵光,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却满不在乎地来了一句:
“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陵光愣住了,由着她盯着自己的眼睛,居然忘了躲避。
慕容晗浅浅收回目光,把头偏了回来:“我看你那个堂兄不顺眼,他不是什么好人。嗯,虽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说着又很不服气地加了一句:“谁说我打不过了?你自己去试试啊!”
一把剑一气杀了一百四十三人,陵光自问自己的确试不了。
他站起来转身要走,听到身后人讪讪嘀咕了一句:“这便恼了……”陵光不觉又有些好笑,衣袂飘拂,回眸一笑,温言道:“没有。你好好休息。”
“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捏着朱批用的紫毫,陵光满脑子响着这句话。
他自以为有些识人之能,他见到慕容晗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丫头存了些不老实的念头。他留着她,半是有趣,半是挑衅,想要看看她到底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他也早知道陵钰存谋反之心,只是没有料到自己的堂兄猝然发难,更没有料到慕容晗会连救他两命。
他索性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小姑娘了。
陵光不喜欢这种事情不受掌控的感觉。
不知不觉这一天就在心不在焉中过去了。陵光叹了口气,去了慕容晗的碧纱橱,那里好歹有整座王宫第二舒服的床。
夜,极是安静。陵光躺在床上,没有放下帐幔,一动不动地看着月光洒在窗棂上的清冷模样。真叫人忍不住想起小时候,也总是孤寒得睡不着。
慕容晗刚打了个哈欠要睡过去,躺了一天,却似越躺越困。
然后她看到了抱着长枕的陵光,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又一次被他吓得睡意全无。
只见慕容晗捏着被角拼命朝里面挪,面无人色地哆嗦道:“你……你来干嘛?”
陵光委屈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颇有些不好意思:“孤王睡觉认,认床。”
慕容晗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少来!那你前一夜是怎么过来的?!”
“前一夜忙着收拾陵钰的事都没睡……”穿着一件淡紫色披衫的包子更委屈了。
慕容晗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你别动。”陵光怕她牵动伤口,竟径直走上前去摁住了她,“就……让我穿着衣服挤一晚好不好?”撒完娇趁着她瞠目结舌来不及消化刚刚发生的事,自顾自把长枕放了下来。方才慕容晗下意识地朝里床躲,现在看来倒是给他腾了地儿。
慕容晗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心满意足地躺了下来。
陵光很老实,和衣平躺着,一沾着枕头就闭上了眼,一派柳下惠的君子作风。
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陵光,看他羽毛般纤长的眼睫,白腻的肌理,轻轻翕着条缝的饱满粉唇。
慕容晗很清楚自己的睡相是副什么鬼样子。小时候乳母总说和她睡会梦到八爪蜘蛛……天知道有个好的睡觉习惯原来这么重要,一个认床一个睡相差真是要命啊……
她眨了眨眼,惊魂未定地平躺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陵光,一只手腾起被褥轻轻地覆在他身上。
还未睡着的陵光感觉身上暖洋洋地一沉,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下。到底苏醒之后殚精竭虑了一天一夜,就这样腮边带着一抹笑影安然睡去。慕容晗本打算强撑着以免自已做出什么不符合她高冷矜雅性格的动作,怎奈一阵困意袭来,上下两片眼皮支不住粘到了一起。
瀚然秋夜,云纱帐暖,形容绝世的一双人安然而卧,如同静影沉璧。
缦帘轻动,愈发衬得这深宫如瑶台一般。

本来想昨天更的,但是我也困。。。还是认认真真地写写好再更。
哎要开学了。。。近五十天的寒假就这么没了(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