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速之客

Chapter Ten  Uninvited Guests

 

“没错，”我指着地面上的两道凹槽，“平台这边的槽要比另一边的更深些。”

 

竖锯难受地点点头，“空马车进来，满载着出去。一定是件魔力惊马的神器吧。”

 

“唉，丰饶角现在可能不在了，但还有魔法武器要找。‘便可从丰饶角之下寻得一物’，密码是这样说的。所以……”我凑近了，细致地检查花岗岩台。这块石头似乎是嵌在其中，与其下的平台有一定联系。除非把周围的镶嵌画破坏掉，不然看不出怎么能把花岗岩取出来。“或许能从建筑之外通到下面的空间，可能有暗道之类的。”

 

“说不定外壁上就写着进入的方法呢？”她忽然激动得要命。

 

“别开玩笑了，竖锯。”

 

她只是朝我笑，一直笑。我看了看那副镶嵌画，绕着平台，把外壁全部打量了一遍。看上去没有文字，也没有太阳密码——其实倒是有个太阳，不过是画的一部分，八条光纤也都几乎一模一样。但竖锯一定是注意到了什么我错过的东西。

 

“我找不到，”我终于承认道。

 

“要不是先发现了太阳密码，我可能就根本发现不了了，”竖锯也坦白，“凑近仔细看看台子上那两串葡萄。”

 

“唔……每串都有十二颗葡萄，”我眯缝着眼，全神贯注，想看出些不同来，“是葡萄上高光的方向不同？”

 

竖锯终于按捺不住，“对！这些小钻石要不就和光源方向相称，要不就相反，那就是说：两两不同之处啊！蓝宝石并非是同一颜色，而是分为两种深浅不同的蓝：有时两两不同！这些石子稍微有些扁……而突出的方向是不同的，非竖直，即水平！”

 

要想看到着些，我得贴上去看，但她的确对了。一定又是一套密码。我转过身，微笑道，“你真是个天才，无畏！”

 

“我可求你了！我比那个野蛮的牛仔可厉害多了！”她耀武扬威的，把一只蹄子抵在胸前，“我把麻烦的搞定了，那么能不能请你来破解一下密码呢？”

 

我早就取出了笔记本和羽毛笔。同上次一样，又写下一连串的数字、字母，假定葡萄是要从上往下，从左朝右读。只要弄清楚这三对哪个在前，哪个在后就好。总计不超过十分钟。

 

PRESSTHEPEAR THENTHELEMON（先按梨子 后按柠檬）

 

画上有好多梨子、柠檬，可平台之上却都各只有一个。

 

“请求按动柠檬。”竖锯说道。

 

“等等。”我展开一侧翅膀，挡住了她，“我们要万分小心。先出这栋建筑再去按，也就大公主知道后面连着什么了。”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设陷阱呢？万一毁掉这幅惊世的镶嵌画怎么办！”竖锯并不赞同。

 

“那你说，毒气能把这些宝石怎么样？”

 

“啊，对了！”她眼球骨碌碌打转，“可从门那里，我的魔法绝对控制不到平台了呀。”

 

“嗯，那就我来干这些粗活重活，你就有幸可以……哎呀。”

 

“怎么了？”

 

此时我们已经暴露在阳光之下，忽然感到追踪魔法传来的一阵骚动。“是幻形灵，赶快，快到广场那儿！”我将厚重的大门合上，转身朝反方向跑去，同时将身后的灰尘整平。竖锯也立马明白我有何用意，便紧紧跟在我身旁，并不多问。

 

等到了广场，竖锯马上取出日志本来，朝着没有井号的建筑，开始素描那些千篇一律的三角顶饰，我则一边清理着地面上的碎石，一边偷偷地监视着天空，“暗号是‘香蕉’。”我轻声对竖锯说道，声音从嘴角漏出来。

 

她疑惑不解，皱了皱眉，过了会儿才点头道，“好吧，那就香蕉。”

 

总共有六只幻形灵，分散着朝城里飞来，至少他们没有故意躲藏。他们到了近处，我看见其中两只身着盔甲，带头的一只要比其他的稍大些——具体说的话，大概有我这么大。

 

大概飞到还有两百余米的时候，我表现出好像发现了他们的样子，并告诉了竖锯。他们降落了，所处的距离意外地很显礼貌，又先前走了几步，朝我鞠了一躬。

 

“请起，”我优雅地轻点了下头，说道。这种点头方式，我可是近距离观察塞拉斯蒂亚这样了好几年，才学得这样传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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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可是露娜那个“给你一分钟说服我，不然就踩死你”的点头我还没领会要领。不过所幸我估计用不上那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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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把这些雄虫【2】分开，那简直毫无可能，不过身材较小，穿着盔甲的那个，我敢肯定是昨天跟我谈话的那个官员。其他幻形灵还有一只身上带着我的追踪魔法。如果可以的话，我得尽量重新再贴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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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或许是工虫吧？我还是不太清楚幻形灵巢穴里的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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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稍大，身着甲胄的幻形灵起身说道，“日安，尊敬的公主殿下。我代邪茧女王向您致意。”

 

我又做了次方才塞拉斯蒂亚式点头，说道，“愿女王陛下安好。”

 

“受您照顾，女王很好。”

 

那么好，吧。这只幻形灵通晓小马国的礼仪，并且行为都是极具敬意的。可信呢，这样一来我都有些怀疑了。“那必然是极好的。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我不假思索，说道。宫廷里都是寻常事，来宫里朝见的马，必然都要告知姓名，这是极为重要的，至少也要让助理、管家到我耳旁密告，我倒是有许多暧昧的说法，可以避免直呼小马的名字。而塞拉斯蒂亚总是要问清名字，再让那马进来，而且她从来都不会忘掉。

 

“陛下，我荣为虫群将军一职。”

 

啊，那就是没有名字。是我们还在客套，还是幻形灵确实没有名字。我也分不太清。或许——我平静下思绪，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虫群将军，能与你相识实属荣幸。”

 

“于我亦同，陛下。”

 

“能这么说我倍感欣慰，将军。”

 

“不必如此，陛下。”

 

我真是想大声喊出来，但是我不行。“本应有茶点招待，但不巧我的助蹄和我来此并没有多少储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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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把官场话翻译回日常用语：“忙着呢！哪凉快呆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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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想打扰您，陛下，”那将军应道，“其实，女王陛下派遣我们前来，是下了死命令，要我们不遗余力协助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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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待这，自己想办法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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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六七只幻形灵跟在身后监视我们，我们就十分被动，尤其是还有这么一只身体健壮，极难应付的领队，更惨的是，她有脑子。

 

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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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我们没再回丰饶角那个建筑去。我根本没道理暗示邪茧，说有个强大的魔法武器。但我也并没有一整天就装模作样地探索早就知道空空如也的建筑。这就像一场竞赛，看看谁会先崩溃，是我还是竖锯。

 

因而，我决定先去一群两井建筑那里打探打探，那里距离广场也就几条街的距离。我让那些虫子帮忙移开碎石，清理道路，还邀请将军与我们一同进到建筑里。他们都没有敌意，不然揪着良心说，我肯定不能就这么让她进来。不过到底怎样，你也不知道对吧？

 

在那的确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甚至还有两三本书！我小心地包好，妥善装起来，准备尽量施上个恢复魔法再打开阅读。

 

然后就是一面浮雕，刻得很深，上面是两只雄独角兽，正缠斗着，这倒是十分出乎意料。难道所有领导种族不都应该自认优越，团结统一的吗？看上去全然不像仪式性的击角、摔跤，而是殊死搏斗。或许曾几何时在墙面底端本有这幅浮雕的名称，可此时早就已经久经风化，难以辨认了。他们的可爱标记看上去都很准正常，不过如果没有参考资料的话，讨论这个不过是白费功夫。竖锯扑通一下坐到浮雕面前，一脸严肃地描绘起来。

 

有个地方似乎是地下密室，我想去探索，可竖锯却深陷素描之中，看来一时半会儿也搞不定。我要不就停下来歇歇蹄子，要不就铤而走险。考虑到前几天的事，我敢百分百肯定幻形灵绝不敢再伤我们两个一根毫毛了——所以带上个随从也没有什么。

 

“将军？”

 

“有事吗，陛下？”

 

“我想到楼梯下面去看看，但不是很想留我的助蹄一只马在上面。”我朝将军那一望（如果是露娜来那应该更有效【5】），说道，“她对我很重要，你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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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说真的，我见过露娜只是朝蓝血王子抬了下眉毛，就把他吓得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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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公主！我会留在这保护她的安全。”

 

我不得不承认，没想到还有这招。于是只好假装给竖锯抵水瓶，趁机给那位将军的盔甲上施了一道光追踪魔法，以防万一。如若这只幻形灵有突然的动作，我就能得知，并且迅速反应。

 

我依旧磨磨蹭蹭，“将军，我要不看门见山跟你说吧。”我引着她到了一个不会隔墙有耳的地方，

 

“乐意听取，陛下。”

 

“你一定身怀不可说的命令，或许是准备取代竖锯，或许是利用我的好心把她绑作马质。如果怀着类似这样的命令，劝你趁早放弃。那座山头你看见了吧，那就是例子。我只想让你明确，我追求精确，头脑精明，难以捉摸，更是能力超群。我并不是吹嘘，也不是威胁，只是想要你清楚，如果你们一旦要倒戈反叛，那么代价必然是极为惨痛的。”

 

将军突然开怀大笑，他的牙齿都是食肉动物独有的尖牙，表情看上去也怪难受的。“既然可以随意开口，我只想说如果你是一个冷血的泼妇的话，说不定我会更喜欢你……陛下。”

 

我实在不清楚到底要不要高兴，“只要相互理解就好。”

 

“那好，既然不用再假装拜个好脸出来，我就直说了，我们女王派我们来是为了监视你们。很惊喜是吧？她可不信你会对这些古旧的垃圾感兴趣……”将军举起满是洞的蹄子，朝周围的遗迹一扫，“她还觉得，你到这来是要攻击虫巢的前兆。陨石的事情过后，她转了念头。明明可以直接将虫巢变成灰烬飘飞的陨石坑，为什么还要鬼鬼祟祟的？她仍旧弄不清你们的鬼点子，但至少知道你并无敌意，她十分欣慰。因而她想要了解你的意图，要全面，要详尽。她亲口下达的命令，其中之一便是绝不要伤害你们丝毫，她是有用意的……而且就算付出性命也不许。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全在你，公主。”

 

我盯着她许久，才应答道，“我相信你，将军。”

 

她点点头，转身对着另一只身着盔甲的幻形灵喊道，“队长！护送公主！”

 

向下进入密室时，我依旧时刻准备释放防护魔法，一触即发。密室就在一个有标记的建筑旁边，但本身却不附有标记，也就是说此处尚未经探索，还可能藏匿着危险。

 

下面似乎是个储藏室，拱顶设计，有许多交错的隔间。原本存放着货物的壁龛如今也空无一物，不然只能看见一堆无法辨认的瓦砾。我用网筛式的魔法仔细筛查了一遍这些碎片，希望能找到些可以少提起我兴致的东西，脑中却忘不掉几条街外那个真正的宝藏，只好紧咬牙关忍耐着。

 

走到主廊尽头，我住下步子，发觉有地方不太对劲。一路走下来，两边的墙上都有壁龛，而尽头处却只有左边有，另一边是相对光滑的墙面。

 

但这部分石头与他处的颜色上有些差别。

 

我举棋不定，内心争执着要不要去叫竖锯过来，跟我一起共度发现的时刻。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队长，”我对着那只随从的幻形灵说道，“请过来站到我身边。”

 

话刚一出口，那只幻形灵稍微动了一下，随后却迟疑起来，不敢接近。我知道她是害怕我。“没事的，”我安抚她道，“我只是要把这面墙打开，让你靠近只是为了如果有意外，传送时可以把我们都带上。”

 

于是她走到我身旁，却并不和我贴近。我将注意力转到了墙面上。

 

我将力聚在一块三角形的斑上，带动着石块一同拖出，然后便出现了一个洞，并不像会造成坍塌。我把石块一个个整齐地摆放在一旁，从独角处发了一道光束，刺进黢黑的洞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只小马的骨骸。

 

我没有尖叫。好吧，我是深吸了一口凉气，本来依着这口气，最好是叫出来，不过我却是愤怒地吼了出来。那架骸骨状况极惨。呃，我是说，做得很差劲。几块洗白的木头，用金属丝缠在一起，脖子旁边还挂着个小牌子，上面用木炭潦草地写着几个字：

 

吓到了吧！

 

战铠学院的三七届军马们

 

啊，哈，哈，哈。竟然被一群两百多年前的大二学生吓到了！我一时有些难堪，跺了跺蹄子。不过，等我回去了，一定要把这事儿跟云宝讲一下。设下一个恶作剧，过了好几百年不会收效吗？这就是证据。思忖片刻，明明知道云宝不喜欢被超越，或许还是不告诉她好。可谁知道说了她会怎么反应呢？

 

我小心地把石块放回洞中，跟刚刚发现此处时一模一样。多好的一个恶作剧？浪费就可惜了。那只幻形灵此时直勾勾地盯着我。

 

“有问题吗，队长？”我问她。

 

“这个——”她指了指那面墙，“是什么玩笑吗？”

 

“对，我们叫这个恶作剧或者是戏弄，不是很难理解吧。”

 

“小马会提前这么多年就把这种事准备好吗？明明看不见滑稽的样子，只能想想？”她的表情我看不太懂，但她歪到一旁的脑袋表明她甚为不解。

 

“啊，我们一般是待在旁边，等马被耍，只能说这个属于特殊玩法。”

 

“我明白了。”她只说了这四个字。

 

我们爬回地面之上，迎着阳光，只见竖锯正跟将军谈笑风生。根据她们的肢体语言，看得出她们只是在闲聊，而且完全不像是谈论十分重要的事情。但是又不像是在聊天气。

 

“那个，”我喊住她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竖锯吓得身子一颤，依我看，她有些惭愧。而将军则只是抬头看了眼，点头示意。

 

或许我只是出了幻觉，或许吧。

 

虽然这样想，我却仍然马上把竖锯带到一旁，低声说道，“暗号？”

 

“香蕉，”她想也没想边说道。

 

那她就是真正的竖锯了。我多疑罢了。但上次对幻形灵起怀疑，我预感可是很准的。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把着些监视的虫子甩开，问竖锯几个问题。

 

由于发生了一些难以料想的事情，事实比我想的还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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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语：幻形灵又来搞事情了，不过意外地竖锯跟将军处得不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