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树之死

我正对着一棵树。不对，是一棵树正对着我。

这树正绿着叶子，又开了花，云霞一样的整树；花又是玫红或殷红的，和绿的叶子在一起，像是有些好看，却又扎眼。

为什么说这花树正对着我？我是一看见她就感觉如此。大概是那花树的体直着立着，上面的花和叶子都匀称对称地开了很高。花树恰好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就在视平线的中心，刚好能看到其形状又不能看得很清，总之花树是在我面前正对着我，与附近的树相比很特殊。

我刚好是要立着不动，大概就像花树一样。于是我想学习她。花树自己没有胳臂和腿，但我像是在其中看到了胳臂和腿。于是我就学她，慢慢摆着自己的胳臂和腿。

最终我大概是学得像花树了。我看到我的身上的胳臂和腿与花树的胳臂和腿渐渐合到一起了。旁边的人说：“立着是这样的。”我或许感受到了激励，继续学花树。我继续看到我的胳臂和腿与花树合到一起。

在身上的各处与花树合到一起时，我看到我的头还在花树的外面。花树的头以一个怪异的形态存在着。我扭动头，好像我和花树合为一体了。我好像听见花树要说。

花树的头对着我的头说：“你也来了，我们总在等你。”

我听不懂她，觉得怪异。

以及我听到外面在说：“不对，快改。”我认出那是旁边的人。我没有理他，继续听着花树。

花树对着我的头说：“你的胳臂和腿不只是你的胳臂和腿了，我们的胳臂和腿成为你的了。”

外面又在说：“你的胳臂和腿不是你的了！胳臂是用来拿的，腿是用来走的。”声音好像小了些。

他好像是在教我什么。我要继续听着花树。

花树对着我说：“你的头和我们的头是同一个的了。是你的头融进了我们的头。”

外面又在说：“用你的头想想你要去做什么！”他好像是在喊了。

花树说：“你属于我们了。”

外面好像在喊：“你自己想想！你立在哪里！”好像听不清了。

花树说：“我们都在一起。你能感受了我，我能感受了你。我们都在一起，这不是极好的吗？”

外面好像有声音：“你…你自己…！”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花树的我们说：“好开心呀！…太快乐了！…我们再也不分离了！…可我不想这样…！”

花树和我说：“好美丽呀！…”

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这样…！

花树对我说：“好美丽呀！…你快来呀！…”

所以我说：“我不想这样！”

于是我醒过来，发现我还立在花树正对着我的地方。我没有看花树而直接向右了一些，碰到了旁边的人。他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

他说：“你病了么？休息去吧…。”然后向另一边走了。我又看到花树了。

花树不正对着我了。我看到她的花瓣都在地上，蒙着薄土；摆成一条不正对着我。我也转过去，找了好的另一个方向立着。

 

2023.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