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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循环 其十

2022-12-25 01:50 作者:质子-明治系统official  | 我要投稿

chapter.19 头痛欲裂。 清早在床上醒来,这是江田千季第一时间感到的。不仅头痛,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恶心感。他认得这种感觉,以前小的时候自己总是做噩梦,醒来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那种仿佛那些糟糕的画面还残留在头脑某个角落的不快,而自己则被迫要在这种不快中开始新的一天。 他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会儿,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梦。他只记得这是一个非常恶心的噩梦……除此之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来到樱小镇后,在这里的香薰蜡烛的帮助下,千季的睡眠一直都很好。别说噩梦了,连梦都很少有。 不过比起这个,应该赶快起床洗漱,然后去上班了。比起那个让他并不想仔细回忆的噩梦,还是现实中的工作比较重要。 洗漱穿衣,吃过早餐的千季到玄关处换鞋,突然发现放在鞋柜上的日历。一个星期后的今天被用红笔圈起来,上面写着:哥哥的生日。 这个标记究竟是什么时候做的呢?千季已经不记得了。今年哥哥应该是二十五岁了,之前每一年他们兄弟俩的生日都是在家庆祝。有父母还有一堆朋友,总是过得很热闹,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那干脆今天上班的时候就跟前辈提前申请在当天休假好了。在樱小镇的工作岗位上请假很容易,而且原则上没有次数上限。前辈也很通情达理,只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就好了。 ——千季是这么想的。可直到他跟前辈说清楚之前,一切都很顺利。 “行啊,你哥哥过生日对吧?替我向他问声好。到时候我也准备点什么礼物吧?” “礼物就不用了。那个,关于进城的班车……” “什么?进城?” 前辈一向温吞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吓了千季一跳,“怎、怎么了?” “你进城干什么?” “我哥哥住在城里,和我爸妈住在一块。我以为您知道……” 前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就好像突然被人按下某种开关,原本堆满满脸的笑纹倏一下就不见了。见惯了前辈的笑容,他突然变得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换了一个人,这种反差令千季心中隐隐泛起某种恐惧。 “想要申请外出?去找生活部吧。” 最终前辈一反常态、冷冰冰地丢下一句,就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中了。一上午千季都试图跟他搭话,可前辈给他的只有沉默的背影。 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只不过是想进城看看父母而已,还是自己有什么说辞冒犯了前辈?千季反复回想着他和前辈之间那段简单的交流,还是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前辈的态度突然变得恶劣。 或许因为自己只是个刚上任没多久的新人就要请长假回家探亲,所以前辈把他当成了一个工作态度不端正的人?千季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最大。 “前辈,那个,不好意思啊……” 所以在今天中午自己的轮班结束的时候,千季小心翼翼地向前辈道歉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前辈的口吻依然冷淡,不过比今天上午听起来松动些了。 “那个,我刚工作没多久就想着请长假,是我不对……” “这没什么。”前辈淡淡地打断了他,“是我反应过度了,抱歉。我还是那句话,想要外出记得去生活部申请。”然后就转回去面向电脑,留给千季一个沉默的背影。   过了下午一点,太阳就已经没那么猛烈了。结束工作的江田千季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盘算着去二号街的日式甜品店吃碗刨冰消消暑。到最后他都不知道前辈到底有没有接受自己的道歉,和前辈一开始反应过度的原因。 一踏入甜品店,舒适的冷气扑面而来,多少吹散了一点千季心头的苦闷。他在在前台点了一份自己最喜欢的红豆馅蜜刨冰,然后挑了个位子坐下。 “江田君!” 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红发的青年拉开千季身边的椅子坐下来,是赤崎。他的女朋友星野跟在他身边,正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在这里碰上,真巧啊。——江田君也是来吃这里的新品的?” 千季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海报,“新品:超大抹茶刨冰”。配图是一碗分量多得夸张的抹茶刨冰,上面的小料都快堆出海报外了。 “怎么可能,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所以你在这个时候才多少能派上点用啊。”星野毫不留情地嘲笑她男朋友,赤崎则好脾气地耸了耸肩。千季突然发现他们都穿得一身黑,而且胸口都别着白花。 “你们这是……白喜?” “啊,是啊。二号住宅街的小山病逝了。”星野答得满不在乎,看不出有一丝悲伤的神情。即便知道她或许本性如此,这轻描淡写得过分的态度还是让千季吃了一惊。在别人的葬礼上特意跑出来吃甜品店的新款?星野就算了,赤崎怎么也这么随意? 千季还想问什么,可两桌的刨冰几乎被同时端了上来。星野看上去非常高兴,用勺子挖了一大勺不顾赤崎的阻止就塞进嘴里,然后被冷得浑身发抖。 “慢点吃姑奶奶,你这样下去今天晚上一定会头痛的!” “唔,但是真的很好吃!你试试把这个红豆和棉花糖一起放上去……” 千季也用勺子舀起自己面前的刨冰。刨冰很甜,这家的顶料也一向很充足。可是今天他却有点食不知味,脑子里总是盘旋着前辈突然变化的态度,眼前这对若无其事地享受甜食的情侣也让他觉得不舒服。就着这些吃的刨冰,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想起今早噩梦残留的不快。 chapter.20 “二号街的小山,似乎是修理工来着……” 虽然千季并不认识二人口中的小山,但既然是住在同一条街,那么至少也是能打得上照面的邻居。千季回家换了身衣服,打算上门去吊唁一下。 小山家庭院里并没有布置,只是在门口挂了一朵白花。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显眼的布置,偶尔路过的行人对这场葬礼好像也都视而不见,依旧说说笑笑、互相热情地打招呼寒暄。几个扎堆聊天的主妇甚至突然哄笑起来,笑声远远地就能听到。 邻居家有白事,再怎么说也不应该笑得那么大声吧?还是说……这个小镇的民风淳朴到这种事也不会计较? 千季按响了小山家的门铃。足足按了三次,才有一个中年男子来开门。 “你谁啊?”男子瞪着一双醉眼问千季。他身上弥漫着浓浓的酒气,西装也穿得歪七扭八,醉得不得不扶着门框站着。 “呃,我……我是住十三号的江田……” “谁啊?不认识。”男子嘟囔道,千季有些尴尬,正想进一步解释却被粗鲁地打断,“行了,进来说吧。” 不等千季回答,他便自己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往里屋走去,留着大门没关。千季往屋子里探头看了看,客厅里空无一人。 于是他冲里屋喊了声:“打扰了!”就在玄关处脱鞋进了屋。那里已经七零八落地摆了好几双鞋了,似乎这就是这家人正在举行白事的唯一证据。 客厅里没有摆放任何装饰,既没有花圈,也没有佛龛。甚至连空气中本该有的线香味也被另一种香味取代……等等,香味? 千季嗅了嗅屋内的空气。他的嗅觉没有出错,这是食物……是火锅的味道。还是从里屋传出来的,伴随着隐约的嘈杂声,好像还有杯盏相碰的声音,和客厅的寂静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不对啊……这里是葬礼吧?门口挂着白花,应该没错,星野和赤崎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可是…… 千季做了个深呼吸,按捺住砰砰狂跳的心,缓缓朝走廊尽头——声音和香味传来的那间屋子走去。每走一步,喧闹的人声和食物的香味就变得更清晰,他心头的不安也就更重。 终于,千季来到了那扇门前。在把手轻轻压在门把上的瞬间,一股强烈的预感突然袭击了他——他已经没法再回头了。后悔像藤蔓一样迅速爬满他的心脏,可后悔也已经晚了。 “啊哈哈哈哈,再喝啊再喝!” “哈哈哈,你们看这个阿叔,真是太逊了,才喝几杯,嗝,就醉了……”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划拳,划拳!” “是谁往锅子里放蛋糕的?谁啊??” 扑面而来的火锅香气和酒气,翻倒在榻榻米上的啤酒瓶,还有一屋子喝酒吵闹的人。只有突兀地摆在屋子一角的灵柩能证明这是葬礼现场,灵柩并没有被鲜花围绕,也没有被敬香,几个醉醺醺的人还时不时趴在灵柩上向死者劝酒。 一开始还没有人发现千季,直到一个酩酊大醉的大叔通红着脸叫嚷起来:“哎,你谁啊?谁家的小伙子啊?”众人这才发现了愣在原地的千季。 “他是谁?”一个不认识的女性转头问,而被问到的正是星野,她也有点醉了。 星野和一旁的赤崎交换了一下眼色,千季清楚地听到她低声抱怨了一句,“麻烦了……” “是谁把他放进来的?”赤崎皱着眉头问。 “大概是阿宏叔,他估计喝多了。” 赤崎露出一脸懊悔,“该死的。”他站起来走到千季面前,一边拽住千季的胳膊把他往外拉,一边回头示意身后的人群:“没你们的事了,该干嘛干嘛。”顺手然后把门关上。在二人离去后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可不一会儿又恢复了热闹。 “请问,这是……?” 赤崎耸耸肩,“如你所见,是葬礼。” “可是……” “可是没见过闹成这样的葬礼,对吧?”赤崎静静地帮千季补完了下半句,看他的表情好像已经习惯于解释这件事了,“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你听过’喜丧’吗?” “’喜丧’?” “就是开开心心地办葬礼。樱小镇的葬礼从来都是这样,我们认为只有活人开心,死人才能放心地离开。” “这……”千季迟疑着,赤崎的说法逻辑上不是不能接受,但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这场葬礼与其说是喜庆,倒不如说有种彻头彻尾的轻视和敷衍在里面。无论是客厅的布置,还是来宾的态度。 “这里面的都是死者的家属。”赤崎用下巴指了指身后的房门,“大家都是这样,他们也没有意见。” “那……那好吧。”既然家属都接受这种形式,作为外人的千季自然没有了说三道四的余地。 “如果你不喜欢,我给你在生活部报一下吧,就说你死的时候不要这样。” 千季哭笑不得,“赤崎先生,我才二十岁呢。” “开个玩笑啦。”青年故作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回去了。你随便吧。”   走出小山家,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了。千季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 今天真的很怪,从早上上班提出请假的时候,不——是从早上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就很怪了。所有和千季产生过交集的人都不对劲,无论是态度骤变的前辈还是这个荒诞的葬礼,一切都很不对劲。千季只觉得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踏入了一个扭曲的世界,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在扭曲的风景中如常生活而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 想到这里,明明是大夏天,千季的额角却渗出了冷汗。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见惯了的居住区街景。熟悉的马路,熟悉的人行道和路灯,熟悉的人们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对了,笑。每个人都在笑。微笑,大笑,敷衍的笑,真心的笑。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模一样的笑容面具,这让他们看上去像同一条流水线上生产出的同一批次的人偶。千季知道自己早就应该习惯这种笑容了,这和刚才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葬礼一样都是樱小镇的特产。自己曾经也是那些笑着的人偶中的一员,可现在的他即使是回想起这个细节都觉得不寒而栗。 “那个,你没事吧?” 大概是自己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的样子实在是异常,有个不认识的少女跟自己搭话了。千季抬起头,看到她脸上挂着的富有亲和力的笑容,却感觉如同浑身都爬满了毛虫一样恶心。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对笑容过敏了,或者说是对这个小镇的空气过敏,千季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发出一声惨叫,甩开对方伸过来的援手后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眼前的景象颠簸着。要跑去哪里?千季不知道,这个小镇上已经没有他能信任的人了。哪怕颤抖着手掏出电话也不知道该打给谁,通讯录里的几乎都是小镇上的人的名字。 脚下突然狠狠地磕到了一块凸起的地砖上,千季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手机飞出去老远,一直飞到不远处的喷泉附近。大群的白鸽被这阵动静惊起,几位路人也朝这边侧目。 千季缓缓爬起来,膝盖和手掌都在火辣辣地痛,应该是擦破了。不过这不重要,他踉踉跄跄地过去想要捡起手机。因为他在摔出去的前一秒终于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哥哥的电话,正准备拨——哥哥的话,一定会愿意听自己的话的。从小到大哥哥都很可靠,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向他倾诉。 “这是你的吗?”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先一步捡起了千季的手机递过来。千季颤抖着手接过,发现对方是一个面熟的青年,虽然是大热天,却还是穿着长袖和服。 那是卖香薰蜡烛的明觉。青年对千季微微一笑,那笑容却并未带给千季不快。 “天气太热了。”青年说道,“来我店里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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