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染血的白骑(上)
20xx.11.4 11.43pm
夜已深,但在此地,无人愿意就此归家:这是恶堕者们的天堂,不论白天是何种身份,只要夜幕拉下,戴上面具,在这里,众生平等。喧闹而刺耳的音乐与炫目的灯光相互交织,一点点抽取着参与者们为数不多的理智,这场景疯狂而怪诞,宛若末世。但人们对这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的生活已然被分成两个部分:天光大亮时,他们清醒着,身体却被役使;而到了深夜,他们的躯壳解放出来,灵魂却遭禁锢。他们早失去了完整的自我,徒留破碎的零件在世上游荡。
而喧闹的焦点,就位于人群的中央——从外部特征来看,那应是一个男人,一个整个头颅被白色的“头盔”所包裹住的男人。两串像是骨节的白色物质位于本应是双眼的地方,与其身躯一同伴着音乐做着不可名状的扭动,其扭动越是剧烈,越是违背常理,周围人群所爆发出的欢呼也就越强。其双臂同样为那白色物质所覆盖,形成了一幅致密的骨刺,霓虹闪耀,照在其身上,反射出诡异的银光。
而不速之客,往往就于此时现身。
随着大地的震撼声,一个纯白的骑士从阴影中现身——白色的盔甲,白色的头盔,白色的刀鞘中理应也放着一把白色的利刃吧。那般穿着,完全就像是从古时候穿越来的圣骑士,但人们并不在意,看上一眼,便又沉沦于无休止的狂欢。那骑士从人群的边缘开始缓缓向中心推进,一股恶臭的腥凤随着其推进向人群扑去,那是血液的腥臭,伴随着恐惧压向众人,驱散了他们虚妄的欢愉。骑士所到之处,众人慌乱逃窜,为其让出了一条通往中心的道路。
而人群中央的那个男人全然不顾周围,他只是扭曲,扭曲、抽象而忘我地扭动。人们还在逃离,等到骑士止步于男人面前时,原本嘈杂而拥挤的人群已然四散而去。
一曲终了,刺耳的乐音戛然而止,男人停下舞步,眼处的两根骨节正对着骑士,在空中扭动着。
一片死寂。
骑士将手扶向腰际,拔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刀身铭刻着血槽般的诡异纹路,刀锋在夜色中闪着锐利的寒光。纯白的骑士高举漆黑的邪刃,向着面前的男人重重劈下,那是要劈开天地的一击,就如将大自然的伟力施加于渺小且脆弱的人类之身。随着刀剑逼近,男人眼看着就要被劈为两半。
可是,男人早已不属于人类。
刺耳的乐音再度轰鸣,男人将已变成骨刺的手交叉,以身体卸力,架开了这一击。然后随着爆鸣的节拍,男人越过那漆黑的巨刃,用骨刺在骑士的盔甲上留下了一道极浅的划痕,骑士低下了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击中的地方,似是冷笑了一声,便将刀再次举起,指向正急速后退着的男人。刀身燃起紫色的火焰,开始不断地变长,变大。骑士双手合一,将巨刃一分为二,此刻其手上,已然变成了两把大而狰狞的巨剑。随着节拍,骑士也如那男人一般起舞,双剑混乱地挥动着,卷起一道猛烈的漩涡,向着男人袭去。男人也开始提速,试图从骑士混乱的剑法中找出破绽,可终是未果。突进,后退,突进,后退,持续的攻防,不断消耗着骑士的体力,其挥剑的速度越来越慢,脚步也愈加虚浮。随着破绽的再次出现,男人将骨刺奋力刺入。贯穿感从手部传来,男人举起另外一臂,正欲给面前的骑士致命一击。
一把巨剑贯穿了男人。
漆黑的巨剑似是因尝到了鲜血的滋味而开始兴奋,剑身的诡异纹路开始被血液所充斥,竟如血管般开始跳动,随着血液的流失,男人的生命力也渐渐流逝。骑士拔出剑,男人砰然倒地,但其眼处的骨节仍在扭动,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朝着骑士的脸上飞去,骨节的末端变化成了口器状,像是要钻入骑士的体内。
而在其将要飞到骑士脸上时,骑士的头盔也发生了变化——一个巨大的口器在头盔上浮现,将飞来的骨节尽数吞入,而后便恢复了原状,如同从来就没变化过一般。其实将已变回原本尺寸的剑合二为一,收入刀鞘,抬起一只手,盔甲的手部化为白色的巨口,将男人吞入,而后吐出。男人的尸首倒在地上,但身上的白色物质已不复存在,露出一副狰狞而扭曲的面庞——浑浊的双眼上盖着白色的翳块,一道深至入骨的伤痕横跨他的面部,不计其数的伤疤交错。
不过是个被逼到舍弃人类之身的可怜人。
沉重的脚步声再度响起,纯白的骑士缓缓离开,乐曲还在继续,彩球闪耀的光芒在男人的身上交错。人们见没了动静,便又涌回了原本的狂欢之地,男人的尸体被他们踩在脚下。一切都如既往,人们舞蹈,人们欢呼,死亡在这里如同儿戏,生命与享乐相较不值一提。
太阳照常升起,狂欢照常结束,阳光洒在男人的面庞,一只晨鸟驻足其上,发出凄惨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