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梦》连载： 004【双英屠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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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说到，燕国老皇帝出巡，在回京路上遭遇两名刺客袭击，危在旦夕。庶出皇子朱再青亲眼见证诸位皇兄被刺客杀死，自己也重伤倒地，无奈只能装死。
“你们是谁？为何要行刺朕？”老皇帝正努力坐直，显出一点点天子的威严，但是额头豆大的汗珠早就出卖了他。他已经年过花甲，头发多半是白的。
使拳的刺客道：“狗皇帝，让你死个明白，我们俩是莫明渊的儿子。”
皇帝听罢道：“原来如此。哎，朕每每想起当年莫卿家的案子，都深深后悔。”
使指剑的刺客道：“哼，你后悔没有斩草除根吗？”
皇帝叹息道：“不是，朕后悔轻信冯卯他们的谗言，斩了你们的父亲，宦官误国……”
“我父亲、母亲，还有我家门三族三百余口人的性命。”使指剑刺客冷冷道。
“狗皇帝，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无非是在我们面前装装无辜可怜，想让我们饶了你，呸！”那使拳的刺客竟然真的朝皇帝脸上呸了一口浓痰。
“放肆！朕已知今日命绝于此！朕乃天子，怎会向你求饶性命？要动手就赶紧吧。”皇帝真的是义正言辞，准备慷慨就义了。
使指剑刺客道：“虽是将死之人，你也不失帝王尊严了。好吧，我兄弟二人，今日就成全你。”
老皇帝点点头，忽然看着使拳刺客道：“朕记得你。你是腊月十五生的吧？你和朕的十三皇子再青，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算起来你今年三十岁整了吧？你父亲那天说，你出生的时候不会哭，是因为与皇子同日出生，被龙种降世所惊，不敢啼哭……朕都记得清楚。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皇帝说罢，苦笑两声。
趴在远处的朱再青，当了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整整三十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皇竟然记得他的生辰。他此时真想用尽全部力气冲过去替父皇死了！可是他真的站不起来。此时朱再青眼眶中的泪稀里哗啦涌到泥土上，没想到三十年来自己感到与父皇最亲近的一刹那，竟然是天人永隔的前奏。此刻天涯即咫尺，咫尺即天涯，他心中的欣慰、感激、无奈、后悔和即将到来的仇恨融合在一起，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五味杂陈”。
使拳的刺客道：“没错，我娘说为我接生的稳婆见我不会哭，使劲打我，可我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所以就给我起名叫莫须应。但我可不是因为你的什么狗屁龙种也生了出来，才不哭的。我家向来是如此，我哥莫须鸣，生下来的时候就也没哭。我们莫家就是这样骨头硬！好了好了，不跟你废话了。待我了结了你，你下了黄泉，见到我爹，记得代我向他老人家问个好，然后给他说说你是怎么死的。”
“好，很好！哈哈哈哈……”老皇帝仰天长啸。他这一辈子，前半生励精图治，后半生碌碌无为，还差点因为自己的太子过于优秀、大受臣民喜爱而退位做太上皇。想想这一生，虽然最后死在刺客手上，他也不觉得很亏了。
“啪！”
没等皇帝的笑声结束，使拳的刺客莫须应一拳打在他的脑袋上。天子的龙头顿时脑浆迸裂，颅骨破碎，面容全非。
这时候人们才会发现，天子和普通人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皮包骨头。只是天子吃得比较好，肥头大耳一点罢了。
帝星陨落，刺客二人伫立良久，莫须鸣才沉着道：“没想到你我兄弟二人勤学苦练、精心策划了这么多年，真到了这一刻，竟然如此容易。”他向来以仇恨驱动自己习武练功，一心想着复仇之后就可以大快人心。可现在自己内心真算得上是痛快吗？他突然有些迷惑了。
复仇是一种纯粹的动力，可以驱使人变得无比强大。但复仇成功之后，人感受到的除了慰藉之外，更多的是空洞。
“哥，我就不像你一样，总想这么多。我们只是替爹报仇，天经地义。现在大仇已报，完事了。就这么简单！”莫须应说着，用皇帝的龙袍擦了擦拳头上淋漓的血水。
“你说的是，”莫须鸣缓缓跪下，轻声长叹道，“父亲、母亲，我兄弟二人终于替咱们家三百口人报仇了。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莫须应陪兄长跪下来，两人静跪良久方才起身。
朱再青已经在地上趴好一会儿了。他听见父皇头颅炸开的声音，但仍然一动也不敢动。他使劲握紧的双拳在自己袖口里藏着，指甲尖都嵌入了掌中。他只恨自己平时并未好好习武，太子皇兄说那本“御水决”上面有不少武功可练，但他总觉得身为皇室成员，时时刻刻都有人护卫，自然从未拼命练习。
又片刻，莫家兄弟想要离开这片停尸场了。他们走的时候路过朱再青身边，朱再青屏住呼吸，尽力想把自己放松成一个死人该有的样子，可惜他做不到。
不过好在莫家兄弟的大仇已报，不再关心地上或晕或死、乱七八糟的人了。
在他们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朱再青决定把眼睛睁开一个小小的缝，看清他们的容貌。
他成功了，刺客并未察觉。可当朱再青看见莫须应的时候，突然心头一震：他分明就是那天涿州驿站遇到的那个……那个姑娘的丈夫！
朱再青怒火攻心，又憋着不敢动，一时昏厥过去。等他再醒来时，早已不见刺客的踪影。他勉强地站起身来，看见父皇、皇兄们的尸首，痛心不已。众人之中有些刚才只是被两名刺客击伤或者昏过去的，渐渐能动弹了。一帮文臣和宫妇，有的围着天子的遗体号啕大哭，还有的大声咒骂刺客，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朱再青看看他们，只觉得平日里神气得意的那些大臣们，都像是纸糊的废物。
十皇子朱再礼是随行皇子中另一个得以生还的幸运儿，但他的双腿挨了莫须应两拳，里面的腿骨已经彻底碎掉了。十皇子和先前的太子朱再明一样，由皇后所生，已是在世的唯一嫡皇子。他平时为人正派清高，自然成了最为德高望重之人。一个个残兵败将都看着他，期望他能说些什么。十皇子挣扎着坐起来，疼得满头冷汗，内心更是万分悲痛。但他仍然表现得临危不乱，命令各位屠杀中的幸存者道：“众人听令——父皇不幸遇刺归天。此刻最重要的事，是护送父皇和诸位兄长回燕京安葬，然后立即让朝廷下令捉拿刺客！”
朱再青看见皇兄双腿鲜血直流，忙欲寻得医官，岂料随行的御医在混乱中也不幸毙命了。他跪倒皇兄面前，无可奈何。
“十三弟，你快去带领几个还能走的护卫，先行一步去燕京城外，不要进城，伏在道旁看探，再回来把情况报我。”朱再礼向来谨慎，深知繁华的都城只要到了危机时刻，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万一此时燕京城中已经有贼人得知了父皇驾崩的消息，或许会加以利用；又或者这两个刺客根本就是城中的乱臣贼子派来的，也未可知。
“我知道皇兄你担心京城有变。但迟了一步，我恐怕你的腿不得及时医治……”朱再青道。
“不用说了，你照我说的办吧！”朱再礼知道自己双腿骨骼尽碎，无所谓迟不迟了。
“是，皇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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