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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战争】守门员〔1972〕

2023-10-11 18:34 作者:吹雪七月  | 我要投稿

    如果说我有什么特别痛恨的东西,那无疑莫过于越南的雨林了。这一大片广茂旺盛的该死丛林布满了蚊虫和疾病,绝对不是那些西装革履的上流人群愿意涉足的地方。但就算是在这水蛭和毒蛇频出的荒野,越共也依然不屈不挠地生存着。他们依托着那些足以令世人叹为观止的地下城市,总能发动出其不意的袭击。

    

    作为一名直升机上的舱门射手,我很庆幸自己不用跟步兵一样忍受深山老林对人类的侵蚀,也不用待在坦克里面因对外界一无所知而心惊胆战,更不用像坑道鼠那样放胆窜入越共的地牢,只握着短枪与手电跟陷阱和野兽拼搏。与他们相比,我简直就如牛仔潇洒自如,在越南真是没什么能比在空中兜风更令人舒爽。

    

    想要尽情享受这豪放不羁的越南之旅吗,如果你愿意给我一辆野马跑车,让我也能畅快地从西海岸驰骋到东海岸,游历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国度,我也许还会稍微考虑一下让出我的位置。在丛林密布的越南,直升机就是这里的跑车,它们能让你以最快的速度游历这个世界上最狂野的国家。而地上的装甲输送车,不说会被上了穿甲弹的重机枪打成筛子,指不定连一棵树都推不倒。

    

    一个M113的车长曾跟我抱怨说,在他们遭到攻击后,步兵们总是躲在装甲车的后面,让他们这些操着.50的家伙们倍感难堪。原本从机枪挡板的夹缝中就看不见什么情况,更别说敌人躲藏在茂密的丛林中。而这时如果叫步兵们给点敌人位置的提示的话,很多愚蠢的小鸡会干脆抛下一句:“展开遍历火力就可以了,他们到处都是!”于是他就只能到处扫射,希望能把敌人吓跑。

    

    如果说在1963年前的直升机部队也是这样被动的话,那UH-1B“依洛魁”的横空出世则永远改变了这一局面。它们更加矫捷机敏,较为富裕的改装空间也意味着携带重型火力成为可能。因为它,部队的称谓都从原先的“直升机运输连”改为了“航空连”,之前下辖3个运输排的编制改为了2个运输排加1个武装攻击排。每个排配备了8架直升机,外加连部1架预备机,总共有25架。

    

    在我们把那些衣冠楚楚的年轻人送到驻扎在城郊的连队后,一天的辛劳便将告一段落了。我看着那些僵在地上的家伙们,心中只感到好笑,沉默的裹尸袋从他们的身边拉过,小家伙们是那样的茫然无措,好像眼前的这些情景都不是应该发生的。远处的老兵们摸着南越妓女瘦小的屁股,好像处于另一个世界一样。军训的教官肯定没有教导过他们怎么应对这种状况。

    

    “欢迎来到越南!”我估计大家也就只能对他们说这一句话了。毕竟二战中的年轻人还是为了抵御布尔什维克的邪恶扩张而参军的,进行的是反抗侵略的正义斗争,而这里呢?即便本质相同,可大家并没有丝毫的认同感。小黄们不吃面包也不听摇滚乐,又没有我们的白肤色,只是空有一双干涸的眼睛,或许是这双眼睛追求着美国式自由,才让大家远道而来的。

    

    在越共如火如荼的攻势下,我们时常会得到对我军据点展开紧急增援的命令,这个时候,“战鹰小队”便就此出击。“战鹰小队”是每个航空连都辖有的负责战备值班的作战单位的称呼。它一般辖有14架“依洛魁”,其中7架是用来搭载步兵的运输型,5架装备重火力的武装型,1架收揽伤员的救援型,和1架用来乘坐航空连及步兵指挥官的武装型。一次最多可以投放64名步兵。

    

    14架“依洛魁”分成了两个相隔甚远的编队,第一个是正“V”字型的,第二个是一线长龙的。前面是由指挥机领头的武装编队——“红色小队”,后面则是携带陆战步兵的运输编队——“蓝色小队”。如果是进攻行动,侦察编队——“白色小队”还会在作战酝酿前,携带航空连指挥官、航空营与支援部队的代表奔赴实地进行观测,研究作战方案。

    

    按理说处于百米高空之上,本可以将地面的美景尽收眼底,但越南的雨林中只有一望无际的树丛,除了绿色也就只有绿色。偶尔会有一条由山中泉水组成的小小溪河,自遥远的上游蜿蜒下来,跃上水草跳过石块,冲进你那快要风干的瞳孔里。别看那些泉水看起来清澈,貌似甘洌可口,可要是直接饮用就有很大概率滋生痢疾,这鬼病其实完全可以尽量避免的,可就还是有那么多人犯。

    

    毫无疑问,经历了无数次的任务,我们的乘客已经严重审美疲劳了,在如此轰鸣的桨叶声和刀割般的冷风中居然都能睡得着觉。这些可怜人需要经常在泥泞和骤雨中摸爬滚打,为了让自己能在紧急时刻拥有最好的精神状态,他们学会了在嘈杂中入眠,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睡觉,只有那些对一切感到好奇的新丁才会左顾右盼,生怕错过了什么。不过完全不用担心,在越南的一年里绝对可以让心思最为细腻的评论家琢磨到吐。

    

    “我们快到目的地了,叫醒他们。”无线电里传来了飞行准尉怀特的声音,但我还看不见地面上的指示烟雾。我大声喝道:“同学们醒醒,学校快到咯!”这些人睡得都很浅,推搡几下就苏醒了过来。他们整理起各自的装备,开始为怀里的武器检查和装弹,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但是,如果地上有个超级艳星,他们绝对会争先恐后地冲下飞机——当然,我们也会的。

    

    随着座驾距离战场越来越近,我灵敏的鼻腔也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硝烟味。我最后一次检查起我的M134机枪,确保这头笨猪能随时击发。M134是一款7.62mm口径的重型转管机枪,有6个枪管,靠电动机驱动,只要一撮便可以射塌小黄的破房子,破坏力几乎可以媲美12.7mm的勃朗宁。大部分“依洛魁”上装备的是平平无奇的通用机枪M60,我很庆幸自己拿分到M134。

    

    下方的丛林稀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空旷草地。这里平整得怕是被“同温层堡垒”犁了一遍,或者是被“大力神”投放的燃料空气炸弹肃清过。操着机枪往机首的方向望去,已经能看到那一大片狼烟滚滚的营地了。“红色小队”的骑士们正先一步用枪子和火箭招呼那些黄皮垃圾,以强大火力让我们“蓝色小队”得以直接降落,而不需要滞空协助。

    

    “准备降落,准备降落。”这个时候我能看见地上飘散的绿色烟雾了,这是驻军指示的降落场所,飞行员仅需把座驾停在那里,而不必慢慢寻觅合适的位置。至于我们这些舱门射手,就只用保证直升机不受破坏。不过“红色小队”做的实在是太过完美,我甚至连一枪都开不出来。8架“依洛魁”大摇大摆地停在了一大片野地里面,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了。

    

    飞机刚一停稳,炮灰们便扛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冲了下去,一如既往。不过与几年前不太一样的是,过时的M14“半自动”步枪已经被M16自动步枪所取代。照这个更新换代的速度,估计要不了多久,M14的其它伙伴也会被活活淘汰。反正,那些雄性激素爆炸的烟鬼们刚走,一帮子抬着担架的野人就到了。

    

    看到他们奔我而来,我条件反射地想说我们不是救援机,但幸亏脑子快赶紧憋回了嘴里,不然怕是要挨一顿好打。我赶紧松开转管机枪来到机舱大门,帮这些临时工把伤员抬上来。一架装了一排座位的“依洛魁”顶天能塞进两副担架,而有个心急的黑伙计居然还想塞第三副。直到我扯着嗓子告诉他空间已经不够了,他才要一个右胳膊缠着绷带的家伙挤到飞机里面。

    

    那个领头的家伙刚督促完我们的装货工作,就跑到了机头去示意飞行员,看样子他们非常急迫。事已至此,机长也就只好去请示指挥官,让我们先撤回后方的总部卸载伤员。雄伟的螺旋桨叶再次放纵出澎湃的升力,令这架印着兔子头的机器腾空而起。在我们离开地面数十米的时候,小巧的尾桨驱使着庞大的机身调头转向,折回我们所谓的家。

    

    “红色小队”并没有像我们一样受伤患所负担,他们仍专心致志得支援着地面部队的防御。“依洛魁”的武装型主要有两个版本,其中被我们称作“眼镜蛇”的标准武装型拥有一双转管机枪和七管火箭发射巢,机首还装有一门40mm榴弹发射器,可以进行畅快的扫荡作业。而绰号为“野猪”的款式则更加简单粗暴,将“眼镜蛇”机侧的玩具替换成了四联装的六管火箭发射巢,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空中火箭炮。

    

    也许你会看着那些细瘦的AH-1G“休伊眼镜蛇”在空中施展火箭弹幕、进行灵活机动的宣传录像,而对我亲爱的“依洛魁”大加责难,可也请不要忘记,在这种专职的武装直升机出现之前,它是我们仅有的滞空火力平台。比一闪而过的战斗机更有威慑力,比高处盘旋的炮艇机更有振奋感。“红色小队”的存在就是力量的象征,令越共抱头鼠窜,这,便是“依洛魁”最顶级的浪漫啊。

    

    我当然也想成为一名“依洛魁”的飞行员,每天我都在别人的飞机上无聊得发慌。我的工作永远只是保护直升机免受摧残,可我们四成的时间里都在风平浪静的承担出租车的职责,剩下的六成时间在检修。刺激的也只有在帮一个步兵连队撤离战场的时候,我和搭档用M134劈断了一棵又一颗大树,让我们的机舱成为比夏威夷海滩更炙热的地方。

    

    但我始终没看到一个敌人,也许他们根本就不存在。我一个拉美裔朋友来越南七个月了,却只看到过两具越共的尸体和一支“波波沙”冲锋枪,更多的时候则是在被吓唬。与我相仿,他从没见过哪怕一个活着的敌人,只能听见有地方开枪了,或者有什么陷阱被触发了,紧接着的,便是应有尽有的火力反击,或者倒霉蛋的鬼哭狼嚎。

    

    这太令人不爽了,我向这该死的荒野泄愤。老天,我的生活需要一点真正的激情,而不是虚假的想象,不然我会疯掉的——不过,就在我泼了大约一米长度的弹带时,那个该死的轻伤员好像是被我闹得再也受不了了。他极力克制着不满,对我说道:“伙计,看在上帝的份上,能不能让你的喇叭安静一阵子?”

    

    妈的,这坨干瘪的牛粪以为自己是谁呢,嫌我吵自己不会滚去走路吗?看看这些美丽的大自然还不够令人神往吗?怎么还不赶紧从这吵得要命的机器上下去亲吻大地?虽然我非常反感他的自私,但是我又不想上军事法庭——等等,如果我把他从飞机上扔下去也不是不可以,或许只要一箱啤酒,外加几本当红艳星的杂志,就可以让我的朋友们缄默不言,当成一场小小的意外呢。

    

    不过我的内心还是太过善良,手指终究还是移开了扳机,停止了我本理所应当的宣泄。我的圣母玛利亚啊,我真是比耶稣还要圣洁,我居然会为了一个恶心的驴脸外加两个快死的蠢货停止我自个儿的欲望,这真是非常了不得的。毕竟天天都有上百号人在这里挂掉,自然也不差他们三个,当我放下机枪的时候我几乎感觉自己受到了圣光的照耀。

    

    我大发慈悲,保证了他们之后的一路平静,而与之相对的是我无比的压抑,随时都有可能如火山般喷发。这值得吗?这绝对是不值得的,我为什么要因三张素不相识的面孔而放弃我的业余爱好?看不出来我现在特别的烦闷吗。在看到基地的轮廓时我感到如释重负,我由衷地希望他和他的朋友们最好能死在医院里,反正直升机的乘客有的是,我们永远不会失业。

    

    在他们从我亲爱的“依洛魁”上滚开不久后,我狠狠地嘟囔了一句:“喜欢在野地里吹喇叭的死玻璃。”天杀的,这话好死不死地被一个路过的熟人听见了,他打趣地对我说:“可能是他们的喇叭太小了不敢露出来——但也别骄傲了天主教徒,你平时遮遮掩掩的是不是也没比他们大多少,你这第二代东欧解放军。”这家伙以为我在说那些躲在树林里面的越共呢,真是狗屎。

    

    这个度假一样整日瞎晃的闲人让我想起了那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薇蕾塔,我非常清楚,她天天瞒着我混在什么赤党活动里。天呐,那可是一帮要分你财产的人,究竟有什么好的呢?我不能理解。真是够蠢的!穿几件衣服、念几句名言、参与几场聚会,就觉得自己被赤党认可了吗?就代表苏联人不会把核弹对着他们了吗?主啊,这就是商贩的骗局!

    

    我们又得令带上一批物资折回那个无聊的阵地。这真是棒极了,肯定是上帝可怜我才给予了这次全新的机会,那我绝对是要好好把握的。“依洛魁”刚一进入乡野,我就急不可耐地为地面万物洒去了热情的问候。我的躁动也感染了那唯唯诺诺的搭档,都开始一起欢呼着乱射了起来,估计怀特他们都想来两个特技了。我看见坚挺的树木被扫得稀里哗啦,受惊的家畜四散而逃,胆小的农民颠狈扑地,胸中更是充满激情,因为我知道,从现在起,再没有人能阻止我!

    

    ——本文创作于1979年7月8日,由瓦迪斯瓦夫·莱什琴斯基撰写,标题为《我是守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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