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红死病

　　就它本身，只靠本身，万世不易，唯一一个。

　　——柏拉图《会饮篇》

　　“红死病”蹂躏这个国度已有多时。人们从来没有见过有如此致命或者如此可怕的瘟疫，鲜血是其象征，是其标志。

　　患者一旦染上这种病症，就会长出一身红斑，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有突发的头晕，接着便是随毛孔大量出血而来的死亡。前前后后从发病到死亡，总共也不超过半个小时。所以一旦有人身上出现红斑，紧接着就是隔离其亲友之救护和同情的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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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跑的太远了，孩子！”

　　老人从教堂中艰难的走出来，远远的喊着在森林里找着什么东西的乱蓬蓬的孩子。

　　他已经有数日没有吃什么正常的东西了，只靠吃一些没有味道的野草的种子和一腔对父的虔诚，才驱动着这个躯壳勉强移动着。

　　破烂的罩衫被风吹动，露出的一小块皮肤上有一道道为了向上天赎罪而炙烤或鞭打自己留下的烙印和伤痕。

　　天上的飞鸟盘旋着，它们饥饿的叫着，用猩红的眼睛注视着这片死寂的大地上，还活动着的两个人。

　　“拉萨尔，拉萨尔，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脏兮兮的女孩嘿嘿直笑，像是不知疲倦的绕着老人跑来跑去，直接的叫着这个曾经是地区最尊贵之人的名字。

　　“好啦好啦，别跑了，节省一点力气。”

　　眼睛盯着孩子的踪迹也觉得有点吃力的老人揉了揉眼睛，却熟练的举着拐杖一敲一个准的轻轻打在了她的额头上。

　　看着她被敲打了一下眼睛还在滴溜溜的转着，笑容后露出的牙齿还是那么干净，老人就又放心的笑了，然后看向女孩紧紧攥着的手。

　　所幸他收养的这个孩子总是有好运气，总是有别人找不到的东西被她发现，比如又小又酸涩的浆果，或者是几把可以吃的野菜叶子，或者是类似野麦子的种子。

　　只是可惜他们一个老人一个孩子都不会种地，所以只能所以的在教堂的废墟中随意的撒一撒，长出了多少粒种子就认命的收集多少，节省着吃也能勉强的过日子。

　　只不过，他是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所以他不会再怎么进食。

　　因为他相信父降下这场灾祸，是为了惩罚他们身上背负的没有偿还清的原罪。而他在尝试承担起赎罪人的责任并尽责之后，就应该是他蒙召归去的时候。

　　他便带领自己教区没所有虔诚的人，鞭打着自己，向上天用自己最大的声音诵念着经文，企图用此来换取祂的原谅。

　　而后他又翻阅古籍，尝试相信那些薄信的热那亚水手的发现，号召人们把所有患病的人穿过的衣物都用上天赐予的烈火来带来净化，把患病的人都赶到一个屋子那里去隔离。

　　他规定所有人都不准目视彼此，因为可能病痛就是通过人的视线而让恶感进入。

　　他不惧危险的诵念着万军之主的名走进濒死的人待着的房间，手只包裹着一层牛皮就触碰皮肤溃烂的人的额头，默默的替他祈祷，安慰他，喂他喝煮过经书粉末的药水。

　　并希望这能缓解他的痛苦，为他带来一些灵魂上的安宁，也是希望能以自己的力，指引他在最后的关头，重新作为虔诚的羔羊，换取登上向天的通途的机会。

　　但是他们依旧一个一个的倒下了。

　　老人也逐渐的变得憔悴和疲惫了。

　　疲惫到如今，他只能尝试去忘记那些惨痛的过去，去投入的照顾这一个孩子。

　　他没给这个孩子洗过礼，不过他依旧给了她一个名字。

　　“阿克鲁鲁，回来啦，把大门关上。”

　　“嗯，我吗？”

　　女孩歪了歪头，她还不太适应这个名字，不过也忘了自己原来叫做什么名字。于是在思考中，她慢慢悠悠的把大门关上。

　　随后老人端出来了两份银的餐具。在用餐之前，两人喝了些水，随后老人开始了自己在用餐前的祈祷。

　　女孩不知道收养自己的人在做些什么，只知道他是在对着大厅里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雕像在说些什么话，觉得好玩，便也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于是在空空荡荡的大堂中，响起了两个人细密的祈祷声。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尊你的名为圣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远

　　……”

　　女孩磕磕绊绊的跟着顺了下来，偷偷的看了老人一眼。

　　因为每到这时，阳光都会打在雕像的脸上，带着莫名的肃穆和仁慈，老人会抬头看上一眼，而后领着她说道：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