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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I 5(2)

2021-02-05 21:43 作者:六月纯RokugatsuJun  | 我要投稿

我面前的人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沮丧也好,愤怒也好,都是当正在发生的事态毫无保留地穿刺进心底时才会触发的感情。而正坐在我的前方一两米处的人正在体会到的,看上去只是单纯的不高兴。很显然她正在经历某些事态,或许在事件刚一发生时确实有过那些明确的感情,而就在几分钟后的现在,却产生了某种强力的胶水一般的东西将她的身体覆盖住,使得无论是从外到内还是从内到外都无法看清。在我的眼中只能看到她正在经历不快感,而在她的眼中看到的我也是模糊的吧。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感到不快,因为从她来到这片露天餐厅时开始我就在这里,坐在将她与不远处的道路分隔开的护栏上。护栏由刷成白色的木头制成,自己刚一坐上去时就听到了木头连接处摩擦的声音,一度担心过会不会断掉,因此也用脚分担了一部分体重。就在这时看到她走来的。

她走来时似乎就不是很高兴,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毫无疑问才是她现在的状态的来由。

在什么人的指示下将电话的声音调到最大,放在了自己的胸前;这样做的少女听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发出的声音。

准确来说并不是她的体内。乍一听似乎是从体内发出的,但仔细分辨的话会发现音源在体表的某处。这是自己作为观察者的感受,而她本人无疑能听得更为真切。继续听后我做出了判断:声音是从她身前的某个闪着光的装饰品那里传来的。

我知道正在举着手机的人的名字,知道她的爱好与看重的东西,也知道正在发出声音的物体是什么,至少是从外观上。可是当我知道那挂坠同时还是将这里与合众国实时联系起来的隐藏通信工具时还是吃了一惊。它是如何躲过遍布在园区四周的安全检查设施,如何隐藏到现在,又是被谁以怎样的手段发现的呢;想到这里我变得警觉了一些。

然后意识到了,暂且不论前几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明显的。

从手机中传来的声音,经过电子信号的处理,被发射到空中又被接收,再通过与声带完全不同的机械体传播出来。即使如此我还是能分辨声音的主人。

原来如此。是那个人的话能将这隐藏的窃听器找出来就不奇怪,因为。

因为我认识那个人。从前认识过,现在也认识。那个久远到快要被遗忘的「人类」,我的「Creator」。

 

然后,我听到了少女发出的呜咽声。

我站在不远处的地面,看着她从站立状态倒在地上,前一刻还完好的腹部的位置被大面积地掏空了,却没有血,就好像与一般人无异的皮肤下原本就是空的一样。凹形的伤口直接暴露出来,是黑色的,什么也没有,连光都不存在,从「我们的一侧」闯入的光线一律被吸进了另一个世界中,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伤口是大口径子弹造成的,与我手中的武器不同,在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人会使用的最具致命性的兵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双脚不知道要如何运动,一旦移动就会像她一样摔倒在地上。我转动脖子,看向了制造出这番景象的人。

已经不见了。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空气爆裂开的声音。

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这一瞬间她已经出现在了那无法移动的少女的头顶上方,残留的速度让她的每一根头发都悬在空中。手中装配着大口径子弹的枪支紧贴着身下的女孩子的头部。

我喊出了声。我的叫声与枪声混杂在一起,将周围的时空全都撕裂了。

然后看到的景象是。

她正站在一片火光里,那是我们过去的居所。我们过着在全世界游荡的生活,在众多临时安居点中我尤其喜欢这一处。那里有着亚麻色的壁纸,壁纸剥落处露出的墙皮摸起来是潮湿又粗糙的触感。比起曾经前往过的许多地方,这一带相对和平,我可以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Creator对着桌上散落的地图涂涂改改,偶尔她会突然不明原因地喊叫起来,我正好可以将双手放在她的肩上。这一带似乎还种植着葡萄,在便利店里有廉价的葡萄酒出售。在为数不多的战斗结束后像猛兽一样喘着粗气的Creator,只要给她一小杯葡萄酒就能让她安静下来,不过必须要足够甜的种类,如果是又酸又涩的那种的话她会落下泪来。而我的同伴们,一个叫B2PLYP的,一个叫BP86的,也正是在这段时间才经常回来。在这之前我和她们的交集仅限于在作战时遇到过几次;她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也如同我和Creator的关系,有时会这样猜想。这座房间里有一台烤箱,因此我也得以进行了一些料理练习。不知为什么Creator对我的作品从不表现出兴趣,我在她对着图纸思考时端着食材走来走去却也没有被她阻拦。能想起来的尽是这些事情。

而现在这座房子的每个角落都在燃烧。站在门口的她一手是惯常的大口径枪支,另一手则是第一次见到的金属物品。火焰正从它的末端喷射出来,与房间里的火焰合流。她的身高甚至还达不到门框高度的一半,而在门外看着的我眼中,就好像正在上下蔓延的火才是她的本体一样。令人恐惧,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脚一步都无法移动。即使烟雾让自己咳嗽不止,不规则的泪水让所见的影像扭曲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也一点都没有想要逃离。想要一直看着这火光,直到熄灭为止。

在这火光熄灭之前,我张开了双臂。她的影子将火光完全遮住,湿热的气流无规律地拍打着手臂,不见有缓和的迹象。与之伴随的是她的身体的扭动;被从水中无征兆地抓起,一瞬间被举在空中的鱼,从事后的角度来看这样形容比较好。我对她来说是这样危险的东西吗。随着她的挣扎,她手中的东西落在了地上。一定是发出了声音的,只是被背后火焰扩张的声音淹没而无法辨认。我用两手用尽全力抱住她,抑制住她身体的动作。等到她终于安静下来,才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正以每秒两次的频率粘稠地击打着的感觉正从手腕处传来。

从她的前方来看是与我的左胸对称的位置,从我的手腕来看是她的背后。也就是距离她的心脏大约半个胸腔厚度的位置。

我呆在了原地,仍把她抱在怀中。就在这时,从我的肩部传来了讨厌的感觉。我看到了她的牙齿正嵌在我的肩膀里。没有痛觉,不知道是否有血流出来,在摇晃的火光下甚至看不到伤口的形状。可我没有觉得这是某种特殊事态,仍然看着她在我的血肉上吐息,再松开牙齿,在我的身上留下一片片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黑色的东西。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像是吸血鬼一样在我的身上撕咬,但是我对她的追随并没有减少。而且我能记得,在这件事过去几天后,当她正在难得的临时避难所啃食着苹果时,突然停下来对着前方的空气发出的宣言。

「我们再去找一间房子吧,有烤箱,有花,要亚麻色的壁纸。还是要那样的房子。」

 

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想起来了。这座房间里被散布了发信机,是就连在显微镜下也难以看清,即使被发现也无法用手除去的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型器械。在房间内施加通信干扰,切断来自己方的通信后,探测到的仍然在发出无线电的物体就是其他势力的间谍设备,通过解析这些电波就可以知道它们的所属。我是亲眼见过这种技术的。

然后就明白了如今正出现在眼前的人,她手中的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的主人是如何发现隐藏在这里的窃听设备的。峰家,米讷特鲁拉,听到了这样的关键词;是峰家从一开始就安装在M06-2X身上的设施,以此作为对生活在这里的人的监视手段,作为躲在一旁的听众的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有着无论用怎样的手段都要令女儿的每一次心跳声都传入耳中的父亲想必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原来如此,这就是她露出此刻的表情的缘由。

要去到她面前才行。如果一直以来的信任关系崩塌的话,没有人去安慰她是不行的。

这样想着的我踏出了脚步。与她的距离接近的同时我也在由建筑物造成的光影间穿过,然后全身再次被不加掩饰的太阳光贯穿。我不禁抬起头看向了太阳。令视网膜烧灼的光充满了视野,然后一点点变暗,直到变成了睁大眼睛直视也不再有不适感的柔和的光。

 

所以,我是在哪里呢。

第一次注意到眼前的景象是如此模糊,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有近视的事实。太久没有戴过眼镜,以至于忘记了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就好像大脑自然习得了将不确定的光斑补全成没有违和感的景物的机能一样。可是这一刻,这种补全机制却没能发挥作用。

如果说是经历了太久的时间而习惯了近视的感觉的话,再次感觉到模糊时就产生了类似时间倒流的体验。时间感的错乱随即扩散到了其他的感觉,以至于搞不清楚自己正身在何处。从颈部肌肉的感觉来看自己正仰着头,难怪眼前所见是以淡蓝色为主的色调。散落其间的是若干深色的线条,由平直的部分形成不同的角度拼接在一起,有粗有细,从较粗的部分往往会分出两根左右较细者,彼此之间又交错在一起。而加上近视特有的模糊效果后粗细感反而也被淡化了。它们与浅色的背景渐变交融的部分就是边界,线条两侧的边界重合在一起,以至于看不到内部的存在。这样就只得忽略内部了;处处都只是边界的不明晰的线条,只有这样形容才是合适的。

为什么会看到这些线条呢。

正坐在除自己外空无一人的穹顶房屋里,不知为何天花板上流动着淡淡的光,彼此连成一片使得整个天花板都被蓝白色填满,除去天花板的空间却仍是漆黑。这时从地面传来了光,是从正处于自己身下的位置发来的。在天幕上看到的斑驳的暗色线条,就是自己的影子吧。

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天空中的影子小幅度地摇动,与自己的衣角在微风中的摆动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是这样的啊,我的影子。

随着视线向下移动,在天空中舞动的影子被快速收束到了一起,变成了一片相对粗大的黑影,竖直立在地上,不再随着风的节奏摆动了。在位置上变得与自己更接近的同时色彩也稍微生动了起来,由暧昧的黑色过渡到了褐色,似乎也产生了纹理的变化。也就是说这些线条状的影子并不是被依次堆积在一起,而是彼此扭曲缠绕,才形成的这片直立的物体吗。

因为形状像是植物,就叫它「树」好了。

奇怪,「树」的下方也有一小片暗色。影子同样能产生影子吗。

再像远一点处看去,注意到了另外两团立在地上的影子。比「树」看上去明显更亲切一些,是只有人才能产生的影像。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也看不出更多了。要怪就怪这世界过于暧昧。两人的位置之间有一定距离,好像有意不再接近一样。一开始还在原地附近稍微调整动作,不过很快就站定了。接下来,一个新的色块出现在他们的上方。

在玩传接球游戏吗。

明显有一个人的身手比另一方好,不如说有一个人看起来格外笨拙。在我观看的这几次中,几乎总是那一方没能接到球而跑去捡的。较为敏捷的那个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尽管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还是能感觉到她在有意配合另一方的行动。游戏能持续下去可能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她的努力。

说起来这游戏似乎持续太久了。我再度抬起头,天色似乎变暗了许多,淡蓝色已经变成了紫色。前方远处的天空被一块白色的长方形色块挡住,规整的长方形贴着地面延伸,占据了视线下方相当大的部分。在其上方有一片红色的三角形,同样矮却宽。意外地有些乡村的感觉的建筑物,明明乡村其实不是这样的。在三角形的突出部与白色的墙壁交接处天空的颜色向白色过渡,但我知道这一整片天空唯一显得格外亮的区域很快就会变成落日的黄色,并且终将消失而成为与其他区域相同的亮度。

吹来的风有些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腿上,是一小片猫爪形的落叶。完全变成了黄色,失去水分而卷曲,明明变得很脆却还没有破掉,是可敬的东西。想要用手轻轻地将它拾起,可就在指尖碰到它之前,再度吹来的风就使得它滑落到了地上。

前方传接球的游戏还没有结束,我却要离开这里了。也许是坐太久的缘故,站起身时摇晃了一下。腿部肌肉有一点劳累带来的酸胀感,一时间竟觉得这感觉有些新奇,好像双腿从身体上脱离过,在宇宙中游历一番才刚刚回到身边一样。就这样我一边确认着腿部如愿运动的实感一边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原本因距离过远而无法看到,随着离出口渐近才发现这片场地被一圈网状的墙围着,像是专业的运动场。我走出门后转过身来重新看向仍然在传接球中的两人。这里距离他们稍微近了一些,以至于能看得更清楚。果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都是西洋人的感觉。一个身高一米五左右的小男孩正抱着球,而对面的女孩子似乎在向他说什么。听不到讲话声,难道是唇语吗。

如果把我放在那个男孩子的立场,以现在的视力一定是无法接收唇语的信号的吧。

无意中双手搭在了金属网编织成的围墙上。意外地比想象中的柔软,只是稍加力气就让整片网格前后起伏着运动起来。我仍然注视着场地中的两人,金属网格挡在我和视线的终端之间波浪状地起伏,被我的余光接收,产生出奇妙的体验。就像有某种最细的丝线粘在眼底,被什么人拿在手里牵扯着我的视网膜反复而细微地摇动。可是一瞬间又觉得,被摇动的并不是我的视网膜,而是。

在我和他们之间聚拢起了一片薄膜状的世界。场地的外墙被用钢笔画在了这无限薄的空间上,而此刻正在摆动的,正是这将我和场地内的空间分隔开的薄膜。

我的手立刻从金属丝上缩回,薄膜的振动随即停止。接着我的手指向着薄膜上所绘制的网格中的空隙接近,与这薄膜状的世界接触,然后毫发无损地穿过了它。

突然出现的没有厚度的异世界果然是不存在的。确认到这一点后刹那间感到惊恐的心变得安定了下来。我是这将圆形的天空与平直的地面之间的空间填满的三维空间的居民,除此之外的世界里我都无法存活。唯有在这一如常识的天地间我才得以成立。

所以,我要继续向前,沿着这三维空间所规定的方位,走到应走到的位置。也就是,

沿着运动场前窄小的道路行进,在到达白色的建筑的边缘处左转,出现在那里的是另一片白色的色块。我知道那里不再是建筑,而是另一圈围墙。围墙之外只有正在变暗的天空。

「你在等我吗。」

我注意到墙边有新的人影,采取着面朝自己的姿势,像是为了让自己搭话才站立在这里一样。之所以称是人影,则是因为即使是在当前的至近距离,也看不清他的五官,服饰等等的一切细节。能见到的只是一片与周围的色彩不同的黑色的轮廓。

面对这样的怪象,我却像对其他一般人一样搭话了,而得到的也是与正常人无异的语音。

「不知道呀。」

这样对话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或许是为了让对话有令人舒适的收尾,他发出了邀请。

「既然都是出现在这里的人的话,就一起走吧。」

随着他的话音,保持站立姿势的人影有了动作。他向着侧面移动了一步,与此同时一扇门在我和他之间被推开了一条小缝。我走到门前,接替他的手,彻底地将门推开了。当视野变得开阔时,我发现自己正站立在自动扶梯之上。

 

不用说曾经站立着的地面正在变远,我回过头去想要确认刚刚穿过的门的位置,却只是见到空旷的地面。地面被两侧的建筑包围,远处则是一座天桥,而自己正沿着扶梯上行的也是一座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的空中过道。底层不算宽的场地,侧面的墙壁,天桥,更远处的建筑物,随着移动的视野而反复切换,晶状体也跟着不断调节,显得整个世界都在随心脏一起搏动。终于到达扶梯的尽头后,才发现从这座天桥上可以看到相当开阔的景象。太阳在身后接近天空顶点的位置,将全部的空间都照得透亮,地面打磨过的砖块每一块都在闪着光。我跑到地面尽头的围栏,是被刷着白色的油漆的金属制栏杆。将手放上去,手心过剩的热量在一瞬间消散,带来了与饮下冰镇饮料无异的舒适感。前方的天空以视野中心为原点在一瞬间向着四周扩散开去,好像自己也在沿着球形的天幕在重力的支配下滚来滚去。沿着过道向前走,又经过由像是浮在空中一样的木板构成的阶梯下行,重新回到地面上。两侧有无数形态各异的建筑;较近的一个呈光滑的圆柱状,唯独在顶端突起,像是长得异常高的蘑菇。对它产生了好奇,想要走近去确认它的正体,却发现它其实仍在相当远的位置,只好继续向前走。

「这些都是北极星塔的不同形态。」

身边似乎有人在进行说明,回过头来注意到原来是在不久前的大门边遇到的影子状的人。明明现在的光线比那时明亮了不少,还是看不清他的样貌,奇怪。

「不同形态?」

「建造前好像进行过设计方案征集,这里就是依照落选者所建造的微缩版的集散地。」

是这样啊。那么如果是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也许这里的某一件就会成为北极星塔真正的样貌吧。

不对这个时候不应该产生这般平凡的感想。所以很快我就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那个…你是谁?」

「嗯?我是谁?想不起来。你能想起我是谁吗?」

我怎么可能想起来啊。看起来不像有恶意,就暂且接受他在身边的事实好了。只是在路人看来可能有些奇怪?立在地面上走来走去的影子,而我甚至在与这影子对话什么的。好在视线可及之处都没有其他人。

开阔地带在前方到了尽头,被一片水面截断。闪着光的水面让我放松。对面的岸上是一片白色;我仍然没能「再次」适应近视所带来的影像,只好用力眯起了眼睛,才得以看清那片白色的正体。

是无数又高又细的水泥块,分散地立在地面上,等待着彼此之间用更多地水泥里在一起。每一块的顶端附近又伸出水平的水泥块,无数这样的结构交错在一起,看起来像是在山丘上竖立的成百上千的十字架。再高一点的位置则是数不清的起重机,是比水泥的十字架高出数倍的钢铁的十字架。

每一枚十字架都闪烁着午后的阳光,与水面一样让我放松。

由黑色填充的小小的影子牵着我的手腕,驱使着我沿着这小小的湖边漫步。光穿过近岸的水,在岸边投出交错的纹路。这光的网与水面一道摇动着,摩擦着岸边的细石子。总觉得就连脚下的地面也有细密的纹路来回漂动,当然这毫无疑问是错觉就是了。

在前上方看到了穿过湖面的天桥。我们从天桥投下的影子处穿过,头顶建筑物的影子的方向变更到了侧面。天桥的上方还有天桥,产生了「能制造出这样复杂的结构,不愧是大城市」的感觉。正在这样感叹的同时,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声响。从刚才开始这片场地就有些过于安静了,听到除我们之外的人制造的声音时甚至觉得这样才显得更为自然。是汽车行驶时轮胎在平直的路面上高速挤压所发出的令人放松的声音。

下一刻,我意识到自己飞到了空中。

汽车平稳行驶的声音被更大的,从来不会在日常生活中听到的响声完全覆盖了。我看到亮闪闪的水的团块与自己一同漂浮,又一同落下。透过它们我看到了被折射而来的太阳光的斑块,以及更多同样亮闪闪的水滴在空中四散而盛开的水的烟花。

等到烟花消散时,地面已经紧贴在了我的身下。

是以身体的侧面着地,明明曾经被击飞到了空中,落在地面上却没有一点痛觉,直接承受了全部体重的左臂的活动也与平常无异,就好像仅仅是普通的平地摔一样。这时我注意到身下的地板似乎与片刻前有所不同。软硬度没有区别,是温度的问题;如今正与我的身体接触的地面绝不是夏天的户外那种被加热到快要融化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凉。与此同时,先前还环绕着身体的夏天的空气仿佛完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只会出现在空调房里的带着油漆和塑料的气息的冷气。

也就是,在那场将自己掀到空中的爆炸的同时,自己也从那令人放松的湖边脱离,而再次来到了不知是何处的地方。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我也回想了起来。为什么我会摔倒在这里,为什么不远处的玻璃墙上破开了一个大洞,以及正在我的前方挣扎着爬起来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我其实是知道的。那是因为我目击了整个事件的经过;站在窗边的少女也是,正从摔倒状态试图爬起来的人也是,窗外仍未平静下来的水波也是。

 

这里是以光滑为特点的空间。地板和立柱无一例外地由打磨过的大理石制成,在淡粉红色的基础上带着无规律的褐色斑纹,在将这片空间封闭起来的每一个表面上延伸。周期性出现的方形立柱为这被精致的石材包围起来的盒子带来了距离感,这距离感似乎又太过鲜明,以至于觉得每两根柱子之间都遥不可及。我站在一根立柱后方,太阳光从正上方目视不可及的高度而来进入盒中,穿过漂浮着建筑物内特有的粉尘的空气而分成三四支,以光之箭的形态不间断地向着地面坠落,又在接近地面时消散成将全部空间均匀照亮的空气一样的事物。前下方沿着大理石地面扩散去的锁链一般的纹路被某些更大的东西切断,那是让地面变得不再连续的凹槽。每天总有些时间这凹槽会被填满,钢铁的巨兽将从遥远的地方赶来,闯入这被人造建材隔离的盒中,将前方的空气撞击而发出悲鸣,再向着既定的方向离去,就连在此停留的时间都是规定好的,也不曾有回头一说。

这就是地铁站的规则。作为现代人的一员我无比清楚这片空间的作用。

那么在我的背后站立的人,又是如何看待这一点的呢。

她穿着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的制服,也许是这一点让我开始注意她的。我从原本站立的位置慢慢地移动,想要在不发出声音的前提下看清她的行动。结果只是从立柱的背面移动到了侧面而已。再前方就只剩下了整面都是玻璃的墙壁和那少女站立的位置,我没有更进一步的地方可去。就在这里,我注意到了她怀中更加显眼的东西。

体积很大的金属制品。被她的手臂抱住而无法看清全貌,但我可以肯定是枪支。

为什么她会携带着武器呢。在产生这一疑问的同时我也得到了回答。偶尔也有过这种情况;就好像与什么人正在发生心电感应一样,在心中完成对某些问题的叙述的同时我也会得到答案。虽然次数不多,大体上我也变得习以为常了。我不相信有心电感应这回事,一定是由于求知欲触发了某些隐藏的记忆吧。

原来如此。她正在执行一项作战任务,其内容是将另外的什么人正运送的物资夺取到手。难怪会拿着武器。说起来这不就是武装抢劫吗。

她正注视着的窗外,天空占据了几乎全部的面积。天空实在是神奇的东西,只要离开这座盒子的范畴,从前方一厘米到一两千米,再到更远的地方,乃至环绕地球,都可以纳入天空的范围。也就是只要越过这片玻璃,就算是地球另一侧的海风吹在身上也绝非没有可能。被这由24个时区的风交汇起来而构成的透明的景色浸润着的则是我和前方的少女共同站立的地方,以及。

以现在的我的视角来看我曾经站立过的地方。

湖水。岸边由扶梯分隔的层次。交错在其中的高架桥。视线被桥所引导而前往的水泥和钢铁的十字架。

用整个身体的正面迎接着这片从天球开始压缩过来的景色的少女似乎正在与什么人通话。不知是有意压低了声音还是她原本说话的音量就不是很大,我不太能听清谈话的内容。我倒也不是要把陌生人之间的交谈全都听到的那类人就是了。可就在同时,明明耳朵里传不来什么确定性的声响,她与电话另一端的通话内容却以另一种方式进入了我的脑中。

越过了感官,无法抗拒地被写入了意识。怎么想都是货真价实的心电感应。我无法理解其缘由,只好将出现在脑中的东西悉数记下。

「向那辆车开枪。」

「…果然是打算这么做吗。让我来这里的意图。」

「她来了。打轮胎,回收部队马上就到。」

「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外行人。」

「停下她的行动,以便从她那里取来我们所要获得的东西。」

「不是说这个。你知道她的实力有多可怕吗。以及,这样做真的好吗。」

「现在唯一应该做的是让时针按照计划的方式转动,因此希望你执行命令。」

「无意义的行动。我拒绝。」

「那么。」

空无一人的景色中出现了新的物体。一辆蓝色的越野车正沿着高架桥从视野中穿过。这就是任务中的少女的电话通话中所说的车辆吗。

看起来她不打算按照命令所说向这辆车射击。说起来相隔这么远,即使开枪恐怕也是不可能击中的。果然是无意义的行动,希望少女还是尽早摆脱外行人的指示比较好。

车辆行驶到了高架桥的正中间。车辆的窗玻璃是透明的,完全不像涉及保密任务的样子。想要看看车内人的样貌,但因为近视的缘故而完全没能做到。就在这时心电感应再次发挥了作用;尽管眼前所见除了一片模糊外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情报,脑中却不明缘由地浮现出了车内所坐之人的画像。那是无法抓住的,只经片刻就会消散,也无法看清全貌的东西,将空气中瞬间的风向集合在一起而绘制的透明的肖像画。即使如此,我还是知道了那个人的样子。

车内只有一人。身着从未见过的款式的军装,帽子向前方下垂几乎要遮住眼睛。这种状况下真的还能看清路面吗。观察到这些的我得出了坐在车内的也是不认识的人的结论;我所知道的只是这位陌生人在另一位陌生人的一念之间躲过了汽车被袭击的命运,得以安然前行的事情。

身后传来钢铁猛兽的脚掌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我转过身去,看着列车通过,将我和大厅里另外一半的空间隔断。

「那么。」

或许是太过鲜明的响声带来的不真实感所致,我重新回忆起刚才听到的内容,突然察觉到这次袭击或许还没有到此结束。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整辆列车也完全经过了这段站台,站台对面重新暴露在我的目光下。就在这一刻,我看到了新的人影从对面走来,无视了留给列车的通道,从那段行人禁止的凹槽中穿过,走近了这里。

担心被发现而立刻躲到了死角,但也因此没能看清来者的长相。奇怪的是这次没有类似心电感应一样的感觉。等到自己站定,她已经走到了少女的身边。

她的手臂为什么这么奇怪呢。就像是骨折后打的石膏一样,被金属制的东西缠了一圈又一圈。而手臂的末端是。

她的手臂抬起,向着窗外,准确地说是快要离开高架桥的蓝色越野车。

要阻止她才行。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这样的感觉;明明自己也只是一个陌生人,对她们的身份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她们有何目的。站在这里的人也好,正在运行着那辆车的人也好,我与她们都并无交集,更不知道自己的行动对她们是好是坏。但我还是行动了。

「Master…?!」

我听到另一边的金发少女的声音,她一定也没有想到电话另一端的人会亲自出现。那么这位被称为Master的人,是否曾设想过会有第三人阻止她的行动呢。

我跑到了这位闯入者的身后,与此同时也看清了她右臂上固定的东西的正体。毫无疑问是武器,而且是破坏力极大的类型;是为了避免后坐力的影响才将它固定在身体上的吧。她手臂的动作是完美的,再过几秒毫无疑问那辆蓝色的越野车会被击中。要向她道歉的是这种事情已经不可能发生了。

下一刻,我与她一同摔倒在地上。从她手臂末端发射出的炮弹将整面玻璃墙打碎,却偏离了预定的轨道,完美地绕过了高架桥,在湖水上制造出一团意外漂亮的水花。

 

「在这种时候平地摔,最差劲了。」

我整理完脑中的情报时,和我一同站在这里的两人已经离开了。我不明白听到的话语的含义;是在说我吗,可说出这话的人应该不认识我才对,又为何会对我这样评价呢。要在心中向被称为Master的人道歉才行,是我害她摔倒的。

不对。分享着这片空间的,连上刚刚离去的两人,应该是四个人才对。

在回想起与我一同进入这里的还有一位同伴的事实的同时,我的身下传来了声音。我连忙爬起来,将地面被我压住的部分解放出来。同伴的身影出现在我原本摔倒的位置。

「好痛…」

我不知道疼痛是什么体验。有时也会不自觉地说出好痛之类的话语,但都是出于语言的习惯,「这种情况下会感到疼痛吧」,这样想着的同时也会在言语中得以反映。而痛觉对应的究竟是怎样的感觉,是五感中的一种或某种的组合,还是某种从未觉醒的第六感,这些问题则深深地处于我所未曾涉足的领域中。所以当听到「同伴」说出好痛时,我也没能判断出他是否是真的在感受着疼痛。

更何况在我眼中他的样貌只是一团黑影,想从表情窥探他的想法也无从下手。

说起来从我倒地开始他就一直在我的身下吗。完全没能感觉出与自己接触的东西与地面的区别,所以果然他是和影子一样没有厚度的存在吗。

我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在太阳光照来的方向的反侧,反映着我的身体的形状的影子安然存在在那里。而在另一侧,脱离了不知身在何处的主人而擅自行动的影子再次擅自立了起来。

「你是影子吗。」

「影子?」

「你看,你和我的影子一样是黑色的薄薄的样子。」

「是这样的呀。可是我就是我自己,不是什么影子。」

「这样吗。」

看起来虽然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对自我身份却有着格外强烈的认同感。

「你认识她们吗。」

「谁?」

「刚刚在这里的人。」

「啊,不认识。」

看来片刻前在这里的两人确实和自己不存在什么交集。她们正打算从什么人那里抢来某些重要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知道这一点,但我对她们的事没有更多兴趣了。总之先离开这里。

玻璃的墙壁在炮弹的袭击下破掉了大半,城市上空的风将自己完全包住了。尽管室内的冷气大规模地被吹散,在风的作用下还是觉得凉爽。沿着铁路延伸的方向走去的话就能找到出口,然后再去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

「啊啊啊——」

身旁的同伴突然喊叫起来。想要问清发生了什么,声音却被他的喊声完全盖住了,只好用尽全力发出与他等同的声音来和他对话。接着,循着他的手指,我似乎看到了让他如此惊恐的原因。

地面上的血迹吗。看来更要像那个被称为Master的人道歉了。说起来你就这么怕血吗。

这样想着的同时,周围的景色发生了变化。

身体左侧的蓝色在一瞬间将其余部分的浅粉红色彻底排挤了出去,天空特有的充满了空旷感的浅蓝色占据了周围的全部空间。从自己仍然站立着的事实来看我并没有真的被某种谜之力量移动到半空中,但还是感到了一点眩晕。

低头确认脚下的情况,水泥制的地面再次出现在眼中,只不过并非在紧贴着脚掌的位置,而是在大约五米左右的下方。

也就是,我的处境与「漂浮在空中正要坠落」之间的差距,不过是脚下一层几乎不可见的薄薄的玻璃片的程度。

然后我看到了裂缝正以我所站立的位置为中心向着无限远处扩张。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从一开始就搞不明白。明明记得是在湖边散步,却在转眼间就出现在了轨道交通的站点旁,刚刚搞清楚状况又发现地板在一瞬间被置换成了玻璃,如今在为了防止陷入从高空落下的处境而在与不断扩张的裂缝全力赛跑中。

因不明原因而出现在我身边的同伴此时也一如既往地与我并肩逃跑。明明是影子,如今不存在能让影子投在上面的坚实物体的情况下却还能完好地存在,也是至今为止遇到的奇怪事情之一。当然我没有思考这些的时间,因为就在我跑动的同时,裂缝已经追赶到了我的前方。紧接着,重力全部都消失了。

 

奇怪的是,纵使有再多搞不清楚的事情,我却能清晰地知道这时应该怎么做。就好像是异世界动画里带着特定的技能转生的主角一样;虽然这样比喻不太合适,我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主角过。总之,要说自己是否拥有充分理解自己的处境的知识的话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可是我也没有不幸到会在这个超出常理的世界中轻易死掉。因为,即使再过不可思议,我也能确信我有着做到与这世界同样不合常理的事情的能力。

其内容为从「其他世界」中取出「存在的事物」,又或许是将「存在的事物」在不同世界线间移动。除此之外,我还深知这一能力的限制,便是将物体在不同世界线间转移时会对体力造成极大的消耗,因此也只有在紧急状况下才会去调动它。「时空变换的不动点」,我是这样称呼它的。

所以,只要从某个异世界中取出类似降落伞一类的东西,当前的危机就解除了。不过在此之前有一点需要确认的问题:正在我身边不远处同步坠落的正在发出不亚于片刻前的叫声的影子状物体,如果将降落伞绑在他身上的话真的能救助到他吗。还是说降落伞会像穿过空气一样从他的身体上划过,成为随风飘至远方的人造花瓣呢。

直到离地高度降至零,我也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

还好是落到了水中,不然一定会死掉的吧。

 

「你会游泳吗。」

我们的降落点恰好位于曾经漫步经过的湖里,距离湖岸不远。我的话当然能游过去,不知道这位不知名的同伴的情况如何。

咕噜咕噜咕噜。

不会吧。

刚刚从与水面的撞击中恢复过呼吸的我只好再次将头埋进了水中。水再次从耳朵中进入,一瞬间将耳道完全填满,同时也将一如往常的透明的视野如同气泡一样排挤了出去。光线随着水的运动而变换着扭曲的方式,似乎是在折射作用的影响下反而变得更加明亮了。一直以来被包裹着身体的气泡所屏蔽的五感仿佛在一瞬间得到了解放,就好像水下所见的才是世界的本貌一样。

明明所有的东西都不再是熟悉的形状,应该感到违和才对吧。

那团人形的影子被扭曲成了长条状,像海带一样悬浮着。我伸出手去,下一刻才想起他不过是一团影子,即使用手去抓也不知能否抓住。可是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手指传来了滑溜溜的触感,像是碰到了真正的海带一样。

这不是能抓住的吗。

我把他从水中拖起来,这团影子发出了大口喘气的声音。不知为何,我在他的后背上看到的亮闪闪的反光,与水面上交替地互相追赶着的反光是相同的东西。

「你在笑什么…咳咳。」

我有在笑吗。既然他是这样认为的话就承认在笑好了。在他的咳嗽声中,我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拖上岸,然后躺在水泥地面上。被太阳加热的路面很好地抵消了入水时的凉意,看向他时,通体黑色的人影也铺展在地上,不知从何时起像是有了一层透明的轮廓。水从这轮廓上啪嗒啪嗒地流下来,在地面上扩张开去。

「我在做什么啊,晾海带吗。」

「过分…」

「是我救了你啊。」

「那…我也找机会救你一次?」

「我的人生才没有这么多灾多难吧。」

「也是。」

然后我和他都不再说话,只有身下潮湿的感觉一点点消失,只有夏日里难得的清凉而干爽的感觉还存留着。

 

模仿游戏的记录I

纯白的空间里漂浮着唯一的异物。

漂浮着,坐着,站着,躺着,都没有区别。这里是空间消融后的空间,他的样子既可以说成是抱膝蹲着,也可以说是直立着。只要他存在在这里,就可以成为任何东西。

从不知什么时候起出现了有别于四周的光。以此为开端,空间感重新降临在了这里。方形的屏幕出现在他的面前,屏幕中是有着罕见的异色瞳孔的面容。左眼是青花瓷器上显现的深蓝色,右眼是夕阳照在墙壁上投出的深黄色。随着空间的再构成,原本存在于这里的异物也被规定了形状。看起来只有一米五左右的少年,正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接受着屏幕对面的盘问。

准确地说似乎并不是盘问,因为他才是先开口的一方。

「我是否曾见到过你。」

「正巧这也是我想提出的问题。你是否曾见到过我。」

审问会陷入了沉默。

「我们来玩模仿游戏吧。你当犯人,我当检察官。」

「…这不正是我们的立场吗。」

「不一样。总之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请说。」

「佩铎爱丽丝问题集其一,你是谁。」

「S·格里默,为国际救援组织X工作中,我想大概是因为非法入侵零号Master的领地而被抓到这里的。你应该知道这些才对。」

「不对,我没有问这些。我是在问,你是谁。」

没有回答。

「那么就来回答这个问题吧。你第一次坐火车是什么时候?」

「问这个问题会让你得到什么情报吗。」

「没有。只是想知道,你第一次坐火车是什么时候。」

「1994年3月31日,乘坐硬卧车厢从范特霍夫前往海森堡。」

「记得这么清楚的吗,明明已经是30年前的事了。」

「我的记忆是很狡猾的东西。有时会向我诉说它什么也不知道,有时又会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只是没人知道它所说的中有哪些是假话。」

「还能想起什么吗。」

「马车。书页。雨水。被车轮碾碎的落叶。圣诞晚餐。溅到裤子上的泥点。火炉。白色的餐桌布。月光。即将落下的太阳。还有。」

「还有?」

「秋天的树枝。传接球。是的,3月31日那天我不在火车上。埃尔斯纳那天和我玩了传接球。明明是春天,天气却凉得像秋天一样。传接球是伟大的游戏,只需要两个人就能玩起来,在连唯一的同伴都找不到时也可以将墙壁作为最忠实的伙伴。埃尔斯纳是个很好的人,我到现在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个老人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是说…如果是说现在的话,他已经不做医生了。你是想问关于「X」的事吧。」

「不。我想问的只是关于「你」和「他」的事。」

「总之我不过是在他创立的组织里工作而已。为战乱地区的人提供医疗救援,一开始是在欧洲的边境地带,后来去过中东和非洲,直到最近才介入与HK-S有关的事情。」

「是吗。那我看来是找错了人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佩铎爱丽丝问题集其二,来讲一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什么?」

「不论是什么都可以。存有戒备的话就讲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只是想听一个事关你小时候的,独立的、精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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